“啊，有么……”罗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小伙子是约会去啊？”司机大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啊……”罗一咧着嘴，语调轻快，“您看出来了啊？”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嘿，”司机大叔爽朗地笑着，“小伙子不错，精神！女朋友一定也是个漂亮的姑娘，不错！”
自己“女朋友”被赞美，罗一嘴高兴得嘴都快咧脑后跟去了，连连称是。
他“女朋友”的确是很，漂，亮，谁也比不上。
“这约个会都得去医院，女朋友是生病了吧？”
“不是。”罗一忙摇着头，这话他可不敢应，怕一不小心就乌鸦嘴了。
“那是为啥？叔跟你说啊这医院可不是个好地方，阴气可重着咧，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想法也是怪得很喔，我昨天还遇着一对小情侣跑墓园子后边去耍哩，想叔年轻那会约会都是找个公园往亭子里一坐，哪敢带着人女孩子往那些地方跑唷 ……”
大叔说话带着股特别的口音，罗一听得直想笑，见这打算长篇大论的架势赶紧打断了他，“不是叔，我女朋友在医院工作呢，我去接他下班。”
“这样子的喔，我就说哪有去医院约会的诶，小伙子不错，懂行市，追姑娘就得这么追！不像我家那个小子喔，二十好几了成天窝在家里，别人给介绍了好姑娘都被他给气跑了，人长得丑心思还不活络点，活该光棍喔！……”
这是亲爹，鉴定完毕。
有个这么耿直的爹，罗一不禁为那哥们惆怅了一把。
司机大叔不仅耿直，还是个超级大话痨，一路上嘴就没停过，从他的不争气儿子说到股市大改盘，再到某条街某户人家的某个老奶奶的猫钻到他后备箱里了……
罗一数次被打断了想念那男人的思路……最终放弃，无比认真地听他叨叨叨，还时不时配合着发出一两个感叹词，比如“噢！”“这样啊！”“哇！”……等等。
他以前也打过不少的士，但还是第一次和司机聊起来，一般都是上车，报个地址，挺尸，付钱，下车。
就算别人有意和他搭话，也会被他爱搭不理的样子给堵回去。
大概是今天心情真的太美丽了，看什么都是一片和谐美好。
大叔的叨叨声不但没让他感觉烦，反而还觉得很有趣。
下车的时候，司机大叔还有些意犹未尽，问他，“要我等等你们不？这外面不好打车唷。”
“不用不用，我女朋友有车，”罗一掏了一百块钱给他，还大方地一挥手，“不用找了叔。”
反正他今天高兴，给点小费算什么。
要不是怕被揍，他还想给门口摆摊算命的那老大爷扔一块硬币，手都伸到兜里了硬是没掏出来。
人生意虽然惨淡，看着无比落魄，但程雨和他讲过这位可是他们副院长的爹……据说那副院长刚开始还每天花钱雇一些人去算命，后来见他越来越起劲也就懒得管了。
老大爷还挺可爱的，好好的太上皇不做，非要来体验下人生疾苦……嗯，诊室外面那一排花也挺可爱。
外面人挺多，他好不容易挤到了窗户边却看到程雨不在里面……不对啊，今天周四，是那男人值班没错……他一边回忆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一边朝办公室走。
可是办公室也没人……他站在门外无奈地盯着纹丝不动的门把手，有点郁闷。
不会已经回家了吧？
他掏出手机正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但是那样就会提早暴露……
一个经过的护士看见他停了下来，两眼放光，“喂我见过你，你找程医生吗？”
“啊，嗯，你知道他在哪里吗？”罗一被她火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那个什么，”小言脸上红红的，她见过罗一好几次，但以前一直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小男生，没想到居然长得比程医生还标致，果然是一个窝里长出来的人，都一副帅得没边的样子，“你叔下午两点就下班啦，现在人没在医院啊。”
“哦哦，我知道了，谢谢姐姐！”脸红的小姐姐蛮可爱，罗一礼貌地鞠了个躬，害得小言脸更红了。
下班了那就一定是在家里咯？不管了，先回去看看再说。
到了小区外面，罗一有些感慨，上午才离开的啊现在就回来了。
急冲冲地上了楼，他在门外站定，深吸了一大口气，摸着胸口安抚了下一直乱蹦的心脏，然后抬手按铃，摆好大大的笑脸，准备迎接男人大吃一惊的表情。
三秒过去了，十秒过去了，三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他脸上的肌肉都绷得有些酸了……操，这铃是坏了么，他开始拍门。
好吧，还是没人应，他无奈地接受了男人不在家里这个事实。
不在就不在，他自己进去就是了。
掀开地毯，罗一看着空荡荡的原本应该放着钥匙的一块地方真心有些抓狂……自己不就才搬走几个小时么，这男人有必要把钥匙都收起来！
他郁闷地扯了下领子，火急火燎地跑了一路，这长袖高领紧身的衣服裹在身上，真心热死。
还是打个电话吧，站在门口想了想，罗一摸出手机拨通男人的电话。
没人接。
他没多想，不屈不挠地继续打，第四次快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才终于接了。
没等男人说话，他先开口道:“你去哪了啊？”声音里满是委屈。
他满腔热血地赶过来，却一次次扑了空，打个电话都还这么久才接，说一点不心塞是假的。
“你在哪？”
接到他的电话，男人好像并没有多欣喜的感觉，连惊讶都没有，语气很平淡地反问。
罗一微微失落了下，老实答道:“你家门口。”
“哦。”
男人答了一句就没了下文，不正常！无比十分极其不正常！
罗一心里已经有了点不好的预感，着急地追问，“你现在在哪里？”
“酒吧。”
你去酒吧干嘛？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又听见男人说，“九口街这边的星光酒吧，你打个车过来吧。”
罗一有点想骂娘，你丫脸多大啊，我都亲自过来了你不赶紧回来还让我过去！
不过他还是只说了一句“哦”，那男人妥妥的不对劲，他得搞清楚怎么回事。
“你让他过来干嘛？”
安静的走廊里，唐泽冲喝得半醉的男人问。
程雨靠在墙上，他本来是喝醉了几分，但小孩儿的声音已经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烦躁地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出去，“分手这种事难道要在家里说么！”
“操！”唐泽跟在后面，用手指着他的后背，“渣男！你他妈就是个渣男！什么理由都掩盖不了你渣的事实，他妈的陆瑾年要敢这么对我我非得把他第三条腿给宰了！不光渣还脑子进了水，滔天大水！以后有你他妈哭的！”
程雨没理他，自顾自地走到吧台又点了一杯酒，挺烈的那种。
他心里很乱，但脑子里却无比清楚，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将要做的是一个什么破事。
谁让自己给出了承诺呢，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履行诺言。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还以为可以有一晚上的时间好好思考下，找个正当点真诚些的理由……但没想到小孩儿这么快就找来了。
不过能有什么理由啊！
昨天两个人都还好好地调情，现在就说分手，再怎么看也假的不得了吧！小孩儿又不傻。
哦不，他挺傻的。说不定自己什么理由都不用想，只需要说一句“分手”他就会傻兮兮地当真，然后麻利走人。
可能会偷偷地难过一阵子，不过很快就会忘记他这个人，回到他自己正常的生活轨道上，然后可能会再喜欢上别的男孩，当然更可能是女孩……小孩儿本来就是直的。
他可以反悔么，不想冒这个险了。
程雨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往下，仿佛豁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顿时有种被人用一把刀从胸口刺穿的错觉……他早上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对自己迷之自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又……晚……了……
顶锅盖逃走~
明天20:00——21:00更，嗯，保险一点，，捂脸
第76章 分手
今天早上，他送完周女士和程院长，上楼的时候正好在楼梯口碰见出来的崔涵，他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本来已经做好被冷脸相待的准备，但崔涵不仅回应了他的招呼，还问他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程雨当然乐意至极，他本就想找个机会好好谈谈。
然后俩人就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馆，崔姨和他说了很多，从小孩儿小时候说起一直到他长大。
比如他读小学初中的时候经常拿第一名，有一次没考第一就把需要家长签字的卷子给烧了，比如有一次她下班回家看到他把手掐在刚几个月大的小溪脖子上……
程雨刚开始不明白她说这些的意思，就只是静静地听着，虽然听着这些他挺不舒服的，显得小孩儿是个问题少年一样。
“所以你知道吧，小一其实是个很偏执的孩子，也……挺恨我的，他嘴上不说但我能感觉到……”
“崔姨，”程雨打断了她，无所谓地笑笑，“您是不是想说小一是因为恨您，想报复您才故意和我在一起的？其实您没必要把他想得这么阴暗，撕烧卷子什么的是每个小男生都干过的事吧，我也烧过，至于想掐死小溪，我想您不是看错了就是过度解读了，我只知道您女儿现在成长得很健康，也很喜欢小一这个哥哥，小孩子最基本的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还是分得清的，您说小一恨您，我承认，毕竟碰上一个不怎么理会自己的妈妈，哪个小孩儿能一点怨恨都没有？他也会难过，会不高兴，会想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但也只是想想，并没有做过什么对您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您只看到他的偏执，就没有看到他在您面前有多么小心翼翼么？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会发脾气会撒娇还有点缺爱的小孩儿，您不乐意分给他一点爱还不许别人爱么，我愿意宠着他，而且他和我在一起远比在您面前做一个乖孩子要开心得多，您可以不接受我们这段感情，但是请不要随随便便的把您的猜测强加进来。”
说完一大段话，程雨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
有些话他老早就想说了，关于小孩儿，关于他们，现在一口气说出来了也真是痛快。
崔涵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就当我是胡乱猜测的好了，程先生，你就那么肯定小一对你的感觉是对恋人的那种爱吗？从小到大我是没怎么关心过他，但自己生的儿子我还是了解几分的，他现在希望和你在一起并不代表他想过要一辈子和一个男人生活这样的事，他甚至可能不太理解成为一个……同性恋意味着什么，但是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他就应该多替他考虑，他还在上学，甚至面临着即将到来的高考，这是关乎他一辈子的重要阶段，早恋对学习成绩的影响暂时不说，更重要的是，如果和你们的事被学校里的同学老师知道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会面临什么？”
“别人不会知道，您不用担心这一点。”程雨说。
崔涵笑笑，“你怎么敢保证？你们也瞒着我，可现在我不是也知道了？还有，难道你想要他就那样一辈子和你躲躲藏藏地生活？一段不能坦白在阳光下的感情，放在他这个什么都想炫耀一番的年纪，你觉得他真的愿意，真的能不后悔吗？”
程雨一时竟无话可说，崔涵这话直直地戳进了他心里，这个事他也想过，不止一次，但没有想出结果，就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好了，什么时候小孩儿明确地表示他不想继续了再说，真的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不能百分百地确定以后会怎么样。
以后，这个词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会不会因此毁了小孩儿的人生，小孩儿会不会怨恨他？
趁着他动摇的空子，崔涵继续说道:“看吧你也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既然这样我们不如一人退一步，你们先暂时分开，我也不要求太长的时间，就到他高考结束就好，让他能安心学习顺利考试，也算是给他一个可以好好思考一下这段感情的空间，值得继续下去或者认为很荒谬，都交给他自己去决定，一年后，如果他仍然一如既往地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保证不再反对。”
“一年……”程雨摩挲着杯腹，这对他来说太长了，俩人正式在一起的时间都才多久。
“嗯，期间我绝不从中干涉，但是你也不能告诉他有这个约定存在，完全交给他自己决定，”崔涵停了下，“如果小一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那么一年肯定改变不了什么，如果不是，就请你放他走。”
“好，一年。”程雨答应了。
他突然也很期待这个结果，想知道，自己在小孩儿心里的分量。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明明得到了却还不满足，拼命地想要得到更多。
尤其是面对自己爱的人。
难怪每年都有那么多明明很相爱，却因为彼此的猜忌而导致感情破裂的情侣。
他觉得自己也离那一步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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