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么”罗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小伙子是约会去啊”司机大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啊”罗一咧着嘴，语调轻快，“您看出来了啊”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嘿，”司机大叔爽朗地笑着，“小伙子不错，精神女朋友一定也是个漂亮的姑娘，不错”
自己“女朋友”被赞美，罗一嘴高兴得嘴都快咧脑后跟去了，连连称是。
他“女朋友”的确是很，漂，亮，谁也比不上。
“这约个会都得去医院，女朋友是生病了吧”
“不是。”罗一忙摇着头，这话他可不敢应，怕一不小心就乌鸦嘴了。
“那是为啥叔跟你说啊这医院可不是个好地方，阴气可重着咧，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想法也是怪得很喔，我昨天还遇着一对小情侣跑墓园子后边去耍哩，想叔年轻那会约会都是找个公园往亭子里一坐，哪敢带着人女孩子往那些地方跑唷 ”
大叔说话带着股特别的口音，罗一听得直想笑，见这打算长篇大论的架势赶紧打断了他，“不是叔，我女朋友在医院工作呢，我去接他下班。”
“这样子的喔，我就说哪有去医院约会的诶，小伙子不错，懂行市，追姑娘就得这么追不像我家那个小子喔，二十好几了成天窝在家里，别人给介绍了好姑娘都被他给气跑了，人长得丑心思还不活络点，活该光棍喔”
这是亲爹，鉴定完毕。
有个这么耿直的爹，罗一不禁为那哥们惆怅了一把。
司机大叔不仅耿直，还是个超级大话痨，一路上嘴就没停过，从他的不争气儿子说到股市大改盘，再到某条街某户人家的某个老奶奶的猫钻到他后备箱里了
罗一数次被打断了想念那男人的思路最终放弃，无比认真地听他叨叨叨，还时不时配合着发出一两个感叹词，比如“噢”“这样啊”“哇”等等。
他以前也打过不少的士，但还是第一次和司机聊起来，一般都是上车，报个地址，挺尸，付钱，下车。
就算别人有意和他搭话，也会被他爱搭不理的样子给堵回去。
大概是今天心情真的太美丽了，看什么都是一片和谐美好。
大叔的叨叨声不但没让他感觉烦，反而还觉得很有趣。
下车的时候，司机大叔还有些意犹未尽，问他，“要我等等你们不这外面不好打车唷。”
“不用不用，我女朋友有车，”罗一掏了一百块钱给他，还大方地一挥手，“不用找了叔。”
反正他今天高兴，给点小费算什么。
要不是怕被揍，他还想给门口摆摊算命的那老大爷扔一块硬币，手都伸到兜里了硬是没掏出来。
人生意虽然惨淡，看着无比落魄，但程雨和他讲过这位可是他们副院长的爹据说那副院长刚开始还每天花钱雇一些人去算命，后来见他越来越起劲也就懒得管了。
老大爷还挺可爱的，好好的太上皇不做，非要来体验下人生疾苦嗯，诊室外面那一排花也挺可爱。
外面人挺多，他好不容易挤到了窗户边却看到程雨不在里面不对啊，今天周四，是那男人值班没错他一边回忆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一边朝办公室走。
可是办公室也没人他站在门外无奈地盯着纹丝不动的门把手，有点郁闷。
不会已经回家了吧
他掏出手机正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但是那样就会提早暴露
一个经过的护士看见他停了下来，两眼放光，“喂我见过你，你找程医生吗”
“啊，嗯，你知道他在哪里吗”罗一被她火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那个什么，”小言脸上红红的，她见过罗一好几次，但以前一直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小男生，没想到居然长得比程医生还标致，果然是一个窝里长出来的人，都一副帅得没边的样子，“你叔下午两点就下班啦，现在人没在医院啊。”
“哦哦，我知道了，谢谢姐姐”脸红的小姐姐蛮可爱，罗一礼貌地鞠了个躬，害得小言脸更红了。
下班了那就一定是在家里咯不管了，先回去看看再说。
到了小区外面，罗一有些感慨，上午才离开的啊现在就回来了。
急冲冲地上了楼，他在门外站定，深吸了一大口气，摸着胸口安抚了下一直乱蹦的心脏，然后抬手按铃，摆好大大的笑脸，准备迎接男人大吃一惊的表情。
三秒过去了，十秒过去了，三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他脸上的肌肉都绷得有些酸了操，这铃是坏了么，他开始拍门。
好吧，还是没人应，他无奈地接受了男人不在家里这个事实。
不在就不在，他自己进去就是了。
掀开地毯，罗一看着空荡荡的原本应该放着钥匙的一块地方真心有些抓狂自己不就才搬走几个小时么，这男人有必要把钥匙都收起来
他郁闷地扯了下领子，火急火燎地跑了一路，这长袖高领紧身的衣服裹在身上，真心热死。
还是打个电话吧，站在门口想了想，罗一摸出手机拨通男人的电话。
没人接。
他没多想，不屈不挠地继续打，第四次快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才终于接了。
没等男人说话，他先开口道:“你去哪了啊”声音里满是委屈。
他满腔热血地赶过来，却一次次扑了空，打个电话都还这么久才接，说一点不心塞是假的。
“你在哪”
接到他的电话，男人好像并没有多欣喜的感觉，连惊讶都没有，语气很平淡地反问。
罗一微微失落了下，老实答道:“你家门口。”
“哦。”
男人答了一句就没了下文，不正常无比十分极其不正常
罗一心里已经有了点不好的预感，着急地追问，“你现在在哪里”
“酒吧。”
你去酒吧干嘛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又听见男人说，“九口街这边的星光酒吧，你打个车过来吧。”
罗一有点想骂娘，你丫脸多大啊，我都亲自过来了你不赶紧回来还让我过去
不过他还是只说了一句“哦”，那男人妥妥的不对劲，他得搞清楚怎么回事。
“你让他过来干嘛”
安静的走廊里，唐泽冲喝得半醉的男人问。
程雨靠在墙上，他本来是喝醉了几分，但小孩儿的声音已经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烦躁地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出去，“分手这种事难道要在家里说么”
“操”唐泽跟在后面，用手指着他的后背，“渣男你他妈就是个渣男什么理由都掩盖不了你渣的事实，他妈的陆瑾年要敢这么对我我非得把他第三条腿给宰了不光渣还脑子进了水，滔天大水以后有你他妈哭的”
程雨没理他，自顾自地走到吧台又点了一杯酒，挺烈的那种。
他心里很乱，但脑子里却无比清楚，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将要做的是一个什么破事。
谁让自己给出了承诺呢，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履行诺言。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还以为可以有一晚上的时间好好思考下，找个正当点真诚些的理由但没想到小孩儿这么快就找来了。
不过能有什么理由啊
昨天两个人都还好好地调情，现在就说分手，再怎么看也假的不得了吧小孩儿又不傻。
哦不，他挺傻的。说不定自己什么理由都不用想，只需要说一句“分手”他就会傻兮兮地当真，然后麻利走人。
可能会偷偷地难过一阵子，不过很快就会忘记他这个人，回到他自己正常的生活轨道上，然后可能会再喜欢上别的男孩，当然更可能是女孩小孩儿本来就是直的。
他可以反悔么，不想冒这个险了。
程雨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往下，仿佛豁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顿时有种被人用一把刀从胸口刺穿的错觉他早上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对自己迷之自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又晚了
顶锅盖逃走
明天20:0021:00更，嗯，保险一点，，捂脸
第76章 分手
今天早上，他送完周女士和程院长，上楼的时候正好在楼梯口碰见出来的崔涵，他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本来已经做好被冷脸相待的准备，但崔涵不仅回应了他的招呼，还问他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程雨当然乐意至极，他本就想找个机会好好谈谈。
然后俩人就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馆，崔姨和他说了很多，从小孩儿小时候说起一直到他长大。
比如他读小学初中的时候经常拿第一名，有一次没考第一就把需要家长签字的卷子给烧了，比如有一次她下班回家看到他把手掐在刚几个月大的小溪脖子上
程雨刚开始不明白她说这些的意思，就只是静静地听着，虽然听着这些他挺不舒服的，显得小孩儿是个问题少年一样。
“所以你知道吧，小一其实是个很偏执的孩子，也挺恨我的，他嘴上不说但我能感觉到”
“崔姨，”程雨打断了她，无所谓地笑笑，“您是不是想说小一是因为恨您，想报复您才故意和我在一起的其实您没必要把他想得这么阴暗，撕烧卷子什么的是每个小男生都干过的事吧，我也烧过，至于想掐死小溪，我想您不是看错了就是过度解读了，我只知道您女儿现在成长得很健康，也很喜欢小一这个哥哥，小孩子最基本的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还是分得清的，您说小一恨您，我承认，毕竟碰上一个不怎么理会自己的妈妈，哪个小孩儿能一点怨恨都没有他也会难过，会不高兴，会想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但也只是想想，并没有做过什么对您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您只看到他的偏执，就没有看到他在您面前有多么小心翼翼么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会发脾气会撒娇还有点缺爱的小孩儿，您不乐意分给他一点爱还不许别人爱么，我愿意宠着他，而且他和我在一起远比在您面前做一个乖孩子要开心得多，您可以不接受我们这段感情，但是请不要随随便便的把您的猜测强加进来。”
说完一大段话，程雨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
有些话他老早就想说了，关于小孩儿，关于他们，现在一口气说出来了也真是痛快。
崔涵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就当我是胡乱猜测的好了，程先生，你就那么肯定小一对你的感觉是对恋人的那种爱吗从小到大我是没怎么关心过他，但自己生的儿子我还是了解几分的，他现在希望和你在一起并不代表他想过要一辈子和一个男人生活这样的事，他甚至可能不太理解成为一个同性恋意味着什么，但是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他就应该多替他考虑，他还在上学，甚至面临着即将到来的高考，这是关乎他一辈子的重要阶段，早恋对学习成绩的影响暂时不说，更重要的是，如果和你们的事被学校里的同学老师知道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会面临什么”
“别人不会知道，您不用担心这一点。”程雨说。
崔涵笑笑，“你怎么敢保证你们也瞒着我，可现在我不是也知道了还有，难道你想要他就那样一辈子和你躲躲藏藏地生活一段不能坦白在阳光下的感情，放在他这个什么都想炫耀一番的年纪，你觉得他真的愿意，真的能不后悔吗”
程雨一时竟无话可说，崔涵这话直直地戳进了他心里，这个事他也想过，不止一次，但没有想出结果，就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好了，什么时候小孩儿明确地表示他不想继续了再说，真的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不能百分百地确定以后会怎么样。
以后，这个词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会不会因此毁了小孩儿的人生，小孩儿会不会怨恨他
趁着他动摇的空子，崔涵继续说道:“看吧你也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既然这样我们不如一人退一步，你们先暂时分开，我也不要求太长的时间，就到他高考结束就好，让他能安心学习顺利考试，也算是给他一个可以好好思考一下这段感情的空间，值得继续下去或者认为很荒谬，都交给他自己去决定，一年后，如果他仍然一如既往地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保证不再反对。”
“一年”程雨摩挲着杯腹，这对他来说太长了，俩人正式在一起的时间都才多久。
“嗯，期间我绝不从中干涉，但是你也不能告诉他有这个约定存在，完全交给他自己决定，”崔涵停了下，“如果小一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那么一年肯定改变不了什么，如果不是，就请你放他走。”
“好，一年。”程雨答应了。
他突然也很期待这个结果，想知道，自己在小孩儿心里的分量。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明明得到了却还不满足，拼命地想要得到更多。
尤其是面对自己爱的人。
难怪每年都有那么多明明很相爱，却因为彼此的猜忌而导致感情破裂的情侣。
他觉得自己也离那一步不远了。
罗一在男人说的酒吧外面下了车，看到门口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男不女的人实在是没有勇气进去，就站在外面给男人打电话。
俩人其实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唐泽看到他抬腿就想出去，被程雨一把抓住了。
“你出去干嘛”
“我去打个招呼啊，好歹见了几次面不是，”唐泽故意嚷嚷，“反正你们也要分手了，我等会把我几个哥们的照片给他看看有没有看上的，失恋的痛苦需要一段新的”
“老实呆着。”程雨斜了他一眼，懒得废话，把电话掏出来关掉，搂着刚刚找来的一个小男生就出去了。
“我就操了啊”唐泽在他背后竖中指。
身边的男孩也配合着搂他的腰，程雨有点不自在，他不是很习惯和不熟的人有这种肢体上的接触。
虽然完全没必要找这么一个人，但他觉得这样的冲击力能强一点，小孩儿知难而退，就不用他再说什么伤人的话了。
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效果很明显。
罗一握着手机，瞪大了眼睛看着搂搂抱抱地朝他走过来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程雨，他没看错。背后的霓虹灯照在俩人身上，落下一串炫彩的光影，刺得他有些头晕。
男人的注意放在旁边那个漂亮男孩的身上，直到走近了才转过眼看他。
“来了这是ay，刚刚认识的小朋友。”程雨用尽量自然的语气道。
今晚的小孩儿很帅，他看了一眼就差点移不开视线。
“你好，我是ay。”旁边的男孩伸出手，用软糯的声音和罗一打招呼。
“哈哈。”罗一干笑了两声，眼神在那只手上一扫而过落在男人脸上。
这个场面让他猝不及防，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看着程雨，希望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心里一抽一抽地堵得疼，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答案，多明显的事啊这是我新找的伴，你可以滚了。
但他还是想听男人亲口说，说不定是个恶作剧，这男人总是那么无聊。
小孩儿脸上略显苍白的笑让他心疼，他真的后悔了。
想把旁边这个让他难过的人推开，想去抱着他，亲亲他，说“吓着了吧小笨蛋，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但是不行，就一年，一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他可以任打任骂跪键盘跪榴莲现在不行。
揣在裤兜里的手重重掐了下大腿上的肉，程雨狠下心开口，“我还要跟ay进去玩一会，你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么”
嘭
仅剩的一根弦被男人轻飘飘的话语切断，什么都不用再说，他明白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罗一强忍着身体里一阵阵翻涌而上的愤怒和恶心，在嘴边挤出一个笑，“不用，再见。”
说完就转身离去，一步步，没有慌乱，走得很稳，背也挺得笔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想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逃离身后那男人的注视，只是逃跑的话会显得太狼狈。
今天的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那么兴奋，那么兴奋，那么兴奋地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人家却搂着新欢玩得正嗨。
原来不是非他不可。
到底还是被耍了啊。
他是凭什么以为那男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无法自拔的操
真够蠢的，蠢死了，蠢出天际了，罗一你他妈怎么这么蠢啊
好不容易拐过街角，他狠狠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灯柱。
旧伤加新伤，痛得他差点哭出来。
这边，男孩顶了顶程雨，指着肩膀，“喂，你弄痛我了。”
程雨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放在他肩上的手掐得死紧，马上放开了，从钱包里抽出几张一百的给他，“不好意思。”
ay接过来数了数，咧开嘴笑，“这么多我就露了个面而已多不好意思啊，要不要留个电话下次有需要还可以找我”
“不用。”程雨说，转身进了酒吧。
“我话还没说完呢没礼貌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ay愣在原地。
好吧是挺了不起的。
他摸摸鼻子数着钱走了，今天白白捡了便宜，可以早点收工。
“搞定了”唐泽撑着头坐在吧台旁，见他回来问。
程雨没答话，一把端起他面前的酒灌进喉咙。
胸口被撕裂的快感让他好受了些。
唐泽给他点了杯果汁，小声嘟囔，“你说你不是自个儿找罪受么，他妈就是匡你，趁你俩分手在旁边煽风点火地诋毁你几句，还一年，就一个月都够他把你拉进黑名单了，你就傻了吧唧地吧，平时的脑子被狗啃了吧都，一年后你等着哭死，到时可别跟我抱怨没拉着你，我不背这个锅”
程雨突然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唐泽被盯得发毛，讪笑道:“那什么，亲爱的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有家室的人，你就算分手了空虚寂寞冷也不能打我主意噢，想揍我出出气更不行，我会和我家honey告状的，大不了我不叨叨了您高兴就好”
“我爱他。”程雨呼出一口气，趴在台子上。
很爱很爱，所以我愿意等。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二更，大家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捂脸 么么
ay，之后可能会有一个关于他的小番外，突然蹦出的脑洞，属性虐。
写着写着就被这个脑洞虐得一激灵，哇地一声哭了
第77章 拱桥
“同学，你这到底是要去哪啊给我个准地方”
“喂，喂同学”
罗一回过神，眨了眨眼睛，迷茫地看向司机，“什么”
“我说你到底要去哪都转了大半圈了。”
罗一愣了愣，转头看窗外，“这是哪”
“环北路口这段，前面那，喏，快到拱桥了”
“你怎么把我带这儿来了”罗一抿着嘴，警惕地看他。
“嘿，”司机奇怪地瞅他一眼，“不是我说小兄弟，是你让我随便开的啊，怎么着还迷糊了可别赖我身上啊，我可没故意载着你绕圈。”
“我说了么”罗一摸了摸鼻子，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他忘了，“那去xx小区吧，新百街旁边那不是”
说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报的是旧家的地址。他捏捏裤子口袋里的钥匙，那个新家在哪里来着
上午坐曹叔叔的车过去，他根本没记路，小区名字妈妈好像说过一次，是想不起来。
“什么你说哪里xx小区是吗这我知道”司机掉转头往回开。
“不是，不去那里。”罗一咬着唇，不回去，才不回去那里，不要回去被那男人和他的小情人嘲笑新家到底在哪块来着
“啥那去哪里你给个准话大小伙子了说话咋这么磨磨唧唧的”
罗一想了想说:“那你再继续随便开一会吧。”
“还开不是”司机瞅了眼计价器，又上下打量了下罗一，有些犹豫。
虽然看这小伙子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差钱的人，倒像是公子哥，但谁家的公子哥没事坐出租玩啊，豪车跑车应有尽有他不禁有点怀疑。
罗一注意到他的目光，也扫了眼计价器，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拍着车门，“大哥停车停车停车”
司机被他吓了一大跳，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惊魂未定地问:“怎么了小兄弟”
不过在看到罗一上下翻兜的时候就大概明白了几分，看着他，一脸即将要表演活吞苍蝇的表情。
罗一摸出兜里的钱数了数，加上俩钢镚儿一共六十九块他下午出门就带了两百块现金在身上，之前还大方地给那爱唠嗑司机打赏了小费
他看了眼计价器上面的数字，暗暗咽了口口水，感觉也没坐多久啊，怎么就2465了
“你还真没钱付车费啊”看他这样子，司机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啊，您猜到了啊”罗一接茬道。
大概是没见过坐了霸王车还这么淡定的，司机怒火攻心地不淡定了，两百多快钱哪他一个月基本工资才两千，这要自己补进去得多肉疼他一拍方向盘粗声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让你家里人给敢情闹了半天是在这坐免费车兜风呢要不是看你小我现在得把你弄去派出所，小小年纪干的什么事”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钱没带够”罗一小声解释。
“钱没带够你还敢打车坐公交地铁不行啊非得等别人把你揍一顿扔下车才能长记性是吧，嘿我这暴脾气”
司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平头方脸，浓眉大鼻，板着脸还真有几分吓人，看他开始撸袖子，罗一害怕真的被揍赶紧把手上的钱递过去，硬着头皮说:“我这多少有一些你拿去吧，我不坐了”
眼看那一脸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的神情还没有缓解，他又咬咬牙掏出手机递过去，“大哥我这手机给你抵车费吧，一千多买的，零件功能什么的都还齐全，你拿去卖个二手应该够了”
司机接过钱没动他手机，喘着粗气说:“别他妈膈应我了，我收了你手机你回头再打电话到公司投诉我小屁孩儿脑子还挺灵光就是不用在正道上行了行了，今儿就当我破财免灾了，你下去。”
罗一老老实实下了车，在外面给他鞠了个躬，“对不起啊大哥”
“真他妈晦气”
车子突然起步，罗一还弯着腰，尾气喷了他一脸。
罗一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动，过了会才立起来，抬手搓搓脸上的肌肉，轻轻吁了口气。
他左右看了看，街道两边都有大片大片的灯光，还有隐约的喧闹声。
这片离家挺远的，是一处比较繁华的商业街。
他沿着街边朝前走，上了司机说的那座拱桥。
拱桥其实不拱，两边是弯弯扭扭的楼梯，中间一段很平实，下面是河。
这桥挺有名的，因为年代久远。
在电视上，还不时看到关于这座桥的新闻某某男在跨世纪长桥上向某某心仪女孩告白求婚，或者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在这跳河寻死之类的
迎面走过来一对情侣，说着话，和他擦肩而过。
罗一停下来，慢慢地垂下眼睑，盯自己的脚尖。
待俩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在背后消失不见时，他再也忍不住原地蹲了下来。
眼睛很涩，从一个小时前就这样，很难受却一直哭不出来。
“啊”
他抱着头大吼了一声，一直努力控制的情绪终于爆发，瞬间将他整个人攻击得支离破碎。
手上冷的，脚是冷的，身体是冷的，像刚刚从冰窖里走出来一样明明这晚上的风还挺暖。
可是心冷了，风暖又有什么用。
一遍遍，男人淡漠的眼神清楚地印进他脑子里，一遍遍回放，和很多年前让他一直无法释怀的妈妈的那个眼神重叠，一会是他，一会是妈妈都冷冷地看着他，冷冷的，像看一个陌生人，没有一丝感情。
这是ay，刚刚认识的小朋友
这是你曹叔叔，妈妈快和他结婚了
这个小不点是小溪，妈妈最珍贵的宝贝
这个漂亮的男孩子是ay，我的新男朋友
那他罗一呢
他算什么
为什么每个人都欺负他
为什么明明不爱却给他希望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推开他喜欢了哄两句，不喜欢了马上可以一脚踢开。
凭什么是这样的
眼泪决堤，罗一跪坐在栏杆旁边，哭得声嘶力竭。
旁边不时有人经过，脚步声和他们隐隐的议论，或鄙夷，或同情，也许有人会停下来想一想这个男生到底遇着了什么倒霉事，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不过几秒便又重新走自己的路。
人生而已，别人的快乐或痛苦大都与自己无关。
面对别人的遭遇，我们最好是扮演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没有经历过，又怎么有理由去干涉。
“你在看什么”程雨低着头摆弄手机，唐泽看到屏幕上的地图，惊叫道:“你他妈居然装了跟踪器你这是在谈男朋友还是养了只间谍啊”
“手机自动定位系统，”程雨淡淡地瞟他一眼，“我看看他回家了没。”
唐泽撇撇嘴，朝他竖中指，“你牛”
“怎么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了”程雨皱着眉，把屏幕放大。
“哪儿”唐泽凑过来看，“环北路口华兴商城不是他跑那儿去干嘛啊”
程雨拧着眉，没答话。
“不是，小雨雨，”唐泽指着地图上的小字，“拱桥啊，他大老远的跑拱桥去干嘛不是要那啥吧这是给刺激大发了啊，那河这两天好像涨水来着”
程雨转过脸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两秒，他突然一转身就朝外面奔去。
一瞬间，心慌得加速了几十倍跳动。
砰砰砰
涨得他胸口疼。
他是干了些什么刚刚为什么没有跟上去看看明明知道小孩儿一定会难过，会很难过，会难过得不得了怎么就没有多为他考虑一点，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自私那么蠢了
“你别着急，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也许罗一小朋友只是郁闷了到处走走看看风景什么的呢”唐泽坐在副驾驶上，双手捏紧了座椅。
“真的，你别太着急了，慢点开耽误不了什么事，别还没到就被交警拦下了，你得对他有信心，都读高中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生命诚可贵呢慢点慢点”
“要要不你先打个电话算了我来打”从他兜里摸出手机，唐泽按通了置顶的一个号码，备注“我家大宝贝儿”，估摸着就是了，这不要脸的
没人接，没人接，还是没人接
他又看了看那什么定位系统，还在同一个位置，一点没动，不是手机掉那儿了吧还是他心里也有点慌了，他刚刚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啊，小一一同学你可得挺住，叔对不住你
“操你他妈现在知道着急了刚刚去了是吧，就他妈该操慢点你他妈想以死谢罪不要拉上我啊啊啊啊”
离红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唐泽把定位放到最大，一口气卡在喉咙差点没倒上来这小红点刚刚还在桥边上呢，这会怎么跑河里去了
他心虚地看了眼开车的人，举着手机不知道这个发现当说不当说
十几秒的功夫，程雨把车停在路边，见唐泽握着手机一脸纠结伸手抽了过来，当看到屏幕上显示的状况时，他瞳孔一阵收缩，猛地推开车门跑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晚安 么么你们
两位新新小天使的营养液萝卜看到啦，谢谢你们唷么么
第78章 道歉
小孩儿绝对不能出事。
这是他现在心里唯一的念头。
冗长的河岸边，不知哪个小孩子调皮搬了一块大石头一把扔进河里。
“咕咚”
巨大的声响吓得站在河岸边几个女生突然尖叫。
同时也撕裂了程雨绷紧的神经，他心里一沉，几步跑到岸边，朦胧的夜色下只见离桥墩两三米处漂浮着一处黑影。
“罗一”
程雨盯着它，血气直往脑袋上涌，一颗心蹦得像打鼓似的咚咚咚咚咚咚
从来都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害怕过，那种恐惧从脚底升起，一瞬间就席卷了他整个人，甚至勒紧了心脏让他不能呼吸。
着急惊慌之下，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这个功能，把手机往后面赶来的唐泽怀里一扔，像只豹子，身手敏捷地扣着栏杆一翻跳了下去。
又是一声巨大的声响，旁边的几个女孩这下看清了，是个人，全都惊恐地愣在原地，两秒后，尖叫响起。
比刚刚被石头吓的高了不止一个分贝。
“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跳河”
“有人跳河啊啊啊啊啊啊”
河对岸的人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
没有亲眼看到的，也被几个女孩叫得仿佛亲眼目睹了一般，纷纷伸长了脑袋朝河面上瞅。
“河里有人”
“真有人跳河啊我看看我看看，在哪呢”
“又死一个嘿”
“我看着跳下去的，是个姑娘，肯定又是失恋了”
“现在的女娃子怎么那么想不开”
安静的河岸顿时一阵嘈杂，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还拿出了手机开始拍。
而水下的程雨才不管这些，他拼命地往前游，大概是跳下来那一下冲击力太大，他耳朵眼睛都有些疼。
终于到了那团黑影旁，他伸手一捞，却只捞到了一片破布料，类似麻布袋子的触感。
不敢怀有庆幸的心理，他没有犹豫又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底。
已经有不少人拿着电筒往水面上照，再加上河水很清澈，所以水下有隐隐绰绰的亮光，他努力地睁着眼，一处处搜寻小孩儿的身影。
在水下游了好几个来回程雨才冒出水面，双手抹着脸，他微微松了口气，没有看到小孩儿，至少说明他现在是安全的。
河两边已经挤满了人，晚上八九点，本来就是街上人正多的时候，这会子听见说这边有人跳河也不管真的假的就一股脑挤了过来。
热闹嘛，谁都爱看。
见水里的人突然冒头，两边的人又是一阵骚动，本以为这人沉下去了怎么又冒出来，都以为他临死前一脚害怕了，纷纷扯着嗓子劝阻。
一个雄浑的男中音从他头顶桥的正上方传来，“小伙子快上来唷，有啥想不开的嘛死了就啥子都没咯想想你的父母，他们还眼巴巴等着你回家嘞你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四周重叠着无数这样的声音敢情自己被当做寻短见的人了。
程雨苦笑了下，朝岸边游去。
人没死成，真正的热闹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便没什么看头了，见人已经上岸，周围的人群滞留了一会就很快如潮水般散去。
“你可真行，”唐泽咬着牙冲他竖拇指，“也不先确认一下就往下边跳，万一他没跳呢看吧白忙活一场。”
“我只要确保他没事就行了，”程雨甩着脑袋上的水珠，“都吓得快死了哪还顾得上别的，而且这水又不深，我水性还行。”
“瞧把你能的，”怕被他身上的水珠溅到，唐泽一下子退出两米远，“我跟你说啊，这个定位还显示在这呢，不是这垃圾系统抽了就是罗一来过诶你看看上面那个是不是他，我没戴眼镜眼神不太好”
听了这话程雨猛地转身，只见桥上直直的立着小孩儿的身影。
逆着光，看不清脸，但他就是瞬间认出来那就是他的小孩儿。
他站着没动，目光死死地黏在那个人影上，心跳再次打鼓。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罗一也死死地盯着岸边的男人，嘴角紧抿。
他本来坐在台阶上发愣，被两下巨大的水声惊醒，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跳河”什么的，他就站起来想看看怎么回事，谁这么蠢他自己都这样了也没有想过要寻死这回事。
而且还是跳河，死了尸体被泡得又丑又臭，换他才不干呢。
谁知道他刚走到栏杆旁就看到从水里冒出来的程雨，不敢相信，他还瞪圆眼睛多看了好几眼才确定。
当时他就站在喊话的那大叔旁边，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场面放佛静止一般，持续了两分钟，唐泽转着眼珠在两人身上来回瞅，最后实在是看不过去，推了一把程雨，着急道:“去啊”
刚刚急得跟热锅上的猴子似的，这会又他妈端上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程雨深吸一口气，慢慢朝桥上走去。
谁知道他一动，小孩儿也动了一转身朝和他相反的方向跑。
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程雨加快步伐，赶紧追了上去，在下了桥又跑了几十米的一个路口才追上。
他抓住罗一的胳膊把人拧向自己，喘着粗气，“你跑什么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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