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没说话,他快走到二楼走廊的尽头,用口袋里的钥匙打开房间的门锁,钥匙是从陈思的身上找到的,这里是陈思的房间,他第一次来。
陈思的房间在白天总是落着锁,晚上也是锁好了门才睡觉,谁也不让进,季泽总是怀疑他的房间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有时候真想撬开门进去看看,可是做到一半的时候又放弃了,他更希望有一天陈思能主动告诉他。
“啪嗒”,季泽打开灯,房间顿时明亮起来。陈思的房间不小,但在他看来却显得异常挤,地上放满了一堆东西,用白布盖着,看不清是什么,在他想要过去把它揭开的时候,旁边有个人比他更快,季泽愣了愣,是季渊。
当看清白布下是什么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是画,一叠一叠,一箱一箱地摆放着,季泽不敢想象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完成这些画。
季渊从地上随便拿起了一幅看,第一印象便是冲击,画面上亮色和暗色相交织,让人感到异常压抑,他又拿起另一幅画,这次是一幅风景画,描绘的是高山,季渊将画反过来,后面写有日期,2014年6月15日,那是陈思上大学的时候。
季泽走向床头,床边有一块画板,上面摆着一副画,似乎是刚画完的,没有盖上白布,上面画着一个小房子,一个小人,旁边是悬崖,悬崖很深,底下黑漆漆的,季泽凝视着这幅画,半晌收回目光。
陈思的床上很干净,只有一个枕头和一床跌的很整齐的被子,床单上甚至没有一丝褶皱,让季泽怀疑陈思是否有在上面睡过觉。床边放着一个床头柜,上面有一盏台灯,季泽伸手拉开抽屉,惊讶地发现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他略带惊疑地拿起其中一瓶,待看清是什么药后,脸色骤变,迅速转身对还在看着画的季渊说“季渊,你快过来!”
季渊看见季泽慌张的脸色,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你看这些!”季泽将一堆药瓶推给他。
季渊仔细看了这些药后,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无力的垂下手,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挤压着,痛得他喘不过气。
这里的药不是安眠药,就是治疗抑郁症的,他们从来不知道陈思患有那么严重的抑郁症,或许应该说他们从来不了解他。
季渊和季泽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他们一厢情愿地为他们的未来付出,却没有考虑到陈思是否想要。恐怕是不愿意的吧,谁想跟两个一直欺负自己的人在一起呢?季渊甚至兴起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果,如果陈思一直想离开他们,如果陈思在死前是庆幸着的话,那自己对于他来说到底算什么呢?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他没有资格责怪陈思,他恨自己以前太混帐,才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
第二天,季渊和季泽去了季家,稳定好一团乱的季家内部后,他们直接带着一大批人杀进了敌方本部。后来他们已经记不清当时都干了什么,只知道血液浸透自己的全身,四周的枪声和爆炸声从未中断,麻木的神经掌控了他们所有的行动。
他们既是为陈思报仇,也是为自己报仇,然而不管打倒了多少人,死人终究活不过来。
等到两人再次来到病房,已是一个星期后,脸上微微的笑容再看到空无一人的病房时瞬间阴沉下来,季泽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问“床上的人呢?”
那个小护士看到季泽脸上怵人的表情,有点害怕地说“被,被一个老先生带走了。”
季渊和季泽瞬间就想到是谁,立刻驱车赶往季家大宅,刚进门,就看到季老爷子正坐在大厅里,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一样。
“陈思呢。”季渊阴沉着脸问。
“ 下葬了。”季铭毫不在意地说。
“你说什么!”季泽压抑不住火气,冲到季铭面前抓起他的衣领。
季铭手中的茶杯晃了晃,里面溅出的茶水烫得他的手哆嗦了一下,他微微抬起头,直视着季泽的眼睛说“我把他下葬了。”
“你在开玩笑。”季渊脸色难看的说。
“我又没有开玩笑你心里清楚,要不要我告诉你他的墓碑在哪儿。”季铭面色平静,仿佛此时被拉着衣领的人不是他一样。
季泽直接一拳挥了上去,老人的脸被打偏了,嘴里流出了血。
“你们还想护着他到什么时候!他是跟男人,你们想让季家断子绝孙吗!”季铭看着他那两个孙子,眼中满是失望。
“季家怎么样关我屁事,我只要陈思!”季泽冲着季铭大吼,“你把陈思放在哪儿了!”
“ 你知道又能怎么样,他都已经死了!”
“他没死!”
“你清醒一点!别把心思放在一个死人身上,之前那么久我也忍了,现在赶紧去找一个正经女人结婚。”
“你他妈再说一遍!老子这次打的可不只是你的脸了!”
“陈思已经……”
“爷爷!”
两人被突然发出的声音打断,具是惊讶的看向季渊。季渊的表情让人看不透,他轻轻地说“陈思的墓呢?”
季铭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半晌,他回答“在后山,家族的墓园里。”
季渊稍微点下头便走了出去,季泽看了眼季铭,不情愿地松开他的衣领,跟上前面的人。
季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脸上尚有一丝恍然。自从两兄弟死了父亲,他失去了儿子后,便再也没有听到一声“爷爷”了,季铭苦笑一声,没想到再一次听见,是在这种时候。
季渊和季泽一路无言地来到季家的墓园,很快便找到陈思的墓。墓碑上空荡荡的,只写着他的名字,连张照片也没有。季渊从自己的皮夹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照片,将它贴在了墓碑上。这是一张罕见的陈思在微笑的照片,虽然只是侧脸,少年精致的脸上挂着的淡淡笑意,晃花了人眼。
季泽想问他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但到底没问出口。
两人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看着,看照片上依旧浅笑晏晏的少年,看地底下早已沉眠的,他们的唯一。
一直到落幕时分,连太阳都收起了光辉的时候,他们才离开陈思的墓,直接回到小别墅,没有陈思的地方让他们觉得冷清的可怕,他们只有呆在陈思的房间才能感到一丝慰籍。
季渊觉得再将这人生继续下去毫无意义,长久以来追求和保护的人,那么自己现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季泽。”
“嗯?”
“ 我想去陈思在的地方。”
躺在床上的背对着季渊的季泽听后挑挑眉,转身面对在椅子上发呆的季渊道“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季渊轻笑,向他扔了一把枪“那一起?”
季泽接过枪,利索地上膛后说“好啊。”
陈思,和你用同样的方法死去,哪怕只有一点点,能不能更靠近你呢?
“嘣。”
作者有话要说
☆、季渊和季泽
五季渊和季泽
季渊和季泽在五岁前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他们是双胞胎,因此在家中备受宠爱,他们还有一对恩爱的父母,彼此相敬如宾,从没见他们吵过架。
五岁那年爷爷好像让爸爸去干什么事,有一次他们经过父母的卧房时,虚掩着的门里传出妈妈的声音“爸他为什么非要让你去,他明明知道其中有多危险!”
“乖,小欣,这件事只有我能去做,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口头上的话到底是骗人的,父亲还是死了,母亲受不了打击,在当天割腕自杀。幸福的一家在一天之内遭受巨变,从此,季渊和季泽便恨上了季铭。
当他们第一次见到陈思的时候,心里是厌恶的,因为他是那个老头带来的孩子,他们抵制季铭带来的一切。
他们不断捉弄陈思,喜欢看他哭,向他们求饶的样子,把他推进水池里,也不过是想让季铭不痛快。
可是,当他们看见陈思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开心地朝他们笑后,两兄弟心里有点慌,但当时他们只是认为这样没有表情的玩具不好玩了。
在初中的日子可真是无聊,兄弟俩越发想念在家里欺负陈思的时候,等到陈思也跟着上初中了,他们便整天缠着他,想要弥补失去的时间,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行为会导致陈思在学校里受人欺凌,当他们偶然看见陈思手臂上的伤痕时,立刻愤怒地质问他,但他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撞的。怎么可能是撞的,从小在黑暗的环境中长大,难道他以为他们会连被打的还是被撞的都分不出来吗!
季渊和季泽既气陈思,又气自己,还没考虑这是一种什么心情时,就直接去学校,将欺负过陈思的人挨个揪出来教训了一遍。
等两兄弟稍稍冷静下来后,他们发现再也不能忽视对陈思的感情。
陈思就是陈思,跟是不是季铭带来的没有关系。小时候单纯的欺负心理逐渐发展成强烈的独占欲,陈思是他们的,也只有他们能欺负。
这样的感情在季家是不被允许存在的,所以季渊和季泽便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像往常一样逗弄他,但到底瞒不住一直关注着两兄弟成长的季家老爷子。
季铭要把陈思送走,但被察觉到的两兄弟阻拦下来,季泽问他为什么,季铭便说“你们还想跟个男人在一起吗!”
季泽的脸色变了变,反驳道“是又怎样。”
“混帐东西!”季铭狠狠的敲了敲手里的拐杖,“你们不要脸季家还要脸呢!陈思必须走!”
“你当年害死了我们的父母,现在又打算带走陈思吗?”季渊盯着季铭,眼中一片阴霾。
季铭怔愣地看着季渊,显然没想到他会搬出父母的死来威胁他。
“陈思我们不会交出去的。季泽,我们走。”
季铭看着离去的两兄弟,呆呆地出神,枯瘦的身影说不出的落寞与沧桑。
季渊和季泽知道不能再在季家呆下去了,便在高中的时候带着陈思搬出去住,他们为了防止别人看出自己对陈思的感情,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在尚没有能保护他的权力在手时,绝不能显露出对他丝毫的喜爱之意。
他们很享受在小别墅的生活,陈思替他们做饭,为他们洗衣,感觉就像夫妻一样。他们不让陈思去工作,既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也是想多一些跟他相处的时间。他们禁止陈思靠近书房,是不想让他看到一些阴暗的东西,陈思的眼睛太过纯粹和干净,不该被沾染污秽。
不得不说,两兄弟做得很成功,除了季铭,连陈思都不知道两兄弟对自己抱着这么深的感情。他们凭着能力和手腕,一点一点蚕食季家的权利,一步一步靠近他们能光明正大地与陈思在一起的日子。
离目标只剩一步的时候,陈思却抛下他们先行离场了。他们千算万算,却独独漏过了陈思。多可笑,这明明是他们的人生中唯一的目标。
世界在刹那间灰暗,唯有血迹星星点点,诉说着没有开始的爱恋。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
“这是陈思,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弟弟。”季铭领着一个小男孩,来到季渊和季泽面前说道。
季渊和季泽仔细地打量着陈思,而他只是低着头,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陈思。”季泽走上前道,“和我们一起玩吧。”
陈思微微抬起了头,眼神淡漠,但还是点了点头。
季泽微微一笑,直接上前拉住他的手往他的房间带。季渊看了眼季铭,没说什么,在两人身后也进了房间。
季铭有点诧异今天的两兄弟怎么这么听话,他还以为他们会讨厌陈思呢,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用再花费精力去改善三人之间的关系了,陈思的父亲为季家做了很多,他可不能亏待了他唯一留下的儿子。季铭欣慰地笑了笑,回到书房继续工作。
季泽带着陈思来到房间后,问他想玩什么,陈思将这里扫视了一圈,沉默不语。
季泽耐心地说“我这里什么玩具都有,你要什么直说,我给你拿。”
陈思没理他,自己搅着手指玩。
“你喜欢什么,机器人还是小汽车?”
陈思还是没回应,愣愣地盯着某一点发呆。
季泽有些泄气,转头用眼神示意季渊该怎么办。
季渊想了想,问他“要画画吗?”
听到画画,陈思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呆愣愣地看向季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