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乐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是丑陋不堪的异类,自己只是个同样渴望爱与被爱、温暖与被温暖的正常人。
带着不安与期许,他们在一起了。虽然是秘密的不可告人的关系,乐言却像是第一次踏入童话世界的孩子,眼里心里都装满了欣喜和甜蜜。
那时候没有去想未来,在一起就好像已经看得到永远,只要握住那双温暖的手就有和全世界抗衡的勇气。爱烧尽了理智,爱蒙住了双眼,爱得深沉也带来害怕失去的恐慌,但乐言却未想过要放手。
柳于生也是用情至深的人,乐言感受得到。若他不放弃,自己便不会轻言放弃,即使已经预测到之后的路有都难走。
爱给人力量,本身却脆弱不堪。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它只是一个易碎的梦境。
现实是,李采薇出事了。分手是她提出来的,那时因为年轻气盛不肯拉下颜面,以为柳于生一定会挽留,却没想到他干脆答应,并从此变得冷漠疏远。李采薇后来终于放下自尊希望复合,柳于生却已经对她没有留恋了。心灰意冷的她服安眠药自杀,差一点死去。家人发现得及时,送去医院终于捡回了一条性命。
弄清楚原因的李家人马上就找到了柳于生,得知消息的柳于生也觉得很震惊。他安抚乐言说,自己毕竟同李采薇相爱一场,就算现在没有感情,也总要去看看她。乐言本就觉得对李采薇颇为亏欠,总觉得这件事自己也脱不了关系,于是也赞成柳于生的做法。
带着愧疚的乐言也曾跟着亦心一起去探望过李采薇一次,从前那位美丽活泼的女孩,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眼神空洞。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吵不闹不哭不笑,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亦心说,她只有看到柳于生才会有一点活着的人的反应,虽然还是沉默着,但眼里却已经有了光,眼神会跟着他走。
即使为这个男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遍,她的心还是在他身上。什么都不能做,也没法改变这局面的乐言一方面为李采薇心疼,一方面陷入了对自己的自责中。但他心里更多的是不安。
后来,柳于生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呆在医院陪李采薇的时间越来越长,乐言终于知道,某些事情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然后,和亦心约好再次一起去探望李采薇的时候,乐言在病房外听到了李家人和柳于生的对话。
李采薇父亲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要不是看在女儿只肯听你的话,在你面前才像个人样的份上,我才没有和你计较。我女儿这么好,你却不知珍惜,害她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你现在还来跟我说你们已经分手了是啊,分手了,一句分手了就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撇开么”
“伯父,对不起。”
“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们把女儿养到这么大,不是为了交到你这种混账的手上糟蹋的”李采薇父亲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知道,采薇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伯父,我”
李采薇的母亲叹口气,道“你和采薇在一起两年,我们都认为你是个好孩子,才放心让你和她交往下去。结果你一考完研究生就和她分手了,之后采薇那样哭着求你你都不肯复合,两年多的感情,说扔掉就扔掉,你也真是狠得下心。”
“伯母,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的。”
“我看你分明是喜欢上了别人,喜新厌旧才找借口抛弃了采薇。对不对”李父大声质问着。
柳于生沉默了。
数秒之后,屋内传来瓶子落地的破碎声,李父气得摔碎了病床旁的花瓶,接着是李采薇尖锐的惊叫声。
几个人都吓坏了,赶快跑回病床前轻声安抚她,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
之后,柳于生说“我和她分手,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那你就负起男人该负的责任来,除非我们家采薇恢复正常,说不爱你有比你更好的人了不会再为你寻死觅活了,你才能走。”李母态度强硬。
“伯母”
“你还有意见不成我已经联系到你的父母了,我让他们都过来看看,他们教出了什么样的薄情寡义始乱终弃的好儿子”
又是一阵沉默后,乐言听到柳于生说“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如果她愿意,我会陪她。我会负起责任的。我保证。”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乐言都听不见了。亦心捂住他的耳朵,拉着他躲到走廊另一边。
“乐言,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要多想,于生应该也是迫于压力才这么说的。“亦心焦急地看着他。
乐言在她的眼睛里找到自己,耳朵却好像有轰鸣声,一声比一声响,吵得人心思混乱。
“恩,我没事,我们回去吧,现在不方便去看望采薇学姐。”乐言的声音镇定得不像他自己,表情也没有什么不对。
亦心稍稍放下心来,两人沿着医院的楼梯走下去,乐言的脚似有千斤重,每跨一步都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量,等到亦心发现乐言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某本书里这样写道听说从太高的地方掉下来,即使是钻石也会破碎。年少的梦也是如此。
乐言知道,破碎的不只是那个关于爱的梦,还有自己身体里那颗为爱跳动过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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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红线4
缺口 十七红线4
作者:双鱼斯基
乐言的伤并不算特别严重,但左脚脚踝因为扭伤和摔伤而红肿流血,也让他在医院躺了接近一个星期。乐言起初不肯包扎,一定要亦心扶着他走出这家医院,知道乐言苦楚的亦心含着眼泪把他弄到了另一家医院里,乐言脚上的血已经染红了鞋袜。
住院的一周里,乐言不让亦心告诉柳于生,而柳于生也相信了亦心说的乐言有事回家的谎话,在最初打了个电话问候后,就没再来电话了。
每天只有亦心下了课来医院看他,他知道那人不会来,即使心里还在暗自期待,但那人,已经把自己抛下了。躺在病床上,乐言望着窗外春意渐浓的景色,心里却像冬天一般萧索冰凉。
出院后,柳于生找他谈话,未等他开口,乐言便提出了分手。柳于生抱着乐言,眉头紧锁,声音颤抖。
“我对不起她。乐言。虽然,我也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但是她现在这样,我不能丢下她。”
“乐言,没有我,你能过得很好,可是她没有我,却活不下去。”
到最后,他只喃喃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对不起,乐言,对不起”
乐言被这个曾意气风发此时却无助地哽咽着的男人紧紧抱在怀里,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他掉了眼泪。
原来,最幸福和最悲伤的深刻,我们都只能用眼泪来铭记。
后来,乐言大二快要结束的时候,母亲生病去世了。操办完母亲的丧事,回到学校的乐言更加沉默寡言了。生活的重担压下来,虽然有周舒年资助学费,生活费却需要自己打工赚取。乐言开始做各种兼职,忙到没有时间去想感情的事。偶尔能听到关于柳于生的消息,但那个人已经和自己不在一个世界了。
那时是带着怎样的心情逃出那段寒冷期的,乐言已经不想再去回想了。最糟糕的,莫过于才刚拥抱到温暖,就又要被推入严寒。
先是柳于生,这次,会是莫卿么
莫卿带着乐言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乐言低着头一语不发,脸色惨白,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
他只觉得冷,从身到心的寒意。即使车里开着暖气。
莫卿给他系好安全带,似乎一秒也不愿多呆地踩了油门,车子飞奔而去。
沉默了一路回到家,乐言要躲去房里,莫卿一把拉住了他。
“不要躲开我,乐言。”莫卿说。
乐言不敢看他的脸,怕在他眼里看到和那些人一样怀疑厌恶冰冷的东西。他紧咬着嘴唇,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心冷,多过恐惧。
“乐言。”
莫卿伸手要摸他的脸,乐言像是受到惊吓一般,飞快地躲到一旁。
“不、不要碰我。”乐言的声音也在颤抖。
“为什么”莫卿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乐言蹲下身子,声音像是要哭出来。“我我很脏”
那一瞬间,莫卿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喝醉了酒半夜蹲在角落默默哭泣的少年。但这次,心痛的感觉快要让莫卿窒息。
从他听到周舒年母亲同乐言说的那些话开始,自认为已经足够理智冷静的莫卿那一刻差一点就要冲出去。愤怒,不解,庆幸,心疼,难过,无数的复杂情感顷刻间淹没了他,到最后都只化作对这个孩子更深的爱意。
他上去抱紧那宛如被折断羽翅的惊恐无措的少年,轻声说“乐言,你不脏。喜欢同性没有错,这不是你的错。”
“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的存在一开始就是个错。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爸不会死,妈妈也不会死,采薇姐不会想要自杀,柳于生会过得更好,周大哥也不用担心工作和前途
“乐言,乐言,你看着我。”莫卿捧起乐言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你没有错,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的错。如果喜欢上一个人也算错的话,那喜欢上你的我,是不是也算是罪大恶极”
乐言看着莫卿,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的厌恶和冷漠,他的眼里映着乐言闪着水光带着迷茫的眼,满是柔情。
“我不是在安慰你,乐言,我是真的,爱上你了。”莫卿把他揉进怀里,“不要哭,不要害怕,看见你这样子,我心疼地要死去。”
“不要管别人说什么,照你自己的方式生活。我们是在为自己而活。”
“乐言,别怕,还有我。”
“还有我。”
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的乐言,伸出双手回抱住了他。
很久以后,有人问乐言,这一生中听过的最动人的三个字是什么。
乐言想了想,说,是“还有我”。
不是“我爱你”,不是“在一起”,是那时坚定地紧紧抱住自己的莫卿,吻着自己的顶发说出的“还有我”。
就算全世界都舍弃了你,还有我,在这里。
我们听来太多甜蜜动人的情话,许了太多真假难辨的承诺,这一生却大概只能遇见一个毫无保留真心爱自己的人。
而这个人,也在之后的时光里用行动告诉自己,什么叫做“不离不弃”。
清浅“红线绕指,与君相惜。君若不离,我定不弃。前尘种种,已化尘泥。心之相连,命之所系。”
写到这儿,就觉得只要加个句号貌似就能完结了一样,orz。但我这人有强迫症啊,不把文里埋的伏笔交代清楚,就浑身难受啊。这文能写到现在,作者大人表示,真是奇迹,接下来的任务是,争取破五万字没差多少了好嘛喂定个稍微长远点的目标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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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晨光1
缺口 十八晨光1
作者:双鱼斯基
在莫卿的坚持和莫卿母亲的盛情邀请下,已经明白莫卿心意的乐言终于答应和他一起过年。买好了带回家的年货,带着简单的行装,腊月二十八的早上,莫卿和乐言一起开车回z城。
莫卿看上去心情很好,边开着车边跟着哼唱收音机里的经典老歌。
乐言坐在副驾驶座上,有些不自在。那晚莫卿告白后,他还没来得及回应莫卿,就接到了莫卿母亲的电话。莫母和莫卿性格差别很大,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位开朗健谈热情好客的人,对付不善言辞又心软的乐言更是自有方法,三言两语就把乐言说的连连答应会跟着莫卿一起回去过年。
可是真正坐上车的时候,乐言却心生悔意了。如果莫家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并且莫卿喜欢上了自己,他们会怎么想呢一定也会像周家那些人一样,远远地躲开吧。
莫卿却暂时没有考虑那么多,他并不知道乐言也是喜欢自己的,只觉得在告白后乐言并没有推开他还愿意和他一起回家过年,已经超出他的期望了。现在乐言就坐在自己身边,两个人大包小包地一起回家,这情景,就好像带着心爱的人去见家长一般,莫卿想着想着,嘴角就上扬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不觉也走了大半的路程了。在高速公路的服务站稍作休息,俩人又继续上路了。
临近春节,赶着回家的不只有他们,路上车辆比起平日多了很多,莫卿还在担心会不会堵在半路,往前驶了没多久就发现前面排起了长龙。
司机和乘客都焦急地互相询问打听着,有人说,好像是前面出了车祸,交警正在疏通现场。
“这个时候出车祸,可真不走运啊。”
“大过年的,赶上这种事情,唉。”
“不知道要堵多久,等到晚上就不好办了。”
等待的人们三三两两议论着。莫卿从车后座拿来路上买的新鲜的桔子,放到乐言怀中“估计还要等一会儿,你先吃点水果。”
乐言剥开一只桔子,满车厢弥漫着淡淡的桔香。
“甜吗”莫卿问。
“恩。”乐言吞下一瓣,转头问莫卿,“你要吃吗我帮你剥一个。”
“不用,我尝尝就行。”莫卿低头直接咬住了乐言手上剥好的一小瓣桔子,然后眼神灼灼地看着乐言,“果然很甜。”
乐言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莫卿大笑,揉揉乐言的发,心里满是想将他按进自己怀里的冲动。
乐言低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像催眠自己一般不停地往自己嘴里塞桔子。
莫卿伸手抓住他,乐言还是装傻一般不肯抬头。
“乐言,你讨厌我吗”
乐言摇头。
“那你讨厌我碰你吗”
乐言依旧摇头。
“那你,喜欢我吗”
乐言顿了顿,抬头看着满眼期待的莫卿,想说“喜欢”,一张口,却被嘴里的桔子呛到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剧烈咳嗽起来。
莫卿笑着边拍他的背边递过纸巾,说“我下次不问你就是了,看你紧张的。”
乐言一边咳嗽一边唾弃自己,吃个桔子都能呛到,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莫卿看着乐言被呛红的脸,濡湿的眼,只觉得眼前这人越看越掩饰不住的喜爱。不想看见他难过,不想留下他一人,只有把他放在身边最安心。
前面的长龙终于开始缓缓蠕动起来,莫卿跟着车流往前一点点移动着。远远地看到几百米外事发车辆变形地扭撞在一起,交警正在维持秩序,指挥着并排的车辆驶到一个车道先后绕过。
车祸现场还未处理完,莫卿开车靠近的时候,一把按住乐言的头,低声道“不要看。”
乐言只来得及瞄到一点血红,就被莫卿这么按下了头,然后只听到车辆的喇叭声和现场传来的女人的哭泣声。
待到车子走远,莫卿松开手,叹了口气“大概是在等救护车,希望还来得及。”
“有人死掉了么”乐言问。
“看起来有点严重。”莫卿拍拍乐言的肩,“别多想,人各有命。”
乐言低声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车祸现场。”
“开车开多了,看到什么场面都不奇怪了。”
乐言沉默数秒,缓慢说道“我的爸爸,据说也是出车祸去世的。”
莫卿看了看乐言,有些惊讶。这是乐言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家人。
“但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出生。爸爸对我来说,是个很陌生的词。小时候还会哭着闹着问妈妈,我是不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后来渐渐知道,爸爸这个词,在只有我和妈妈的家里,是一个禁忌。”
“小时候去外婆家度假的时候,听到了亲戚间的谈话,慢慢地开始知道了爸爸和妈妈的事情。他们是外婆那个县城里第一对同时考上同一所名牌大学的孩子,爸爸英俊有文采,妈妈漂亮又聪明,人人都说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然后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妈妈顾着工作,结婚好几年都不肯要孩子。他们为这事吵了很久。”
“妈妈是个倔强性子,即使后来心软决定放下事业为爸爸生个孩子,也不肯示一点弱。再后来,她怀了我,准备告诉爸爸的时候,却突然撞见了他的出轨。妈妈当下大怒,与爸爸大吵大闹了一番后,最后主动提出离婚。爸爸忏悔懊恼,表示会改过自新,但是自尊心那么高的妈妈,那时候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爸爸无奈,只好答应签字离婚,然后如妈妈所愿搬出了家。”
“不久后,有人在医院看到妈妈要做流产手术,打电话通知了爸爸,爸爸开车赶过来阻止妈妈的时候,在路上出了车祸很严重的车祸,根本来不及抢救。”
乐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妈妈的世界崩塌了大半。但她执意生下了我。或许连她自己都弄不清,她生下我是为了证明什么。是为了证明爸爸活过,还是证明他们的感情存在过。”
“妈妈说,如果没有我,也许爸爸,就不会死了。”
莫卿皱眉“胡说。这件事根本没有你的责任。这不是一个母亲该对自己的小孩说的话。”
乐言注视着手上错综的掌纹,说“我想,妈妈是爱我的。这一点,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怀疑过。但她的爱里也掺杂着太多的怨恨。我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个男人背叛了她,抛弃了她,最后彻底扔下了她。她爱我,但她无法原谅过去,所以也没有办法原谅我。她在这爱恨里挣扎了二十年。终于,她累了,决定不再挣扎了。她死了。医生说,她的病其实是累出来的。积劳成疾,加上精神压力太大,最后发现时,已经没有办法治了。可我知道,从我出生的那刻起,她就开始了漫长的慢性自杀。她是个好女人,她不关心我,故意忽略我,但是却从未抛下我。我爱她,却也替她难过。她的人生不该这样结束。”
莫卿将车停靠在紧急停车道上,解开安全带伸手搂抱住乐言。
“他们的遗憾已经无法挽回,可是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好好为自己而活。”
莫卿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乐言眼眶微红,双手抚上他宽阔厚实的能让人依靠的背脊。
“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让自己有遗憾。所以我想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莫卿身体一颤,松开怀抱与乐言直视,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