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寄看着对方担忧的表情，终于点了点头。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两人被带进了游客服务中心的休息室，林眷还在低哑地哭叫着，双眼已经哭红了，不断地挣扎扑腾着，乔寄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抓住他。
这一次连糖果也起不了作用，林眷根本不去看乔寄手里的糖，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挣脱束缚，乔寄抱得越紧，他就挣扎地越厉害，到最后甚至张开咬住了乔寄的肩膀。
肩膀上传来的疼痛非常清晰，但乔寄想，林眷一定比他更痛。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有多害怕，才会用这么大的力气咬他。
他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后悔，也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无助。
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林眷平静下来。
“先生，要不，我打电话让医生来看看？”帮忙的工作人员也看得出来林眷的异常，见乔寄毫无办法，便小心地问了一句。
这话提醒了乔寄。
他慌乱地拨通了齐清的电话，在听到齐清的声音后，混乱地解释了起来“是我……他现在很激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用手机吸引也不行，糖果也不行……”
“你冷静下来！”齐清的语气里少了惯有的客气，他听得出乔寄的慌乱，所以大喝了一声。
乔寄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对不起，我……”
“试试抓他的痒，在腰上，他怕痒。”
乔寄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林眷的腰，林眷反应剧烈地缩了缩，尖叫声顿了顿。
乔寄顿时紧张了起来，又小心地挠了挠林眷的腰，林眷又往一边躲了躲，整个人缩成一团，却似乎真的稍微冷静了一些。
乔寄连忙继续抓，林眷呵呵地傻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那儿扑腾着，身上的颤抖却慢慢地消失了。
“有效……他冷静下来了……”乔寄觉得自己也快要哭出来了。
他慢慢停下了动作，林眷也安静了下来，只是靠着他喘着气，眼角还挂着泪花。
齐清听到他的话，也松了口气，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乔寄目光一黯，好半晌才如实道“他要坐过山车，我答应了……”
“你疯了？”齐清的声音提了起来。
“对不起。”乔寄没有辩解，他也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疯了。
“你等着，我现在过去接他。”
乔寄没有拒绝，只是所在地告诉了齐清。
挂上电话，一旁的工作人员已经倒了水过来，手里还拿着伤药，乔寄愣了愣，这才发现林眷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蹭破了皮，红了一大块。
心里越发地后悔了。
“先给他擦点药吧。”那工作人员笑着说，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请问，您是乔寄……乔先生吗？”
乔寄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那工作人员见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笑着解释说“我女朋友是您的粉丝，我也很喜欢您的作品，所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谢谢。”
“这位是您的……”
乔寄知道他要问什么。迟疑了一下，他小声说“是我弟弟。”
话说出口，莫名地就觉得更沮丧了。
那工作人员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低落，体贴地没再追问，只是安慰道“您真辛苦。”
乔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工作人员没有逗留，最后鼓起勇气问他要了签名，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留下他跟林眷两人独处。
林眷折腾了这一阵，似乎也有点累了，坐在那儿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乔寄蹲在他身旁，仔细地给他洗干净了伤口，擦上药，又替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擦着擦着，就擦不下去了。
乔寄低下了头“对不起。”
他以为只要他喜欢这个人，只要他对他好，就足够了。他以为他知道的已经足够多，他以为他能够照顾好这个人，却原来不是。
他甚至连告诉别人，这是自己喜欢的人，都做不到。
——那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你知道自闭症代表着什么吗？
林漠的质问似乎又在耳边响起，这一次，乔寄才终于发现，自己面对这个质问，有多无力。
齐清很快就来了，一起的还有林漠。
林漠的脸色非常难看，但竟然没有责怪乔寄，只是扶起林眷，一边小声地逗着他，一边仔细地检查他身上的伤。
“我……”乔寄开口，等林漠转过脸来，他才继续道，“对不起。”
林漠沉默了很久，最后他终于道“是我放着他一个人跟你来，所以我不会怪你。”
乔寄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但是，这种程度的尝试，足够了吧？”
乔寄不明白林漠的意思，他只能茫然地看着林漠，却莫名地已经意识到，林漠将要说的话，必定是他不愿意面对的。
可惜林漠不会在意他的意愿。
“想必你也明白了吧？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是你随便说一句喜欢他、毫无节制地纵容他就足够的。”
乔寄低下了头。
林漠带着林眷往外走，到了门口时才又停了下来，补了一句“同性恋、自闭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有大好前途，还会有其他值得你喜欢的人，何必非他不可？”
乔寄答不出来。
他只能看着林眷跟林漠，一路走出了自己的视野。
第二十一章
这之后很多天里，乔寄一直在想着林漠问的问题，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感情。
好像就是有那么一天，那个人突然走进了他的世界。
就是有那么一天，那个人突然就变得无法取代。
假期结束后回到《相思镇》剧组，拍摄也并不顺利，王逸知渐渐对他有些死心了，到后来只要勉强能过，都让他通过了，私下好几次琢磨着想要改剧本，全靠殷南努力周旋给拦了下来。
这剧组跟当初《心魂》的剧组不一样，随时随地都有记者在旁边虎视眈眈，乔寄的表现和导演的反应自然都落到了他们的眼中，很快就有娱乐报道指出乔寄演技烂，导演王逸知对乔寄的表现非常不满。
王逸知本就有名气，新作备受关注，当初试镜选拔时参加的人也不少，最后名额落到了乔寄头上，不知引来多少羡慕和嫉妒。这时报道一出，顿时就上了头条，讨厌乔寄的人便像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带着各种新人耍大牌、不尊重前辈的谣言，居然也红红火火地闹了好几天。
喜欢乔寄的人也不是不急，只是他走的本就不是偶像路线，人气名声都不算高，粉丝的战斗力更是不堪，即使有那么些个热血的拼命想要替他辩解，也是收效甚微。
王逸知对那些报道似乎有意纵容，始终没有出面澄清，也不知是为着炒作，还是想借舆论逼殷南就范，好修改剧本甚至换角。总之一时间关于乔寄的□□便铺天盖地的，不知情的人看着恐怕都要以为这个明星马上就完蛋了。
乔寄也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真的完蛋了。
但不管他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法融入到角色中去。
明明以前觉得非常容易上手的角色，现在演绎起来却是处处都不对劲。
他自然能看出王逸知对他的不满，也看得出殷南的担心，但他依旧只能像只盲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却完全找不到解决的方向。
半夜从梦中惊醒，他脑海里想着的还是只有那一个人。
他放不下。
又是一夜无眠，乔寄怔怔地在床上坐了很久，明知道时间不对，却还是忍不住拨通了林漠的电话。
林漠接电话时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起床气，“谁？”
乔寄突然又说不出话来了。
林漠等了一会，似乎看了看来电显示，而后才又问了一句“乔寄？”
“林总……抱歉，我……”
“有话直说。”林漠直接打断了他。
乔寄迟疑了一下，道“我只是想问问，林眷他……怎么样了？”
“谢谢关心，他很好。”林漠淡淡地回道。
然后话就说不下去了，乔寄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倒是林漠冷笑了一声，道“不知乔先生还有什么事？该不会是最近混的太差，走投无路想要找小眷帮忙吧？”
“我没有……”
“不管你有没有，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林漠说完，直接挂掉了电话。
“喂！”乔寄还要再说，电话那边却已经传来了单调的提示音。
他终于慢慢地放下手，手机从掌心滑落，他也没有去捡，只是怔怔地坐在黑暗里，一夜无眠。
第二天，乔寄的状态更差了。
拍的是结局的一幕，他饰演的角色离开从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山边小镇，在踏上小镇前的那架在两山之间的吊桥时，突然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眷恋的地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从桥上跳了下去。
这样的一幕，没有多少动作演绎的余地，却需要极为激烈却又不外放的感情爆发，若是演得好，甚至能使整部电影得到升华。
乔寄从早上一直拍到下午，回头的次数都要数不清了，还是没能通过。
看着天色逐渐阴沉了下去，王逸知只能同样阴沉着脸，宣布今天拍摄结束。
乔寄看着他直接摔了剧本离开，第一次对自己丧失了信心。
他突然无法想象，自己要怎样才能拍好这一幕。
周围投来的目光似乎也带着鄙视和不满，乔寄不敢抬头看，等好不容易卸了妆，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片场。
一直走出了很远，他才逐渐慢下了脚步。
片场搭在影视基地里最靠近山的一角，出了片场，还要走很远一段距离才能到停车场。这时影视基地里的游客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几个在拍的剧组也都已经结束了拍摄，喧闹渐消，乔寄一路沿着河道走，最后走过弯弯曲曲的回廊，上了蓄水湖中的人工岛才终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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