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认识就算了,反正我也不认识你,咱俩现在开始认识。”
陆冠俞从酒吧往阮良平家里走,已经是下午时间了,太阳开始西斜,陆冠俞从经过的农贸摊买了一条活鱼和一些食材,准备当做是今天的晚饭。
钱包里的钱也只够买这点。
毕竟住在别人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看起来不会那么像白住。
所以当心烦意乱的傅远,在车里抽着烟,就看到陆冠俞像是在这个地方住了很久的样子,提着食材,脸上甚至还挂着笑,丝毫没有离家出走的自觉,火气便一下子烧到了眉毛。
开门下车,重重的摔上车门,傅远用尽力气破坏身边的一切来表达他的愤怒。
当然,是在为陆冠俞离家出走而愤怒,还是为自己许久没见到他这么轻松的笑容而愤怒,这就只有傅远自己心里清楚了。
陆冠俞第一次开阮良平家的房门,就将买的东西放到地上,自己微微弯曲身子,研究怎么开这个防盗门。
楼道里有脚步声响起,陆冠俞还将身体往前挪了一下,怕挡到别人的路。
脚步声在自己身后戛然而止,陆冠俞也没在意,就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拉住手腕,强制往身后转。
“啊”陆冠俞吓了一跳,手腕吃痛,定神一看居然是傅远,“傅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怎么就不会知道你在这里”傅远看到陆冠俞本人,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但是仍旧没有撒开自己的手。
“我倒是快要忘记你的家庭背景了,查我一个人也是分分钟的事,”陆冠俞想要挣脱开傅远的牵制,可是没有成功,傅远的手像是长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一样,“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你在说什么你自己没打一声招呼离家出走,我才要问你什么意思呢”傅远见他对自己阴阳怪气的,本来有点平息的怒火就又涌上心头。
“不就是要分手吗分就分谁怕谁啊”陆冠俞有点失控的对傅远喊着,惹得对门的邻居悄悄开门看外面的情形。
傅远一听分手两个字,心情更是差的想杀人,就朝着无辜的邻居骂道“再看一眼,我他妈给你戳瞎。”
邻居吓得赶紧缩回脑袋,心想着遇到黑社会了。
傅远不打算和陆冠俞在这个破地方僵持了,一俯身就将陆冠俞扛在了肩头,不顾陆冠俞对他的拳打脚踢,不发一言的往车子走。
“你放我下来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陆冠俞不停的扑腾着腿,双手也没闲着的敲打傅远的背,可是傅远锻炼的一身肌肉,倒是将陆冠俞的手拍的通红。
“啪”傅远一巴掌排在陆冠俞的屁股上,说“我叫你离家出走”
“你你你”
“冠俞”阮良平提早下班,想早一点看到陆冠俞,结果在自己家楼下看到这么一幕,赶紧上前阻止傅远。
“傅远,你快把他放下来”
“你算什么你说放我就放吗”傅远早就看阮良平不顺眼了,现在更是没了那点礼貌,没有看他多一眼扛着陆冠俞继续往前走。
陆冠俞努力和阮良平说话,他知道阮良平是打不过傅远的“良平,良平,我跟他必须谈谈,你先回家吧,我买的鱼还在门口,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扔进了车里,傅远砰的一下关上了车门,开着车扬长而去。
阮良平上了楼,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地上的鱼和蔬菜,拳头紧握,咬着牙根对自己说“阮良平你真是个懦夫。”
车子平稳的开着,车厢内除了发动机的声音,没有一点动静,气压低的让人觉得难以呼吸。陆冠俞觉得闷,他知道傅远在车子里抽烟了,就把车窗摇下来,微风徐徐吹入车内,散掉了满车的烟味。
傅远有些后悔,他刚才怎么没有想到打开车窗散味。
两个人都不愿意先开口打破这安静,车子也就以这怪异的和谐,回到了两个人的家。看着窗外渐渐熟悉的街道,陆冠俞各种复杂的心思交错在一起,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昨夜的决心异常坚定,今天看到傅远,陆冠俞才发现自己的坚定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傅远眼睛一瞥便看到陆冠俞紧皱眉头的侧脸,和刚才买菜归来的表情千差万别,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狠狠得踩了刹车。
“下车”
陆冠俞听着一言不发的下车,跟着傅远身后走到大门前,等着傅远开门。
离家出走的时候,陆冠俞自觉地没有带钥匙,仿佛真的要把这里的一切都抛弃。
傅远的脸色很差,陆冠俞知道傅远在生气,可他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傅远开门后自己进屋。
地上摊着的衣服依旧是自己走之前的样子,餐桌上放着外包装已经破碎的豆浆,餐布上有一大圈豆浆干涸的痕迹。几个包子孤零零的放在桌子上,看起来有点可怜。
陆冠俞四处看着自己最熟悉的家,一切乱糟糟的样子又那么陌生。
听到傅远关门,陆冠俞转过身,心平气和的说“以后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也要自己收拾房子,不能这样。”
傅远盯着陆冠俞平静的目光,愤怒之下思维立刻脱离了大脑,双手抓住陆冠俞的肩膀,往身后的墙壁上一推。
嘴巴就像是在撕咬什么猎物,用力的咬上陆冠俞那张说着让人生气的话的嘴。血腥味瞬间弥漫在两人唇间,这气味更像是在引诱狮子进一步追捕猎物,傅远便用力吸吮陆冠俞唇上的小伤口,更非常具有进攻性的想要撬开陆冠俞紧闭的嘴巴。
“唔”陆冠俞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傅远会在这种情况下,强迫和他接吻。一切伪装出来的平静和坚强都被这一个吻给打破,陆冠俞紧闭着嘴巴,阻止着傅远毫无理性的进攻,双手不停的往后推着傅远。
可傅远知道陆冠俞所有的弱点,禁锢着肩膀的双手向下滑去,从衣摆下将手伸进陆冠俞的衣服里,双手稍稍用力的抚着陆冠俞的腰侧,陆冠俞便像是触电了一般,张开嘴想要尖叫。
傅远趁机加深了和陆冠俞的这个吻,陆冠俞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伸出拳头用力的朝着傅远的脸打了一拳。傅远躲闪不及,被打了一个趔趄,松开了对陆冠俞的牵制。
陆冠俞手脚没有了阻碍,傅远前几年教的那点格斗术全都通通使了出来,像是在发泄什么一样,每一招都用尽全身的力气。
傅远见招拆招,更多的是防守,不一会两个人都挂了彩,衣服也扯得破破烂烂。
直到不小心将摆在客厅的一个花瓶撞碎在地,一声巨响在大厅里回响,两个人这才静下来。
陆冠俞一只手揪着傅远的领子,另一只手还扬在半空,满室寂静,陆冠俞放开傅远的领子,无力的坐在沙发上,把头埋在双手间,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喘气声。
“坐下,我们谈谈。”陆冠俞拍拍旁边的沙发,随手抚平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想着刚才自己发怒的样子,竟然自顾自的笑出声,扯动了受伤的嘴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傅远坐在陆冠俞旁边,捂着被打的脸,心想陆冠俞到底对自己是多恨,才会下手这么狠。
“傅远,我觉得我们现在不适合在一起了,在这么拖下去也只是徒增两个人的烦恼,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断了。”陆冠俞稍微侧着身子,平静的说着这些让傅远皱起眉头的话。
“你到底在闹什么”傅远也有些乏,背靠着沙发看着陆冠俞的后脑勺。
“我没有闹,我只是把你心里想说的话先说出来,在这段关系里我也算保存了一点尊严。”陆冠俞心里发酸,这么多年的关系,说断何其容易。
“总要有个理由吧,”傅远语气里满满的无奈,“现在我们住这么好的房子,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
“你不爱我了,这不是理由吗”陆冠俞淡淡的说,爱这个字拥有太多的含义,虽然不能实实在在的抓在手心,但是确实是傅远最不能反驳的一个理由。
傅远陷入沉思,没有说话,只有爱这个字,自己不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现在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爱不爱他。
陆冠俞有些失望,他再怎么下决心,都想傅远能够反驳自己,告诉自己,他还爱他,即便是骗骗自己。
可是傅远什么都没说,陆冠俞站起身,说“我就先走了。”
傅远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拉住陆冠俞的胳膊。陆冠俞的心跟着颤了颤,傅远的手依旧那么温暖,不过陆冠俞现在特别讨厌这种感觉,傅远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他想全身而退,却不能控制自己。
“咱们都是男的,没有证书约束,也不会有什么财产纠纷,就这么好聚好散吧。”
“等一下,”一直没有说话的傅远说道“天都黑了,你还要去哪里”
“暂时去良平那里吧”
“不行,在家里睡。”傅远立马打断陆冠俞的话,否决了他的这个决定。
瞧瞧,又来命令了。
陆冠俞挣开自己的胳膊,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傅远,说“傅先生,现在咱俩已经分手了,你好像没有资格管我去哪儿。”
“我还没有同意分手。”傅远被陆冠俞盯得心里发毛,陆冠俞对自己的眼光永远是温柔的,充满爱意的,冷不丁的被陆冠俞不带感情的盯着,傅远承认他别扭,他浑身不对劲。
尤其是那声傅先生,生生把他爱人的地位降到了路人都不如。
要知道,傅远为了将陆冠俞心中对他的认识,从变态升级到男朋友,可费了不少工夫。
傅远手下小弟不少,一来二去就将陆冠俞打听的一清二楚。
高材生,被学校妹子誉为钢琴王子,年纪轻轻就已经取得多项国内顶级的奖项,艺术世家。
陆冠俞觉得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因为多了一个叫傅远的人,而且是个男人。
这人仿佛不知道礼义廉耻一般,上课路上堵,下课路上追,搞得校园里都像是看笑话一样。
陆冠俞实在是受不了,决定找到这个人,好好谈一下。
找到傅远的宿舍,陆冠俞很有礼貌的站在门外敲了一下,黄毛过来开门,朝门外看了一眼,有点激动的朝屋里喊“老大大嫂来找你了”
屋里一阵嘈杂,陆冠俞在外面听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突然门被大力的打开,两个只穿着短裤的男生被屋里的人踹了出来,紧接着陆冠俞被拉了进去。
门砰的一下被关上,小黄毛和另一个舍友奋力拍着门,喊着“大哥打排位赛呢大哥给件衣服啊大哥”
“滚”两件衣服从门缝了扔了出来,然后又被无情的关上。
两个人只好灰溜溜的跑到隔壁宿舍,贴着墙壁听声音。
陆冠俞尴尬的站在宿舍里,有点手足无措,傅远没穿上衣,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傅远转身随便找了一间t恤,背对着陆冠俞套上。
陆冠俞却在傅远背上,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伤痕,更像是电视剧里才有的。
颜色深的几条交错在一起,是鞭伤还是刀伤
“你怎么来了快坐下。”傅远将床上的东西掀到角落,露出平整的一块地方。
陆冠俞坐下,还没开口只见傅远又是倒水又是拿零食,嘴里还说着“你喜欢橙汁还是绿茶豆干吃么”
“你不用,我是来跟你说”清楚的。
“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傅远颇为激动抓住陆冠俞的肩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陆冠俞在这一刻,和傅远目光相对,微张着嘴巴,在嘴边的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傅远的目光炽烈,这种炽烈自己看的太多,父母、老师、评委、台下的观众,都是用和他差不多的炽烈,看着赢了钢琴比赛的自己,看着一步步走向高出的自己。
而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生,他的眼睛里,只有自己,没有光环,没有比赛,没有神坛,只有陆冠俞这个人。
用这么炽烈的眼光,单纯的看着陆冠俞这个人。
一瞬间,陆冠俞觉得自己心跳的太快,呼吸有点不顺,连手都有点微微发起抖来。
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有冲动想要答应他
“不我”
话没有说完,傅远就亲在陆冠俞的嘴上,陆冠俞瞪大眼睛,却没有推开傅远。
傅远在陆冠俞柔软的过分的嘴唇上轻吻了好几下,每次都是轻轻点一下。刚离开陆冠俞的嘴唇,却又开始想念那柔软,便又粘了回去。
亲了好几下,傅远才发现陆冠俞一直憋着气,眼睛还是瞪得那么大,一眨不眨。
“亲的是你的嘴,又不是鼻子,怎么不喘气了。”
陆冠俞听到后恢复了呼吸,傅远只是离开一点距离,两个人能轻易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像是中了邪,陆冠俞竟然闭上眼睛,微微一仰头亲到傅远的嘴上。
这下傅远愣了,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用力的回吻着陆冠俞,由细雨变成了风暴。
舌头毫不留情的在陆冠俞的口里搅动,追逐着陆冠俞退缩的舌头,傅远偏转着头,从各种角度吻着陆冠俞,直到亲的陆冠俞眼前发晕,浑身像是抽了力气一样,两个人齐齐躺倒在狭小的单人床上。
“停,停”陆冠俞轻轻推了傅远一下,终于得到久违的空气,便大口喘起来。
“你这艺术家的身体哦。”说着就搂着陆冠俞在床上躺着,将他紧紧固定在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通红的脸和紧张的表情。
可是过分跳动的心却暴露了傅远此时的悸动,陆冠俞在他怀里闷闷的说“你心跳太快了。”
“可恶,被你发现了。”
一个激灵,陆冠俞突然就睁开眼,满室的黑暗,身下不是硬板床,反而很柔软,但是周身是冷的。
傅远的呼吸声就在一旁,陆冠俞知道傅远没睡,是醒着的,任哪两个人刚打完架要分手,转眼又躺在一张床上,都会睡不着吧。
傅远说天黑了,要求陆冠俞在家里睡,自己去公司。陆冠俞反倒不同意了,傅远的房子凭什么让傅远走
两个人久违了好久的执拗都出来了,更像是刚恋爱吵架的时候互相赌气。
就这样,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的两个人,穿着衣服,躺在两个人一起选购的大床上,纯睡觉。
“小俞,非走不可吗”傅远背对着陆冠俞,喃喃的说着。
“嗯。”
“一定要分手吗”
“嗯。”
傅远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陆冠俞将手搭在眼睛上,妄图阻止流下来的眼泪。
明天,就是陌路人了啊。
等陆冠俞再醒来,旁边的位置早就空了。失魂落魄的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卧室,不知是什么滋味。
陆冠俞走到客厅,预料之内,傅远已经走了。
环顾四周,瞥见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餐桌上的一份文件,陆冠俞拿起来看,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一个有钱人。
这套别墅,郊外一套别墅,中心圈两套房产,商业区一间店铺,都是在自己的名下,就连傅远开的车都是自己的名字买的。
可是这些有什么用呢他已经失去那个名叫家的地方了,没有了傅远,哪里都不是家。
陆冠俞苦笑一下,打开在文件旁的盒子,几把钥匙老老实实的躺在里面。
这些崭新说的钥匙中,有一把老旧的钥匙却让陆冠俞移不开眼,将钥匙放在手心,轻轻摸索起来,温柔的像是在抚摸傅远的头。
这把钥匙,是傅远家的房子,自己跟家里人出柜后,便一直和傅远窝在这个小房子里,直到公司生意红火起来,置办了新的房产,才搬了出去。
可以说,和傅远最好的那几年,都是在这个房子里渡过的。想不到这间房子,也在自己的名下。
到最后,陆冠俞将这把钥匙放进了钱包,其余的都放在盒子里,没有动。
也许对于陆冠俞来说,和傅远的这段情中,他只想带走两个人最美好的回忆吧。
手机刚充满电开机,便是不停的振动提示,阮良平的好几通电话,回拨回去便立马接通了。
“冠俞,你还好吗”阮良平急切地声音立刻传来,阮良平躲在电话后,愤怒懊恼在心间交替,他迫不及待的给陆冠俞打电话,他怕两个人又和好,那么自己是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你和傅远”
“分手了。”陆冠俞声音平静,接着说“昨天真的麻烦你了。”
“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
“别逞强,要不然你住哪里”
“我有住的地方,傅远家的老公寓,他把那套房子给我了,”陆冠俞故作轻松,接着说“那里交通挺方便的,离上班的地方也挺近。”
阮良平没有说话,一时间只能听见手机那头微弱的嘈杂声,陆冠俞还是开口说“良平,谢谢你。”
比前天晚上离开的时候,陆冠俞可是冷静多了,打包好自己穿的衣服,也不去钻牛角尖想这到底是谁买的。
将屋子简单整理了一下,陆冠俞叫来搬家公司,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有些和傅远公用的,陆冠俞没要,带着过去也是徒增些烦恼罢了。
陆冠俞拉着行李箱,去到小区外面,打上车,去老公寓。
手机又来提示,傅远短信说,这个月已经打了五千块,以后每个月都会打。
啊,赡养费吗。
陆冠俞想过很有骨气的拒绝,可是现在自己一无所有,比起饿死,骨气还是想想就好,权当自己是借的,以后工作稳定了,再还给他就是了。
“小伙子你去老公寓那里做什么啊”司机大叔好奇的看看这个从富人别墅区走出来的男人,有点八卦。
“什么小伙子,我都三十了。”
“哎这还真看不出来。”大叔成功被陆冠俞转移了话题,开始说起长相来。
陆冠俞安静的听完一路,时不时嗯两声,也算是能交流下去。
等大叔再想起来询问从富人区到老公寓的原因,陆冠俞已经拉着箱子站在房子门外了。
从钱包里拿出钥匙,陆冠俞有点紧张。
打开房门,陆冠俞突然就哭了,知道自己是一个大男人不该哭,可是眼泪这玩意就像是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的架势,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无声的哭泣着。
过了好一会儿,陆冠俞才止住了泪水,他去厕所捧了两把凉水打在脸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痛快的哭过之后陆冠俞舒服多了,心中的压抑也消减了许多。
他把自己冰凉的手覆盖在双眼上,以减轻眼睛上的痛,更多的,更多的是为了不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哭红的眼睛。
太丢人。
他暗下决心,这是最后一次了。
屋子里和以前一模一样,干净明亮,沙发电视卧室的床,任何物件都没有一点点变化,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以前塞得满满当当的两个人的物品,现在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将几件衣服放进衣橱,总算是有了一点人气。
陆冠俞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搬家公司的,从猫眼里看,衣服又不是,他在防盗门内谨慎的问道“哪位”
“额快递,陆先生的快递。”
陆冠俞心里更加疑惑,但还是打开房门,只见一个小伙子带着帽子,帽沿压得低低的,说道“陆先生你的快递。”
那人像是做着什么重大决定,在后面加了一句“寄件人是一个姓傅的先生姓傅”
聪明如陆冠俞一下子就明白了,也猜到了眼前这个低着头的人,就是傅远的助理,小黄毛。
快递件多的有点夸张,满满八个大纸箱。小黄毛生怕陆冠俞认出他来,拼命低着头,帮他将东西搬进来。
小黄毛要走,陆冠俞想了想,还是郑重的对小黄毛说“跟那位傅先生说,这些东西我不要,你带回去吧。”
“啊陆哥先生,这些都是大哥,傅先生给你的。”
“带走吧,麻烦你了。”小黄毛苦恼的歪了歪头,陆冠俞狠下心,帮小黄毛将箱子都搬了出去。
“收下了”傅远趴在车窗上,嘴上叼着一根烟,眯着眼睛问小黄毛。
“没有,陆哥不要。”小黄毛先跑下来,又将箱子一个个搬下楼,“大哥,你自己送上去多好”
小黄毛将帽子拿下来,自己也有点失落,毕竟他也算是知道这两个人所有的事情。
“不收就算了。”傅远没有理会小黄毛,只是将烟掐了,喃喃说道。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后备箱满满的,傅远把日常用品都买了遍,全都打包送给陆冠俞。
傅远太了解陆冠俞了,他傲气的很,拒绝这些东西才是他。
然而陆冠俞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相反,他很聪明,比傅远聪明多了。他不会拒绝傅远给他的钱,因为他需要钱过生活。
收下钱可以还,收下东西便是接了傅远的情。
傅远心里堵得慌,因为他知道,他被陆冠俞划到圈外了。
“这些东西当公司福利,你安排着发下去吧。”
“好。”黄毛开着车回到了公司,一直用眼睛瞥明显闷闷不乐傅远,小黄毛斟酌一下,还是报告了这个消息,“陆哥,眼睛特别红。”
“嗯。”傅远闷声应了一句,好像漠不关心,可是他手臂上微微鼓起的青筋暴露了一切。
傅远承诺过不再让陆冠俞流眼泪,现在让他流眼泪最多的,也是自己。
“大哥,这几天要去家里接你吗”小黄毛问。
家没有了那个人,家在哪里
傅远低头想了一会,“这几天住公司吧。”
“好。”
小黄毛走了没有多久,搬家公司的人来了,将陆冠俞的物品送到客厅,就离开了。
陆冠俞将老公寓彻底打扫了一遍,比起别墅这里可简单多了,毕竟一厅一卧,面积很小。又干劲满满的将物品整理好,直到肚子咕噜噜响起来,陆冠俞看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老公寓外面的店铺,陆冠俞很熟,不过这里也有些许的变化,原来存在的小市场,已经改建成了大型超市。
在门口愣了一下,陆冠俞随即走进超市外的kfc,看着里面年轻的面孔,陆冠俞多少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这些快餐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了以前总是吃,那个人喜欢。
陆冠俞实在是不愿意承认他又想起了傅远,只能用那个人替代傅远的名字,蒙骗一下自己。
安静的排在队尾,陆冠俞努力的回想着以前傅远喜欢的口味。
“先生,在这吃还是打包”一个姑娘拿着小菜单,亲切的问着。
“带走吧。”
女生总是对这种安静的美男子没什么抵抗力,尤其是长得比较帅的,齐玉也不例外。所以对这陆冠俞就特别热情,想多说几句话。
看到小姑娘扬着的微笑,陆冠俞想起自己以前兼职的时候,不小心多点了几个汉堡,也不知道这样做小姑娘会不会有提额外的提成。
“先生,现在手机付款随机打折哦”
“不用。”
电子支付的当下,陆冠俞却没有赶上潮流,依旧老老实实的用着现金,顶多刷个卡。
掏出钱包,陆冠俞尴尬起来,钱包里空空的,拿什么来付钱这才想起来,昨天买菜把钱都花光了,哪里还有现金
陆冠俞脸上有点发热,问道“可以刷卡吗”
“可以的。”齐玉点点头,问道“先生,现在年轻人都用软件支付,多方便啊。”
“我不会这些。”
“简单的很”齐玉热情的讲解着,陆冠俞几次想打断也没好意思。
直到陆冠俞身后也排起了几个人,陆冠俞看了看小姑娘的小牌,开口说道“齐玉啊,后面的客人”
“哎先生我先去后面了,抱歉占用你这么长时间。”
“不会。”
陆冠俞提着快餐回到家,吃了几口觉得有点腻,将那一小段玉米吃完,又吃了一盒薯条,便将剩下的,一股脑的丢在了橱柜里。他在便条上记下,准备去买个小的冰箱。
下午三点,陆冠俞提前出发,准备开始自己第一天的工作。酒吧里还没有客人,吧台的小苏将他带进来。
小苏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气质的男生,浑身都散发着温柔的气息,完全就是现在女孩子喜欢的暖男最佳代表。不知不觉也跟着陆冠俞挺直腰板,不那么毛躁。
“陆哥这里是休息室,”小苏带着陆冠俞到休息室,拿出一套新的制服递个他,说“这是你要穿的衣服。”
陆冠俞接过衣服,看着有点过分闪耀的服装,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里是舞台,偶尔老板会请乐队来演唱。”小苏继续介绍,陆冠俞则是被那架钢琴吸引了目光。
整个店铺空荡荡的,安静着,没有喧闹没有人声,只有舞台的角落里有一台钢琴,静静地安放在那里。
陆冠俞像是着了迷,怔怔的走向钢琴,他没想到在酒吧里,也会碰到这么好的钢琴,不亚于自己那架。
随着指尖的轻轻拂过,钢琴随之发出清脆动人的音调。陆冠俞坐下来,又慢到快,手指像是灵动的精灵,谱写出动人的音乐。
叮咚的声音连起来,琴声围绕着,让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以至于正在擦吧台的小苏,就这么拿着抹布听完了全首钢琴曲。
“陆哥你弹的太好了”小苏情不自禁的拍起手来,“我这个不懂音乐得人都听呆了”
陆冠俞还沉浸在钢琴中,冷不丁的让小苏一弄,也顾不得伤春悲秋,有点不好意思赶紧站起来,说“也没有太好。”
“那陆哥你以后在这里工作,我可就太有耳福了”
等到梁青来,一切都已经有条不紊的准备好了,只等着开业。
而陆冠俞的钢琴弹奏,让整个酒吧都变得不像酒吧了,更像是一场高级的个人演奏会,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老板,你说陆哥什么来头啊”小苏眼睛瞄一眼正在弹钢琴的陆冠俞,好奇的问梁青。
“多干活,少多嘴。”梁青尝了一口小苏新调的酒,恶,有够难喝的。
“老板你这什么表情”
“我也是佩服你,你是在酒里加了泥巴吗怎么一股水泥灰味”
“这可是我新研制的,肯定会大卖的”这时陆冠俞正好和过来表演的人交接,走到吧台这边。
小苏不死心,招呼陆冠俞尝一下他新研制的酒。
“陆哥你一定要试一下,这味道保证你终身难忘”
陆冠俞很少喝调制的酒,看着卖相不错,便顺着小苏的意,准备尝一下。
喝下第一口,陆冠俞差点就吐出来,这味道简直逆天。
“怎么样怎么样”
“确实终身难忘,你这一杯酒让我想起来以前在工地拌水泥的时候。”陆冠俞摇摇头,没有看见梁青和小苏惊讶的对视。
“陆哥,你”小苏顿了一下,他想不通为什么陆冠俞会出现在工地,太不搭了,“以前不是在酒吧弹琴嘛怎么会去工地”
“这个啊”喝了一杯终身难忘的酒,陆冠俞变得轻松起来,没有遮掩,伸出胳膊对梁青说“你摸摸这里。”
梁青听见伸手触碰了一下陆冠俞的胳膊,惊讶的说“这里怎么凸出一块”
“以前受过伤,复健的时候偷偷跑去工地干活,结果这里就一直这样了。”陆冠俞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已经忘记那个尘土飞扬的废弃车库和阴冷潮湿的水泥地。
钢管砸到胳膊时骨头断裂的声音,深深的印在他的脑子里,那么清晰。
凌晨四点,陆冠俞下班了,收拾好回到老公寓快要五点,徒步往回走的感觉不是那么美妙。
陆冠俞又去了那家kfc,买了早餐。
“先生,你怎么这么早”齐玉是夜班,现在正准备下班。
“刚下班。”陆冠俞点点头,说“你这么早上班”
“我也刚下班。”齐玉歪歪头,笑着说。
“女生夜班要小心一点。”
陆冠俞提着早餐,看到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不知道是刚才喝那一杯的原因还是别的,想进去买啤酒。
他拿了一提以前常喝的一种啤酒,走到柜台结账。看到柜台旁边摆着的香烟,陆冠俞想都没想就拿了一包,一起结账。
陆冠俞从来没有抽过烟,对品牌什么的完全没有一点概念,拿的这种,无非是傅远备在车里的那种。
回到老公寓,他又想起来,橱柜里还剩了许多快餐没吃。
大清早吃着快餐喝着啤酒,陆冠俞就这样吃完了早餐。
稍微洗漱了一下,陆冠俞感觉有点昏沉,想要睡觉。身体疲乏沉重,可是脑袋里却越发清醒。
陆冠俞坐起来,拿起刚才放在床头的烟,想要抽发现自己没有打火机,根本抽不了烟。
他还是拿出一根,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闻到淡淡的,熟悉的烟草味道,才渐渐沉入了睡眠。
相比于陆冠俞生活的平静和有条不紊,傅远的生活就完全是寒冬,整个公司气压低的吓人。
员工们纷纷表示,老板这一个星期都住在公司,早上迟到一分钟,老板站在打卡机旁黑着脸。吃也在食堂,弄得一群大老爷们喝个汤都不敢大声。最可怕的还数训练场了,老板办完工就去训练场打沙包,一个星期不到,这已经打破三个沙包了,后勤组的妹子都要哭了。
就连今天,公司刚签下一笔大生意,老板都没有一点笑的模样。
今天这生意,有好几家安保公司都在竞争,国际钢琴音乐节要在这个城市举办,主办方便招聘一批安保人员。
傅远这几天正好一直在公司,跟进这笔生意,天天在公司加班,又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让主办方很是感动,大赞傅远有责任心又专业,最终选择了傅远的公司。
生意谈成了,价钱还不低,可是傅远仍旧黑着脸,一言不发,几个长辈看了很是心惊,偷偷找来小黄毛,让小黄毛安排傅远出去找点乐子。
小黄毛手脚利索,晚上立马就带着傅远去酒吧喝一杯,顺便还能找几个小男生玩一玩。
傅远也知道小黄毛打的什么心思,没有拆穿他。
“大哥,你这夜生活怎么就变成没有了呢,以前变着花的找理由不回家,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回家,你倒是又不出去了。”
“”
“大哥,今天找的这家酒吧格调挺好,兄弟们去过几次都说和一般酒吧不一样。”
“”
“大哥。”
“闭嘴。”
小黄毛吓得赶紧噤声,陆哥不在身边,大哥脾气更加不好了。
傅远跟着小黄毛走进爵色,这酒吧更像是咖啡馆傅远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下,走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快要凌晨,气氛需要热一下的时间段,几名穿着清凉的舞者,伴随着劲爆的音乐在台上舞动着。
一时间气氛热的不行,小黄毛提着啤酒跑过来,兴冲冲的问道“大哥这里怎么样”
傅远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上。
最近这烟从车里备一盒变成了随身携带,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傅远也懒得管,只是苦笑着想,那人在身边的话,一定是拧着眉毛,小嘴不停的列举着抽烟的害处。
听着酒吧里面的声音,傅远觉得有点烦躁,便说“你喝吧,我出去透透气。”
小黄毛目光还在台上那几个火辣的妹子身上,也没有管傅远。
傅远叼着烟在酒吧门口站了一会,毫不在意从身边经过,打量着他的女人,甚至还有几个目光更加露骨的男人。
夜里的风有点凉,傅远双手插到口袋,耸了耸肩,像是被一只手牵引着,朝一个地方走去。
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老公寓,傅远眯着眼抬头看着,想着从窗口看到点什么。
已经十天没有见面了。
夹在手里的烟很快就燃尽,都快要烫到手指了,傅远仍没有发觉,直到手机响起,才拉回傅远的思绪。
将烟头在地上踩灭,傅远接起电话,那头小黄毛在音乐声里大声问着“大哥你去哪里了啊”
“老公寓。”
小黄毛明显愣了一下,也没有玩的心思,赶紧过来接人。
“大哥。”
“干什么。”
“陆哥他”小黄毛从爵色出来的时候,不经意回头看到陆哥坐在吧台愣神,不知道该不该对傅远说。
“别提他,一提他心里难受。”
小黄毛不想再刺激傅远,问他“回别墅吗”
“回公司吧。”
“大哥你已经小半月没回家了。”小黄毛有点担心,这傅远太不正常了,是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家啊”傅远叹息一声,他可能天生和家这个字没有缘分吧。
第一次有失去家的感觉,是母亲病逝的时候,那时候的傅远才15岁。
病床上,母亲冰冷干瘦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傅远有种一使劲就能捏碎的错觉。
傅远没有哭,不敢哭,不能哭,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还很年轻的脸,偶尔和她说点什么。
在她停止了心跳之后,傅远还来不及悲伤,就被自称是他父亲的人带走,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傅远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有父亲的。
在傅家,傅远算是个异类,在一群出口成脏的老粗中,成绩优异,举止文明,在学校表现良好,最后还考上了重点大学。
他不理解为什么看起来温柔甚至有点胆小的母亲,会和这样的家族中的这个人,生养自己。
直到有一些黑暗被无意揭开。
傅远摇摇头,不在想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改了主意,说“回别墅。”
小黄毛赶紧应下来,将车开往别墅。
到了别墅,小黄毛又担心起来,询问道“大哥,你一个人”
傅远不轻不重的给了小黄毛一拳,说“怎么我一个人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小黄毛摆摆手,心里掂量着要不要告诉傅远,他的衣服已经五天没有换了,这几天傅远一直在公司打沙包,出的汗多,所以有股味
这几天和傅远有过接触的妹子都心痛的表示,她们干净清爽的老大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