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门悄无声息的滑开,云潋离开房间,轻手轻脚地沿着走廊移动。根据庭院格局,他很快确定了主卧的位置,主卧左右各有一间房,左边是书房,右边是杂物间。
云潋小心翼翼的绕过廊檐下熟睡的一双鹦鹉,推开杂物间的门溜进去,没过一会儿从里面抱着一个裹得紧紧的布包出来,一口气跑到庭院最偏僻的角落,无声无息的将布包沉入院角储满水的水缸之中。
他伸手只将布料捞上来,小心翼翼的拧干水,收拾好了正要回屋,一转身,就看见断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不远的拐角处,背倚着墙壁静静的看着他。
云潋一点都不意外,照他现在和断虹的实力差距,根本就没想过能瞒着对方做什么。
断虹瞄了眼水缸,语气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它挺讨小孩子喜欢。”不然也不会让它去送饭。
云潋摇摇头“它不该叫师兄哑巴。”
断虹没料到会听到这个答案,愣了一会儿,说“……你还挺喜欢风溯。”
云潋没否认,很干脆的嗯了一声。
这话没法接,断虹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回了声音“……以后别再半夜偷跑出来,要是敢给我添麻烦,就送你去跟这只陶猪作伴。”
撂下警告转身离开,还没走几步,他听见云潋在背后问“断虹,你脾气这么差,以前有谁喜欢过你吗?”
“很多啊,”这个问题简直废话,断虹想也不想的回答,“一把孕育出剑灵的神剑,足以令无数修士疯狂,自我诞生以来,所到之处无不是血雨腥风,修士们为了得到我不惜不择手段,根本不介意我本身性格如何……你的问题还真是无聊。”
云潋“……”
对不起他的错,不该问一个七情蒙昧的剑灵这么高深的问题的。
“那……你有喜欢过谁吗?”云潋想了一想,补充提问。
本以为剑灵会纠结何为“喜欢”,没想到对方不假思索,毫不迟疑的道“没有,也不需要有。”
他不耐烦的对云潋说“愚蠢的话题到此为止,你现在赶紧滚回屋睡觉,明早跟风溯一起修行,要是起晚了,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结果次日早晨,云潋当真起晚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风溯的床铺空空荡荡,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
风溯没叫醒他,断虹昨晚口头警告过,居然也没杀过来逮人,云潋心中十分诧异,难道万灵峰上其实没有早课?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洗漱完毕走出房门,就看见一黄一白两只鹦鹉在庭院里扑棱棱乱飞,昨晚被他捉弄的器灵陶猪已经被解救,泡了一晚有点掉漆,趴在廊檐下蔫耷耷的晒太阳。
两只鹦鹉不知刚去过哪里,浑身沾满黑灰,羽毛凌乱,正声嘶力竭的尖叫“烧山啦!放火啦!要死!要死!救命啊!”
伴随着声声尖叫,一群长着四只的锅碗瓢盆在庭院里奔来奔去,每个小器灵浑身都流露出惊恐,脚步仓惶凌乱。
云潋走上前,拍了拍晒太阳的陶猪,问“怎么回事?”
并不知道身边就是犯人,一大早被断虹捞出来申饬过一番的陶猪回答“哑……风小子天没亮就去了厨房,硬要给虹老大打下手,结果手忙脚乱差点烧了厨房,虹老大气得不行,正发火呢。”
陶猪摇头晃脑“你说风小子是不是真疯了,好好的干嘛非跟虹老大对着干呢,就算他是峰主的弟子,真把虹老大惹毛了,不过就是一条命。弟子可以再收,神剑可就一把,峰主也不舍得怪老大的。”
听它这么一说,云潋坐不住了。
虽然断虹没有陶猪形容的那么凶残,但风溯身上还有伤,禁不起责罚。
至于对方去厨房的理由,云潋大致能明白。
忘了给自己准备吃食,以师兄的性子,九成九会觉得是他的失职,所以起了个大早来准备早饭。
云潋哭笑不得心意他领了,不会做饭就算了啊,仙界几千年也只学会了切灵果的人,转个生而已,就别再跟那亮不起来的厨艺天赋较劲了吧!
还没看到厨房,先看见前方浓烟滚滚。断虹迎面走来,脸上怒色未退,一见云潋,气急败坏的吼道“管不了你们了,都给我滚!”
于是云潋麻溜的一溜烟滚进厨房,摆动手掌驱散浓烟,看见风溯站在灶台边,正将一盘看不出原材料的焦炭毁尸灭迹。
风溯的注意力专注在食物上,根本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云潋看了一会儿,见风溯重新挑了果菜准备再接再厉,压根没有放弃的打算。
看看厨房这一片狼藉,他都不知道是该心疼食材厨具还是心疼风溯,忍不住出声道“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1k字感谢靈山秀水
非常非常感谢支持,无以为报只能努力更新啦
祝看文愉快3
第9章 从头开始的日子里
早饭的问题最终靠云潋自己解决,为了安抚沮丧的风溯,他特意多做了一份给对方,结果适得其反,深感自己失职的风溯更加消沉了。
两人对桌坐着喝粥,云潋喝完了见风溯还没动碗,对原因心知肚明,装着不懂故意问“师兄不喝吗,是不是我手艺太差了?”
风溯一惊,连连摇头,端起粥碗狼吞虎咽,喝完后捧着碗,努力开口道“……”
“师兄说什么?”
假装没有听清,云潋笑眯眯的凑上前,瘦小的少年整个人钻进青年怀里,仰着头努力贴近对方的脸。
相伴了几千年的人熟悉又陌生,没有了遮脸的垂发,云潋忽然发现师兄的眉目极其清隽,被靠近时浓长的睫毛由于紧张而不住的轻颤,淡红从两颊晕开,一直染到耳根,如□□降临水墨画卷,氤氲的山水之间次第开满桃花。
心跳乱了一拍,原本只是想逗逗爱害羞的师兄,现在却好像有点不对。
不过感觉还不坏,云潋的行动随心所欲,心里渴望着更靠近风溯一些,人已经直接抱了上去。
好在他现在年纪小,赖在师兄怀里撒娇也没什么不合适。
风溯也没有多想,鲜少与人接触的青年此刻正陷入天人交战,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很喜欢云潋的亲近,但羞涩和紧张也已经积累到极限,让他忍不住想要把人推开赶紧逃跑。
只当师弟是真没听清自己说话才靠近,他连忙道“……”
云潋回过神,眼看风溯快要自燃了,略带遗憾的松开手,笑道“师兄喜欢就好,一个人吃饭怪闷的,以后师兄能陪我一起吗?”
风溯哪舍得拒绝,立即点头应下,心中默默将学会做饭提到日程表首要位置。
将一片狼藉的厨房恢复原状,师兄弟两个回到主宅,被断虹逮住丢进书房。
余怒未消的剑灵从书架上抽出一摞道经,共有十来本,两本给了云潋,剩下的全部堆在风溯面前。
“十遍。”硬邦邦的丢下两个字,剑灵眨眼就不见了。
师兄弟两个隔着书摞面面相觑。
云潋翻了翻自己面前的两本,问“总共?”
想到一大早的鸡飞狗跳,风溯露出苦笑,摇摇头“……”
一本十遍……云潋无意识的揉揉手腕,给风溯一个同情的眼神。
分别坐在书案两边,两人各自铺纸研墨,埋头提笔抄写。风溯伤在左臂对书写全无影响,倒是云潋定不下心,抄了几页,心浮气躁起来。
他天性如此,安安静静的抄书比挨打更要他的命。
再写几行,满书墨字都在眼前乱飘,他感到头晕眼花,实在撑不住,搁下笔往后一靠,头枕着椅背闭目养神。
风溯抬头一看,见师弟这样只觉得可爱,浅浅的笑了笑,也放下笔,转身走到书柜前,打开抽屉拿出一盒宁心香,取了一块放进熏香炉里点上。
香气清甜,云潋深深吐息,胸中的烦闷当真散去不少。
歇够了,他重新提起笔,忽然风溯探身递过来几页纸,云潋接过一看,发现是自己正在抄写的道经第一章 的内容,字迹和他的笔迹相差无几。
心情有点复杂,云潋捏着字纸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探身过去从风溯那边抽来一张字,仔细揣摩一番,提笔临摹起来。
风溯想要阻拦,云潋笑道“师兄,我有个主意,咱俩换着抄吧。我这手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抄自己的就犯懒,但想想是为了师兄,倒能坚持得久一些。”
风溯一呆,顿时红了脸,埋头下笔如飞,再不敢去看云潋。
云潋见好就收,提笔继续抄写。他方才所说虽是逗弄,却也是实话,换成帮风溯抄书之后,他的耐心提升了不少。
书案上搁着笔架,整齐的排列着数十支材质不同做工各异的毛笔,其中一支紫竹杆的忽然从笔架上跳下来,冲着云潋啧啧有声“看你小小年纪,撩汉的功夫倒是一套一套,颇有老夫当年主人的风范,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风溯手一抖不慎把笔摔了,云潋啪的按住紫竹杆,把它在桌上揉面团似的狠狠搓了几下,捏着提起来面无表情的说“什么东西?”
紫竹杆差点被搓成木渣,这会儿还在眼冒金星,晕乎乎的说不出话,想不通一个看起来还挺和善的小娃娃怎么说动手就动手,狠劲比虹老大也差不了多少。
风溯看了看紫竹杆,将来历告诉云潋。
万灵峰内器灵上百,全都是峰主御辰外出游历时捡回来的收藏品,这杆紫竹画笔便是其中之一,前任主人据说是个家境殷实的风流书生。
器灵大多顽劣,紫竹杆空长年纪不长心眼,常常满嘴胡话。见小师弟很感兴趣似的将紫竹杆来回把玩,风溯不禁有些担心,出言告诫。
云潋在风溯面前一脸乖巧,手上动作不停,将紫竹杆上下抛接颠得七晕八素。
撩汉什么鬼,他对师兄尊敬爱戴,其中的深情厚谊岂能用如此轻佻的词语形容?!万一师兄误会了怎么办,他对师兄可没有半点不敬之心!
脑中不期然闪过风溯脸红的模样,一个晃神,紫竹杆从手中夺路而逃,转眼不见了。
云潋的二十遍道经抄完,时辰已将近午夜。风溯的才完成不到五分之一,照目前的速度,不眠不休也要三天才能完成。
既然是毁坏厨房的惩罚,中途必然是不能休息的。好在风溯已经筑基,三天不休息也没有大碍。但是他不走,云潋也不肯回屋,好不容易把人劝回去,过了一会儿,少年抱着铺盖回来,就在书房里打了个地铺,硬是要陪着他。
少年熬不住困,伴着灯下朦胧的身影很快进入梦乡。
真是莫名其妙,睡着之前云潋模糊的想,他又不是真的只有十二岁,这么黏着师兄算什么呢?
万灵峰上的日子平静又热闹,即便知道师弟用不了几年就能辟谷,风溯依然执着于学会做饭,隔三差五放火烧山,然后被断虹关进书房罚抄写。
云潋在断虹的指导下按部就班的修炼,满院的器灵妖兽对新来的小子充满了好奇,先头部队来试探过,发现他不像风溯那么好欺负后就明智的选择了绕着走。然而很快它们就发现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欺负风溯也会招致云潋的打击报复,而且报复手段比惹怒他本人更凶残。
春去秋来,一晃已是半年。
这一天云潋正在院中,忽然不远处一道雪白亮光冲天而起,青天白日下竟然将秋日艳阳的光辉都压了下去。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庭院,刚才还在闹闹腾腾的器灵妖兽瞬间安静如鸡,蜷缩在角落里动弹不得。
云潋被风溯护在身后,听见断虹说“有人触动了峰上禁制,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是谁活腻了。”
神剑锐不可当,来去如风,断虹一去一回,快得都来不及让人产生担忧。
站在万灵斋大门前,剑灵飞起一脚,将一团裹着清玄宗道袍的玩意儿踹过门槛。
裹着道袍的玩意儿边滚边叫“哎哟哟哟!轻点轻点!要死了要死了!”
那玩意滚到庭院正中,脸朝下四仰八叉的趴了一会儿,四肢撑着身体慢慢的爬起来。
器灵妖兽们在角落里探头探脑,小声嘀咕。
“咦,看着有点眼熟?”
“我也觉得眼熟。”
“好像是峰主?”
“是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