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动心
第二天公事办得出奇顺利，谢正衍跟瑞亨的项目负责人谈完还不到10点钟，打算偷空上街买点日用品，等吃过午饭再回公司。走出市场部办公室，李庆恰好打门前经过，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谢正衍也礼貌问好，寒暄时假公济私打听“容总监在上海吗？我们王总想请他看看四季系列的广告样片，最好能提点修改意见。”
李庆说“他这会儿就在公司，正和组员们讨论方案，待会儿要向客户汇报。”
谢正衍惊喜之下脱口请求“我能去看看吗？”
李庆失笑“这有什么能不能的，你有事就直接去找他，我要出去跑趟差事，失陪了。”
谢正衍别过李庆拐向设计部，初时兴冲冲的，可走着走着竟如逆水行舟，步速渐次放缓。前去拜访总得事出有因吧，自己一见他就心慌，不做好充分准备当众出丑可不妙。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采用方才糊弄李庆的说辞，拿广告样片去搭话。
靠近设计部办公室，他的行动已接近鬼祟，小心贴着墙壁蹑足前进，不敢用大幅度的动作给紧张的心脏增加负荷。瑞亨珠宝设计部的装潢与众不同，以钢化玻璃代替隔墙，整个环境疏朗开放，从走廊上即可全面观览内部景象。
谢正衍走到落地玻璃前，只见一堆人正围住一张办公桌审视电脑屏幕，他的目光一眼中的地落到站在人群中央的挺拔身影上，令他惊讶的是容川今天穿衣风格不同以往，上身着一件剪裁贴身的墨绿色格子衬衫，下配浅灰色水洗布休闲裤，衬衫下摆用一条浅栗色皮带束住，恰到好处地勾勒美妙腰线，那线条上下延伸，描绘出近乎完美的体型，性感撩人又洋溢青春活力。
仿佛有所感应，他忽然侧头朝谢正衍所处的位置眺望，眼神到站时，和煦的微笑也如影随形，谢正衍的视线像沾了胶水似的被那笑容死死黏住，一股异样的冲击突然正面撞击他的意识，碰撞产生的火苗沿着神经网络飞快蔓延，顿时让整套思维系统陷入瘫痪。这震撼绝不是过去那种惊艳能够比拟的，在他脑子里兴风作浪，把已经混乱的地盘搅成一锅粥，他想不到一个身影一抹微笑可以产生如此巨大的能量，对他心理生理上的认知感受来了个双重颠覆。
眼下贲张的血管，失续的脉搏，紊乱的心跳都在提醒一个空前未有的异变——他对那个美好到不像话的男人产生了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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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记得是自己如何逃离现场跑回公司的，一下午都双手支头，摆出愁潘病沈的姿态。千帆的乌鸦嘴不幸言中，他居然真的喜欢上容川，尽管对他的心动由来已久，但一直以来他都把这心动归纳为羡慕崇拜，从没有过非分之想。如今回看那都是掩耳盗铃，人本是视觉动物，感观上的贪婪慕求迟早会变成感情上的欲望，他一次又一次为容川的魅力陶醉，潜移默化的进行着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到今天情念终于忍无可忍露出狐狸尾巴，咬烂他自以为是的正直。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这句谚语不愧是老祖宗们千百年来的智慧结晶。
由于一直情窦未开，又在中抓圈受了两年腐文化浸淫，性取向并非扰乱他的重点，他怕的是这鬼使神差的情愫会亵渎他的男神，那只合放在神坛上膜拜的人绝不该被自己的妄想玷污。思绪在负罪泥洼里重重跌了几跟头，他慌里慌张想办法清洁，烦恼多时无计可施，后来两个同事的玩笑话无意间帮他点破迷津。
“你天天追星，热情再高你的韩国欧巴也不可能爱上你，还不如去找个正经男朋友。”
“你管得宽，一般男人怎么可能和宋仲基比，我追星就图心里乐，又不是真想跟他怎么着。”
“人家要是知道你们这群疯婆子成天在背后拿他乱yy，心里不知会怎么想。”
“切，我爱怎么yy是我的事，他又不认识我，怕个啥？”
这对话传到谢正衍耳朵里，犹如醍醐灌顶，他登时发现自己这半天来比三山五岳还沉的烦恼纯属无中生有，容川和他的距离远得像参星和商星，未来也没有接触交往的可能，就算对他动情动欲也不会有所妨害啊。再者，多的是粉丝拿偶像当性幻想对象，情况之普遍已属常情，又不是要对对方进行人身伤害或精神侵犯，大可以学那些狂热追星族坦然处之，何必烦天恼地自我摧残？
他紧紧抓住阿q精神这只救生圈，侥幸逃出情思乱流，而后告诫自己从今起务必克制欲念，在彻底上瘾前尽量远离偶像，免得变成杨丽娟那样的疯魔粉贻笑大方。
他这样惘惘不安地失神至晚间，谁的消息都不想搭理，唯独千帆的睡前慰问例外，近来二人已经形成每日打卡的联系模式，一天当中总要聊上几句，这一固定交流寓示彼此间的关系已晋升到“密友”地位，可以开心见胆的交流了。
“你今天跟客户谈得怎么样？业务成了吗？”
“成了啊，比想象中顺利多了。”
“那就好。”
“我今天照你说的穿了格子衬衫牛仔裤，反响很不错呢，哈哈，以后聘请你做我的形象顾问吧，我看好你的眼光。”
“唉~”
谢正衍极不应景的怅叹，又忍不住在千帆追问下发起牢骚“我今天去瑞亨珠宝，看到容川也是这种打扮，好看死了。”
他先泼一盆冷水，千帆便冷笑回敬“这个人是不是跟我有仇啊，我穿什么他就穿什么，强行对比是吧，看你这样又花痴得不行了，当时流了多少口水呀？把人家的地板弄湿了吗？”
谢正衍对斗嘴兴趣缺缺，倒挺愿意共享心事，腼腆憋闷又带点商量的语气说“老千，我跟你说件事行吗？”
“有啥行不行的，有话就说呗。”
“你不许笑我，也不许骂我，更不许乱开黄腔。”
“这三种反应差得远啊，究竟是什么离奇的事，你快说。”
“……我……我……”
那些话几次爬到谢正衍嘴边都被羞耻拽回去，他退缩道“算了，还是不说的好。”
千帆笑道“你存心吊胃口是吧，这么扭捏，是不是想向我表白？”
“说好不许乱讲话，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哈哈，你都没告诉我具体内容，我也不用守约定呀。别吞吞吐吐了，快说快说，不然我就开脑洞随意猜了。”
他连挑带激，成功撬开谢正衍并不严密的牙关，放出一句实话。
“老千，我觉得……我觉得我好像真的喜欢那个人了。”
他匿名指代，千帆表示不解“谁呀？”
“少装糊涂，你明明知道的呀。”
“……别告诉我是容川。”
“…………”
谢正衍不好意思答话，盯着千帆的头像等后续，漫长的默认足够烧开一锅凉水，千帆接下来的反应果然莫名惊诧。
“有没有搞错！你不是说对他只有崇拜羡慕？怎么就喜欢上了？”
谢正衍羞愧难当，像被长辈责怪的小孩子幼稚狡辩“我也不知道啊，以前都没发现异常，今天突然感觉怪怪的，看到他的一瞬间心跳得特别厉害，脸也热爆了。我还从没对谁有过这种反应，心想应该就是所谓的动心吧。”
很多人习惯向挚友倾吐隐衷，其中绝大部分内容涉及情感范畴，知心朋友是借力拐杖也是保险柜，心事寄放过去既减压又可靠，因此男女老少都爱用。
然而千帆这次似乎不乐意当仓库，不但不肯接收存货，还大肆吐槽“哑笛大大，原来你是这么无情的人，太令我失望了。”
谢正衍听不懂他的另类讽刺，叫他解释清楚。
“你忘了你不久前明明说过弯了以后把我列为第一交往对象，怎么能对姓容的动心呢？朝三暮四毫无节操。”
谢正衍额头冒出的黑线能绕地球三周半，啐道“我跟你讲真心话你还扯这些有的没的，拜托稍微表现得可靠一点行不行？”
“哼，我一直很靠得住，不可靠的人明明是哑笛大大，动不动就变心。”
“喂！我哪有变心啦！就算上次那些话是真的，我当时提的前提条件还包括你也弯了，这点你做到了吗？”
“呃……目前还没有。”
“那不就是了，你又没弯，凭什么不准我先喜欢别人？”
见谢正衍活用自己平时言传身教的歪理哲学占得上风，千帆并不肯认输，质问“你以前见过容川好几次都没感觉，怎么今天一眼就爱上了？就因为他穿了格子衬衫牛仔裤？别告诉我你有服装控。”
“都说了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也许是他今天特别特别好看吧，以前见面他都打扮得很贵气，今□□着亲民，距离感也一下子消失了。”
谢正衍口述中回忆当时画面，禁不住流露倾慕。
“今天看到他，我突然想起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我觉得他正好符合这首诗的诗意。”
千帆想是大受刺激，不回话，直接开嗓唱歌。
“西湖美景三月天啊哎，春雨如酒柳如烟啊哎~”
谢正衍雷击天灵，大声嗔叱“不要恶搞好不好！你这样真的可恶透了！”
千帆的冷笑更增加五成力度“我这不是在祝福你嘛，千年等一回，终于等到让你情窦初开的人了，愿你们有缘千里来相会，白首同心在眼前。”
“同心个鬼啊，再说我真生气了。”
“呵呵，不想收祝福，那我上诅咒了，西湖的水，我的泪，我情愿和你化做一团火焰，啊~啊~啊~”
他冷幽默玩得得心应手，谢正衍忍不住怒转笑“你瞎想什么啊，我只是悄悄暗恋他，又不会做什么。”
此言一出，千帆立刻收敛，狐疑道“你要保持单箭头，不打算采取行动？”
“什么行动？”
“跟他表白呀。”
“切，我才不会干那种失败几率百分之三百的事呢，而且我以后要尽量跟他保持距离，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
“……现在虽然动了心但还能自控，我怕继续见面我会越来越喜欢他，到时难以自拔就危险了。且不说都是男人，就是性别不同我和他也是两个世界的人，要是动了不现实的念头，只会自找苦吃。”
“你认真的？已经喜欢到患得患失的程度了？”
“嗯，就是有这种趋势才要防患未然，我的人生够不顺了，可不能再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千帆不知在想什么，足足沉默了两分钟，谢正衍喊了他好几次，暗暗嘀咕这人是不是又要发表奇论，听他呵呵呵阴笑，马上明白自己中奖了。
“哑笛大大，我改主意了，以后坚决不跟你面基！哼！”
他最后那个“哼”分明在模仿谢正衍，叫人好气又好笑。
谢正衍已被这老男孩搞得没脾气，苦笑问他“你又怎么啦？”
“我嫉妒啊，你喜欢容川不喜欢我，还为他要死要活，我何必再跟你见面自取其辱呢，反正我又丑又穷，只会让人做噩梦，那我们以后保持距离好了。等你对容川死心，重新直回来，我们再重续前缘。”
千帆胡闹够了，用“拜拜”表情断后，遁走而去。谢正衍被他胡搅蛮缠气得头疼，夜里翻来覆去思索，淘出一个惊人的假设。
老千经常无理取闹吃飞醋，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这假设刚一成型便被他使劲狠命敲脑袋打散，并轻易找到毋庸置疑的保障。
老千是个宇直，当初eafol跟他那么要好，痴心倒贴都没掰弯他，论颜值、能力、财富，我没有一样能够跟eafol比较，连他都打动不了老千，何况是我。哼，这个怪大叔一定是习惯性恶作剧，逮着机会就拿人寻开心，讨厌，真讨厌……
他抱着福子在凉被下滚了一遭，心气渐平，不久又生出新的见解。
也许，他是怕我难堪，故意耍嘴皮子帮我转移视点呢？老千爱恶搞，心地却温柔体贴，认识以来帮过我那么多忙，放眼周围，还有谁比他更理解我照顾我……
择定想法，夜来香般的温馨便在心田成片开放，而且抓得着捧得住，微笑时舌尖也能品出甘甜了。看来实实在在的友情当真比镜花水月的爱欲宝贵得多，后者是生理激素失调，前者才是能够安身立命的依靠。
第51章 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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