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籍长春,现居地西安。”
“西安!?”
谢正衍不自觉升调,听到这个城市名,他首先想到容川,听说他也是西安人。
“西安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啊。”
他为自己的荒唐联想羞赧,声音顺着欣喜的抛物线下坠,接近傻笑。
千帆问他可曾到过西安,他诚实摇头“没有,我是看书上写的,中国四大古都之一嘛,以前是华夏文明的中心,好多历史名人都在那里生活过,一想到街道都是李白杜甫曾经走过的,就觉得好梦幻。”
千帆失笑“哑笛大大真是标准的文科生,我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浪漫情怀。”
浪漫情怀用在男人身上多少有点流于阴柔的谑味,谢正衍囧道“浪漫谈不上啦,我是真的很喜欢古典文化,你多看看中国的古籍就明白了,我们国家的文明真是全世界最有魅力,最了不起的。”
“哈哈,我这人就是读书少,你有空推荐几本有价值的给我吧。”
“好啊,我明天就理个书单给你,那些书我都有电子版,不用你花钱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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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交流(2)
天马行空的聊了一会儿,谢正衍的警惕性渐渐消失,并从谈话中体会到了真正的休闲。可能是千帆交代贫寒家世,又坦言自己是个没有固定工作,住在月租300块的地下室,靠打零工为生的穷屌丝,让他引为侪辈。人嘛,总是物以类聚,阶级是阻碍人际交往的最大矛盾,消弭了身份地位财富的差距,纵然性格疏异也可自在相处。
正是融洽,千帆忽然转话题,问他是怎么感冒的。
谢正衍说“前几天失眠,又淋了一场雨,当天就开始伤风了。”
“这样就能病到卧床不起,简直弱爆了。”
“你少说风凉话,我会失眠还不是你害的。”
“怎么讲?”
“就是我们吵架然后我又去跟你道歉那两晚啊,被你气得睡不着觉,接连两夜都是睁着眼睛度过的。”
“哈哈哈,怪我咯。那你又是被谁害得淋雨的?”
提起后一桩谢正衍胸口便有些怦怦然,忍不住暗自拿千帆和容川做比,轻笑挤兑“是个非常好的人,跟你完全不同。”
“害你淋雨也夸好,哑笛大大真是抖。”
“没有,不是他害的,是我自己只顾着偷看……”
谢正衍一不留神话头便像顽皮精灵偷跑出来,他慌忙紧扣牙关,却只咬住精灵的衣衫,话的含义已裸、露在外,诱出千帆诡诈的笑声。
“原来你是因为偷窥人家入神,淋雨了都不知道啊,哈哈哈,怎么会有哑笛大大这么花痴的人,我听都没听过,太搞笑了。”
“不要笑!遇到好看的人本来就会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我就不信你没有过那种经历!”
“恩恩,这种感受我理解,我以前也会拿艾玛沃森、卡雅斯考达里奥这些美妞的照片当桌面,可是从没迷到像你那样忘乎所以。你那天看到的美人到底多正点,我很好奇呀。”
千帆的嗓音沿着笑声消失的轨迹低下去,似一枚弯弯的小钩,勾住谢正衍的心虚,他吭吭哧哧回绝。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别这么小气嘛,好东西应该拿出来大家分享,那妞儿长什么样?胸部丰满吗?”
“你干嘛这么猥琐!人家不是那样的!”
“哈哈哈,谁叫你先吊人胃口,再不说我就把这个当成笑话放到剧组群里去,到时洋葱她们肯定会变本加厉的逼问你。”
千帆原形毕露的恢复无赖本色,气得谢正衍浓烟滚滚,真想弄颗微型洲际导弹炸烂他那张贱嘴。可恨气场太弱,镇不住这妖怪,又拙于撒谎,没编几句就慌张露怯的被老狐狸当面识破,很快跌跌撞撞走进死胡同。
“烦死了,跟你说实话吧,那个人,不是女的。”
“不是女的?那是个人妖?”
“……千帆大大,我要挂电话了。”
“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就更纳闷了,你干嘛盯着个男人看,你是gay?”
“不是!”
“那为什么?”
这问题真令谢正衍糊涂,没时间深究,只好凭本能回答“因为,很羡慕他啊。长那么帅、个子高、气质好、会打扮、有钱,还很有才,我再投几次胎都变不成那样。”
千帆发出质疑的咝声“前面几点还能靠外表判断,可是你怎么知道他有才?你认识他?”
“恩,认识啊。”
“是你朋友?”
“切,我哪儿配交那种朋友,他是我的客户,一个很厉害的珠宝设计师。”
谢正衍不知道自己的语尾正摆动憧憬的水波,他自来就是这样少城府,心有所思,马上会从言谈表情里得到映射。
千帆停止顺藤摸瓜,转而自介“珠宝设计?我也是干这个的。”
“啊!?你也是珠宝设计师?”
谢正衍咂舌扬眉,反过来追问“你真是干这个的?完全看不出来啊。”
千帆一定在翻白眼,语气哂哂的“哑笛大大,拜托你区别待遇别这么明显,我怎么就不像是干这一行的了?难道给你的印象和那个帅哥差很远?”
“是,你俩简直天差地别。”
“……很好,坦率也是难得的优点。”
“可是,千帆大大你既然是珠宝设计师就不该受穷啊,据我所知这行待遇还是不错的。”
“那是你不了解,每一个行业都有精英和低层,你崇拜的那个帅哥身在金字塔尖,我这种卢瑟还在地狱里挣扎爬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头。”
谢正衍思之有理,同时萌生怜悯。想想看,容川在高不可攀的云端,他和千帆同在贫困中坐井观天,所以说到距离,倒是他俩更接近。层次比肩,往往会将自勉转换成对对方的鼓舞,他当下诚恳劝慰“千帆大大别气馁,你上次也说凡事要从小处做起,工作更该如此啊,我跟你差不多,事业也刚刚在起步阶段,经常困难重重的,好像看不到明天的路在哪里。可越是这样越不能放弃,因为我们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独立打拼,不然就没办法活下去了。”
千帆默然片刻,再接话仍是闷闷不乐。
“道理我都懂,可听你提到那个帅哥同行,我一下子心理失衡了,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不想因为自己的话给他人制造心理负担,谢正衍急忙疏导“他是他,我们是我们,用不着比较。你沿着自己的人生路奋斗就好,何必在意别人是怎么个活法。”
“可是人家快马加鞭日行千里,我光脚走路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成功的终点。”
“虽然走得慢了点,但也能更加从容的欣赏沿路的风景啊。我是这么认为的,人生每个阶段都有各自的优点和好处,过了这段历程就像火车过站,之前看到的经历的东西都不可复制了。比如跟某个人只能在特定的时间段邂逅相处,等缘分到了就分开,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其中一人走得越快,相隔的距离也就越远,彼此可能都会后悔,为什么不趁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多珍惜对方。当然我这只是拿人与人的感情做比喻,推及到事业、生活上也是一样的,珍惜现在才能放眼未来。”
千帆破口大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恣肆,甚至笑得接连咳嗽,喘着气说“哑笛大大,以后叫你鸡汤小王子好不好?高中毕业后就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了,像你这么正直的三观不去当老师实在可惜,我要是家长一定很放心把孩子交给你。”
怀疑自己又当了笑料,谢正衍晴转浓阴,反讽“想要孩子更得好好奋斗,抚养子女需要花很多钱。”
千帆并不赞同此说“有了小孩给他吃饱穿暖就行了,让他来见识这花花世界够不错了,难不成还要当佛爷供起来?”
他的瞎眼飞刀就是如此精准,一招击碎谢正衍刚刚建立起来的好感,其实这也不能全赖千帆,他的心本身千疮百孔,稍不注意就会擦刮得脓血齐流,而触动伤势的后果往往是失控虓怒。
“你以为每个孩子都是自愿出生的?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丑陋险恶的人情世故,有的小孩一出生就陷在水深火热的日子里,备受折磨生不如死,作为他们的父母,有什么脸大摇大摆以恩人自居?想生小孩,就得拿出十足的爱心和责任心,在孩子幼小时呵护他疼爱他,在他成长阶段关心他教导他,生下孩子只保证他基本的温饱,然后丢在一旁漠不关心任其自生自灭,这跟随便养条猫狗没区别。我还知道照顾我家狗狗的情绪,每天抽时间陪它玩,可有的孩子在父母眼里连狗都不如!”
谢正衍感到胸口窜起乱火,烈焰烧烤心脏,不住激昂陈词,已大大脱离辩论范畴。千帆惊错插话“哑笛大大,我只是随口一说,我这人不喜欢小孩,以后要不要生孩子还得打问号呢。你别激动,这都半夜了,当心吵到邻居。”
谢正衍咬牙囚禁话语,颤抖的气息却仍在越狱,周围一片死寂,如同扩音器抬高了这唯一的声响,仿佛一个忧伤的鬼魂在坟墓里呻、吟。
过了十几秒,千帆柔声下气问他“哑笛大大,你是不是又哭啦?”
“没有!”
谢正衍挺胸抬头,用力深呼吸,把佯装镇静当做对自身演技的磨练。
“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想睡觉了。”
“行,睡之前你再去喝碗姜汤吧。”
“为什么?”
“那玩意不是灵丹妙药,得多喝几次巩固疗效,不然病情会反复。”
收到关心,谢正衍又心软了,鼻子发酸,赶忙用力擤一擤。
“知道了,谢谢你。”
“恩,那晚安了,祝你尽早康复。”
“等等!”
谢正衍不由自主叫住他,总感觉这样分别会有不知好歹之嫌,想了想,小声嗫嚅“那个,我会遵守约定的,等病好以后会按时去跟你汇报你想听的八卦。可是我在圈子里的人脉也不宽,可能搜集不到你期待的信息量。”
“哈哈,没事,积少成多嘛。”
“还有,我真觉得你声音蛮不错的,好好努力可以凭真本事出人头地,没必要去当小道王,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是将来成名了还会变成洗不掉的大污点。”
千帆好像又被他挑起几分兴致,莞尔“你真觉得我声音好听?”
“是啊,很有成熟男人魅力,一定会大受女听众欢迎。”
“那比起你崇拜的帅哥设计师呢?”
“我还没听过他的声音。”
“这样啊,万一他也是我这一类的声音,你会是什么感想?”
“哈?”
“会不会有啊,那样真是太完美了,这种想法?”
“……千帆大大。”
“我这是在培养自己的自信,你别打击我。”
“是,假如是那样的话就真的太完美了,我是真心这么想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