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接剧（1）
他生了整整一天闷气，晚上去找知乎君诉苦，知乎君好像早已预知这一结果，骂声连连的陪他泄愤。
“你别信乌白凤的鬼话，老常那么稳重的人怎么可能指名要跟谁搭档？再说莫小七的能力也跟他不匹配呀。”
他接着陈述隐情，原来前段时间莫小七搭上中抓第一大社“余音绕梁”剧团的副社长苏雪裴，男的卖脸蛋女的卖资源，天雷勾地火，姐弟恋开花结果，就把谢正衍祭出去当了花肥。苏雪裴和常偲景关系好，约剧十拿九稳，以此来跟乌白凤谈条件，要用主役攻换主役受，让自己的小马驹莫小七顶替谢正衍。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事，这不就是娱乐圈常说的‘带资进组’？他莫小七靠拽女人的裙摆上位，还有没有点男人的骨气啊！”
谢正衍气得嗓子冒烟，一口气灌下两大杯水。知乎君虽然心疼他，对此也表示无奈，只把“这圈子就这样，看人下菜是常态，习惯就好”之类的经验之谈用来开解。等他痛痛快快发完脾气，又转回头问“那个二授剧组你打算怎么处理？接吗？”
谢正衍正在气头上，一切以自尊为原点，拒不接受伪劣的施舍。知乎君这时却反过来劝他接剧，还头头是道的做了分析，说新人跟大牌cv搭档回报大风险更大，脚步跟上了自然是水涨船高，但若是掉链子拖后腿，那剧粉路人围攻起来也会比平常更为猛烈。莫小七那种平均线以下的水准，仗着颜粉和苏雪裴撑腰，混点小场面还能糊弄过去，遇到《谎言》这种有深度，必须靠高超演技诠释的剧立马现原形。中抓史上历来不乏多授权剧组明争暗斗的精彩案例，以谢正衍的水平斗败莫小七绰绰有余，到时再勾兑几个剧评号引导风向，还怕不臊乌白凤等人一鼻子灰？
他的这种曲线复仇策略确有一定可行性，但谢正衍没信心，单挑莫小七尚有把握，可剧出彩与否还得依靠整体质量，一个初出茅庐的新白透剧组哪儿干得过大牌云集的豪华团队？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岂不再丢一次脸？
于是他决定对此事冷处理，不回复乌白凤也不再向任何人提及此剧，就这样拖了一星期，周末，那个二授剧组的策划居然找上门来。
“短笛大大好，我是《谎言》的策划洋葱，来找你谈做剧的事。”
来人顶着一个傻大瞄头像，id叫做“等叆dē洋蔥”，签名里是一排奇形怪状的火星文字。谢正衍直冒黑线，入圈以来他前前后后接触了百来个策划，感受过各种画风，这种热爱火星语的脑残党大多是未成年的高中生，一时热情攒个剧组，骚扰为主花痴为辅，真正做剧的热情最多维持三分钟，坑剧简直分分钟的事。要是哪个cv愿意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不靠谱的人身上，不是眼瞎就是犯病。
嫌弃心一起，加上之前打定的主意，他只想三两句话打发了事，洋葱却傻萌傻萌的做起自荐。
“上次乌白凤大大帮我找你邀剧，我忘记给她卡司表了，后来去找她，她说由我自己跟你说比较好，还说你工作忙，平时估计没空，叫我等到周末再来。”
她做完开篇便发来文档，谢正衍总得象征性看看才好回绝，点开后倒吃了一惊。
“staff策划洋葱、导演胭脂井、编剧春桃、后期小美、美工荷塘月色、填词歌后翻唱苏州月。”
别的眼生，“春桃”、“苏州月”这两个id却有些来历，一个是资深编剧，产出不多口碑不错，后一个名气更大，是圈子里公认的才女词作兼歌手，一般人想跟她合作还一曲难求。
剧本乃一剧之本，好编剧才能为剧打牢基石，否则再华丽的屋宇也是空中楼阁，虚有其表。而一首优美动听的ed更能为剧增光添彩，起到升华与推广的重要作用。现在该剧组找了两位能人身任编剧和歌曲制作，似乎能够保障剧有一个良好的雏形。
心念稍动，下面的cv名单更让他目瞪口哆。
“秦瑞三更弦断”
以为自己眼花，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的确确是“三更弦断”四个字。
“额~请问这个三更弦断是配《梦断清都》和《长安客》的那个三更弦断大大吗？”
他认真提问被洋葱当做玩笑，回复笑哭表情“短笛大大在逗我吗？网配圈除了三更大大还有其他人叫这个id？”
谢正衍始信真是本人无误，但更大的疑问接踵而至，以三更弦断的江湖地位，怎么会给这种草台班子唱戏？要知道他之前可是连乌白凤的剧组都瞧不上的啊。
这就同马云忽然加入传销组织一样不可思议！
不过奇怪归奇怪，他对这个扛着含笑半步癫大旗做无本生意的新白透策划倒有点刮目相看了，也对这个剧产生一点念想。三更弦断虽然婊气冲天，又是自家亲友紫茗倾国的the one对象，但毕竟人气和戏感摆在那里，有他这种流量宝坐镇，自然不愁收听率和关注度。
“短笛大大，你也考虑好几天了，今天是不是能给我一个答复呢？”
在洋葱直率热情的询问下，谢正衍动摇了，可又不想像哈巴狗那样兴冲冲点头，故作姿态反问“你觉得我真的适合这个角色吗？”
洋葱不知他在装逼，诚实抛出见解“适合啊，简直太适合了！”
“真的吗？”
谢正衍有点高兴，可刚刚热乎的心马上被这傻白甜冰镇，她不夸声线不夸戏感，只夸“因为你的声音和三更大大很像啊，文里苏黎秦瑞长相声音都相似，广播剧看不到影像，要是声音区别再明显点就太出戏了。你不知道一开始为了找一个跟三更大大声音相似的cv我有多苦恼，下载一堆声线，几天几夜耳朵都快听聋了。还好有乌白凤大大推荐，她说你的声音和三更大大很接近，还被圈里人称作‘小三更’呢。”
她活泼天真的语句里仿佛裹满钉子，将谢正衍的自尊心扎成筛子，震愤的闪电劈碎理智，面对小透明策划无须忍辱负重，盛怒下他直接摁下电源，把一切岂有此理的人事关进黑匣。
为什么每个人都把他当做三更弦断的附庸？好像除此以外他再无别的出路。什么大树底下好乘凉，难道他注定永远屈居檐下，借着三更弦断的名头才能混饭吃？这未免太小瞧人了吧！
他懊丧的冲完凉，熄灯上床，福子乖乖跳上来窝在他的臂弯里轻轻舔他的手指，这温柔的亲昵使他逐渐平静，一面劝慰自己不要为没相干的人动怒，一面又忍不住拿起手机去刷三更弦断的微博。
去年便开始偷偷关注这个人，他对三更弦断的了解不比某些脑残粉少，假如遇到刚入圈的新人求科普，他已能如数家珍的介绍此人种种特性虚荣、爱现、矫情、装逼、自大、冷漠、还有那天然招黑的迷之自信，而造就这诸多品质的都是他那优越的生活。
同为上海人，谢正衍清楚三更弦断所处的中产阶级有着怎样的生活状态住整洁安静的电梯公寓，从事稳定体面的工作，领着丰厚的薪水，穿着优雅得体，出入都有汽车代步，业余生活丰富多彩，吃喝玩乐四处旅游，不用负担家中生计，还常常能从父母处领到可观的零花钱，简直比神仙还滋润快活。
像今天，这位聚聚又是一下班便驱车前往崇明岛消暑，住在舒适雅静的海滨酒店里，吃豪华大餐、看演出、放烟火，再发到微博来显摆。看到粉丝们对着他用自拍杆拍出的朦胧侧影吹捧跪舔，谢正衍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样是人，境遇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莫非真是别人前世比自己多行善事多积德，今生才修来这等好福气。荒唐的是，居然有那么多人把他们摆在一起谈论，可笑不可笑？
原以为这引发惆怅的一页会就此翻过，次日紫茗倾国忽然跳出来做书签，耳听八方的她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探听到《谎言》二授版的情况，缠着谢正衍，非逼他接剧不可。
“小笛这是我们打击三更的绝佳机会，你千万别错过！”
她不知是兴奋过度还是有意无视谢正衍的消沉，舌底澜翻叨个不停，掐指一算便把三更弦断接剧的动机分析透彻。
“含笑上次为三更的剧写了剧评，三更接她亲友的剧是为了还人情，你想想看，那个新白透剧组好容易请到这么大的咖位，怎么可能不让他配主役受？现在换成炮灰受，肯定是三更婊自己的意思。”
“……他为什么要换？嫌主役受台词多吗？”
“啧啧，小笛你真傻还是假傻？这点路数都瞧不出来，三更这么做明摆着在搞九鸢啊，这几年他和九鸢为争头牌受音的位置闹了不少幺蛾子，他觉得九鸢样样不如他，不过在摆老资格的谱，一直想找机会跟他正面干一架呢。这次九鸢在乌白凤的剧组配秦瑞，他也来配秦瑞，等到发剧时听众自然要把两个版本进行比较，同一个角色比较最明显，到时他不就可以借机踩一踩九鸢了吗？”
“原来是这样。”
谢正衍恍然大悟，知乎君曾献计让他用苏黎这角色修理莫小七，没想到大火练真金的好戏倒被三更弦断捷足先登，真不愧是聚聚，就是敢想敢干。
紫茗倾国继续游说“《谎言》里最带感的就是替身梗，苏黎秦瑞是原耽有名的两大掐货，谁要是配了他们也会被全方位比较，我一直认为你配剧比三更婊好很多，在这部剧上打擂台再合适不过。他用螳螂捕蝉对付九鸢，我们就给他来个黄雀在后，不弄他个活现眼不算完！”
谢正衍被动注射了大剂量的兴奋剂，情绪却始终不能激昂，缺乏与大牌比拼的自信，更预感该剧会是水深火热的祸兜子，很不愿趟这滩浑水。
紫茗倾国急于求成，哄劝不成竟下起最后通牒。
“小笛，这可是个红剧，不说作者的授权多抢手，又是乌白凤亲自引荐，剧组里还有圈里顶尖的红cv，你一个新人推三阻四，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肯定要嘲你翅膀没硬就耍大牌，以后谁还愿意找你约剧？未红先黑，你的路就走到头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威胁果然奏效，谢正衍纠结一上午最终妥协，主动去敲洋葱的扣扣，还想着对方若黑脸相向，自己该编个什么的理由为昨晚的断线做解释，不料洋葱回复时喜笑颜开“短笛大大！我昨天睡太晚，刚起床，让你久等了真对不起！”
谢正衍以为她装傻，愧疚之下谎称自家昨晚突然停电，并非故意终止谈话。
洋葱深信不疑“恩恩，我猜也是这样，那么接剧的事就这么定了好吗？这样小伙伴们也能安心了。”
谢正衍走到这步已无法回头，只得拿出谦逊的态度为以后的交道做疏通“你能这么信任我我很高兴，就怕配不好会让剧组成员失望。”
“不会的，你一定能配得很棒的，相信你！”
“那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好哒！短笛大大，我现在就加你进剧组群啦！”
“……其实昨天我就想提醒你，我不叫短笛……”
“哈？”
“我的id是哑笛无声。”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看错了，不过哑笛大大你太谦虚啦，怎么能说自己是哑笛呢，这次我们一定会齐心协力把你吹得要多响有多响，相信我！握拳！fightg！”
第9章 接剧（2）
几秒钟后谢正衍收到剧组群的邀请信息，进群后洋葱十分狗腿的致欢迎辞“啊啊啊啊！哑笛大大是这部剧的主役受，大家快列队迎接！”
士大夫们纷纷跳出来问好，谢正衍一一礼貌回应，但打从进门起便把注意力放在界面右边的群成员名单上。洋葱画风脑残，剧组群倒建得很专业，所有士大夫都是很标准的“职能角色名+网配id”的清晰格式，三更弦断也赫然在列，只是头像灰蒙蒙的，似乎并不在线。
谢正衍此前也在他主役的剧里配跑过龙套，很少见他加剧组群，像这次这样亲身莅临已算额外赏光，凭他的高冷做派，别指望能放下身段与民同乐，多半从头到尾躺尸，不会浮来冒半个泡。
再看主役攻，谢正衍又有些傻眼。
“千帆”，这id从没听过啊。
他顺手点开对方的扣扣资料，这货的头像是系统自定义的公企鹅，空间一片空白，没有照片，没有签名也没有任何个人资料，除了顶着一个叫“圣诞节前的老火鸡”的诡异扣扣名之外，简直比僵尸号还不敬业。
洋葱她该不会随便从荒郊野外拉了个新人来跟他们搭戏吧！？顾长生是全剧枢纽，对戏感要求不是一般的高，和两个受役都有很多对手戏，三更弦断盛名在外，自己对苏黎这个角色也挺有把握，要是主役攻的水准跟他们差太远，那带给听众的感受无异于武大郎配潘金莲，狗血虐恋变成搞笑闹剧，洋相可就出大了。
谢正衍一有焦思脑袋就开始作痛，这时洋葱忽然千帆，喜滋滋说“千帆大大快粗来，我找到主役受啦，你答应过我抽空对声线的，现在可以预约了！”
一小时后对方现身，不咸不淡的发了个“嗨~”
谢正衍正想摸摸此人底细，友好的自我介绍“千帆大大好，我是哑笛无声，很高兴能跟你合作。”
千帆只回了记笑脸，是冷漠是傲慢一时还看不清，洋葱又咋呼“千帆大大，哑笛大大和三更大大的声音真的超像的，昨天我专门比较过，有时根本分不出谁是谁，太符合文里对苏黎和秦瑞的描述了。”
谢正衍原以为剧组里只有这小策划情商为负，谁知千帆接下来的回答更令人无语。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我跟三更对声线，反正很像，他可以同时代表两个人啊。”
太失礼的含义叫其他人头悬冷汗，反应稍快的导演胭脂井跑出来打圆场“千帆大大又在搞怪，三更大大配的是秦瑞，跟主役受苏黎风格差很多，你难道想让他分裂着配？”
别人都想拿手堵他的嘴了，可这“不明生物”仍不识趣的信口开河“三更是学配音专业的嘛，分饰两角也不难吧，可以让他试试。”
听这口气，等于在说主役受的cv是多余的嘛。谢正衍鼻孔里像给心火烧出一个瘤子，呼吸都困难了，一直自认平易逊顺，凡事以和为贵，但也不能做没骨的蚯蚓凭人揉捏吧。如今世风流行欺软怕硬，要是默默的任这无名鼠辈奚落，准被剧组众人当做软柿子，传出去，外面更以为他好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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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住吵架的冲动，打出两行酸讽的回复“三更大大很忙，估计没空对声线，而且他是专业水准，要是发现跟自己搭戏的人水平跟不上，大概会很失望吧，呵呵~”
发出这则消息他便负气离开剧组群，过不多久，洋葱促促刺刺来道歉。
“哑笛大大，你是不是生气了？千帆大大就是那么个人，喜欢开玩笑，群里的人都被他毒舌过，但他只是图好玩，绝对不是针对谁，更没有恶意的。”
谢正衍真想当着这傻妹子的面翻个白眼，千帆刚才那些话分明就是踩低捧高，变相巴结三更弦断，不把他放在眼里。哼，张口闭口“三更三更”的，装得像个老熟人，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人家三更弦断怎么可能看得上？小鹌鹑攀高枝，白日梦做多了吧！
气性刚烈的人说不定就此告吹，可他不是，别人来赔软话，他便拉不下脸发狠，只好言不由衷的装大度“哦，我知道他没恶意，就觉得说的话有点过分，所以也忍不住呛了他一下，他拿三更大大开玩笑这点也不大好，说不定会给人家招黑呢。”
洋葱连声附和“恩恩，我也提醒过他好多次，开玩笑前要先想想别人的感受，等下我再找他谈谈，叫他过来跟你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可是，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什么？你随便问~”
“你们以前跟千帆大大合作过吗？我看他的id有点眼生，以前配过什么剧呀？”
“┗|｀o′|┛嗷~~我也不知道呢，但是听说他声音很苏，戏感据说也炒鸡棒！”
谢正衍一口老血涌到嗓子眼，无限悔恨喷薄而出。身为策划居然连cv的声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拉来做主役，这傻妞真是人如其名，跟洋葱似的层层剥尽也看不见脑仁。
他努力自控，不温不火的问“你没听过他的声音，怎么知道他适不适合角色呢？”
没眼力见的小策划如实回复“是笑笑介绍给我的呀，她说千帆大大配音很棒，叫我放心把角色交给他呢。”
搞了半天又是个关系户，这嘴贱男能抱上含笑半步癫大腿，似乎还有点道行。
谢正衍好奇心起，怒气便大大消减，继续向洋葱刨问根底，可洋葱是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憨包，再也不出有价值的信息，鸡同鸭讲半天，那个千帆还真来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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