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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之门 第4节

作者:水馥之 字数:29153 更新:2021-12-19 21:11:16

    到了青的公寓楼下,把车停好,他们下了车,路灯太暗,青站在阴影里,阔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就听青说“我到家了,时间太晚了,你回去吧。”

    阔抬头看了看顶层青的公寓,说“好,你上楼吧,我这就回去。”

    青转身走了。阔一根烟接一根烟地不停地抽,他一直仰头看着,很久很久,青的窗子都是黑暗的,直到看到一道黯淡的灯光透过无边的孤寂散漫进黑沉沉的夜色,他才将烟头狠狠地扔到地上,用脚使劲辗了辗,转身离去。

    青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四周封闭的村落,一群人手持木棍和各种农具,在疯狂地追打他。暴雨滂沱,泼浇在头上、身上,几乎睁不开眼睛,出村只有一条路,一个路口,路口有一个关卡。他在大雨中奔跑,想逃走,村路泥泞,他摔进泥水中,那群人追了上来,把他围在了中间,拳打脚踢,木棍、铁锹、铁耙比雨还密集地狠狠地砸在他身上。痛,痛,除了痛,还是痛。他挣扎着从人群的缝隙中爬出去,踉踉跄跄地跑向那个关卡,他看到有个人站在那里守着,好像是一个极为熟悉和信任的朋友,看清了,是阔他向阔跑去,他想要大声呼救,可是喊不出声来,他拼命地跑,只要跑过那个关卡,一切就都解脱了。那边没有雨,没有人追打他,只要阔过来伸手拉他一把就可以了。阔看到了他,却冷冷地漠然转过身去。他一下僵在了原地,滂沱的雨水浇注在他身上,胸膛被千斤重锤狠狠地砸裂被背叛的愤怒、绝望与悲哀彻底将他击垮碾碎。

    青从窒息中睁开眼,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噩梦狰狞着袭击了他。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又躺回沙发。

    自此,青没有再见羽,也断绝了和羽的一切联系。羽发信息来问他好不好,他从不回复,他觉得事到如今,这样的寡淡的问候又有什么意义呢。

    过了一年,羽结婚了。结婚之前,羽来找青。

    羽事先并没有通知青他要来,他不想说,他怕青拒绝他登门。青打开门时,看到是他,一声没吭,敞着门,自己走回了沙发坐下。羽跟了进来。

    “我准备结婚了。家是市的。”羽看看青,简短地说,“是我们分开后才认识的。是单先生介绍的。”

    青没有说话。

    “我怕你想不开,专门来跟你说一声。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这一步必须走。”

    青没有说话。

    羽也没再说话,坐下,侧过身看了青一会儿,走了。

    青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躺倒在沙发里。

    结婚时,羽没有请青,青也没有去,子澜帮青找了个借口掩饰过去了。

    后来,在锦瑟园,青听到家人闲谈,说那个女孩家在市,在羽的分公司上班,分公司成立前就和羽认识了,是单先生的侄女。

    青神情微微一变,起身笔直地走回房间,关上门,死死地抓着门把手,头抵在门上,眼睛有些发黑,喘不过气,头晕,全身都僵硬,动不了。

    羽又骗了他。一而再。

    子澜看着青走开,鼻腔有些酸紧,平时她会刻意避免当着青的面谈及羽,总会想办法避免青和羽在家里碰到。青太让她心疼,羽长大了,青却依然是那个心地纯净的孩子。青每次接到子澜“明天你在家好好休息”的回复时,心里都像有刀划了一下,第二天就不回锦瑟园了。但是她没办法让所有的人都这样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会毫无顾忌地笑着跟青提起,提起羽的婚礼多么豪华,新娘的婚纱多么漂亮,羽的家庭多么和美,孩子多么可爱,他们为羽终于有了完整而幸福的家感到高兴。过了一会儿,看到大家不注意,她才走到青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低低说了声“青,开门。”

    门缓缓地安静地打开了,子澜看到一张苍白的脸,那双失神的眼睛里有极力掩饰着的痛苦。青从来没有跟子澜说过关于他和羽的一切,以前没说,现在也不会说,以后,更不会说。他知道姐姐已经有所了解了。子澜走进去,关上门,把青轻轻地抱在怀里,温柔轻缓地拍着青的背,她那个从小被大家宠爱着长大的弟弟,此刻像是一个失去了唯一心爱之物的孩子,却又被最亲近最信赖的人指责痛斥,是如此的悲伤,如此的无助。

    吃完晚饭青就回来了,刚到公寓楼下,就看到阔迎面走过来,阔说刚送一个朋友回来,那个朋友也住在这个小区。

    看着疲惫不堪的青,伤痕累累的神情,呆滞落寞,阔不知自己怎么就热血冲头,伸手抓住青的胳膊,急切切地说“青,不论你究竟和谁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能对我敞开心,你会发现我是个心胸宽广的男人,我能够包容你的一切”

    无缘无故说这个做什么他在暗示什么什么意思他调查他了发现什么了青有股被窥探的怒气,紧紧咬着牙关,呼吸急重,好一会儿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从齿间冷冷地挤出一句话“你什么意思”说完,他就挣了挣胳膊,阔没松,他又挣了挣,阔的手一下就松了,垂下,愣愣地看着他转身走开。

    青始终没有回头。

    阔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打进了地狱。他把青激怒了,他应该知道,青的痛处是触不得的,青从来没有这样冷这样硬地对待过他。阔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恼恨自己的唐突,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青回到家,什么都不想去想,他不敢再让自己想什么,真的太疲惫了,他怕他又会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洗了澡,打开电视,倒了一杯酒,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下去,一阵阵地想要呕吐,用力地忍住,抱着一个大大的靠枕,蜷缩进沙发里,他紧紧贴着沙发,想把自己深深地埋进去,借着酒力,他很快睡去。一连串几近程式化的动作,青做得熟练顺畅。

    一直以来,他甚至不敢再睡在床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空荡荡的,好像躺在悬崖边上,无倚无靠,一个翻身就会跌坠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他就总是把自己灌醉,蜷缩在沙发上,开着电视,闭上眼,让自己尽快睡着。自从和羽分手后,天天如此。

    等青渐渐地适应了没有羽的生活,又能够再回到床上睡觉时,已经二年多过去了。

    第十九章

    本章文案不敢再表白,怕他负担不起,只有夜风清冷中的守候。一场萍水相逢的邂逅,引来一句青,我一定要追到你

    自上次与阔不欢而散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阔只给青发过一次信息,一共两条。

    “最近还好吗”

    “我现在海边。这边在下雨,风很大,海浪从远远的一线奔涌到眼前冲向岩岸,巨浪滔天,轰隆作响。漫天的雨幕,雄浑的大海。此时此刻,真希望你能在身边。”

    他们很久没有联系了,这么长久地不联系这还是第一回,时间长得青甚至都以为阔与他就此不再是朋友,不会再联系了。青默默地看着屏幕上那几行字,按了退出键。

    当再次接到阔邀约的信息时,青想该见见面了,能有真心实意待你的朋友是一辈子的福气。

    青来到茶座时,阔已经到了一会儿了。

    茶座位于休闲广场旁边,隔着玻璃窗就可以看到广场上偶尔走过的行人。阔一直向外看着,他已经看到那个清瘦的身影正穿过广场走过来,温暖和煦的阳光柔和地洒在那个人的身上,却照不进那个人的心里,那个人好像全身都笼罩在一层寒气中,折射开了所有的阳光。阔的心绞痛了一下。

    “抱歉,刚刚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青微微笑笑说。二年多以来,他见人很少,说话很少,表情很少。他努力扯出笑容来,感觉面部的肌肉不太好控制,很久没笑过了,笑得有些夸张。说话也有些费劲,舌头总像转不弯来,他说话原来就慢,现在更慢了。心里苦笑了一下,原来,说话的功能真是可以退化的,希望阔不要感觉出来什么才好。

    “没关系。那么长时间没见了,等得再久都值得。”阔给他倒了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青很随意地就端起来,品了一口,是他爱喝的雀舌,阔还记得。他看看阔,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好像瘦了些。

    他们并没有长久不见的生疏感,也没有尴尬,似乎之前所发生的不快根本不存在,就如平时经常见面一样的自然。他们之间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可是当一个人脆弱到了不能再脆弱的时候,无论伪装的坚强多么厚重坚硬,都会被生生地撕裂出缝隙,而无论是多么细微的纹路,脆弱都会如空气般溢出,流满周身。

    青端起精致的陶瓷茶杯,送到嘴边轻轻地啜了一口后,就无意识地停住了,他怔怔地看着窗外,秋日的午后,空旷的广场,偶有行人走过,阳光暖暖地照在地面上,鸽子散落在四周,咕咕低叫着。

    一首旋律由远而近渐渐浮现,在他脑海中飘飘荡荡。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阔看着青,没有说话,他也习惯了青偶尔的失神。可是这一次,他看到有一种东西随着青失神的目光在隐隐流逝,细细的,淡淡的,透明的。

    像阳光下露珠般羸弱的生命。

    阔猛然抓住青的手,冰凉,冰得他全身打了个寒颤,但他没有松手,好像他一松开,眼前的这个人就再也无法站在阳光下了。

    青感到了手上温厚的暖意,转过眼来,看看他,那双宁静而深邃的眼睛此时却像蒙了一层雾气,阔清楚地看到,那目光并没有真正地落在他的脸上,而是穿透他的脸庞,落在了远处一个什么不知名的地方,像一个病了很久,沉睡了很久的人,刚刚迷茫地睁开眼睛。

    “青,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说吗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把你当作我的家人了。”阔沉吟了许久,最终决定开口。

    青沉默了很久很久。

    “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我的药已经没有了。”青喃喃地说,淡淡的,甚至没有一丝悲伤。

    阔哑然。

    此次会面后,青再次没了音讯,有半个月了。阔每天都会在深夜时分来到青公寓的楼下,坐在石凳上,抬头凝视青的窗子,有时会有一些淡淡的光透出,更多的时候是黑暗。

    他在做什么呢又失眠了吧,整夜整夜的。胃病肯定又重了,有没有按时吃药他瘦得让人心疼等他重新积攒些力气,佯装出轻松的笑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阔看着手机,他知道不会有任何青的信息。他也没有主动发过去,虽然想,但不确定青会不会回复,也怕打扰到他。

    已不敢再表白什么了,怕青负担不起,也怕自己被直接推开。

    夜风清冷,烟已燃到手指处。

    青,我守了你快三十年了,对你,爱情已变成了亲情,你已成为我的家人,是无法割舍的。所以,你可以偶尔也依靠我一下,放松一下,好好休息。我只想在你身边看着你。无论你经历了什么人什么事,都没关系的,青,我都接受。

    你知道吗,我最爱的青,一路上有你,再苦我都愿意;你知道吗,我最爱的青,一路上有你,再痛我也愿意;就算这辈子最后依旧要和你分离,也没关系,只要一路上都有你。

    阔心中默念着,翻来覆去。

    一晃月余过去了。青写了大半天的稿子,觉得有些烦闷,就决定出门走走,漫无目的地走。

    他看到有个宾馆门口树立着一个大大的展牌,里面正在举办摄影展,走过去,看到主办单位是青年摄影家协会,主题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青被这个主题直接吸引了进去。

    然后,他站在了一幅黑白的大幅照片前。那是一片水面广阔的湖,无边无际,被迷蒙的烟雨笼罩着。近处,是茂盛的柳冠,仿佛是从画外伸入的,柳条随风轻扬,优美流畅,稍远处,一道狭长的堤路从湖岸斜斜没入湖面,入水处,有几只山羊,有的在饮水,有的在回叫互唤,一只水牛缓缓行走着,抬了头在低哞,一人戴了斗笠牵着牛绳,朝向湖岸走去,此时正回头看了那牛,湖岸上有三两行人,或挑了扁担,两头垂吊着竹蓝,或扛了锄头在肩上,并不慌张赶路,那姿态悠闲散淡。湖岸向照片边缘延伸了出去。

    “斜风细雨不须归。”青脱口而出,轻不可闻。

    变化式的构图,水墨晕染的光影,富于意味和闲适。

    他久久地看着,恍惚间已觉自己站在了那湖岸之上,心中的烦闷之气尽数被烟雨掠走,复归宁静。

    “你好。请问能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一个不高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青这才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个头比他稍高一点点,大概有一米八,和他差不多的年龄,周身散发着阳光般的明朗,眼睛明亮亮的,脸上有期待还有些紧张。

    “可以。”青微笑,直觉这个人不是什么不良的人,也被他这种直率的行为引得有些莫名的开心,平时对陌生人的谨慎和警惕全都消失了。

    年轻男人立刻递上了一张便签纸和笔,青接过来,写上手机号码,还给他,他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开了,像在逃似的。

    青微微笑了下,又转回头,看那幅照片的作者和照片题名程晓彬,无题。

    嗯,无题,也只能无题了,任何题目都会把观者的感受拘束在一口枯井里。青点点头,很赞同这个题名。他向下一幅作品走过去,直到把展厅里的其他作品看了一遍,比较了一遍,依然感觉没有比那幅作品更能触动他的了,像是一见钟情般的。

    在他回去的路上,手机就有短信进来了。

    “你好,请问能请你喝杯茶吗”

    青看看号码不认识,直觉是刚才那个人的,不过还是应该确认下“你是”

    “我是刚刚在摄影展跟你要电话号码的人。当时你正站在我的作品前。”

    呵呵,原来如此。青感觉很新鲜,孩童般的好奇天性泛起,回复他“好的。”

    程晓彬提前来到了咖啡馆,找了张显眼的靠窗的桌子坐下,他想早些来,早些平复一下心情,却发现自己太失策了,越是等,就越紧张。就在不久的刚才,当那个人站在他的作品前时,那个身影,全身散发着令人血液凝固的高贵气质,像是一位魏晋风流名士,从他的作品中走出来,又似一位民国时期走来的儒雅青年,清隽逸气。看得他全身血液停滞,双脚像是被牢牢地钉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才几乎是冲过去地要了手机号,又逃也似地跑开,从没有过的慌张与狼狈。他心慌意乱地不断往窗外看着,当看到那个期盼中的身影穿过马路向这边走来时,心中立刻雀跃了起来。

    青一进门就看见了他,微微笑了一下径直走过来,刚坐下来,就听对面的人说“我叫程晓彬,这是我的身份证。”程晓彬说着把身份证递了过来,“你就叫我彬吧,叫全名太生疏,叫晓彬吧,小的时候听着还顺耳,长大了又感觉像在叫几岁的小孩子似的。”

    青有些意外,觉得把身份证接过来有些不妥,不接也不妥,但既然对方主动递过来了,索性就接过身份证好好看了看,他比自己大,和羽同年同月,只比羽晚几天,心口沉了一下。他笑了笑把身份证还过去,说“我没带身份证。我叫云子青,云雾的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句里的子和青。你比我大一岁。随便你叫我什么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随口就用了这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来说明自己的名字,话音落下,自己才发觉。

    “名如其人啊。”彬欣喜地说,“哥哥弟弟地叫我也不太适应,我以后就叫你青吧。”

    “好。”青又笑笑。羽也从没喊过他弟弟,而是叫他青,后来曾叫他“老婆”、“宝贝”,他也只在小时候,喊过几次“羽哥哥”,上了初中,就再没喊过,直接就叫“羽”了,后来曾叫他“老公”。胃有些痉挛。

    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他们直接点了餐,彬又开始自我介绍起来,青吃得很少,安静地听彬说话。

    彬在d市国家地理杂志社上班,是个国家级刊物,行业水准很高,他平时的工作就是全国各地跑,拿着相机到处拍片,会拍散片,也会拍专题,他特别喜欢摄影,也喜欢这种工作,自由自在,天马行空,还加入了青年摄影家协会,没二年就被选为了副会长。行内人给他的评价是眼光独到,敏感度强,心思细腻,表现手法独具风格,所以也会有一些图画社、服装品牌请他拍一些照片。

    “今天你刚站在我那幅作品前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彬开心地笑着说。

    “哦,是吗。”青淡淡笑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是你站了很长时间。我就在旁边看着你,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你和那幅图好像就是一体的,感觉你是站在延伸出来的湖岸边一样,但与其他人物又有所不同,像是偶然经过那里的,嗯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是沉静,还有淡雅,像在眺望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总而言之,如果说那幅作品是在画龙,那你才是点睛的一笔。”彬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手式比划着。

    青看了彬一眼,心里惊异,“夸奖了。我是行外人,但在整个展厅里你的那幅照片是最能触动我的,看的时候,就感觉自己一下子轻松下来了,而且看得越久越是感到内心的宁静,仿佛可以听得到微风拂过柳梢的声音,细雨的沙沙声,小羊的叫声,还有老牛的低哞,让人确实产生了那种百忙之中偷得了半日清闲的感觉。真是'羡师此室才方丈,一炷清香尽日留啊。'”青轻笑了下又说,“我不太懂摄影,但至少这是我的真实感觉。”

    “知己知己来,干一杯”彬高兴地直叫,举起手里的咖啡伸向青。

    青端起茶杯笑着和他碰了碰。

    “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适当模特”彬试探着问。

    青淡淡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己倒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好看,有多么适合当模特,充其量是不丑。”想起羽曾经跟他说“你长得真好看。”

    “不会吧”彬瞪大眼睛,夸张地说,“难道星探们都放长假了你这样的如果只能算不丑,那我们还怎么活啊。而且你身材的比例也特别匀称,据我目测嘛,接近黄金分割点了。”

    青被他逗得不禁笑出声来“别夸我了,好像天上仅有,地上绝无似的。再说你也不丑啊。”说完才发现自己措辞不当。

    彬果然立刻一脸沮丧“你看看,我只能是不丑,离丑也不远了”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青想解释。

    彬转而哈哈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两个大男人就别纠结长得好看不好看了,又不是女人,要花容月貌,沉鱼落雁。我是开玩笑的。现在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青警惕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心里已经在打算怎么回绝。

    彬收了笑容,很认真地说“嗯我想请你给我当模特。”看青不解地看着他,又忙说,“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片子,就是一些专题,比如一些情景交融的片子,有时需要有一个灵魂人物在内,可能会以正面出现,也可能只是个侧影或背影。就像今天你看到的那幅作品,如果把你拍进去了,而且是个前侧面远景的话,意境就更丰富了。你的气质特别符合我的拍摄风格。”说完很真诚很期待地看着青。

    青不喜欢被太多人注视的感觉。还在上学时,学校组织文艺汇演,老师让他当主持人,他都拒绝了。如果有可能,他希望不要引起任何人哪怕一点点的注意,这也是迄今为止,他没有接受过任何媒体采访的原因,照片也从不上书籍封内的作者介绍里,所以有时会被称为“最令人期待见面的作者”。可是,眼下感觉实在不好拒绝彬,犹豫了一下就说“我其实不希望被太多人注意到如果可以不具名,或者尽量不以正面出现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放心放心作品发表前,一定先让你过目,只有经过你同意的我才会发表。”彬举起手,急急保证,唯恐晚说了一句青就会反悔。

    吃完饭,走出咖啡馆,他们道了别,青迈步离去,这是近几个月以来,他的心情第一次感觉到欢快。

    彬并没有急着走开,而是看着青渐渐走远,突然一个念头就从脑海中如鱼跃水面般跳了出来“青,我一定要追到你”

    他自己也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接着狠狠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一晚上紧张加兴奋,竟忘了问青是做什么的了,就冒冒然请青当模特,也不知他有没有空,方不方便,不过青既然已经那样说了,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也不知道青有没有女朋友,更重要的是,不知道青是圈里的还是圈外的,但直觉告诉他,青是圈里的,他能感觉出来。不对,如果青是圈里人,那青有没有男朋友又怎么会没有那就竞争吧那双黑眸,纯粹沉静,让人注视着就能平和下来,沉迷其中,他喜欢这样的青。彬深深呼了口气,又雀跃起来,来日方长他跳起来两脚在空中用力地合踢了一下,扭头跑到自己的贝纳利飓风旁,戴上头盔,一加油门绝尘而去。

    第二十章

    本章文案夜已深,是谁在他的耳边说我爱你,又是谁在深夜飞奔到他身边将他拥在怀里。他的眼角微微地湿了。

    青揉揉发酸的眼睛,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一点半多了。下午和程晓彬的结识让他好像看到了一处在他的人生中从未见过的,与众不同的风景,这也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原来人与人的相识还可以这样直率、坦诚,太有趣了。他躺在床上,不断地回想着下午的一个个片断,准备好好构思一下,用到作品里去。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青,你睡了吗”是叶榕。

    “还没有,正准备睡。”青心里奇怪。

    “那你到银河酒吧来一趟吧,阔喝醉了。”叶榕说。

    “嗯”青一时没明白。

    “晚上阔拉着我和曹亦林一起喝酒,阔喝多了,都快成烂泥了,服务生帮着我们俩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酒吧里扛出来,现在他坐酒吧门口,嘴里一直在叫你名字,说什么也不走,都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了,他那么大的个子,加上又醉了,我们俩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也拽不动他。你来一趟吧你来了他说不定就愿意走了。”叶榕说的时候,青听到旁边曹亦林还在劝阔。

    青问了具体地点,说我现在就过去。

    青来到酒吧门前时,阔正坐在台阶上,头低低地垂着,双手抱着头,叶榕和曹亦林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夹持着他。叶榕拍拍阔的背说“醒醒,醒醒,青来了”

    阔一抬头看到青,就咧了个大大的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着青你来啦,一下子就扑到青身上,抱住青,青被扑了个趔趄,连连退了两步,使劲稳住了才没摔倒,然后就听到耳边低低地一句“青,我爱你。”

    青一怔。

    叶榕和曹亦林也起身站在一边,叶榕伸手把阔从青身上拉开,说着“阔,站好站好,青那身板可撑不住你。”

    阔站立不稳,曹亦林又伸手架住他另一边胳膊,两个人才算把他扶稳当了,阔还有些前摇后晃的,脸上还在笑。

    “阔,回家休息吧,啊”青站在阔面前,一步之遥。

    阔凝神看着青,说“嗯好,听你的。”

    叶榕和曹亦林哭笑不得,早知道这样真应该早早地就把青叫来。

    青问叶榕他们“你们送他回去还是我”

    叶榕顿了一下,没说话,曹亦林就说“我们送他回去吧,我们两个人还能架得住他,你根本弄不了他。”

    青回到家,睡意全无,靠在沙发里失神。

    他其实早已隐约察觉到阔对他的感情。当阔把他带到那家gay吧,虽然阔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们只是在卡座里喝着茶,听听音乐,说说话,但四周空气里明显的暧昧已昭示了阔的心情。他装作不知道,他希望和阔只是朋友,因为他的心里只有羽。那天阔说让他对他敞开心门,其实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他以为长久的不回应会让阔有所转变,放弃对他的感情,毕竟这样的感情,在现今这样的社会里也很难对家人、对朋友言明,更何况是一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阔不是说把他当家人了吗今天看来,阔依旧没有放弃,更没想到阔会这样直直地说出来,若不是醉了,阔应该是说不出来的。酒后吐真言啊。

    第二天中午阔打电话给青,抱歉昨晚喝醉害得青也跑了一趟,又把叶榕、曹亦林数落了一番,说不该大半夜地把少爷叫出来,影响他休息,改天一定要好好赔礼,有空时请少爷吃饭。

    青见阔又全然忘记了,也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随口说“好啊,不过以后可别喝那么多了,你自己不是也难受吗。”

    阔哈哈笑着,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嘛。不过,听你的,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那再见了,少爷。”

    昨晚,叶榕和曹亦林扶着阔上车后,叶榕让曹亦林在车里看着阔,他示意青站到稍远的地方,他点燃一支烟,看着青,慢慢地说“阔喜欢你。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了。高中那会儿啥也不懂,只知道大家处得好,走得近也没什么,那时,阔他自己应该也没意识到。

    到了大学,所有对他有好感的并且向他表白的女孩他连想都不想就全部拒绝了,我那时也没有多想什么,就觉得阔心高志远,很有想法,有抱负,是个做大事的人,不想太早谈恋爱吧。直到大三那年,我们一群人在他外租的房子里给他过生日,那天大家玩得都很疯,啤酒白酒混着喝,平时阔还很注意控制自己的酒量,那天不知怎么就敞开了喝,结果就醉得不行了。

    他酒品好,醉了不闹事,就只是抱着头静静地靠墙角坐着,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理人。后来,就那么睡着了,等大家都闹够疯够了,陆续都走了,我把他往床上拉,他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就说了一句”

    叶榕顿了顿,狠狠地吸了口烟,把烟蒂使劲弹出去“他说青,我爱你。”

    青没说话,不知道怎么说,说什么。

    叶榕也没打算要他说什么,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根烟来,点上,继续说“第二天他酒醒了,我就问他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他说不记得,只说自己好像做梦,梦到高中那会儿了。再后来,我就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也暗示他我理解同性恋,他才承认,但死活不说是谁,说对方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圈内人,怕说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我就鼓励他追追看,他也就是笑笑。从我认识他,今天这是他第二次醉成这样了。你看阔平时胸怀坦荡,大大咧咧的,对什么都不介意,他心里其实很苦。”

    青听着,心里一痛,他心疼阔。他能体会到那种深爱却得不到的感觉,而他曾经拥有却又失去,他早已被蚀心噬骨。

    从那晚之后阔再次沉寂,几个月过去了都没有跟青联系。青想大概阔想通了,对于他的事业来说,成立个正常的家庭更有助于他在社会上立足,也许阔现在有恋人了吧,毕竟他是个很容易让女孩子动心的类型。

    在阔悄无声息的日子里,朋友中与青联系最多,见面最多的也就是彬了。

    青又一夜没睡,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一觉醒来到中午了。看看手机,有彬发来的信息,问下午有没有空,把上次拍的服装照拿来给他过目。

    青回复他“好,下午过来吧。”

    彬进了门,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半鼓的信封放到茶几上,然后走到厨房,见青正在洗水果,就站在门旁说“我把你拍片的出场费放茶几上了啊。”

    青没回头,只是说“我只是给你帮个忙而已,又没出什么力,要什么出场费啊。”

    “我知道。但这也不是我给你的,无论是惯例还是行规,品牌商都是要支付这个费用的。”彬拿了个桃子吃了起来。

    青没再说什么,他不喜欢在钱的事情上跟别人争执或推来搡去的,也不在意这样的事情,拿不拿都没什么,拍片子他也只是给彬帮忙。

    自从和彬认识后,彬一有机会就找他当“灵魂人物”拍片,有事没事就打电话约他一起吃饭,还特别不把自己当外人,好像一开始他们就是熟悉得不得了、做了二十年的朋友似的。前段时间,硬是软磨硬泡地让他给一个服装品牌拍了一组平面广告,又是化妆又是做发型,衣服一套接一套地换,鞋一双接一双地穿,好在不用特别摆什么姿势,彬说他想怎么站怎么坐都行,表情也随意,不是必须笑、必须看镜头,要的就是他那种淡淡的,旁若无人,心不在焉的感觉,偶尔才会让他举个手,抬个脸,摆个特定的造型。青被一群人围着,任由摆布,感觉累得快散架了。

    他不喜欢总往外跑,彬就借口让他在家宅着,自己送样片给他审查,实现了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登堂入室,来时还买了一堆水果来,什么时令买什么,都很精致新鲜,倒也合了青的口味。

    端了水果,拿了照片,青领着彬到花园亭子里坐着看。彬睁大眼睛把这个一百多平米的花园来来回回看了三圈,像发现了新世界般,说下次一定要在这个花园里,拍个家居休闲的专题,青一定要答应给他当模特。青无奈地笑笑说到时候再说吧。

    青把照片拿在手里,一张一张慢慢地看,不可否认照片拍得很好,无论是角度、光线、动作还是神情,彬都抓拍到位,把服装风格和品位很好地表现出来了,虽然自己大多时候都是张神情淡漠的脸。但即便是画了妆,熟悉他的人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因为妆面太淡了,就不时地皱皱眉。彬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引得青把照片全部否决了。青看完了一遍,从头又重新看一遍,抬起头看看彬,一眼看到彬带有探询又紧张的神情,就觉得开不了口了。他努力说服自己好在朋友本就不多,平时有联系的人也不多,也未必正好能看到这本杂志,只要不标注模特的姓名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接受,那就这样吧。

    彬欢天喜地地拿着照片走了,走前还给了青一个大大的拥抱,青就微笑着,看他走出了门,心情好像被彬传染得明朗了起来。

    彬把青抱在怀里时,很高兴和青又进了一步,极力克制下了想吻青的冲动。和青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当他每次看着青淡淡的笑容的时候,他就感觉得到青心里有个人,扎得很深。他想他得慢慢来,青是个慢热的人,要一点一滴地打动他,然后进到他心里再也不出来。

    没过几天,那组服装照片很快就通过品牌商审核,准备随下期杂志发表。彬接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打电话给青,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他把消息告诉青时,听青那电话那头说“嗯我知道了”似乎在重重地喘息,语气里有压制,好像很痛苦。

    彬感觉有些不对劲。“青,你怎么了”他紧接着问。

    “没什么”青的回答断断续续,很艰难,有虚弱感。

    “青,你倒底怎么了”彬立刻紧张起来。

    “胃痛”

    “青,你还能开门吧,现在你把门锁打开,然后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彬电话没讲完,已经拿了摩托车钥匙飞速向门外跑去。一路风驰电掣。

    当他冲进门时,青正躺在沙发上,手死死地按着胃部,双眼紧紧闭着,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大口大口用力地喘着气。胃部的疼痛,使得他不由自主地紧紧蜷缩,像个刚来到世间无助的婴孩。彬突然间看到青的嘴角有一丝血迹,他的脑袋“嗡”地一声响。

    “青,你再坚持会儿,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彬贴近青的耳朵喊着。

    青睁开眼睛,无神地望了望他,艰难地摇了摇头,断续说着“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不用去医院”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彬知道青是说一不二的,他也不敢违逆青的意愿,眼下的情况,他又实在搞不清,听青的话意,似乎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不能强行把他送医院去。他紧紧地盯着青,不知怎么办好,又怕青的情况恶化,手机握在手里,已经输好了120三个数,时刻准备第一时间拨打出去。眼下,他只能期待着真像青说的那样,一会儿就好。他给青揉着胸口,给青按捏腿部,把青的手握在手心里他能感觉到青渐渐地全身都僵直发硬,呼吸困难,他不停地给青揉按着,想让青稍微地好过一些,好在青神志是清醒的。看着青痛苦苍白的脸,他的喉咙里好像堵住了什么东西。

    谢天谢地,青渐渐地呼吸平缓了,大汗淋漓,刚才的发作,让他耗尽了力气,沉沉地陷在沙发里,虚弱无力。彬疼惜地给青擦去额头的汗,依旧把青的手轻轻地握着,那冰凉还有些僵硬的手似乎动了动。

    “沙发上躺着不舒服,我把你抱床上去吧”彬在青耳边轻声说。

    青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没有回答的力气了。

    彬看青没有表示什么,就把青从沙上抱起来,走向卧室,轻轻放到床上,然后自己也脱下外套,坐到床上,把虚软的青轻柔地抱起,轻轻圈在胳膊中,让全身冰冷的青依在自己怀里,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他希望自己的体温能让青感受到一丝温暖。他盯着对面的墙壁上淡绿色的壁纸,沉默着,听着青微弱的呼吸,似有似无,有时是长时间的停顿,他的心脏被青的呼吸紧紧拉扯着,他似乎也要没了呼吸。

    很久,方才听青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没事了。时间晚了,你回去吧。谢谢你。”

    彬放开他,在他后背放了个靠枕说“好,我先给你倒杯水,再看着你一会儿。”

    青没有再说话,靠着枕头闭目休息。彬来到卫生间,打开灯,看了一眼马桶,果然鲜红的血染红了马桶里的水,他鼻子一酸,飞快地用手背擦掉溢出眼角的泪,按下冲水键,借着水声使劲吸了吸鼻子,然后低着头回到厨房倒了杯热水,端送到青嘴边,青喝了几口,摇摇头,彬放下杯子,扶起青,给青轻轻揉着胃部,揉了一会儿,又给青按揉后背,青都由他。

    “只是胃痛”彬问。

    青点点头。

    “怎么会突然发作得这么厉害吃了什么刺激性的东西了”

    青摇摇头,没有说话。晚上,他无意中打开了很久都没有打开过的茶几抽屉时,一眼看到了一把钥匙,上面有一个心形的钥匙扣,他的户门钥匙,原来是羽拿着的,他曾以为羽依旧还保留着,心里总还存着一丝丝的幻想和期盼。却不知道何时,羽放回了这里,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这就意味着,羽,再也没有想回来过,意味着,他和羽的感情上的那一点点微弱的联系彻底断裂了,可笑自己竟然那么多年还在一厢情愿胃就是那时开始剧痛的。

    “要不要吃些药”彬轻声问,那滩血迹总在他眼前晃,晃得他心焦。

    “吃过了。”青简单地回答,其实他什么药都没有,说完他在心里迅速搜寻有可能的药名,如果彬继续问他,他不至于露了马脚,否则彬很可能给他买一堆“对的”药来。

    “我晚上不走了,陪你一晚,明天再走,行不行”彬又小声试探着问。

    青又摇摇头,过一会儿才说“我没事,休息一晚就好了。”

    “我不放心。我就睡沙发上。”彬还想坚持一下,他心里也知道他的坚持到了青这里,基本上都是无果的。

    青果然还是摇了摇头“真的没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他心底浮起,此时此刻,他真的不需要任何人守在身边么虚假的坚强啊,他不由得嘲笑了自己。

    彬不再坚持,低声说“那我再陪你一会儿。”

    青不再说什么了,他也知道彬的关心中没有任何虚假做作的成份,他也不忍继续拂了彬的好意。

    彬看到青似乎有些力不可支了,就扶他平躺下来,给他盖好了被子,手轻轻抚过他的脸,低声说“我走了,你好好睡吧。我把你手机放在枕边了,我的号码已经调出来就在屏幕上,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明天我再来看你。”

    青微微点了点头,没有睁开眼睛,眼里开始湿了。

    第二十一章

    本章文案一个说,你就从了我吧,一个说,想见见你了。他的爱,要何去何从。

    昨晚,一场突如其来的发作,把青全身的力气都耗尽掏空了,他沉沉地睡到了上午十点多,醒来觉得全身没什么力气,就躺着没动,只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壁纸的纹理,直到彬的信息进来。

    “昨晚休息得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好点”

    青觉得精神已经恢复了些,抓起手机回复“刚刚睡醒,好些了。”

    “中午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过去。”

    “没有,你看着办吧。”青没有拒绝彬,他知道彬有时候也很固执,这种时候,不让他来,他也会来。

    “好,我十二点半左右到”

    青不想再躺着,起来洗了个热水澡,把睡衣换了,又把整套床品都换了下来,塞进了洗衣机。

    打开电视,泡壶茶,懒懒地靠在沙发里,等彬来。

    彬拎了一堆新鲜食材来,有蔬菜,有鸡,还有鱼,连各种辅料佐料都配齐了。

    “我怕饭店的菜不新鲜,外卖店的饭也不干净,就自备食材了。”彬看着青,青的状态是好了一些,虽然还有些苍白和疲惫,但比昨晚好了很多。

    他拎了东西往厨房走,边走边说“中午先给你炖锅鸡汤,你要好好补补。”

    青跟了过去,靠门站着,他不习惯别人随意翻用自己的东西,包括厨房,可是现在他什么也说不出。

    “你别站这儿了,去看看电视,歇着吧。我随便找东西用了啊。”彬说着话手里也没闲着,将袖子高高挼起,从橱柜里找了些碗碟之类的,熟练地分类处理,有的整理好了,放进冰箱,有的洗干净,放在料理台上备用,转身看见青倚靠在门旁,清瘦,无力。

    “好。”青笑笑,没有动,只看着彬忙碌的背影。彬也比较瘦,大概跟他常年东跑西颠的工作有关。彬今天穿了件黑色长袖圆领t恤,下摆松松垮垮地束在牛仔裤里,腰间是一条军旅风格的牛皮腰带,腿瘦长瘦长的,此时系了一件深蓝色暗格围裙,还在腰后打了个花结,居家男人的味道十足,跟自己一开始看到的彬又有所不同了。青一瞬间有了错觉,好像他和彬已经是恋人并同居了。他又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开,去看电视。

    青今天才发现,彬竟然在做菜上也是一把好手。彬给他清炖了一小锅鸡汤,里面还加了西洋参片之类的,香气四溢,倒是勾起了他的食欲,又炒了一盘四季豆,颜色翠绿,配着几丁红椒,很养眼。他很惊异地看着彬,彬笑道“我从上大学到工作包括现在,都是自己给自己做饭吃,一开始是闲着无聊的时候,就翻菜谱的图片看,看着看着就开始研究做法。这不就练出来了。”说着给青盛了碗鸡汤送到青面前。

    “趁热喝,凉了会有一点腥味。”彬说着转身又去给青盛了碗米饭。

    青正喝汤,见他只盛了一碗饭,没有再盛的意思,正要问,彬又说“我是吃过饭来的。”

    青感谢地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汤很好喝,很香。”

    “呵呵,那说明我这几年厨艺没白练。多喝些汤,鸡我只用了半只,剩下的放在冰箱里,改天再给你炖汤,鸡肉不想吃就不吃。晚上给你换换口味,煮鱼汤。”彬知道青口味很挑剔,能喜欢他做的饭菜,让他心里很美,全身都充满了干劲。

    青看看彬,听他的口气竟有不容质疑成分在内,心知彬是关心他,不好推却,便又笑笑答“好。”他看得出来彬很高兴。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彬每天早上八点前准时来到,给青换着花样的煲各种粥,看着青吃完,把青拉到沙发上坐着,或者让青继续去补觉,反正不让青动手收拾,自己把餐具收拾洗理干净,放到消毒柜里,然后去工作,中午十二点至一点间也会准时登门,换着样地给青炖鸡汤、鱼汤或者牛肉汤,再炒个清淡的素菜,晚上六点还是准时来给青换着样的炖汤,或让青直接喝,或下面条,放个荷包蛋,他自己从不和青一起吃,每次青吃完他都把碗碟收拾干净,摆放整齐。青有时实在过意不去,要帮着收拾,彬就开玩笑地说“你就歇着吧,全当我娶了你,伺候你我高兴”

    要么就说“好了,未来的老婆大人,你把身体养好,我就别无他求了”

    青听着他这些半真不假的玩笑话,也只能一笑而过,有时就回他一句“白日做梦做不得。”

    彬也不在意,依旧乐颠颠地忙前忙后。

    起初,在彬给青做了三天饭后,青就忍不住了,让彬不要再来做饭,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彬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唇灰白毫无血色,就说“就做一个星期,你什么都别说了。你真的需要好好补补。我不管,我反正会来。”

    青无奈地笑笑说“好吧,就一个星期啊。”

    过了一个星期,青又跟彬提出不要再专门跑来做饭了,彬就说“你看看你的脸色,还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再做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啊”

    青无语,他知道这种情况下,硬赶彬走,彬也不会走。

    再过了一个星期,青正要开口,彬就抢先说“伤筋动骨的皮肉伤还要养一百天呢,何况你伤的是心血元气,我再给你做一个星期的饭,再说,我也是为了我的拍片事业,我可不希望我的模特风吹吹就飞了。”

    青看彬开始耍赖了,真有些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说“我真的已经恢复了。再说我可以自己做饭吃,要不然还可以点外卖。再不行隔三差五到饭店去吃也行。”

    彬说“你自己做什么还不是清水面条,外卖那样的饭,你吃不了三天就腻。再说饭店的饭哪有我做得干净,更没我做的香吧再让我给你做一个星期饭,你好好吃,只要你脸上有血色了,我保证不再给你做”

    青叹口气,又看着笑嘻嘻的彬,什么也说不出口了。等彬给他连做了三个星期的饭后,青什么也不说了,他知道说了也没用,虽然平时彬总是听他的,但真到了与他身体健康密切相关的时刻,彬就再也不是那个俯首帖耳的彬了。而彬也就当自己之前什么也没说、没保证过,继续又做了一个星期的饭。

    直到青强烈抗议着说“不能再像猪一样吃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让你登门。”

    彬看着青,笑着说“看看我的成果,白里透红,美人一枚。你就从了我吧,我保证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青也看着他,笑着说“你就别做梦了,快点去找个真正的老婆去吧,别天天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彬又说“我娶了老婆,还怎么看管你。哎,我看你的书房里有一台跑步机,你平时有没有锻炼啊”

    青抿了抿嘴,回头看了一眼书房“我可不用你来看管。那个跑步机是以前买的,以前也经常用一用,现在懒得锻炼了。”那是很久以前羽为了督促他每天跑步锻炼身体买给他的,他曾经每天按照羽制订的健身计划一天不落地锻炼,羽有时会抚摸着他的腰说,锻炼很有成效,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曲线优美,这样的手感最诱人。后来他也曾经想把包括跑步机在内的所有羽送给他的东西都处理掉,可终究还是留下了。时至今日,他依然一件不少地保留着羽送他的东西,总觉得那些东西都是特殊的,舍不得丢掉,如果丢掉了,他的心好像也被丢掉了一样。只是羽送他的那些衣服鞋子,他再也没有穿过。想到这些,心里有些堵,眼里暗了下来。

    彬看出了青神色微变,他隐约猜到青的病里也有心病的因素,长时间的精神忧郁,情绪悲伤都会导致胃病加重或者反复发作,而这个心病应该也和青心里的那个人有关联,现在看来,刚刚无意中提起的跑步机和那个人也有关联,但他什么都没问,他知道即便是问了,也会被青轻描淡写地把话题挡开,紧接着又笑笑说“行,那我就不继续催肥了。别忘了你还是我的特邀模特呢,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过几天你得好好请我吃顿饭,犒劳犒劳我。”

    青笑着说着好好好,再见再见,就把彬送出了门。

    在彬“强制”青养病期间,阔像是沉寂在深水中很久后,突然又开始冒出水面一样,他又开始隔三差五地联系青,总想约青见见面,青说没心情出门,就回绝了。不是不想见阔,而是不想让阔看到自己面如死灰的样子,他知道阔的担心一点儿都不会比彬少、比彬轻。阔于是隔段时间就发个信息问候一声,心情怎么样或者,最近好吗或者,今天有没有心情出来喝杯茶或者,今天买到了你推荐的书。或者,或者或者像刚刚他收到的信息“昨晚做梦又梦到了你,想见见你了。”

    青想,阔还是没有放弃吧。阔对他的情根不知是何时深种下的,也许很久远了,没有具体的时间界限,就在日常的点点滴滴中,慢慢埋下种子,慢慢生根,慢慢发芽,慢慢开枝散叶,长成了一棵屹然伫立的参天大树,为他遮风挡雨,任他无情任性。

    阔平时对他种种的好在脑海中一一闪现,二十多年的相处中,这些好,太多,太细微,太动人。只是他一直无视这些,或者他习以为常了。

    一直以来都是阔在照顾他,迁就他。在羽面前,他会顾虑羽的感受,在其他人面前,他本能地在心理上疏远,保持一定的距离,比如彬,但他在阔面前从来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随心所欲,他不会顾虑阔,不管阔会怎么想,好像阔天生就是要把他当少爷奉着的。从小阔就给他带饭送饭,给他洗饭盒洗饭勺。寒假上补习班,怕他吹到寒风了,就穿半个城骑自行车来接送他,像堵墙似的给他挡风。阔一个不小心说错话,他不管不顾地恼了,甩手走人,也是阔一直小心地跟在身后陪不是。他喜欢喝茶,在新茶上市时,阔会第一时间把第一批明前茶送到他面前,会专程跑到无锡给他定制一套紫砂茶具。预定好的饭店,他走到门前看了一眼,因为张口说句不喜欢这地方,阔就会临时换个饭店。阔约了他喝茶吃饭,他可以因为心情不好临时变卦,或者,在喝茶时自顾失神。和阔约好了的时间,如果阔临时有事要晚来,他会转身回家去,取消约会,因为他不喜欢等人。他的性情不喜欢吵闹的地方,阔平时就特别留意清雅安静的餐厅茶座,还要事先考察一下,然后才会约他过去吃饭,会给他推荐特色合口的菜式,会把他吃不完或吃不惯的饭菜毫无顾忌地拿过来吃完,他为难地说那是我吃剩的,阔却不以为意地说“你吃剩的怕什么,又不是别人剩的,再说小的时候我也没少吃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羽既然不爱他了,他又何必如此放不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阔事业有成,人缘广迈,却顶着来自家庭、朋友和社会各方面的种种压力,坚守着自己的感情,不动摇,不妥协,不屈服,不像羽。

    如果没有爱上羽在先,他一定会爱上阔。

    他有时怀疑命运是不是故意拿他开玩笑。他要的那一生一代一双人,初恋到白头的完美感情,他那么努力过,可是得不到,这辈子都得不到了,而他所期待的那种一生只为一人动情,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在横流的物欲、权势地位中,无所畏惧,将世人的眼光抛于身后,像费洛伦蒂诺之于费尔明娜,像格利高力之于阿克西尼娅,像久木之于凛子,像埃德加胡佛之于克莱德托尔森这样的爱情,摆在他的面前,他却要不了,让他在几个人的感情交缠中挣扎喘息,伤了别人,也苦了自己。

    无论结果会怎么样,是否都应该尝试着给阔一次机会呢是否也应该尝试着给自己一次机会呢不让阔和自己在死去的那一天,会因为彼此从来没有开始过而留有人生的遗憾。

    第二十二章

    本章文案我们要不要交往看看这份爱,是一样的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阔盯着手机屏幕,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眼睛有些发黑,他甩甩头,揉揉眼,重新紧紧盯着手机。

    是青回复的信息。

    他仿佛看见青微笑着说“我们要不要交往看看”

    他根本来不及回复,飞快地冲出门,迅速发动车,风驰电掣地向青的所在奔去。

    要当然要这是从不主动的青,这么明确主动地提出来要和他交往他活了快三十年了,还有什么事比这更想要,更重要

    青微笑着打开门时,阔一步跨进去,把青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久久不能释怀。

    “知道我为什么回d市吗”阔看着青的眼睛。

    青扬扬眉,探询地看着阔。

    “因为你在这里。”阔因为太过激动还有些气息不稳,但声音温和沉厚。

    当阔的唇覆上青的唇时,青觉得很异样,甚至很不习惯,他只和羽吻过,他只熟悉羽的味道。而且和羽接吻时,他会沉浸其中,而和阔,此时此刻,他却心猿意马。

    晚上从青的公寓出来,阔满心满脑满腔全身每道血管每一个细胞都被狂喜占据了,让他无所适从,他快要被这狂喜淹死了,他要找个地方发泄,喘口气。

    他人生近三十年的惟一的一份感情,终于得到了回应。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和青在一起,那时不懂,以为只是单纯的同学、朋友间的情谊,青有胃病,他应该照顾他、顺着他。再后来,觉察到青在他心里是特殊的,但依然不知道那是爱情,只以为是单纯的喜欢,因为青与众不同,沉静、聪明、纯净、高贵,没有沾染上同龄人那种年少轻狂,骄傲自大。

    直到上了大学。一开始,当他拒绝那些向他表白爱意的女生时,他只是觉得是因为对她们没感觉,不是他的命中女神,再后来发现自己总是不可救药地想起青,想象着是青在对他说“阔,我喜欢你。”然后,那些人瞬间都被青比下去了。

    原来他不喜欢女人,可他也不喜欢别的男人,他只喜欢青。这份喜欢无关性别,只因为那是青。原来,这辈子他只想和青在一起。

    可是,他却不敢面对青了,他觉得自己的这份感情实在无法对青言明。他也不只一次地想起,上大学离开d市前的那一晚,青唱的那首红豆曲,想起青瞬间恍惚的神情,现在能体会到那首曲里愁肠百结的深情了,也发觉了当时青情绪中的淡淡忧伤,淡淡悲哀和无奈,可那时的青,是为谁在唱呢又是为谁相思为谁愁据他所知,那时的青除了和他们几个人比较熟识外,并没有和谁相处熟稔,即便是他们几个里,青也没有表现出对谁特别,对他也只是更熟一些,但算不上特别的。那晚青的情绪,他第一次看到,青一向心思不外露,难道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青喜欢上了什么人如果青当时已心有所属,那么他更不敢向青表白什么了。大学期间,他爸从部队转业,工作调动到e市,举家也搬去e市,他就再没勇气回d市,只有在很想很想青的时候,才会给鼓起勇气青打个电话,问问胃病怎么样了自己多注意,别总熬夜。之类的。他从来没有提及为什么不回d市,青也从来没有问过他。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大四那年,他意识到他不可能再继续回避自己对青的感情,几年来,他无法遏制地思念着青,想要见青。想了很久,最后拿定了主意,无论青怎么想,无论青是不是圈里的人,他都要争取一下,得之,我运,不得,我命。他这辈子只会、也只能守在青身边,即便青会结婚生子。他不顾老师的挽留,父母的反对,也不再考虑什么留学欧洲,毅然决然地回到了d市,他要在d市扎下根来,只要青还在这里。

    可是他也发现,并不是每次约青出来吃饭,青都会答应,十次里能答应二次吧,弄得他每次开口之前就先紧张好一会儿,怕青会回绝。

    他能感觉得到青心里有很重的事情,埋得很深。再后来,青出来的次数更少了,每次脸色都非常苍白憔悴。但青从不会提及自己的感情,只会就着他的话题,偶尔说上几句,有时还会出神。于是他把多年来收集的青发表的所有作品,重新一遍遍地读,一遍遍地揣摩作品背后所隐藏着的青的感情。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渐渐发现,青对感情是专注和忠诚的,希冀是浪漫和完美的,会全心全意的投入和付出,会毫无保留地信赖和包容,要青爱上一个人不容易,与青相爱的人该有多幸福,一定连做梦都要笑出声的吧。那个人有没有一点可能是自己呢

    同样,如果青受到了伤害,那也一定是刻骨之痛,会在青的心中烙下一生的伤痕,永远无法平复。

    还有曾经戴在青无名指上的戒指

    还有青的那次生病住院

    还有那次青深夜在车里发呆,在他怀抱中痛苦地哭泣

    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竟能舍得让青哪怕有一点点的伤心、痛苦,那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如此宝贵的青,难道那个人不知道吗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现在青的手牵住的是他的手。

    他想好好的大醉一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但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喜欲狂哈哈好诗

    他一个电话就把叶榕从被窝里拉到了酒吧中。拽着叶榕,什么也不解释,一杯接一杯,一瓶接一瓶喝了个痛快,在意识还清醒时,还特意交待叶榕“无论我醉成什么样,都绝不能把青叫来,绝对不能听到了没有你是我兄弟吧,你可不能看我在青面前出丑啊”

    叶榕看着喜形于色神采飞扬的阔,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声,纵使英雄也难过情关。

    阔果然喝得烂醉,最后躺在酒吧沙发上睡着了,好在这是个通宵的酒吧,不撵人,叶榕整整陪了他一夜。到了清晨,酒吧要打烊了,叶榕才把阔喊醒。

    阔一睁眼,看到叶榕第一句话就问“你没给青打电话吧青不知道吧”

    叶榕哭笑不得,说“没有你放一万个心。就没见过你这么重色轻友的,你喝得跟烂泥一样,我陪了你一夜,你也不问问我困不困,累不累,饿不饿,倒先问起青知不知道。你就那么怕青知道啊”

    阔哈哈笑着,一把搂住叶榕的肩“兄弟,要么怎么说我们是好兄弟啊,就别客气了走,我请你吃早饭”

    其实,那天喝醉了,在酒吧门口,他在青耳边说的话,他记得。他当时想,不论青会不会接受他,他都要把这句话讲给青听,那是他的心,他要让青看到。

    阔和青正式开始交往了。但青不愿他跟任何人说起他们的关系,即便是圈子里的人。阔也不介意。他生日那天,当青和他一起站在朋友们面前时,虽然他很想很骄傲地介绍说“这是青,我老婆”不过没关系,他想要的是和青在一起,做一生的伴侣,照顾青一辈子,就这么简单,其他的都不重要。既然是青不喜欢的事情,理所当然就不做。青就是要他的命,他也决不含糊,他的命本来就是青的。他们的关系也只有叶榕看出了一点端倪。

    他们基本上每周都会约上二到三次。阔把时间安排的不算紧凑,他知道青性格懒散,天天让他出来约会吃饭,青会不耐烦,而且青经常熬夜写东西,胃病总是反复,需要多休息。每到约会的那一天,阔就开车来接青,去预订的茶座或咖啡厅,他们一般会在固定的几家吃饭,这几家的位置都很适合,或闹中取静,或坐落于风景区内,都属高档餐厅,客人比较少,符合青的性情。阔总说青太缺乏运动了,所以餐后,他们会去湖心公园散散步,有时也会带上野营设备,到离市区较远的水库区搭起帐篷,躺在里面,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听着鸟语虫鸣,闭眼养神。阔觉得自他再次回到d市后,就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

    时间对于幸福中的人来说,如电如梭如白驹过隙,对于痛苦中的人来说是沉缓老慢的,熬得青丝变了白发。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阔与青的交往已经一年了。

    阔和青正坐在西餐厅里吃饭的时候,阔的电话响了,叶榕打来的。

    “有空啊哦,是吗,韩老师也去还有谁嗯,那挺全了青好,我通知他。哈哈,放心吧,肯定去好,后天见。”阔挂断电话。

    青挑了挑眉,看着他。

    “刚刚叶榕说后天高中同学聚会,咱们班主任韩老师可能也去,好几个女同学都在问你去不去,看来不少人惦记着你哪你去吧”阔笑着问。

    青想,你刚刚好像都替我答应了吧。就把头一扭,一脸的执拗,斜了眼睨着阔“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阔一下笑了“行,我的大少爷,我帮你说一声,请个假。”他知道青不喜欢这种聚会的场合,更何况高中同学里,除了叶榕、曹亦林还有他,青处得很熟悉的也没几个,青又不善谈,见了面也没什么可说的,在那种场面里煎熬简直像受刑。

    “唔就是想见见韩老师了。”青若有所思,韩老师当年对他特别重视和关照,可是聚会那种场合

    “韩老师也没说定,只是说有空的话会去,她平时还要带孙子。你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没事儿,我给你挡着。”阔太了解青的性格了。

    青看着阔,眼睛眨啊眨的,点点头。阔好像一直都是挡在他面前的擎天柱,天塌了都会给他撑着,至于到时阔怎么帮他找托辞,他就不费那个心了。

    吃完饭,阔开车又和青到了水库风景区,他牵着青的手,走在水边的草地上,四周风轻虫鸣,山空林静,星光熠熠,月华如水,湖面平阔似镜。天上地下,此人此景,今夕何夕,得与王子同舟,让人有一种不真实感,感动涌满阔的心头,他突然就拥吻住了青,吻了很久很久,青几乎要窒息了。借着月色水光,青看到阔的眼睛里亮亮的,还掩有一种说不清的热烈情绪。

    今天吃饭时青跟他撒娇了,大概这个少爷自己都没意识到。阔想。

    青撒娇的样子,让他想把青扑倒,狠狠地吻狠狠地嵌进自己身体。

    阔骨子里也是个浪漫的人。他时常会在四周无人时,突然就抱住青,深切地吻下去,有时甚至会在路灯下,公园路心,大桥中央,远远的有车灯扫过或人影晃动,常常吻得青紧张万分,怕被人撞见。

    刚才吻完之后,阔把青阔拥在怀里在青耳边说“我要让你在每个地方都留下和我在一起的回忆。”青笑笑,心里却涌起了一丝悲伤,在他心里更多的地方,是他和羽的回忆。他的目光越过阔的肩,望向远方,远山的剪影在灰黑的夜色中连绵起伏。

    寒山一片伤心碧。

    次日,青一觉醒来,已经快中午了。昨晚被阔拉着,在水边坐了很久,说说话,或者什么也不说,无声地坐着。待到夜已很深,水边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别人了,阔就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紧紧搂着他不停地吻,呼吸炽热,青感觉到了阔压抑的欲望,阔的手在犹疑着,似要抚摸他,又不确定能不能抚摸,青没有主动表示什么,只是回应着阔的吻,心里在想如果阔实在很想要他,想跟他做,他该怎么办阔总是太在意他的想法和感受,他不点头,阔大概是进行不到下一步的。闪念间,横了心,如果阔接下来要做,那么他也不会拒绝,就跟他做吧。

    阔还是即时刹住了,呼吸依然不稳。青看看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把下巴靠在了他的肩上。他能感受到阔有多想要他。

    他们又不再说话。

    结果,等他们想起来该回去了,都快凌晨二点了。

    阔连连说“怪我怪我没注意时间。你明天好好睡一觉吧,啊别起太早。”

    阔送青回到公寓楼下,青正要下车,阔一把拉住他,紧紧抱住,依依不舍地吻了又吻。青依旧没有请阔上楼,阔依旧目送着他走进单元门。

    第二十三章

    本章文案爱,是一种习惯,熟悉了就很难忘记。彬看着镜头中两个拥吻的身影,坚持已经失了动力。

    青打开冰箱,发现冰箱里除了储存的茶叶,已经没有任何食物了,又想起上次回锦瑟园,发现家里的米好像也不太多了,就准备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一些送回去。周一超市人很少,青买好了米准备往锦瑟园去,大概要四十分钟的路程,路上车也不多,青就不快不慢地开着车,看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想着每辆车里每个人都会有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故事。

    等红灯时,一眼看到对面有辆车也在等红灯,像是羽的车。青的心脏狂跳了一阵,直直地盯着信号灯,不敢再看,擦肩而过时才迅速地瞥了一眼车牌,并不是。

    又开始走神。

    和阔交往一年多了,羽的气息却环绕在他的脑海心间,挥之不去。与阔接吻的时候总是会想起羽口中的味道;被阔拥抱的时候,总会想起羽身上的古龙水香气,淡淡的温和;和阔一起逛超市,他会不由自主想起和羽在超市选东西时,羽举着一包进口巧克力,问他“吃不吃”和阔一起逛商场买衣服,看着阔试穿在身上的衣服,他会想这一件羽穿着应该会是另一种风度,会想起青葱岁月里,羽回过头来,笑着说“青,我背你”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与羽耳鬓厮磨,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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