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觉得他太小了,才十几岁,心智都还没有成熟,从他的神色和遮遮掩掩的言词片断中,男人大致猜到了他的情况,但并没有继续追问,为了避免他再接触到圈子里其他的人,就让他做了自己女儿妞妞的家教。他学习成绩很好,教得也很认真,妞妞是小学生,高中生辅导小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按课时结算家教费用,男人给他的明显高出行情很多,他一开始不同意这么高的价格,他感觉像是施舍,男人说并不是因为是你才给你这个价的,以前也请过几个家教,也是这个价,结果钱没少花,妞妞的学习成绩却没有提高,而你确实有这个水平,妞妞也喜欢你教她,她的成绩明显进步很多,这是你应得的。他这才没再说什么。男人看他教得好,又把几个朋友也介绍给他,辅导他们的孩子。计划好每天去哪家,天天晚上都不闲着,双休日也不例外,寒暑假的时候,除了继续当家教,空余时间里还跟男人学了很多商业金融的专业知识,也学会了看股票、期货、基金,渐渐上手了,也有了额外的收入,曾经用一万元买了个基金,赎回时,竟然翻了五倍,男人直夸他眼光准,有天赋。三年下来,他连大学的学费、生活费都存足了。
他真的很感激这个男人,因为这个男人及时出手相助,他才没有一步不慎,堕落下去,也是从高一开始,他再也没有用过家里的钱,并且从家里搬出来了,他已经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搬出来那天,他爸爸深深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他看到爸爸的眼圈发红了,他说了声“我走了”,转过身,刹那间眼泪涌到眼眶里打了个转,又被他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捡到他的那晚,男人跟他说,你还小,路还长着呢,以后不要去那个地方了。第一次做,如果遇到个体贴有经验的还好,万一遇到个粗暴的,能把你折腾死,半个月下不了床,对身体的伤害很大。等你再长大些吧,你的第一次,如果你愿意,我会教你怎么做,也让你知道男人和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想清楚以后要不要走、怎么走这条路。以后你肯定会真心喜欢上什么人,为了那个人,你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那时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那个被他从身后抱住,面红耳赤的青的样子。
羽知道男人是真的喜欢他。高考结束的那天,男人在家里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和妞妞一起庆祝他考试结束。饭后,羽一直拖延着没有走,直到妞妞回房睡了,他起身径直走进了男人的卧室,男人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才走进来,倚门站着,点了一根烟,透过淡青的烟气看着羽,羽坐在床边,看着男人说“哥,我想跟你做,你答应过我第一次会教我。”男人沉默着,然后才点点头,说“好。”洗完澡,躺在床上,男人很耐心地引导他,在他耳边低低地告诉他要怎么做,前戏细腻而温柔,他开始只是有些不适,不知道自己的那种感觉是推挤还是要更深地吸入,但随着男人缓缓的律动,以及手中对他轻疾缓重的百般抚弄,他开始沉浸其中,对他而言那是一场热烈、刺激而难忘的初体验。事后,男人在羽的额头吻了下说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他只会跟他做这一次。那一晚,羽觉得自己真正长大了。
这个星期,男人出差来到d市,羽说姑姑家也在d市想去看看姑姑一家,就和男人一起来了,他心里还有一个隐藏的原因没说出口,他想把这当作上大学前对男人最后的报答,男人喜欢他,当然也会想要他。结果,宾馆住了五天了,男人白天开会,晚上或应酬或者带着他吃个饭,回来洗过澡看看电视或者翻翻杂志就睡觉了,只问他看过姑姑一家了没有,根本没有碰他的意思。他倒觉得是自己把男人看轻了,辜负了男人的真心。那天上午,大雨滂沱,他和男人走出这个宾馆时,在哗哗的喧闹的雨声中,他转身对男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喊道“这几年,谢谢你,哥”
笑得很真诚,很灿烂,清亮亮的,眼角有些湿。这几年,是他在妈妈去逝后过得最充实最安稳的几年。
羽因为暑期有份家教还要继续,在青家住了几天后,就回去了。青不知道以后的寒暑假羽还会不会来,会不会又是一隔几年才会露面。这次的见面,他觉得羽的变化不仅仅是外表上的,羽已经不是原先那个瘦瘦的样子了,现在个子高高的,身体很匀称,反倒是自己相比之下,显得清瘦了些。羽的内心也有了重要的变化,是什么变化,他还不确切地明白,只是从羽眼神里他能感觉得到羽的心里有很沉的心事,沉甸甸的。他总觉得那几年的时间横亘在他和羽中间,拉远了他和羽的距离,并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条清晰的界线,一个在线这边,一个在线那边。
这条线就一直在青的心底延伸,远得让他再没有想羽的事情,而是专心投入到高三的学习中。
第七章
摘要三个人的生活交叠,三份感情的交错,谁是明白的,谁是懵懂的,谁又是慌张不安的。那一个吻,究竟是要怎样。
高三寒假开始了,同学们不约而同地都没有再胡天海地疯玩,大家都在忙着上各种课外补习班,竟然比放假前还要紧张,一个个累都累死了,哪里还有心情玩。
放假前,阔又三番二次地鼓动青和他一起上个英语班,不断地说“青,你就跟我一起上吧,两个人一起学才更有动力。我自己在那个班上,也没有认识的人,太无聊了。”
青说“以你的性格,上两天课不就都认识了。”
阔又说“那不一样。你就陪我一起上吧,是外教老师,练练听力、口语,再说你以后不是还打算去欧洲留学的吗就当为以后出国留学做准备了,到时我也去留学,咱们做个伴儿。”
青被他磨得没办法,又想着确实可以练习听力口语,以后自己也确实打算去欧洲留学的,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和他一起报了个英语增强班,每周上二、四、六上课,他们特意选了排在下午的班,因为青要睡懒觉。
一放寒假,羽拉了行李箱,买了火车票就从学校直接来到了d城。门铃声叮咚响起时,青正在睡懒觉。打开门后,虽然早晨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妈妈跟他说“上午别出门,羽会来”,这会儿他还是昏头昏脑的,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把羽让进门来。羽看着他,笑了笑,把行李放下,自己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往客厅里看了看,问“就你自己在家”
青点点头,睡眼迷离地看着他。
羽说了声“好久不见”,就一把拉了青在怀里,紧紧抱了一会儿。
青还没睡醒,被羽抱着的时候,觉得挺舒服,差点又睡着了,没几秒,心里咯噔一下清醒了。羽看着他猫一样慵懒的神情,拍拍他的背,轻声说“你接着去睡吧。”
“唔。”青口中应着又走回房间了。
羽之前跟姑姑打电话说时,姑姑让他来到后,还住子澜房间,子澜寒假跟朋友旅行去了。羽看着青毫无反应地走开了,来的路上那种兴奋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闷,就径直走进子澜的房间,洗了个澡,换了睡衣,到客厅打开电视,声音放得低低的,怕吵醒青。
青回到房间,再想睡却睡不着了。羽一进门就把他揽怀里抱住,让他有些吃惊,他又马上告诉自己这也没什么,长时间没见,给个拥抱太正常了,反倒是自己的反应有些冷淡,刚刚羽好像有点受冷落的感觉怎么可能再睡着他又发现自己怎么那么喜欢被羽抱在怀中的感觉,陌生又熟悉的温暖。
青在房间磨蹭了两个小时后,实在躺不住了,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出了房间,为了不让羽觉得被冷落了,他刻意找话题,跟羽聊着。然后就知道羽寒假来d市,不仅仅是为了来看望他们,还要利用寒假和同学一起在d市做个专业相关的市场发展前景调研。d市地处国家新近划出的大经济圈的中心,属于发展势头强劲的特大城市。
寒假期间,羽三天两头往外跑着忙调研,差不多五六天才休息一天,两个人的作息时间不一致,青见到羽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晚上或者在羽休息的时候。每到要去上英语课的那天,阔就跑来接他,骑着自行车,载着他一起去。阔说天太冷了,青坐他后面,他能给青挡挡风,比青自己骑自行车要暖和,青那胃病万一受到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羽的休息日总是会错开双休日,青不明白羽要为什么要错开双休日,如果休息时间安排在双休日,那时爸妈也会休息,子毅哥一家也会来,大家可以小聚一下。后来想想羽是和同学一起做调研,总不能只考虑自己时间吧,也得考虑其他同学的时间安排。
这天下午青准备出门去上课时,外面纷纷扬扬开始飘雪了,不消几分钟,天地间已是一片密集的雪白的混沌。阔等在门口,看到下雪兴奋得大声喊着“青,快出来下雪了”
青快步走出家门,抬头看看漫天飞雪,兴奋地一下跳坐到自行车后座上,说“快走快走用你最快的速度”
两个人在雪中飞快地往前冲,一会儿急刹车,一会儿偏方向,一会儿又险险滑倒,哈哈哈的笑声落了一路,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下课时,青透过玻璃窗看到地上的雪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目力所及是一片雪白的世界,天光映着雪光,倒比平时更亮了些。他和阔刚走出教室门,一眼就看见羽站在走廊里,背靠着墙斜斜地站着,引得一些女生不住地回头看,而羽正看着他。青惊奇地喊了一声“羽你怎么在这儿”羽的到来,让他的心里立时平添了一层欢喜。
羽笑着说“姑姑打电话回家说,今晚她和姑父都有事情不回家吃饭,让我们自己解决。下雪了,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
“好啊”青应着,回头看着阔,“你也一起去吧,吃火锅人要多些,热热闹闹的多好”
“ok我们也体验一把雪夜围炉畅话的感觉”阔立刻答应。
饭店内灯光通明,蒸腾的热汽在巨大的落地玻璃上凝聚成水珠一颗接一颗不断地滑落,像一道雨帘把窗外的寒冷世界隔离开来。三个人围坐在桌边大吃特吃了一顿,吃得全身冒汗,阔直呼过瘾。吃完火锅,与阔道别,青和羽不约而同地提议走回家。他们走上路边的甬道,修剪得方正平整的行道树将他们与马路隔开,两个人并肩而行,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两行清晰的脚印。他们都没有说话,青暂时抛开了所有的念头,专心享受眼前这洁白纯净的世界,听着踩在雪地上轻微的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深深呼吸着,那带着凉意而清新的空气似乎随着一呼一吸间,净化了他的五脏六腑,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此情此景,与一个人并肩而行,宁静而惬意。走着走着,羽突然就抓住了他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然后一齐放进了羽绒服口袋里,却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青的心脏一通乱跳后,再次告诉自己这很平常,没必要大惊小怪,他也没有试图把手从羽暖和的手中抽出,而是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很不在意。两个人静静地走着,直到快到家时,羽才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松开了青的手。青进了家门,就一头钻进了房间,洗了澡后没有再出来,书摊开在面前,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读书。羽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到他房间里小坐。青看着看着书思绪就飞了,回想起刚才路途中的一切。
每到休息的时间,羽是不会出门的。有时会关在房间里,整理资料,统计数据,在电脑里填做表格,在纸上列各种公式计算,写写画画的。青并不去打扰他。相反有时羽会间歇休息一下,如果青在看电视,他也坐到一旁看看电视,和青就电视内容议论几句,如果青在看书或者写字,他就或坐在床边或倚在桌边站着,也抓本书,摊在手里,有时也不拿书,只是不说话,看着青,突然就会伸手摸一摸青的脸颊,弄得青红脸,心慌意乱地还硬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写字,羽还是不说什么,又看他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开,回房间继续整理他的调研资料。青心里就一直嘁哩哐啷的打鼓,不知道羽到底在想什么,摸他的脸又是为什么是觉得他好看看着看着就想摸一下就像他看两个小侄子一样,可爱的不得了,总是让人想摸摸他们的小胖脸。大概就是这样。可是他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一样,羽近期对他表现出的种种行为,让他无法再继续说服自己“这也没什么,很正常”。
羽连着两天没有出门,青还奇怪了一下,但他没问,回房间看书去了。他现在和羽独处时,心里总会觉得有些紧张、无措。中午,他觉得饿了,早上起得晚,没吃早饭,打开冰箱看看也没有剩饭剩菜可以吃,自己没什么厨艺,也不好让羽做饭,就想打电话订外卖,可又不知羽想吃什么,他来到羽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就推门进去。羽并没有在整理资料,而是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不知是不是在睡觉。青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喊醒,最后还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俯下身,凑近羽轻轻喊了一声“羽”
羽没动,睫毛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下,青俯身弯腰地等了一会儿,准备再喊一声时,羽就微微睁开了眼,青张嘴正要说中午准备订外卖,你想吃什么,就促不及防地被羽一把拉了过去,扑倒在羽身上。羽一转身搂住了青,青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嘴巴就被羽温热的唇紧紧地压住了,他只觉得一阵眩晕,接不上气来,下意识中咬紧了牙关。羽顿了顿,感到青没有抗拒,就用舌撬开了青的牙关,伸进了他的口腔,追缠上他的舌,又狠狠地吮吸着他的唇,然后再次勾绕上他的舌。青感受到了羽的热切,这是他初次与人接吻,而且是羽,而且又那么突然,头蒙蒙的不知该怎么办,除了羽的唇和舌,他连自己的四肢手脚都感觉不到了。直到羽的唇离开他,他也没敢动,只悄悄地大大地喘了口气,羽却没有看他,只用手搂了他的后脖颈,把他紧紧地按在怀里,很久很久才松开。
青这才低着头,边站起身边说“中午准备订外卖,你想吃什么”声音很轻,他极力克制着紧张的情绪,不想让羽听出来他的声音在发抖,站起来后,垂着手,没看羽,也没有动,不知道在看哪儿,他也不知道应该往哪儿看。
羽也站起来,又给了青一个短而有力的拥抱,平静地说“随便,你看着点吧。”
青“嗯”了一声,急忙走出去,脑海中突然就蹦出了尤若夫阿蒂拉的那句我的心劈劈拍拍地跳荡。
吃饭的时候,羽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青也努力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来,但是他们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青心里却乱得不得了,如果说拥抱是很正常的,牵手是很正常的,摸摸脸也是很正常的,那么,即便是幼儿园的娃娃也都知道到两个人接吻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尤其是两个男性,而且是羽和他,这根本就不对劲。可是羽表现得很正常,似乎他吻青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让青很迷惑,难道这真的没什么吗青平时看书看电影,自然是知道同性恋的,他也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可接受,“只不过爱上的那个人恰巧是同性而已”,可是他和羽之间不仅仅是同性,而且是表兄弟
刚吃完饭,放下筷子,阔就来了。
阔很熟稔地跟羽打了个招呼,就把手里拿着的一张影碟在青眼前晃了晃,满脸得意,“怎么样,少爷,这是你一直惦记着的吧嗯你的嘴怎么好像有点肿,还那么红”阔看看还没来及收拾的快餐盒,接着问,“辣的”
青被阔问得心里像有只兔子在扑腾乱跳,就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眼角的余光看到羽背转过身把快餐盒收拾收拾拿到厨房去了,中间似乎还忍不住地咳了一声。
“你的胃能吃辣吗,也不怕胃病复发啊。”阔倒是很认真,在青的胃病上他一向很在意。
“就偶尔吃一次,又不是天天吃。走吧,去看电影。”青想快点把话题转开,拿了碟片往视听室走。青家的视听室,原来是子毅的房间,自子毅结婚后,这个房间就应青的要求被改成了专门的视听室,闲暇时青就关在里面看电影,看完了就写影评,写心得,有时也会向报社、杂志投稿,而且大部分都会被采用,青就把稿费存起来,后来还给家庭影院换了个索尼60寸的大屏幕液晶电视。
“反正你自己得多注意。”阔跟着青往视听室走,看到羽从厨房出来了,就问,“羽,你看不看”
“什么电影”羽问。
“胡佛传,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主演的。”阔说。
“哦,我以前看过了,你们看吧。”羽说着进房间去了。
看完电影,青心里觉得怪怪的,刚刚被羽一个吻搅起来的混乱情绪又和电影里的某些情节相映衬起来。
阔感慨着“这么个叱咤美国政坛五十年的人物,竟然是个同性恋真是没想到。不过,也真难得他能抗得住压力,一生未婚,而且和男友一直生活在一起,以他的社会地位,真是难能可贵”
“是啊。”青心不在焉地附和。羽说他看过了,不知道他看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今天又为什么要吻他睡糊涂了应该不是。青春期一时冲动好像能说得通。青就让自己这样相信了。虽然他也不是非常相信,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晚上子澜突然回来了,她进门看到羽就愣了一下,电光石火间又恢复了平常面容。
第八章
本章文案一场狂风骤雨般的情潮,将他们裹挟席卷。残留下的是焦躁,不安和看不清的未来。
子澜回来了,家中就没有多余的房间可用,羽只能和青一起睡了。青的妈妈进到他的房间,小声地和他商量着,“青啊,你姐回来了,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床了,你羽哥明天上午就要走了,让他和你挤挤睡一晚,行不行其实你的床也够宽敞的,挤不着你们。”顿了顿,看看青的神色,又说了句,“你羽哥也是个很爱干净的孩子。”
青注意力却在“羽明天就走”这件事情上,他之前并不知道,羽没跟他说,这让他心里有一些失落,他原以为羽是要跟他们一起过年的,而且他觉得羽“应该”跟他说一声的,因为羽之前又是牵他的手,又是摸他的脸,下午还还那么热烈地吻了他,他们的关系不是“应该”更亲近一些了吗,可羽为什么不告诉他要走的事情,却让他从妈妈口中得知。沉默了一会儿,他才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他妈妈知道,如果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让羽和青同住,青当时也不会表示出什么不乐意的,也不会让任何人尴尬,场面上难看,但事后,这个少爷发起脾气来能跟你冷战半个月明明知道他有洁癖还不提前商量一声就让别人住他的房间用他的床她见青也懂得顾全一下局面了,毕竟孩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懂事了,心里着实高兴,转身出去安排去了。
青坐在书桌边,摊开书,手里拿着笔,面前放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本,整页纸上只写了半行字,有点出神。羽敲敲门进来,说了声我去洗澡,就进了浴室。等他洗完澡出来,见青已拿了书,改倚坐在床上看,问着看什么书呢就直接钻进被子里,伸了头靠近去看书名,青没吭声,只把书动了动,露出书名,加西亚马尔克思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弗洛伦蒂诺对费尔明娜的爱情让青心动和向往,一个人用一辈子只爱着一个人,并守护在那个人的周围,即便是她嫁给了别人,而无论他经历了多少的痛苦、打击和磨难,无论他的肉体与多少女人成欢,他对她的爱情依然矢志不渝,依然不失神圣和纯洁。从少年到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这种穿越了整整一生而不改初衷,却随着时间而越发浓烈深厚的爱情深深地植入他的心田,他想,他的爱情也应该是这样的,不论是他爱的人,还是爱他的人。这个人,会是羽吗
羽看了看书名,回身就躺倒了,又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青的脸。青知道羽在看他,想到中午的那个吻,想到羽明天就要走了,想到羽要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原本乱团团的心,现在又忐忑起来,今晚,羽还会再吻他吗书拿在手中许久,也没翻过一页。
羽看了一会儿,伸手把书从青手中抽走,放到床头柜上,说着“别看了,睡吧。”然后就关了灯,拽了拽青。
小夜灯在墙角发出暖黄的光,暗暗地亮着,房间里显得温暖宁静,却又隐隐夹杂着一丝躁动。
青没说话,躺下钻进被子里,无意中脚就触到了羽的腿,他的脚冰凉,羽的腿很热,他立刻缩回脚,侧过身,背对着羽,闭上眼,假装很快睡着了,实际上却在注意听羽的动静,想通过羽的呼吸声来判定羽是不是睡着了。感觉过了很久似的,却没听出来什么,羽一直没有动,呼吸还像一开始一样,有些重,沉缓。大概是睡着了,他心里暗暗舒了口气,这口气还没舒完,整个人就僵住了。
羽从身后抱住了他。
羽的手环住了他的腰,他感觉羽是要把他翻转过来,心里隐约也知道羽要做什么,潜意识里却没有抗拒,顺着羽的手劲翻过身来,面对着羽。昏暗的光影里,羽的眼睛亮亮的,呼吸还是那么重,然后一下子就吻住了他,比白天的吻还要激烈和深入。
青根本就没有“要不要让羽继续吻下去”的念头,而是在在期待,甚至在享受。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是在期待羽能再吻他。
黑暗中,濡湿的吻长久而缠绵,将空气搅得燥热不安。青觉得有些羞涩,不好意思,连喘息都带着微微的颤抖。羽猛地松开他的唇,无声地看着他,然后又猛地吻上去。青的脸热得发涨,耳朵也烧得滚烫,他知道接下来有可能要发生的事情不太对劲,但是他没有推开羽。
推不开,或者就没想推。
“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两个人顿时凝固了。接着门又被轻叩了两下,然后听到青的妈妈在大声问“青羽你们睡了吗”
青连忙答应“刚刚睡下。”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
“你们两个人盖一床被子够不够要不要再加一床”
羽立刻大声说“不用了,姑姑,被子挺宽的,一床就够了,有暖气,也不冷。”他的手没有停,青只觉得一阵阵发麻的感觉如潮水般从手脚、四肢漫上头顶,让他全身发抖。
“那好,你们早些睡吧。”
“哦。”羽说完又把青的唇堵住了,青紧张得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这一晚,青切实地体验到了一种惊艳的颤栗感,极度刺激的快感
如同一场狂风骤雨的止歇,他们将全身的力气渲泻而尽,渐渐安静下来,羽将青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啄吻青的脸颊,像是经历风暴后残留在树叶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无声地滴落。
羽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全世界都疯了。
早晨,羽起床之前,青就醒了,但他没有睁开眼,只是静静地听羽的声音。羽醒来后并没有立刻起来,他出神地看着青的睡脸,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想自己怎么就没忍住,想青应该也是对他有好感的,或者是喜欢的,想以后怎么办,要怎么处理他和青的关系,且不论青的想法,他对自己能否与青长久地这样下去都没有把握,希望青不要把这件事情看得太重,希望青能有自己的正常生活,希望然而让他越来越焦躁的是,他竟然还是希望青能喜欢他,能只钟情于他一人。这种念头已经很久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像是远远地看着一座山,起初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渺小的影子,明明知道那山很远,要走很久很久的时间,很长很长的路才能到达,却依旧禁不住迈开了脚步,急切地想要走到山旁,渐渐的,随着时间的迁移,距离的缩短,那山影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清晰,直至走到了山脚下,被山宏大的影子包围湮没,等到发现,已走不出来了,此时不由得又想要攀上山顶,想要与山融为一体。青听到羽深深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起身下床。
青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他听到羽洗澡的声音,刷牙的声音,听到羽脚步轻微地走过来,走到了床边站住,就再没有动静。羽在看他,看了好一会儿了,他无法再继续装睡,睁开眼,也看着羽。他看到羽的眼睛有些发红,也许是昨晚没有睡好睡足的原故,还记得昨晚羽是搂着他睡的,他的头一直压在羽的肩窝处,迷迷糊糊中觉得羽抽出了胳膊,睡梦中,总还感觉到羽在辗转反侧,后来他因为太疲惫了就沉沉地睡着了。羽看到青醒了,伸出手,温温的手指轻轻掠抚过青的唇,俯下身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嘴巴咧出一个弧度,又轻轻拍了拍青的额头,然后轻轻开了门走出去,再轻轻地关上门。青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微笑,但他依然没有起来,加之刚刚他觉得自己有些发烧了,还伴随着身体某个地方的不适,而且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羽,会感觉有些难为情,再也做不出与羽只是普通表兄弟的表情、带不出只是普通表兄弟的语气了,他也没有把握能掩饰好看羽的眼神,总之,他无法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毕竟昨晚他们才做过那样的那么亲密的事情
羽要回学校去了,上午九点多的火车。青的爸、妈要上班,就由子澜开车送羽去火车站,羽本来说不用送的,子澜说,今年青考了大学也要到外地读书,就当让我提前演习了,体验一把送弟弟出门上学的感觉是什么样。然后就拉了羽的箱子说,快点,再磨蹭可就赶不上火车了。几个人说着就出了门,羽也没有再去跟青告别。
户门被嘭地一声关上,震得青心里向下一沉。
确定大家都走了,他才从床上坐起来,慢慢腾腾地走出房间,看着空落落的客厅,心里不知怎么就难过起来。但身体的不适提醒他眼下需要做些什么,他打开电脑,点开百度,输入几个字,模糊查询,网页跳出满满几十页的搜寻结果,他看得脸红心跳,以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但从不知道得这样具体,这样的赤裸裸,屏气凝神地看了一会儿,就不由得想羽是怎么知道的呢也是从网上学到的,还是说他和别的人也做过突然他就不敢想下去了,急急地删除浏览痕迹,关上电脑,然后按照网上的建议,找了退烧消炎的药,吃了,又回去接着睡。一觉睡到中午才被姐姐一把掀了被子,把叫他起来吃午饭。青吓得一下子坐起来,刚刚起来吃药时,没想到要整理一下,直接又睡过去了,心虚地迅速瞄了瞄自己的睡衣,又看看床,还好昨晚羽后来把他和床都清理得很好。
子澜把青喊起来吃饭,自己却一言不发,直接回房间去了,还关上了门。青感觉姐姐不太对劲。
第九章
本章文案十二年的努力,却化作一声叹息。烟波浩渺信难求,相思红豆的曲调里,是离愁别绪,还是心底里那份情愫的萦绕不去。是命运的戏弄吧,他要把这一切埋葬了。
青快速吃了午饭,就来到子澜房间,看看姐姐的脸,才明白是哪里不对,子澜的眼睛有些红肿,鼻子擤得红通通的,刚哭过。青想了想,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姐姐失恋了。
他给子澜倒了杯热牛奶,放在桌子上,坐在她身边,没说话。
子澜看看弟弟,又开始掉眼泪了,青拿了纸巾放到姐姐手里,看她鼻涕眼泪擦完了,又把纸巾拿回来,再塞张新纸巾到她手里。
以前不懂,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姐姐,现在,他好像懂一些了。羽走时没跟他道别,他都觉得有些难过,何况姐姐恋爱了二年的男朋友。姐姐的男朋友柳城他见过二三次,也是x大的,学美术,有着学艺术的人的典型外表特征,中长的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高高的个子,眉目清朗,整个人显得潇洒帅气。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是柳城到家里来找姐姐,姐姐笑着对柳城介绍说“这是我的弟弟云子青,我们家的小少爷。”不知道自己那时是不是错觉,柳城看着他,伸过手来要和他握手时,眼底里有一种别样的东西,不像是在看女朋友的弟弟,而是像在观察和审视一件想要得到的藏品,那种眼神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他本不想和柳城握手的,碍于姐姐不得已才伸出手去,却被柳城握得很紧,还很用力地攥了攥。但这些也就是那短暂的仅此一次的事情,后来再见到柳城时,就没有那种眼神了。柳城对姐姐表现得很细心体贴,绅士风度十足,加上他艺术的气质和才华,怪不得姐姐会那么喜欢他。
原本就沉闷哀伤的心情又跟着更难过起来,但是姐姐也是很出类拔萃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分手。
“青,你一定要记住,以后有女朋友了,千万别骗她,脚踏两条船的事更不能做。”子澜哭了一会儿,突然说。
“如果感情不在了,就坦诚地说出来,长痛不如短痛。”子澜抬起头接着说,但并没有看青。
青想到了羽。他不知道自己和羽究竟该算是什么,以后会怎样。但他知道自己不会轻易爱上什么人,一旦爱上了,一定是一辈子的事情,所以自己无论如何不会做出那种背叛感情的事。他期待的是两个人全心全意的完美爱情。而就在昨晚,他毫无心理准备地知道了自己的性向,他的爱情也许要面临更多世俗的种种问题。
他把牛奶放到姐姐手里,对姐姐说“姐,无论在外表、性格还是学习上,你无疑都是很优秀的,你对自己有这个自信吗”
“当然。”子澜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身子,抬起头。她很清楚自己的优秀,她也一直很自信。
“那么,既然他不尊重你,说明是他的人品有问题,你又何必把他放在心上呢。”青慢慢地说完,停了一下又说,“他不是你的主人,你更不是他的附属物,你们是平等的两个人。”
子澜转过脸来看了青一眼,有些事情她说不出口。这次是和柳城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出去旅行的。晚上,他们在海滩上喝啤酒,聊天,大家都很尽兴,柳城突然把她拥在怀里,深情地吻她,虽然酒气很重,但她还是很为这种罗曼蒂克的冲动之吻心动,可是当柳城醉意醺醺间说“易天羽,我真的很喜欢你。”她就愣住了,当即一把推开他,回了宾馆。等柳城清醒过来,她才郑重地跟他谈话,柳城见无法圆场,就承认了自己其实是双性恋,自从她介绍易天羽给他认识后,他就喜欢上了易天羽,并开始追求,但是易天羽根本不理睬他,还很严肃地告诉他,子澜是自己非常重要的家人,如果他做不到好好对待子澜,不伤害子澜,就趁早分手。柳城也坦白承认自己就是停止不了喜欢易天羽,与子澜在一起时也总是会想起易天羽来。她听完直接就说“我们分手吧。还有,正像易天羽说的那样,他也是我重要的家人,你不要骚扰他。”然后她买了火车票,终止行程直接回家了。刚才送羽去火车站时,她跟羽说她与柳城分手了,羽说,子澜姐,你应该跟他分手的,他这个人真不值得你喜欢。其他的他们什么都没说。
虽然是她先提出的分手,但她知道那天说完之后柳城也会提出的,事关自尊,所以她抢先一步。二年的感情,终究不是白水,二年的时间,终究也不是虚无,那都是沉甸甸的感情的付出,有欢笑,有感动,有惊喜,有小打小闹的发脾气,有细致入微的体贴呵护,有只有恋人们才体会得到的点点滴滴,丝丝缕缕。最后,她却输了,输得很奇怪。但不论如何,柳城对她的不尊重、不珍惜是事实,青说的对,在爱情里,两个人是平等的个体,我有我的优秀,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既然你不尊重、不珍惜我,我又何必为你在这里伤心
子澜轻轻地拍拍青的头,努力地笑了一下,说“说的对我家弟弟也长大了哦。”
青心里一动,是啊,他也长大了。
炎热的夏季,酷暑难耐,高三的学生们也进入了紧张的考前冲刺阶段。空气中热浪滚滚,教室里门窗大开,也没有一丝丝风,知了漫天地叫着,不耐而烦躁。学生们早晨七点钟到校上早自习,晚上七点才下晚自习,各科老师把都眼睛盯在了早晚的自习上,见缝插针地给学生讲各种题型,发各种试卷,所有的人都像是二十四小时处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精神高度紧张,体能几近极限。就在临考前四天,青终于病倒了。
胃病的发作排山倒海,他全身紧紧地蜷缩在床上,一股寒冷阴恻的感觉自胃部沿食道游走,像一条奇寒冰冷的蛇,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寒意,哽塞住喉咙,又向下退去,在他的胃里扭转冲撞,然后再次攀上来,冷汗大颗大颗地自额头渗出,头发湿漉漉地紧贴在额上。
爸妈把他紧急地送到医院,直接推进急诊室,b超做了,ct做了,胃镜做了,除了慢性胃炎、胃溃疡,其它也没查出什么,不是必须住院,开了药回家养病。
药物没有立竿见影,吃什么吐什么,只能请了特护每天打营养液。妈妈也跟单位请了假,白天黑夜地照顾他。他醒来时是胃病发作的时候,整个人都扭曲了,他睡着时,是被胃痛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夜间,爸妈发现他全身冷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人事不知,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在世间。
青病倒的第二天晚上,阔来了,他半蹲半跪在床边紧紧握着青的手,看青被折磨得迅速消瘦了一圈,就觉得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起来。
“青”阔轻轻地喊了一声。
青蜷在床上,听到阔说话,费力地微微睁开了眼,然后又闭上,没有力气答应。
阔又低声说“你好好休息吧,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过几天,是高考结束的日子。青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十二年的努力,十二年的积累,十二年的拼搏,就是为了这一场重要的战役,他却在最后的关头不可思议地缺席了。原本于他而言,这一定会是一场胜得绝对漂亮的战役。失落夹杂着伤感如同一条暗河在他心中汹涌流动,那是一种无以言喻的痛。看着爸妈痛惜的眼神,看着他们欲言又止,强装笑脸,他知道爸妈是无意责备他的,恐怕他们自责的心理反而更强烈,妈妈的眼里总是湿漉漉的,在自责没有照顾好他,更怕就此毁了他的前程和生活。他突然发现爸爸妈妈仅仅几天似乎就老了许多,他告诉自己,必须打起精神起来,必须做出轻松的样子,必须努力地笑出来。此时此刻,他也想羽。如果羽知道了他错失高考,会对他说什么呢他又希望羽怎么说、怎么做呢一个拥抱,一个吻,一声没关系。暑假,羽会不会来呢
阔来了,见青似乎好转了些,但依然面无血色,浑身无力地倚在床上,背后塞着个大靠枕。他东拉西扯,跟青说着天南海北的趣事,却绝口不提高考的情况。
青听他滔滔不绝,海阔天空,有时也微微笑笑。
“你考试怎么样”青突然打断他。
阔立刻收住话头,看着青,温和安静的眼睛里没有失落,没有痛苦,平和而自然。他不在乎地笑笑说“也就是那样”
青知道阔一定会考上他天天挂在口中的y大,他们原本都要报考这所大学的。
一个多月后,青的身体渐渐复原,阔要去e市y大上学了,叶榕也考上了y大,曹亦林则考上了别市的另一所大学,他们约好同一天离开d市,分赴大学报到。走前一天,阔、叶榕和曹亦林专门跑来跟青告别,约了青一起出去吃饭,吃完饭,阔又提议说去唱歌吧,想唱唱歌,唱个通宵。话筒在阔、叶榕和曹亦林的手里来回传,又是独唱又是合唱,唱同桌的你,唱蓝色理想,唱海阔天空,唱光辉岁月,唱祝福,唱你的样子,唱北方的狼,唱大约在冬季,唱笑傲江湖后来就是抓着什么唱什么。青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听着,时而抿口茶。
唱了二十几首后,阔把话筒递给了青说“青,你唱一首吧,当是给我们送行了,平时就难得听你开金口,以后我们出去上学了,再想听你唱歌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青没拒绝,接过话筒,也没站起身,就靠在沙发里,唱了一首红豆曲“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声音绵软温润,唱得幽缓低沉,饱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阔直直地看着青,他看到了青的神色中一瞬间的恍惚和痛楚,心脏拧扭着疼,比那次看到青被打了一棍还要疼,那一刻他特别想给青一个紧实的拥抱。青原本是可以保送上大学的,可是青放弃了,他说人生中的这场战役他要亲自打响亲自参与,保送太没意思了,结果青却败在了病痛之下,这让老师同学们都惋惜不已,大家都认为青应该复读。他没有问青下一步是不是也这样打算,他感觉以青的性格,应该不会复读的,那么曾和青约好的出国留学,也许就只是一个梦想了吧。
第二天,青坚持送阔和叶榕到机场。进安检前,阔回头跟他说“青,等放假回来我就去找你。到时我们再好好聚聚。”
叶榕玩笑着说“青,你和阔的缘分接力棒就交到我手里了”
青笑着点点头“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阔和叶榕异口同声。
三人相视哈哈笑着,挥手告别。
子澜从外地打电话来,想要安慰青,一向口若悬河的她这时一下不知说什么了。站在痛苦之外规劝受苦的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无法真真切切地感同身受的言语都是苍白的,最后她也只能故作轻松地对青说没关系的,青,从现在开始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好了一切都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青平静地说,姐,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子澜却听得鼻子发酸,放下电话,转身扑到男友齐浩泽的怀里,哭得眼泪哗哗,她就是心疼,止不住地疼。
青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消沉,让爸妈亲戚朋友们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正如阔所料想的那样,青没有复读,他觉得没必要了,现在写作的生活就挺适合他,他的首部长篇小说已经在印刷了,再过一个月就要发售,期间出版商希望他能在发售的第一天到书店现场签售,毕竟“天才美少年作家”和“风格凝练,用笔老道,引人入胜”这些被结合到一起时,噱头十足,会很有卖点。青婉言拒绝了,一是他觉得言过其实,二是他实在不喜欢被人关注的感觉。有那个作秀的时间,他宁愿窝在家里看部电影,写个影评,把下期的专栏稿件写好。眼下他正在构思第二部小说。
青的爸妈一向开明,尊重孩子的想法和选择,对孩子的教育也是引导为主,并不强迫孩子接受自己的观点,更不会对孩子的未来指手画脚,更何况青除了胃病,其他方面从没有让他们操心过,这样的孩子,他们只会感到骄傲。青很庆幸有这样通达明理的父母。
自大一那个寒假后,羽再没来过d市。偶尔他会打个电话,跟姑姑、姑父问个好,只在觉得青应该高考结束,应该准备去上大学的时候,问过姑姑,青考上了哪个大学,那时才知道青错过了高考,电话里安慰了姑姑一番,说青可以复读,也可以通过网络学习大学课程,其实青不上大学也没什么,现在的青比很多上过大学的人都要优秀很多每当羽打电话来的时候,青都要找个什么事情故意把自己绊在旁边,听他们寒喧,而那之后羽再没有提到过他。一次次地期盼,一次次地落空,青的心像一堆熊熊的火焰,渐渐燃烧殆尽,渐渐熄冷,他想,也许是因为那时他们年少轻狂,春衫凉薄,什么都还不懂,冲动之下做的事情,做不得数的。呵。
他决定把他和羽的事情埋葬了。
第十章
本章文案原来,这就是爱。无论埋得多深多久,无论你是否察觉到它的存在,无论你是否拒绝它的真相,它都在那里,它不会消失不见。
日子就这样水一般淡淡地无声无息地流过。就在青好不容易将羽慢慢推到了记忆的阴影中,几乎就要看不到的时候,羽却再次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像一抹耀眼的阳光,瞬间照亮了他记忆中的每个角落。
那是羽大四寒假。
羽成熟了很多。这是时隔了那么久之后,青看到羽的第一眼感觉。
青的爸妈早已退休,现在又约了几个老朋友出去旅游了。子澜在本市大学任教,因为离市区较远,平时住教职宿舍,工作以外时间都是齐浩泽的,她基本只周末回来。现在家里就只剩了青。
青熬夜写稿到凌晨五点,现在正是睡得整个人最迟钝的状态,迷迷糊糊的,当羽不断地按响门铃的时候,他几乎是闭着眼睛摸到门边去开的门,以为是姐姐回来了,还想着她自己有钥匙为什么非要把他吵醒。微微睁开眼,看了一下,光线刺得眼睛睁不开,再睁一下,好像不是姐姐,又是推销的他张嘴就说“不好意思,我家不需要买什么东西,你到别家问问吧。”然后,他就被稀里糊涂地推进门里,反压在门后,被一张唇堵住了嘴。一个激灵彻底醒来,记忆里的味道,随着探入他口中的舌头的勾缠,被钓了出来。
是羽。他即刻意识到,然后终于看清眼前的那张脸。
那一刻,青觉得他埋葬在心底里的东西,他以为已经埋得很深,已经被时间销蚀得踪迹全无的东西,一下子全被翻搅起来了,翻得尘土满天,遮云弊日,天昏地暗。
青的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着,他盯着羽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羽凝视着他,然后拉着他走到沙发前坐下。青被动地坐下,被动地再次被羽按在沙发靠背上激烈地吻,吻着吻着,青突然打了个寒颤,才缓过神来。
原来,这就是爱。无论埋得多深多久,无论你是否察觉到它的存在,无论你是否拒绝它的真相,它都在那里,它不会消失不见。
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总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不留音信,让他介怀的人是羽,这个让他无端悲伤,无端出神,无端失眠,无端思念的人是羽,这个他竟是原来在爱着的人,是羽。青忘了差涩,他的胳膊主动缠上羽的脖子,紧紧环住,凑上去热切地索吻,内心的渴望再度被点燃。羽终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如同漂洋过海,走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寻寻觅觅间,以为寻也无处寻了,找也找不到了,落寞间转过身去,蓦然发现那个人正在灯火阑珊处微笑着看他,等着他,那种轰然于胸的巨大狂喜,让人不管不顾奋身投入的决绝从未有过。羽紧箍的双臂,似要将他拦腰勒断,这让他切实地知道羽也是同样思念着他的,这突然降临的巨大的幸福感竟让他一瞬间窒息,濒死的幻象在他脑海中风起云涌,瞬息万变,好像湮没在黑暗的深渊中,好像身处在团团的火焰里,又像看到自己在浓稠的空间里飘晃突然间像从几万米的海底潜出了水面,一片阳光灿烂。
羽紧紧地抱着青,不留一点间隙,好像稍一松手,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他舍不得放开他,舍不得不看他。整个大学期间,困扰了他几年直至刚才的迷茫与犹豫,此时已云开雾散,积累了几年的隐忍与思念如同滔天的洪水一泄千里,势不可挡,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想要拥有一个人,即便那是青,也没关系,也正因为他是青,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青,他自小便念念不忘的青。当他再次真实地将到那个他心底深处,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在深深渴望着的、让他魂牵梦萦的人紧紧拥住,哦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让时间就在此刻停止吧,让这一刻永久凝固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让青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他只是大梦了一场。羽把青搂在怀中,手在青的额头一下一下慢慢摩挲着,像在安抚,又轻轻地啄吻着青的额头、脸颊,直至再次捕捉到青的唇,含住不放,舌尖轻轻地勾勒着青的唇形,青觉得麻麻地痒,有些经受不住,就伸了舌头去舔,触到了羽温热的舌尖,被羽一下吮吸住。一个绵长的深吻竟让人有时间停滞的错觉。
发觉到青有些喘不过气来,羽才松开了他的唇舌。青定定地看着羽,心中又升起了几分不确定,几分疑惑,他不知道羽时隔了那么久才突然出现,这一次又算是什么,羽低低笑了一下“太想你了,天天都想你。”又把青紧紧地往怀里抱了抱,想把他要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青觉得这是他至今为止听到的羽说过的最动听的话,比那句“你长得真好看”还要让他高兴,不,这次是怦然心动,像是心中那根久已尘封的弦被羽的这句话轻轻拨动,发出婉转悦耳的清越音响。他不由得用鼻尖往羽的颈窝里轻轻蹭了蹭,脸埋了进去,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上扬。
这几年,羽也和别的人在一起过,不只一个。但他明显感觉到,和别的人在一起时,只有欲望,没有激情,没有发自心底的狂喜快乐,欲望过后,是内心里更空的空虚,更寂的寂寞,是更多的焦躁。他总是会想起和青的那一晚,让他不断回味,沉迷其中。而时间越久,思念就越重,压得他喘不气来,压得他心神不宁,莫名火大。
他知道不应该,知道应该克制,却还是忍不住来了,来见青。
“获取一颗没有被人进攻的经验的心,就像夺取一座没有守卫的城池一样。”青就这样被羽获取了。
寒假结束,羽没有按时回学校,原本在大四的这个时期,毕业生的时间也比较自由,他借口要考察市场就拖延到了情人节。这天商场里人很多,不管是什么古今中外的节假日总是商场最繁忙的时候,商家的各种促销广告铺天盖天,好像情人节这天如果情侣们不到商场购物就会分手散伙一样。一对对的情侣随处可见,青和羽也没有免俗。恋爱中的人大概都是这样,俗不俗的已经不是要紧的事情,要紧的是要怎么向全世界表明他们是一对恋人,让全世界都认可他们是一对恋人,青和羽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向全世界表明,但他们内心里也想在这样的节日,在恋人们出入的场合里有他们的身影,暗自地给他们自己一份认同感,不用向全世界宣告,彼此都明白对方有这样的心意就够了。
“中国人把情人节过得比西方还锣鼓喧天。”青笑着对羽说。
“是啊。不过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羽凑近青的耳朵悄声说道。
他们今天出来是准备买两身睡衣的,就径直来到三楼睡衣专柜,羽挑出两款睡衣,一套是淡蓝格子的,一套是淡蓝条纹的,然后促狭地冲青眨眨眼,说就买这两款怎么样像情侣款吧
青会意地笑笑,点点头。羽转到青的身后,挡住青,迅速在青的脸颊上落了个吻,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向营业员。
青吓了一跳,眼睛直瞟四周,不知有没有人看见,觉得从脸到脖子都在发烫,好一会儿都不敢转过身。羽也太胆大了,他想,但羽这种“目中无人”的亲吻让他非常开心。
羽去付款了,青就在柜台货架中来回转着、看着等羽。
“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就是,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有病吧。真恶心”
声音传进青的耳朵,青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动,他伸手把衣服的吊牌拿到手中,低了头像是在细看,眼睛的余光感觉到两个营业员正在看向他。胸口像是被人用锥子狠狠地扎了一下,深深的,刺痛。
人太多了,付款的队伍排得很远。等待中,青觉得时间异常的长,他已经把睡衣柜的几排货架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翻看了三遍了,品牌、价格、产地、材质、中国尺码、欧洲尺码但是他什么也没看进去,原本想视而不见的东西被生生地撕开摊在了心里,隐隐地疼痛。
等羽付完款,睡衣已被包装好放进了手提袋。羽拎了袋子,抓了青的胳膊,笑笑说“走吧。”
青跟着走开,没有看那两个营业员,他也没打算把刚才的事情说给羽听。
羽说不要坐电梯了,我们走楼梯。仿佛幸福的时光会因为电梯的快速而短暂,会因为楼梯的漫长而延伸。楼梯是回旋式的,只有四五个人在上楼或下楼,人们大都还围在各种促销打折的柜台边,要么就是排队等着付款。
刚下了两阶,羽就加快两步,挡在青面前,转头看着青,拍拍自己的肩,笑着说“青,我背你”
青犹疑了一下,但立刻羽对外界眼光的不介意迅速驱散了他心中的那些抑郁和疼痛,羽既然不介意,他就更不用理会了,他灿烂地笑开,点点头,俯身趴到了羽的背上。
羽背着青蹬蹬地向楼下冲,一路笑声。
两个阳光明媚的男孩,青春飞扬,肆无忌惮。
羽回学校前,对青说,我毕业了就回d市,你等着我。青笑着点点头。
毕业后,羽如约回到了d市。他想留在d市,这里有一个随时欢迎他的温暖的大家庭,这是他大一时就有的念头,更何况这里还有青,他挚爱的人。
羽在刚升到大四时,就已经和班里的二个同学张明海、周正扬具体谈论、规划过了,准备把d市作为事业的起步点。张明启家也是d市的,对d市的经济状况、地理位置和发展前景也早在关注,三人很快就达成共识,形成了在d市组建电子商务公司的基本设想,并立即着手实施。
当然,无论对自己的方案多有信心,都首先要有投资人。三个人跑到上海去见投资人,第一个投资人,据羽后来跟青说,是典型的暴发户,全身金光闪闪,手腕上硕大的金表,十个手指上,有四个指头上戴着大金方戒,脖子上戴着一条拇指粗的金链子,一副财大气粗、趾高气扬的派头。他草草地看完周正扬担纲精心准备的t后,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态问他们“你们抵制日货吗”羽不知道这人莫名其妙地问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说出自己的观念,就摇摇头说“作商业,必然会接触到日货。国货有国货的优点,日货有日货的长处,理性的消费者买的是有品质的商品,也就是商品的质量,而不是商品的国籍。”暴发户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三个青年,说了一句“你们回去等消息吧。”
羽三人回到宾馆,讨论分析后,一致认为不应该坐等,要立刻约见第二个投资人单先生。
他们电话打过去时,单先生正在开会,让羽他们直接去会场楼下的咖啡厅等他。三个人这次做足了心理准备,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他们有信心争取到投资,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投资人带着钱与合同条款奔波在全国各地看项目、见团队,以他们近三年的市场跟踪调研、海量的数据支持、大好的政策形式以及他们充足的实力与信心,成功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他们来到会场楼下的咖啡厅,等了不到五分钟,一个四十多岁,西装革履,气度稳重的男人就大踏步地向他们走过来,羽直觉这就是单先生,三个人急忙迎了上去,相互介绍后落了座。单先生坐下来就点上一根烟,对他们说“我是会议中途下来的,一会儿还要回去继续开会,长话短说,你们这个项目是想做什么”羽听了,就立刻打开笔记本,打开t,准备讲述,单先生却不看,对羽说“我希望你们要跟我讲的东西是存在你们心里,而不是电脑和纸上。”羽就把笔记本合上,开始讲,不看t,不看商业计划书,所有的东西他已经烂熟于心。单先生不声不响地听羽讲完,又不声不响地把手中的那根烟抽完,将烟蒂按进烟灰缸捻灭,缓缓地说“你们要多少钱我投了”张明海和周正扬的脸上已微微显露喜色,显然在努力克制,但也已经到了极限,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跳起来拥抱欢呼,羽并没有太惊讶,但心里的喜悦是不言而喻的,他也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淡定地说“300万。”单先生爽快地承应下来,临走又说“如果你们想再在上海玩几天,我可以派人派车陪同。”羽说“谢谢,不用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不是休息游玩的时候。专心做事业吧。”
羽、张明海和周正扬回到宾馆大肆庆贺了一翻,喝了个酩酊大醉。羽睡梦中全都是青的脸,微笑的,开心的,染满红晕的,汗水淋漓的然后就看到青笑着走过来,抱着他说“欢迎回家,羽”他一下就醒了,看看时间,早上六点多了,又闭上眼躺了几秒钟后,突然一跃而起,快速洗漱,收拾好行李,然后推醒了张明启说,我现在去火车站了啊,回d市。张明启睡眼朦胧地看了看表说,天羽,你糊涂了,火车是下午五点的。羽说我不等到下午了,改签八点多的高铁。张明启就说,你急什么啊,累了这么多天了,好好睡一天,休息休息多好。羽说了句“等不了了”提了行李直奔火车站。
羽回到姑姑家时,青还在睡觉。他轻悄悄地打开青的房门,反手关上,坐到床边,俯下身,将青搂住,久久没有松开,青醒了,但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感觉得到长久以来羽有多疲惫,而此刻,羽已经放下了过去的重负,即将有一个崭新的开始。现在,羽需要放松一下,休息一下。现在,就让羽这样静静地拥抱着他就好了。
第十一章
本章文案生活的新,羽在他耳边说“以后,我们都要一直在一起。”一份简单的承诺让他看到一个清亮的世界。可在看着埃尼斯与杰克时,他的眼泪也在为自己而流。
羽和张明启、周正扬开始了互联网创业。他们这次创业正赶上大好的社会发展背景,基础设施完善,宽带、ifi和智能手机普及,新的算法与数据结构,使得许多依托于大数据技术的新服务成为可能,而开放的手机平台,又催生了丰富的应用a。青帮他们拟定了公司的名称锦绣生活,要在这个锦绣时代里,书写自己的锦绣人生,开拓无限的锦绣天地。
经过一年多的磨合,在单先生派出的专业团队的指导下,锦绣生活逐步开始走上正常发展的轨道。因为是公司起步之初,一年来,羽忙得一天几乎睡不上几个小时,天天早出夜归,公寓还没着落,他暂时就住在姑姑家。每天羽回来时,基本上都是深夜一点以后了,姑姑、姑父早已入睡,青本就是个夜猫子,现在每天又只能在深夜羽回来后,才能跟羽打个照面,就更有精神熬着了。每每深夜,一听到轻微的开锁声,青就会立刻走出房间,迎到玄关,有时他们会在黑暗中仓促地吻一下,或着拥抱一会儿,然后各自回房,有时羽回来的稍微早一些,洗完澡,就到青的房间去,与青并肩倚靠在床上,低声地跟青说说话,讲讲公司运转的近况,他知道青对这些不是很懂,但他就是想说,说给青听,青也很愿意地听,因为这都是和羽相关的人、事,关连到羽的事业和生活,有时他们什么也不说,羽只是搂着青,闭目养神,青知道他累了,也不打扰他。临了,他们会依依不舍地吻了又吻,羽才回房间休息,青知道他第二天还要早起,还要忙碌一天,心里即便再想,也不会真的留羽多待一会儿。
羽回房了,青也觉得困了。以前,他经常失眠,医生曾说他思虑太多,影响睡眠,给他开了调节的中药方,妈妈每天早晚两次给他熬药,他喝了三个月却毫无成效,而现在,每天睡前,羽的一个吻就能让他神安下来,入睡变得轻松快速。发觉了自己睡眠上的变化,他对“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这句话的理解突然如醍醐灌顶,想想春秋诗经中的“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两汉古诗十九首里的“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着以长相思,缘以不结解”,魏晋中的“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故人恩义重,不忍复双飞”,到唐诗里那人人耳熟能详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和“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到宋词中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再到元曲里的“最关情,一半儿温馨一半儿冷。”“挨着靠着云窗同坐,看着笑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再到明清的“人传郎在梧桐树,妾愿将身化凤凰。”“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还有红楼梦中的那曲枉凝眉“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还有十六世达赖喇嘛的那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从古至今,各朝各代,在久远的时光之河中,至情至性的人们写尽了爱情的千姿百态,万般滋味,爱情的力量是那样的神奇,不可思议,它超越了时间、空间的束缚,跳出了科学的范畴,它随同时间的永恒而流传,哪怕它只发挥出一点点细微的力量,都能让人悲喜急转,痴倒颠狂,就像一个音符的变化对整个乐章的影响,一滴墨水之于一杯水的晕染而羽,就像他的药,治好了他的失眠。最近连他的稿件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编辑连连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文风变了,明朗轻快,字里行间都透着甜蜜蜜
幸福和别人分享的越多,价值就越大。而他的幸福没办法跟别人分享,只能通过自己的作品传达。
青无声地笑笑,闭上眼睛,很快地滑进梦里。
梦里,羽的唇像专门摄人魂魄,让人意乱情迷的毒药似的,总让他吻不够。他微微张开嘴,舌头迎上去,想要缠住羽,羽已经吻住了他,他不由得伸手抱住羽,就听羽低低地嗤笑一声,接着感觉自己的舌头被咬了一下,有些疼,他一下就醒了。
然后他就看见羽,正侧躺在他身边,看着他笑,悄声说“想你了。”
原来不是梦,真的是羽
青想想自己的梦境,觉得热血全都涌上了脸。羽把青吻得紧紧的,他所有的声音都被尽堵在了喉间。青听到羽低低地喟叹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舒适、惬意和满足。
当他们全身放松下来,疲惫感与紧张感同时涌起,怕被撞见,羽吻了吻青,低声说“我回房了。”
青点点头,勾住羽脖子的手却没松开,随着羽的起身半抬起了身子。羽一下没站起来,就俯下身来抱住青,静静地,低低地在青耳边说了句话,青的下巴压在羽的肩上,嘴唇立时笑出了一条漂亮的曲线,点点头,羽又拍拍青的背,青才松开了手,临了,两个人又啄吻了一下。
一夜无梦。
刚刚羽在他耳边说“以后,我们都要一直在一起。”
青看到,一直以来眼前那原本充满了白茫茫雾气的世界一下变得清亮了,未来的前方有一处温暖明亮的地方在等着他和他牵着手一起走过去。
过了不久,羽买了公寓,自带精装,拎包入住,羽就搬了过去。一开始,青总是跟家里编各种理由往羽那里借住,可是借口不能总用一个,种种理由也有用尽的时候,青就决定买房。他和羽跑遍了d市的所有销售楼盘,考虑到他写作需要一个相对宽松安静的环境,就选了个只有四五座高层的小区,小区道路宽敞,绿化面积占了整个小区的面积的三分之二,大片大片的草坪让人看着既养目又怡神,花草树木遍布,在整体的布局、设施和环境上都属于高档社区。青的公寓则在顶层,自带一百多平米的楼顶花园。推开阳台门,就步入了一个亭阁廊架俱全,绿植满溢,鸟语花香的小花园,宛如空中的世外桃源。但是距离父母家和羽的公寓都比较远。不顾爸妈哥姐的反对,借口要安静写稿子,就搬出来了,说是搬家,其实也就是把衣物鞋子书籍之类的搬过去,家具全部为新购置的中式实木家具,电器也都是新购的,不过,青特意将那把花梨木的官帽椅也搬了来,那是他存了稿费买的第一件东西。大家帮着搬家那天,着实好好参观了一把,看那个环境确实很符合青的性情品味,更主要的是,大家都知道青自小做事就很有主见,他拿定了主意,谁都改不了他的。爸妈哥姐也只能一再叮嘱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那胃病犯起来不是闹着玩的,一不舒服就要马上给他们打电话青一直笑着一一答应着。
其实他只是为了能和羽一直住在一起,守在一块儿。
羽很忙,公司的运营还没有完全步入正轨,很多事情需要羽去沟通、协调,要经常出差,天南海北地跑,他自己的公寓一年到头加起来也住不了三四个月,在陪青选公寓的时侯,他就准备搬来和青一起住了。每每出差回来,他就直接奔到青这里,在他心里,有青的地方就是家,在这个家里,青会喊他“老公”,他会叫青“老婆”或者“宝贝”。
不过同居这件事也只是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他们从来没有商量过,谁也没主动触及过这个话题,心照不宣的,把事情瞒得密不透风,青的性情也极好地成为了拒绝别人登门造访的盾牌,大家也不愿意打扰青,只是看到青和羽相处的感情很好,无他。
渐渐的,羽在周末的时候也能休息一天了,有时就会和青一起出来吃饭。吃了饭正经过电影院,羽就提议要不要进电影院看场电影,青想想还没和羽一起进电影院看过电影呢,就说好,去看。
结果进了电影院,青看着布面海绵的座椅,怎么也坐不下去,羽知道他洁癖的毛病又冒出来了,就拉着他出了电影院,青说不如买了影碟回家看,家里的家庭影院设备齐全,在家看自由又舒服。于是他们就直奔音像店,挑来挑去,挑了几张影碟,中间有个营业员小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挑选完,就小声地和羽说了什么,羽点点头,然后那小哥从货架的柜底拿了张碟出来,和其它的碟一起装进袋子。青觉得有什么猫腻,但没好意思问,想着反正回家都能看到。
坐到视听室里,青才看到刚刚那小哥给羽推荐的影片是什么,是断背山。媒体早就铺天盖地地报道过,这部电影是华人导演李安拍摄的,获得了第78届奥斯卡金像奖的八项提名,并且囊括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和最佳电影配乐三项大奖,就是似乎禁播,也禁售,因为涉及敏感话题,就像他和羽这样的关系,想到这,就有种不被社会理解和排斥的无奈。他是电影迷,早就从网上把电影原声音乐下载下来,听了很多遍,想象着电影中的故事,随着音乐或悲伤或快乐或出神因为买不到影碟,网上也下载不到电影,他一直觉得很遗憾,不是因为这电影的题材,而是因为这电影的艺术水平。
当埃尼斯对着杰克的那件沾染血迹的衬衫,深情而坚定地说出“isear”时,青没能再控制住眼泪,不好意思地悄悄用手抹了去。中间羽察觉到他极力克制的哽咽声,就伸手把他搂住,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没说话,一直到电影结束。青始终不能理解,埃尼斯为什么就不能和杰克生活在一起,两个人相互陪伴,相互依赖,共同面对所有的问题、压力和挑战,明明努力一下就可以做到,就像杰克打算的那样,买一处农场,远离人群,两个人一起经营打理,一起生活下去,这样不是很好吗却非要浪费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光阴,非要无端的给自己、给他人带去莫大的痛苦,非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去守候去珍惜,但这还有什么意义呢生前对他已绝望的杰克永远不可能知道了,更无法体会到那句“isear”中包含的悔恨、痛惜和深情。埃尼斯总是让小时候可怕的记忆占据着他的内心,却让杰克的梦想无处落脚,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那已是几十年前的社会了,几十年来,文明在进步,社会在变得宽容。杰克在死前的刹那又在想什么呢在想埃尼斯吗埃尼斯太现实,杰克太浪漫。杰克其实是被埃尼斯的现实杀死的。这样的两个人,在人生态度上如同南北磁极般相抗的两个人,一旦相爱,就注定了这种痛苦结局吗
羽轻轻地拍拍他的背,低声慰哄着“好了,好了,宝贝,这只是电影。你自己写作也是知道的吧,艺术是从生活中提炼后加工、渲染的,总是要最强的矛盾冲突,这样才能产生让人印象深刻的艺术效果。对吧”青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他何尝不知道,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并不仅仅为杰克和埃尼斯而落泪,也为他和羽的处境和未知的变数。羽看青还有些闷闷的,就在新买的影碟中翻找,挑出了喜剧电影疯狂的石头,把青的脸抬起来,对着屏幕,强行让他看着。羽好不容易能在家休息一天,青也不想破坏彼此的心情,就让自己从郁郁寡欢的情绪中跳将出来,专心看电影,最后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的,青笑着说“这算得上是近些年来国产喜剧中不多的成功之作了。”羽看着他,就把他吻住了,他看到羽的眼神里有一种别样的情绪,而这情绪羽不愿让他知道。
青又一下想到了杰克和埃尼斯。而他们他和羽,又会怎么样呢是的,那只是部电影,讲的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与他们无关,而他们的未来还很长,他们现在还来得及好好规划,他们应该可以有办法一直一直在一起。所以,现在要更多更好地努力,要有足够的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安排自己的生活,这样他们才能够一直在一起吧,如果他们的感情一直不变。
青看着羽,很认真地对羽说“如果有一天,感情不在了,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会主动离开。”
羽搂过青,紧紧地按在怀里,又吻了吻他的额头,说“怎么会,别乱想。”
第十二章
本章文案久未谋面的阔回来了,再见时,是否还有年少时的亲密无间,那歌声里的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痛一点也愿意,是为谁在唱。
久未谋面的阔和叶榕回d市了。
回来的第二天,阔就喊上叶榕急着约青见面。很久没有见阔和叶榕了,青也有些兴奋,接到阔的电话,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阔按捺不住激动和兴奋,拉着叶榕早早地就来到了饭店,要了个一楼靠窗的四人小包间,两个人闲聊着等青。
“你今天有些反常啊,兴奋过头了吧来这么早。”叶榕抬手看看表,已经等了二十几分钟了,还有二十分钟才到跟青约好的时间,他看着满脸期待的阔,意味不明地说。
“不兴奋才不正常都多少年没见了”阔正看着窗外一辆刚刚到来的轿车,色泽是中度的蓝略带不易察觉的灰,泛着晶润的冷光,正在缓缓地驶入停车位,颜色很少见,车身线条流畅,整体上有一种冷峻的优雅,又谦和内敛,这是阔短短几秒中所能想到的比较贴切的词。
看着看着,叶榕就发现他的表情不对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随即脸上就笑开了花,顺着阔的视线看过去,一个文雅修颀的身影正从那辆车里出来,看车灯闪了闪熄灭后,转身往饭店里走。等他再转过脸来,正要说“阔,那是”却发现阔已经不见了,包间房门大开,再扭过头往外看,紧接着就看见阔已经冲到了饭店门口,给了青一个大大地熊抱,青正哈哈地笑着。
叶榕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
真正的朋友,即使十年不见,再见时也会一见如故,毫不生疏。青发现他与阔就是这样的朋友。阔还像以前那么爽朗坦荡,比以前成熟了,好像又长高了,刚才给他的那个拥抱热情而有力。
阔本来就很健谈,吃饭间一直在神采飞扬地滔滔不绝。话题又总是先从青开始,先是把青的车赞了一通“青,你的车和你太般配了,无论是车型还是颜色。尤其是颜色,很少见啊。”
青抿口茶笑着说“当初选车时,把整个4s店的车看了一遍,又把图册翻了个遍,选了大半天,结果都没有合意的颜色。现在的这个颜色,是我特别定制的,等了近半年才提到车。”
“完美主义这一点,我看你是改不了了,买个车为了一个颜色都弄那么大动静。”阔笑着,然后开始跟青汇报他大学几年的生活,大一开始,三天两头跟舍友们跑去大排档喝酒,夜不归宿,大二被推选为学生会主席,一直当到毕业,也是大二开始从学校宿舍搬出来,租房住,狐朋狗友,把他那儿当据点,吃喝玩乐,尽情挥霍,大四时大家开始四处投简历找工作,他没有找,老师建议他毕业后读研留校他也没有留,用他的话说,要自己开创事业,打拼天下。
青听得津津有味。叶榕不时地插几句作补充,最后冲着青眨眨眼,不无遗憾地说“青,这几年阔有一件最可惜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青问“是什么”
叶榕斜眼看看阔,慢条斯理地说“最可惜的事情啊,就是没有抱得美人归”
阔忙打断他“你乱扯什么呢青,你别听他胡掰”
青好像没有听到阔的话,继续笑呵呵地问叶榕“为什么阔应该很受欢迎吧。”从小到大,阔的学习成绩就一直很好,运动神经也很好,每次学校开运动会,长短跑的冠军非他司空阔莫属,典型的文体全面发展,玩的时候疯玩,学的时候又特别专心,性格开朗豁达,特别讲义气,为朋友能两肋插刀,所以阔朋友也很多,老师们对他是又爱又恨的。他和阔走在一起时,明显能感觉到阔总是会吸引到不少目光,学校里有不少女生暗地里喜欢阔,情书没少收,他们班里都好几个。套用别人的一句话阔满足了所有女孩子对白马王子的幻想。突然又想到若不是自己和阔近十年的同班同桌,阔又属于热情主动型的,以他的性情,真未必能和阔成为很好很长久的朋友。
阔无奈地在一旁瞪眼“叶榕,你少添油加醋啊。”
叶榕也好像没听到阔的话,继续对青说“阔是全校风云人物,受欢迎的程度可不是一般二般还不是因为他谁都看不上啊。我就不明白了,你说我们学校的那个校花,真是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才气有才气,比咱们高中时六班那个洋娃娃似的班花还要漂亮,多少人追她,她都不理,反而围着阔转了四年,可直到毕业阔都没请她吃过一顿饭,最后竟然还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跟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非常喜欢,但不是你那校花哭得梨花带雨的,我都看不下去了。”说完,转脸问阔“我实事求是吧尊重事实吧”
青哈哈笑着,看着阔问“这事儿真的啊哎,你喜欢谁啊追到了没有”
叶榕抢着说“我没见他喜欢谁,反正大学期间没有,天天跟我们混在一起,要有什么动静,早就被揭发出来大白于天下了。难道是高中的”
阔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头发“还没追,也不知道人家喜欢不喜欢我。反正我对那个校花一点感觉也没有。”
青就说“那就去追啊,不追追看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喜欢你。”
叶榕就附和着“是啊,阔,我早就说嘛,看,青也这么说吧,你就奋起直追吧哎,青,你呢,有女朋友没”叶榕突然想起,紧接着问青。
青笑了笑“没有。不想找,我是独身主义,感觉婚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我自由惯了。”他和羽的事情,无法对外人说,他只能以这样的借口来回答所有人的关心。
吃完饭,阔不尽兴,非要拉着他们去唱歌,叶榕的酒量比不上阔,吃饭时被阔多灌了几杯,就有点醉熏熏的,嚎了一首朋友,就倒在一旁睡着了。阔整晚就只唱了一首一路上有你,翻来覆去地唱。
你知道吗
爱你并不容易,还需要很多勇气。
是天意吧,好多话说不出去,就是怕你负担不起。
你相信吗
这一生遇见你,是上辈子我欠你的。
是天意吧,让我爱上你,才又让你离我而去。
也许轮回里早已注定,今生就该我还给你,一颗心在风雨里飘来飘去,都是为你。
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你分离。
青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一遍又一遍,他并没有打断阔,他多少能理解阔的心情,很好奇地猜想阔喜欢的那女孩长什么样,看来也是个挺厉害的人物,不然能让豁达开朗潇洒豪放的阔暗恋成这样。又想到自己,心里不由得也自嘲地笑了笑。
有一次他步行去图书馆,出来时天已傍晚,羽又出差了,已经走了近半个月,他也不急着回去,慢慢往回走,心里算着羽还要几天才能回来。突然间就看到对面远远的有个人走过来,好像是羽羽怎么回来了为什么没跟他说还是说羽根本就没有出差他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地盯着看,那身形,那面容,那走路的姿势,除了羽不会有第二个人。羽应该也看到他了,可是,为什么羽却像是没看到他、不认识他他紧紧地抿住嘴,耳朵里只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急促而巨大,渐渐地近了,羽还是仿佛不认识他一样,他突然就不敢看了,眼睛直视着前方,一个在马路左边,一个在马路右边,在他们错身而过时,他才迅速地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羽,没羽好看,没羽个子高,没羽步伐沉稳,没羽帅竟然能把相差那么大的路人甲看成羽,他觉得自己真是走火入魔了。都是因为思念成了灾吧。
后来,他把这件事跟羽一说,羽哈哈大笑,抱起他就往卧室走,边走边贴在他耳边说,看来老婆你真的是太想我了把他闹了个大红脸,然后将他扔到了床上。
阔的回归,让青的生活又多了一件事情,阔隔那么一段时间总是要请他一起吃饭、闲聊,但不再喊上叶榕,只是他们两个。以前,一般情况下,在羽出差的时期,青的日子会恢复到更简单的状态,他的早晨一般都是从中午开始。起来后,要进行半个小时的健身,这是羽给他规定的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还专门给他买了健身跑步机,体会得到羽真真切切的关心,他很高兴地答应了。他是个重诺的人,一旦答应了,不需要任何人的监督,他会很自觉地落实。羽还总是以“检查他的健身成果”为借口,用手对他进行全身检查,一想到这个,他都禁不住想笑。健身完,就要开始写稿子或看看书,天气温和晴好时,他会在花园里写写稿子,其他时间,他就窝在书房写,遇到下雨或下雪天,他就坐在客厅的大飘窗台上,端杯热茶,或者看雨雪中的天地迷茫与辽阔,或者捧本书,在雨的喧闹、雪的寂静中读,这都是他喜欢的状态,更重要的是,还有羽陪在他身边。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平淡、闲适、悠远,恋人、家人、朋友,都那么好,很完美。每每想到这些,他都特别庆幸命运的青睐。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说得真好。青看着窗外,远山如黛,蔚蓝的天际,流云如丝如絮,悠悠地飘着,一群鸽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长的线,迅疾地转个弯,倏忽间飞远了。
羽出差回来了,昨天半夜才到,一觉睡到中午,起来没见到青,知道他肯定到花园亭子里写稿去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干什么了,跟我汇报汇报。”羽凑近青,戏谑着。
青也做出傲慢的样子说“为什么要跟你汇报。我有我的生活。”
“嗯”羽用手抬起青的下巴,左转一下,右转一下,“看来有事情发生,快点说”
青笑着,躲开羽的手,说“不过,还真的有事情发生。”就把和阔回d市,和阔他们吃饭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羽听完,想了一会儿,然后煞有介事地盯着青的眼睛说“阔喜欢你。”
青笑着接道“是啊,我也喜欢阔,不然怎么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又突然想起刚刚羽的语气里怎么会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酸意呢他和阔不过是很好的朋友,羽应该知道,毕竟他们俩才是彼此相爱的恋人。但他很喜欢羽为他吃醋的感觉。
“哦那你的话是不是都被你写进小说里了,一句也不留给我,老婆”羽贴近青的耳朵。听了青刚才的话,他心里有点儿泛酸,青平时话并不多,但是刚才谈起与阔见面的事情,明显感觉得到青的情绪有些兴奋,话也比平时多了。他其实很喜欢青的安静,平时在生意场上太过喧嚣了,见的人形形色色,鱼龙混杂,总让他感觉身处在乌烟瘴气中,而一旦回到青身边,就像进入了另一个清净、简单、美好的世界,之前那个世界一下子遥远得看不见了。在青的身边待着,就像在春日阳光下暖暖的午后,在花园里,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青,就能沉静下来,很舒心,很放松。
“也没有全部吧。”青瞥瞥羽,挑挑眉梢,不经意间嘴角已露出一丝笑意。
“哦”羽的眼中,青俊秀的眉眼间竟是那般的妩媚,他逼身近青,“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青向后避让了一下,一脸似懂非懂,笑着问“说什么”
羽迅速把青拉进怀里,紧紧圈住“还问我说什么,你那么聪明,老婆对老公,你觉得应该说什么”
青只觉得耳边突然一股湿热的气息,全身立刻紧绷了一下,下一秒已叫了出来“别闹了,别闹了太痒了”
声音又戛然而止,被羽的唇堵住。青见羽还是这样不管不顾的,就有些窘,有些忐忑,不知对面楼顶会不会有人看到,不过,幸好四周有常青藤花架,也幸好上面爬满了常青藤
其实,他知道羽想让他说什么,三个字,这三个字每一天,每一刻,都充满他的心怀,已刻入他的骨,渗进他的血液,在他看羽的每一个眼神里,在他每一次的呼吸里,与他的生命息息相关,无法分离,只是他总觉得说不出口,该用什么语调,什么音量,什么表情在小说里,却非常容易,非常浪漫,非常唯美。
他们只是在暂时分开的日子里,通过短信互发一句“我想你。”只这一句,就已经包含了太多太多说不尽道不完的爱和思念。
第十三章
本章文案那戒指见证了诸多缠绵悱恻的传奇爱情,化身为爱之宣言,又在那晚开出了一朵绚美的花。这朵花在羽心里铭刻了一辈子。这份爱已覆水难收。
光阴在小花园里摆弄着花开花落,旋转着季节轮回,转眼到了盛夏季节。室外热浪滚滚,知了嘶嘶哑哑,白天黑夜地鸣叫着,不知疲倦。青怕热,很少出门,就天天闷在房间里写稿子,也很出成果。只因为羽每天早晚上班下班的有规律,他才知道一天过去了又一天开始了,否则他大概都不知道今夕何夕,颇有“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恍如隔世感。
晚上八点多了,青正在书房修稿,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就立刻起身走向户门,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迎接羽进门,羽晚上在外应酬时,必定会在九点之前回来,出门一天了,想就想尽可能地早回来陪着青,这份体贴让青特别的暖心。羽进门看到他,也咧嘴笑笑,倾身靠上前,只用唇轻轻触了触青的,甚至连脸颊都没有碰到,这是他这几年养成的习惯。青有洁癖,青每次从外面一回到家,首先就是脱掉所有衣服,洗个澡,换上家居服,才会再去做其它事情。羽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感觉自己风尘仆仆的,刚刚又在饭店应酬完,一身的酒气烟气,自然不想过多接触青,让青感觉不舒服。
青把羽的公文包放到书房,然后把外套挂在晾衣房,羽则径直钻进浴室。接着,青就把羽的换用衣物准备好,放在浴室的置衣台上。羽不出差的日子里,这一幕每天都在重复,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的。这就是世间夫妻的平凡生活吧。青想,不经意地露出一个微笑,幸福噙在嘴角闪耀。
羽从浴室出来,一身清新整洁的新鲜气息,呼吸中还有淡淡的酒气,混合着牙膏的清爽,看着青,就把他拥进怀里,俯下唇,贴到青的,青也即刻回应他,又是一个温柔缠绵的的吻。这几年来,青都习惯了羽会时不时就把他抱进怀中,吻上一会儿,无论他在做什么,在什么地方,是站着,是坐着,是躺着,只要是在这个公寓里。他们每一天的吻真的是数不清,就像呼吸一样的顺畅自然。
双唇终于分开,羽又移向青的耳朵,那是青特别敏感的地方,往往他的舌头一探进耳廓,青就已经痒得要躲了。青小小呻吟了一下,避向他怀另一边,羽的眼睛里隐着笑,松了松手臂,盯着青,止不住的笑意开始在眼中扩散。
青觉得他与平时好像有些不一样,似有什么事情藏在笑容背后,却又努力忍着不说。
羽就那么盯着看青,看青抿抿嘴,清俊的眼睛眨了眨,嘴角弯出一道上翘的弧度,也看着他,知道是在等他开口。青就是这么敏感,他想。
“明天下午你有没有事情”羽终于开口问。
“目前没有,上午就能把稿子写完。”
“那明天下午我下班后,回来接你一起出去吃饭。”
“嗯。”青还是没有多问什么,依旧是看着羽。
羽笑笑,没有再说话,又把青拥进怀里,热烈深入地吻了起来。青都不知道怎么被带进的卧室,等发觉时,已躺倒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羽出门上班前又去吻青,青勾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又缠吻了一会儿,羽在他耳边说“宝贝,生日快乐。”青一下笑了,他都过糊涂了,连自己的生日都没想起来。羽走后,他继续赖床,拿起手机开机,连连进了三个信息,第一个信息是阔的,凌晨零点零分青,生日快乐第二个信息是姐的,第三个信息是哥的,都是一个内容生日快乐他觉得美好的一天就这样美好地开始了就不再赖床,他要把稿子在上午就完成,下午稍晚时候,羽还要接他出去吃饭呢,但看羽昨天的表情,又不像仅仅吃个饭那么简单,他不由得期待起来。
羽下午提早下班,回家接了青,但并没有直接去饭店,而是带着青来到了国际购物商场。青不知道羽要给他买什么,衣服好像没必要专门挑今天来买,他的衣服已经很多了,而且很多是和羽一起买的,每每闲逛商场时,羽总是说他穿这款闲适好看,穿那款英俊优雅,然后就买下来。一来二去的,就买得太多了,家里专门的衣帽间里,满满的都是衣服鞋子。青都怀疑羽是不是真的觉得他穿着好看,还是就是想买下来送他。他能感受到羽有多疼爱他,羽有时吻完他都要紧紧地抱着他,抱得他都要喘不过来,好像要把他与他揉成一体似的。
他没有开口问,就一直被羽带着,直接到走到了cartier专柜,青还在疑惑着,羽指着一款男戒,小声地问青“这款怎么样”
青点点头,说“很雅致。”他还是不确定羽到底挑婚戒想做什么,帮别人选的还是给他的
这时销售小姐甜甜的声音传来“两位是来选婚戒的嘛”
青抬头,销售小姐的笑容也很甜,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羽却点点头说“对。”
销售小姐紧接着说“请问两位哪位是准新郞呢”
羽立刻看向青,说“是这位先生。”
“呀这位先生真是英俊出众,风度翩翩呢,这款戒指特别适合您。”销售小姐看了看青,立刻指着他们刚才看的那款戒指。
青又笑笑,一时窘迫,不知怎么答话。
“两位先生,你们应该对cartier品牌有所了解,我就不再给你们介绍了,就专门介绍一下这款戒指吧。”销售小姐开始热情推介,戴着白手套,把戒指从展示柜中取出,拿在手中,给他们多角度地展示讲解,话音滔滔,他们一时插不进去话,“这款戒指是ove系列的,950的铂金,纯度是我们专柜现有款式中最高的。ove珠宝系列诞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纽约,见证了诸多缠绵悱恻的传奇爱情,并成为爱之宣言的化身。您看,它完美的椭圆形的镯身和螺丝纹设计,有着鲜明的优雅风格,被视为永恒爱情的象征。也特别符合这位先生您自身的高雅气质。”
羽看看青,笑笑,青还在看那戒指,他好像被戒指的象征意义打动了。
“这位先生,您和这位准新郎是兄弟俩吧”销售小姐见青没说话,就转而问羽。
羽抬头看看她“呃是的。”
“那您是哥哥”
羽又点点头“是的。”
“那可以让您弟弟试戴,您帮着看看啊,肯定非常适合。”
青心里有些异样,没说话。
“好。请拿一只尺寸适合他的。”羽看了一眼青,对销售小姐说。
销售小姐对青说“先生,能请您将手伸出来吗”
青伸出手,销售小姐用手轻轻捏住他的指尖,看了看,还不忘夸一句“先生您的手指真修长啊,手形纤细匀称,真干净,非常适合戴戒指呢。嗯,好了,我知道您大约需要戴几号的了,您稍等,我现在给您拿。”说完转身去货柜里拿戒指。
青转过脸来看羽,羽冲他笑笑,低声说“很适合你。”
青心里有些怅怅的,他想,这戒指应该两个人一起戴吧,他自己一个人戴算什么呢
销售小姐已找出了合适的戒指,对青说“先生请您再伸出手来,呃一般说来戴左手,您惯常使用右手吧”
青点点头,伸出左手。销售小姐扶住他的手,直接将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