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诚听见他唔唔咽咽地说,“我以为,我以为我们……”
允诚搬起他的头,看着他浸在泪水里的面容,亲一亲他濡湿了的眼睫说,“已经没事了。”
练离只觉得特别的心酸,抱了允诚的脖子,眼泪乱糟糟地涂了他满颈。一边哭一边打着嗝儿说,“我以为,我以为……我们……要分开了呢。”
假想中的分离让他满怀忧伤,还不知道结果那会儿,他把这忧伤挡在心门外,以为不让它进来它就不会来到。这会儿,这忧伤,带着后怕,象突来的潮水,不管不顾地淹上来。
允诚把他的脸抬起来,把他的双手攥进自己的大掌里,慢慢地说,“练离,你好好地听我说。你,什么也不用怕。你看,你连阎王也不怕,其他的,你更不用怕。你明白了吗?”
练离认真地看着他,听着他说,点一点头。
练离知道他是很英俊的,但是,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近这么仔仔细细地看过他。他有着漆黑的眼珠,瞳孔四周有一圈浅浅的蓝,让他的眼睛透亮透亮的。
四四方方的人哪,内里却如春水一般地柔软。
练离低下头,隔着衣服在他的心口处啵地亲了一下。
我的百炼钢啊,我的绕指柔。
练离悠悠地说,“今天这一天,真长啊。”
允诚道
“仙家的日子,每一天都是长的。”
练离带着满脸的泪水笑起来,扭一扭身子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说,“是哦。”
仙家的日子,长得乏味,长得不象话,可是,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
练离想,都很什么呢?练离用心的想啊想啊,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来描绘这些日子。
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
值得。
是了,是这个词。
练离心满意足地偷偷地笑了。
允诚用一根手指搔一搔他的下巴,“又笑了?”
练离说,“这一天,人间已经过了一年了吧。不知道恰恰和祁哥哥重逢了没有?”
是啊,恰恰,你找到哥哥了吗?
第十章
地府十殷的阎王与他的小无常,把地府的日子过的比天堂还美,
练离受伤之后虽大好了,到底还是伤了元气,原本那么馋嘴的孩子,现在每餐真的只喝—碗薄粥,小饺子—般的圆润下巴瘦得尖尖的,允诚只好拿出阎王的威严来盛了汤,拿了各样点心放在他面前,看着他吃下去。
练离委委屈屈地,不敢不听话,好像实在是吃不下,弄得眼睫上挂上层湿湿的泪痕,由不得允诚不心软。每天办完公事,有多半的时间练离都是懒懒地躺在允诚住的偏殿的榻上,晚上,允诚办公时,他也没有了以往的唧唧喳喳,安安静静地半靠著。常常允诚回过头时,会发现他已经睡了,细微的鼻息,藏在绒绒的衣领里的小小的脸,允诚会摸摸他的头发,把他抱到床上去睡。
君黎也很是舍不得练离,平日里有公事,只要不是太麻烦的鬼魂,他便独自一个人去了。判官江树人极难得地笑著说,这地府十殿,实在是一个有趣的地方,黑无常常常会唱独角戏。角说,”我们的王哦,那心是偏到胳肢窝里的。”
这话传到允诚的耳朵里,那百年不变的木板脸居然漾起了红晕。
练离也听到了,蒙着被子偷偷地笑。
允诚看著身边睡著的小孩躲在被子里,被子鼓起一人大包,不断地轻轻抖著。好奇地掀开被,看见他把头埋在臂弯里,笑颜可掬,夜明珠的光晕染上他的脸颊。
允诚问他,“你在笑什么?”
练离似乎有一点不好意思,说,“没有什么呀。只是笑笑。”
又道
“把夜明珠灭了好不好?很亮啊。”
允诚替他拉好被子,“困了吗?”
练离蜷起来,“嗯。”
允诚挥手,夜明珠的光惭渐淡去。——过一会儿练离小小声地说,“拜托,帮挠挠背吧。”
允诚略一犹豫,把手伸进他的中衣里去。
练离是天宫的孩子,体温略比允诚高些,允诚微凉的手,让他觉得很舒服。
允诚只觉得手下是—片柔润腻滑,只在那肩上,有几个小小的包,允诚问
“这是怎么啦?”
练离说,“不知道,今天吃了鱼啦。兴许是有一点反应。”
地府冥河里,有—种极细小的银白色小鱼,身子几乎透明,味道却极为鲜美,最宜做清汤。放入清水中,滚上几滚。只放上盐与青蒜便鲜美无比,是练离最爱吃的。
允诚道”知道还吃那鱼汤?”
练离道
“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允诚问
“好一点?”
练离扭一扭,“嗯。可是别把你的手拿开好吗?你的手凉的。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