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劫以为他是在跟自己比试,饶有兴趣地跟在他身后游。本以为能很快追上管天任,没想到他游得很快,怎么都够不到他的后脚跟。
太阳下山后是打羽毛球的好时机。
季劫狠狠扣球,管天任拼命奔跑。
季劫知道自己xi,ng格不好,不招人喜欢。除了管天任,大概没人能忍他那种暴躁的脾气。
身边有个人陪着,真是太好了。
正在用水管喷水的管爸爸管妈妈听到他们俩打球的声音,不觉向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偌大的别墅里传来电话铃声。
管家父母一怔,对视一眼后,由管爸爸喊了一嗓子——季劫,有电话。
季劫接过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微喘着走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接起电话。
打电话的人竟然不是季文成,而是季劫的妈妈。
自从上次季劫‘捉j,i,an’后,父子俩见面都很是尴尬,打电话的次数也少了,往往都是有急切到不得已的事情,季文成才会主动跟季劫联系。
季劫倒也乐得如此。他还小,不懂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父亲。
“季劫,”季妈妈的声音又低又哑,显得非常疲惫,“你现在忙吗?”
“不忙。”今天是星期六。季劫说完,就听到自己弟弟抽抽噎噎的哭声,“——果果?你怎么了?”
弟弟的哭声隔得老远,委屈地喊“哥哥……哥哥……”
“果果,你过来说话。”
“不行……呜呜……爸爸说不做完今天的作业不让我离开桌子……”
“什么?”离的太远,季劫听得云里雾里,“妈,果果他怎么了?”
季妈妈却没有回答季劫的问题,而是径直切入主题“季劫。妈妈今天有话要跟你说。”
“……”
“妈妈知道你舍不得离家。你这个孩子从小就怕生,还恋旧,独立xi,ng不好。这次送你去北京,你心里不高兴……”
季劫闷闷地反驳“……还行。”
“……但是这回,你还要出去。”季妈妈单手扶住额头,“妈妈跟爸爸商量了。明年要把你送出国。这事已经决定好了,前期准备爸妈也做的差不多。下个星期你就不要上课,专心在家里准备考试吧。”
“你说什么?”季劫一怔,愣了好久才说,“你这是在跟我说吗?”
季妈妈顿住,没说话。
“这是跟我讨论,还是命令?”季劫一瞬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让我去哪儿啊?”
“……过段日子你就知道了。”
季劫急了“不是,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你让我……你为什么让我走……我怎么了……”
季劫就像是个被扔下的小孩,死死拽住母亲的衣角,仰着头,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但季劫没哭,他只是慌张地不停询问,问得季妈妈心酸不已。
季妈妈劝道“你这么年轻,多出去看看还是好的。你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
季劫明白了,他说“是我爸爸安排的吧。”
“……”
“妈,”季劫仰起头,轻声说,“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他儿子?”
“你说什么呢?”
“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留我呢?”季劫说,“如果我有儿子,我肯定舍不得他。”
“……”
“可是我爸,我总觉得他想把我赶走。”季劫别过脸,“他不想我留在他身边。”
“你爸他……”季妈妈声音沙哑,“最疼的就是你。你现在还不明白,等你日后懂了,千万别误会了他的心。”
季劫确实不明白。
他没再去上学,但也没准备考试。不少资料送到他面前,季劫一概不看。
不刷题,不背单词。
他过得好像跟往常一样,偶尔也会到学校接管天任,让他受宠若惊。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季劫吃饭的速度更慢了。
以前季劫就因为挑食所以吃饭慢,一盘菜里挑挑拣拣,吃不了几口。而现在是什么都往碗里夹,不过一口百合能嚼很久,眼睛愣愣盯着某个地方,仿佛连吃饭都在走神。
季劫不再暴怒,他简直是突然变得温顺,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剪了下面的公猫,突然就学会夹着尾巴做人。管天任觉得不好,很不好,他宁愿季劫扬着下巴指手画脚。也比现在这幅没ji,ng打采的模样好。
一开始他不知道季劫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很快就知道了。震惊之下连忙给季文成打电话。打完电话他自己反而安稳了。
然后季劫发现,自己出国的事情很多是管天任帮自己办的。其实很多东西管天任也不懂,但他就是耐下心思帮季劫了解,然后把整理好的资料递给季劫。
季劫拿着资料,问管天任你什么意思?
管天任说我帮你提前做好准备。
季劫就把公文袋扔在地上,说
“你这么盼着我走吗?”
有点生气地坐到沙发上,双腿交叠,也不管面前散落一地的a4纸,有心想等管天任过来劝劝自己。
管天任确实过来了,也把纸捡起来了,可是没跟季劫说话,默默关上门。
季劫坐在原地等了半个小时,脑子里翻来覆去想自己今后到底何去何从,没想出答案,把面前的茶几踢翻了。
过了几天,他发现管天任是真的盼着季劫离开这里。管天任收集各方资料,比季劫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而季劫一看他这幅上心的模样就来气。后来才想明白,管天任这是在完成季文成交给他的任务。
季劫想把管天任当成自己的朋友,已经有段时间把管天任与季文成割离开了。他觉得既然管天任是自己的朋友,就会不愿意让自己走,不说做出恋恋不舍的模样,起码也不要在这种事上表现的如此热衷。他气愤于管天任的置身事外。
于是季劫开始单方面的冷战,他不跟管天任说话,即使那人凑上来也不冷不热。晾了他几天,看管天任急得不行了,季劫才瞥了他一眼,说“我不会走的。你也别忙了。”
管天任倒是很认真地说“还是要做准备的。”
“我不走,你准备个屁。”
“……你会走的。”
季劫看了管天任一会儿,垂下眼帘,睫毛上染了阳光的光晕。
他站起身,推了管天任一下,差点把他直接推倒在地。但是季劫没在意,他好像只是想让管天任让个地一样,推完径直往外走。
“……季劫你去哪儿?”管天任踉跄一下,站稳了,急急追去。
季劫表面上一点都没事儿,声音却夹着火药“你管我?”
他转过身,用手指戳管天任的肩,怒道
“你想让我走我就走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管天任脸色一变,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摸了摸季劫的后背“……你要不要吃草莓?”
季劫气得手指尖都在哆嗦,一把拽住管天任的领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想让我走吗?当初想和我当朋友的不是你吗?!你为什么到现在了还在说、还在他妈的跟我说这种话!!”
季劫近似咆哮地说完这些话,直接把管天任按在墙上了。季劫个子高,给人的压迫感强,管天任被他猛地压了一下几乎要吐出来,连忙伸手摸季劫的肩膀,看上去像是把他整个人都环抱住了一样。
“又不是我想让你走的!”管天任声音痛苦,“可是我能怎么办啊?你要走,我没资格留你!我只能帮你多看看!不让你走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办啊……”
季劫一怔,捏着他的手松了。
管天任靠在墙上。
这半年管天任确实是瘦下来了,季劫站在他面前,总觉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的感觉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管天任总是用那种眼神看他。
深沉的,里面好像一直隐瞒着什么东西。那种感觉让季劫恼火,季劫松开他后,把拖鞋随便甩到地上,袜子也不穿,匆匆蹬上一双鞋就往外走。
这次管天任没问他要去哪里。管天任坐在地上,突然哭出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季劫越来越忙了。他整日不在家里,临近期末,管天任频繁补课,见到季劫的次数明显减少。
季劫不回家睡觉了。管天任非常担忧,几次想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里都被季劫轻描淡写地带过去。
其实季劫没出去怎么样。他只是去玩了。
以前季文成看得很严的现金他还是没有松口,但最近季文成给了季劫几张信用卡,以防他办事会用到。
北京城太大了,对季劫这种人来说,花钱是最容易的事情。他接触酒ji,ng,舞女,熬夜逛夜店。
其实这种事情他都会,只是以前不想做。
季劫觉得季文成太蠢。如果季文成要看着自己,最起码要把他拴在身边吧?像是养一条宠物犬一样的,牢牢攥在手里。可季文成偏不,他一边想管着季劫,一边把他往外推。
季劫端起高脚杯,仰头饮下,感觉眼角热热的。原来是有人凑过来亲了亲他。
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有点讨厌。
不知道是哪个女人,声音妩媚
“小可怜……没有朋友陪你吗?”
季劫喝得双眼发直,他挣扎着推开女人,想要站起来,女人看他穿着不一般,凑过来黏住季劫,就听到季劫喃喃地说“我没有、我没有朋友。”
女人拽住季劫的头发,强迫他低头,说“那我当你的朋友好不好?跟我走吧……”
“不好。”季劫突然喊了一声,很大力地把女人推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往外走的时候还重复了一句,“不好。”
我不要了。我不要朋友了。
北京的雨来的突然,只记得下午还是晴空万里,突然狂风大作,空气变得粘稠,进店前外面还只是刮风,现在就开始下雨了。
季劫没带伞。他给家里的司机打了个电话,然后站在屋檐下安静地等待。
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说话时一抽一抽的痛。
在等司机的过程中,季劫给杨怀瑾打了电话。等杨怀瑾接了之后,季劫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回去了。”
“怎么了这是?”杨怀瑾听着电话里呼啸的风声,电闪雷鸣,问,“你在哪儿?北京那边下雨了吧。”
季劫顿了顿,说“我想回家。不读书了。八枪,我们下海闯生意吧。就咱俩,不靠我爸,不靠别人。”
他俩小时候就约定好,成年后一起做生意。当时听说亲兄弟明算账,季劫觉得挺好笑,不甚在意地跟杨怀瑾说如果咱俩一起,我肯定不管账本,你爱拿多少拿多少。就算咱俩都是乞丐,有一口东西我都给你吃,明算什么账。杨怀瑾听了就笑,说,得,你这么说我还真得跟你干了,不然咱家兄弟被人骗的遮屁股布都没有可惨。
杨怀瑾也想起那时候的事,在远方勾起嘴角,半晌,轻轻说“季劫,你最近跟你爸吵架?”
季劫没吭声。他喝的有点多,现在胃里翻天覆地,特别难受。
杨怀瑾叹气,说“……你别跟他吵啦。我过几天可能真的去找你,不过要看情况。这次你就先听他的安排吧。他毕竟是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