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
一百零一
张伯上去了一会儿还未下来,严阁喝东西喝太饱了, 于是想起身过去到阳台上溜达几步。
他人才慢悠悠地走到一半, 突然却听到前院里传来了一道极为刺耳的刹车声。
严阁站定脚步微微回头, 从窗隙处向屋外看了一眼,得见三四名彪形大汉前前后后地从一辆越野车上嗖嗖跳下,快速朝屋子的方向奔了来, 而前面领头的则是一位相当年轻的男孩……
严阁呼吸间略微一窒。
……他认得那男孩。
几秒钟后,梁梓谦的家门被人粗暴打开, 郭家年少的小少爷带着几个打手,登堂入室的闯进了他哥哥的屋子,起手怒意横指着严阁, 张嘴便是一句。
“绑了!扔车上去!”
盛怒之下的小郭就像一只没有利爪的猫,张牙舞爪也好,龇牙咧嘴也罢,看在严阁眼里,那都不过是此地无银一般的焦灼掩饰。
他知道小郭总有会来找他的一天,他不怕,只是料不准这一天到底什么时候到而已。
张伯在房间里没打通医生的电话,转而却听到了楼下一阵嘈杂,老人不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急急忙忙地便赶下来看。
当他眼见小郭来势汹汹的领着人上门找严阁, 当下便知道不好了。
“少爷, 少爷这是干什么啊……?带着这些人回家来, 有事坐下好好说啊!”
“张伯你别管, 上楼待着去!”
“小少爷!”
“张伯,”严阁淡定向前缓迈了两步,挡在张伯身前,背对老人稳稳地道。“张伯先上去吧,这里交给我,我会处理的。”
张伯眼望着严阁项背,张了张嘴还欲要说什么,后一刻恍然间想起房间里的座机,于是再不啰嗦,甩开手快步朝二楼奔了上去。
小郭正怒火中烧的厉害,也想不了那么多,只叫人把屋里的佣人们都关在厨房不许出来,紧接着二话没有,还是要拿严阁。
那几个壮汉闻声便上前来要抓人,离着严阁还有几步之遥时,被严阁一声冷冰冰的‘滚开’给骤而叫住了。
严阁立身在原地,几乎就没把这几个白长肌肉的碎催给放在眼里,他目色轻飘飘地眺了小郭一眼,遂不急不忙地说。
“不需要人绑,我跟你走。”
张伯上了楼,偶遇见正在二楼打扫卫生的小女佣,女佣刚才躲在楼上听动静,早已经被这阵势给吓坏了,现在整个人浑身发颤,抓着墙角不敢出声,一脸的不知所措。
张伯忙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还没开口便听见女佣慌张着问。“是不是要叫大少爷回来?张伯你屋里有电话呀,快点叫大少爷回来啊!”
张伯捂住那姑娘嘴,连连的冲她嘘了几声。“你小点声小点声……!”
女佣怔愣着睁圆两只眼睛,惊慌中急促点头。
张伯手也在颤,顾左顾右地来回张望,随即很小心谨慎的松开那姑娘,一字一字的嘱咐她。“我去给大少爷打电话,你现在快去后院,到木屋里拿我的手机,赶紧把这事告诉郭总,他知道怎么找小少爷!”
张伯的电话打得不算很巧,因为就在小郭刚找上门的时候,梁梓谦就已经弄清了小郭的图谋,清楚意识到这次他这个不长进的弟弟,如何也是要闹这一回事情的了。
他这个弟弟长久以来一直在困扰心神的病根恐怕是不在身上,而是藏在心里面的……
闵昱见他哥手握成拳,紧皱眉头,于是赶上前来问道。“是不是要去小郭家里找严阁?”
“怎么找。”梁梓谦齿间似乎在割磨一般,相当冷冽的沉言道。“找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只要小郭这个心不死,严阁在我身边就永远不会安全。”
闵昱听言,喉咙上分明吞咽了一下。
梁梓谦以极快的速度周密思索了片刻,随即盯向闵昱的眼,口中迅疾道。“去给叔父打电话,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你跟他说,如果严阁有三长两短,我指的不只是今天,还有以后。但凡严阁在小郭手里出了任何事,那他老人家这些年的养育教导之恩,恐怕我就没心思报了,以后郭家该何去何从我也不会管了。”
梁梓谦即顿了一顿,一挥而就的冲口直言。
“——你就明白和他说吧,我的话,没有严阁,我不成活。”
严阁果然是被带去了小郭的房子,这地方对郭家人来说不是什么难找的地儿,但因着小郭是与他父亲同住,所以就连梁梓谦和闵昱都很少会上门叨饶。
车子驶进院门,小郭直接开了南面的库房,把人带进了空楼。
严阁手无寸铁,下了车自己寻了把凳子,掸掸上面的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小郭指挥完手下停车关门,转过身来看见严阁好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脸上不由得又灰了几分。
还未及小郭开口,严阁坐在凳子上便先反客为主,锐利的眼神烁烁带锋,直截了当问了他句。
“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了报仇呢,还是为了灭口?”
这一句问的小郭脸上颜色青青沉沉,看起来不像是他把严阁给绑了过来,倒像是他两人的角色互相对调了一下似的。
小郭沉声喝退了旁人,发狂般速走去从一名手下的手里抢过来枪,手臂一提,恼怒指向严阁。
“姓严的,你别太猖狂了!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儿?我告诉你吧,这个地方,就算他们查到了一时半会儿也是不敢带人闯进来的,你以为你是谁呢,不搞搞清楚你现在落在谁手里!你以为在这里,谦哥还能给你撑腰吗?”
“我想你误会我意思了,郭少爷。”严阁低头玩着手指甲,语调悠悠地给自己随便分辨了两句。
“第一,我知道我是谁,不敢狂,狂的另有其人;第二,我不关心这是哪里,在哪里我也用不着别人给我撑腰。”
“你……!”小郭手举着枪,威胁性的又朝严阁抬了一抬,严阁却是一副自若的样子,半点没有怕的意思。
须臾间严阁恣意翘起了脚,手支在大腿上撑着下巴,面容轻然含笑,眼梢里都带着懒怠。
他用下巴微微地指了下小郭,慢道。“怎么,
☆、102第 102 章
一百零二
闵昱就着总裁办公室的座机, 坐在他哥的对面, 给郭老先生打了那通实在紧要的紧急电话。
整个过程中梁梓谦始终如故,看似面无表情, 好整以暇地端端坐在椅子上,只不过在桌子底下没人看得见的地方, 两手攥的死紧, 掌心都硌得微痛。
陈情的时间仿佛格外沉长,但那其实不外是分钟的功夫。然而梁梓谦心内焦急,便觉得一分一秒都似被拉长了一样, 一帧一帧的画面褪去色彩,带着黑暗降临后的血红,就像剧情的猜测对比着真实预告,缓慢迁延着从他脑海中片片拖过, 不断震慑惊惧着他的心,不断地使他不得不反复去假设那个最坏的结局……
假使他这通电话去的并不成功, 他手下派去营救严阁的人也已经找到了地方, 小郭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有任何伤及严阁的举动, 暗藏在房子周围的狙击手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并且不顾及任何人性命, 除了严阁。
因为他给那些人的命令只有一个——要安全无误的把严阁给他带回来。
只是梁梓谦心里最是明了,严阁的安危是悬在他心头, 捧在双手中的第一要素, 可一旦事情偏离了正轨, 末了是遵行了他这个对策, 那恐怕他这个家,自此也就要四分五裂了。
空荡芜杂的库房里,小郭满脸涨红怒气冲冲,连指尖都在止不住的发颤,简直羞愤到了难以抑制的地步。分明是他策划了这起绑|架案,而眼下手里举枪指着人的也是他,可是他看上去却一点不像是有把握的模样,反倒慌慌张张的久久无法镇定下来。
刚才这一晃眼的功夫,无论小郭指着严阁骂了些什么,说了何等难听的话,严阁的反应都只有一个——爱答不理。
严阁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自然像浇油一般让小郭那一丛本由疑心而起的硝烟怒火瞬间就烧的更旺了。
他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你不过一个陪床的,跟外头卖的又什么区别?!你从萧青赢的床上滚下来,眨眼又爬到谦哥床上去了,”小郭狰狞的面貌讽刺道。“他不嫌脏肯要你,我还怕你脏了我们家的名声呢!”
严阁兴许是今儿个话说的有些多,库房里灰尘又大,嗓子忽而有一点不适的感觉。
他仰头朝天闷咳了两声,略清了清嗓子,很不以为然的回答。“诸如这世界上的高门大户,行当不同人口有别,但从来有一样是不变的定律,”严阁盯着小郭的脸,冷冷清清的训诫。
“心齐可旺族,不齐则灭门。”
此一句堪堪落地,再看小郭,却已是一番怒火遇了冷冰,风驰电掣间就换了面孔……
那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一种胆怯。
小郭再一次紧张起来,壮胆般不断晃动着枪口,词不成句磕磕巴巴地说。“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严阁翘着腿一个好奇,笑问。“不是我想的哪样?”
“我没有要害谦哥!那是我因为害怕才那样说的!我并不是想害他!我没有!!”
小郭猝然间扯起嗓子嘶吼了几声,声音几乎都劈成两股,回声呼噪逆耳。
小孩子的心思有时候并不如目测上去那般的无害,一朝他存了困疑在心,不肯讲出来也没人给他解答,那数年累月的积攒下来,终有一日会将疑惑的暗影积成真鬼,一念之间便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酿成祸患。
“说到底我有什么错?我哪里错了?!”小郭嚷红了脸,嘶叫声听了让人毛骨悚然,他脸上那双还算齐整的眼珠都明显的突出眼眶子来了,而干涸嘶哑的嗓底仍一刻不停在吼……
“我没有错……是他们不好!郭家就算该谦哥管,可难道就不许我们插手了吗?!我也姓郭的啊!他把你这样一个祸害带回来,又有哪一项是为家里着想的?他自以为担当了家族里多少责任,他为什么不想想……”
“当年要不是他妈惹了那个姓萧的王八蛋!我们家怎么会遭这些难!”
伴着小郭歇斯底里的一阵怨骂,他身后原本关的很好的库门瞬间被人从楼外大力打了开来——!
小郭话没落稳,猛一回头,却见他老父亲拄着拐杖,在黄昏日暮的余晖里,驼背立身在铁门下。
老人络腮遗蓄着青短白胡,浑浊的圆眼已经要被层叠的皮皱给遮起来了,但唯独眼中那一点余光,凌厉凛然,瞪在人身上恍如迎面一鞭鞭挞。
“——混账东西!!”老人怒目圆睁,急步而来,拐杖生杵在水泥地面,发出咚咚震荡。
严阁此时还恣坐在一边,见了来者便猜到是谁,他略低了低头,双脚踏地,很有礼貌的站了起来。
老者抬起眼皮,稍稍在严阁身上留意了一秒,继而直接走到小郭面前,扬手抡圆,牟足劲扇了亲儿子一个响亮亮的巴掌!
啪地一声……清透震耳一道脆响,把挨打的和看人挨打的,全都吓了一跳。
“爸,爸!您别走这么快呀,小心崴脚!”郭季跟着从大屋里追过来时,老爷子早就进了库房,他跟着跑来还特意拿着一件外衣,原是怕老人出来让风给吹了,结果没成想郭老爷子老当益壮,百十步一口气走过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到地儿还留着抽儿子的力气。
郭季也怕他爹再一个怒,还要打小郭,于是紧走两步,赶上去扶住老爹,同一刻目光些许偏移了点儿,扭头望了一眼严阁……
郭老爷子气的发晕,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干瞪小郭,而小郭方才那一副张狂跋扈不讲道理的样子早已是丢得没须没影的了,现下只剩一具空壳,机器似的低头站着,半天说不出一字,连声爸好似都没胆叫了。
“……你这个混蛋东西!”郭老爷子甩开大儿子的手,也没再要打小郭,只怒得鼻翼大张,枯瘪的颊腮呼呼倒气。
老人哆嗦着横出一指头,恨铁不成钢般点指小郭。
“你不争气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怪到别人的头上去!你姑姑和哥哥怎么样,啊?!没有他们我们家早就一败涂地了你知道不知道!”老人说起妹妹,诚如亲手揭开那一道鲜红伤疤,心里头痛得无可比拟,声音都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