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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面 第9节

作者:等登等灯 字数:24485 更新:2021-12-19 20:57:54

    野外拍摄工作免不了风餐露宿,徐夕景进入这一行以后还没经历过这么不修边幅的生活,不过导师坐镇,他也不会叫苦连天。

    跟拍了半个月,导师给了徐夕景一个难得的机会,把未来一天的拍摄工作都交给徐夕景来完成,验收他这半个月的成果。

    这一天他们已经进入了巴西,准备拍摄高原上的首都巴西利亚。徐夕景虽然拍过戏,坐在导演的监视器后面,还是心里没底。剧组设备都是一流的,徐夕景选了听起来最容易的一项工作,跟随直升机俯拍巴西利亚全景。导师听了他的选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徐夕景需要克服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摆脱做演员的时候“通过镜头表现”转而实现做导演的“通过镜头说话”,他对这座城市的了解不过皮毛,却要抓住这个城市的核心,然后对这一点加以表现。

    徐夕景上了直升机才知道导师笑容的深意所在。他们第一天进入巴西高原,选择了高原上最有特点的首都巴西利亚。俯拍巴西利亚几乎是在给这一段行程定点,这次拍摄选择的“点”将会成为他们这一段拍摄的重点。

    尽管他选的这项工作在技术上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全权交由直升机和无人机来完成,可在策略上却极为烧脑,徐夕景后悔也来不及,只好静下心硬着头皮上。

    巴西利亚为人津津乐道的点有很多,高原内陆,城市设计,绿化城建,直升机绕行两圈,徐夕景还没有一个确切的选择,他既不想重复前人做过千百遍的拍摄,在创造力上又缺少敏感度和决断力,一趟飞行下来他一无所获。

    徐夕景失落极了,导师把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信心满满,真当他接手去做,却毫无成效。

    导师见怪不怪,安慰他第一次难免会这样,体验过这种什么也拍不出来的紧迫感,才会在以后的职业道路上尽可能地尊重镜头,也尊重自己的行业。

    心灵鸡汤归鸡汤,导师给灌的鸡汤,徐夕景捏着鼻子也得咽下去,只是挫败感还是阴魂不散地跟了徐夕景好些天,他才缓过来恢复了之前工作时候的元气和激情。

    一个月的拍摄过得很快,回学校的时候导师亲自送他去机场,在路上还夸赞了徐夕景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导师笑着说“好几次我都以为你会半途而废,尤其是那一次让你体验拍摄,很怕你一无所获以后一蹶不振,没想到你韧性十足。”

    徐夕景也笑了“我也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下来,能安稳地坚持到今天,大概真的是热爱。”

    徐夕景觉得自己其实是足够幸运的,他如愿进入了自己最喜欢的行业,遇见的前辈都给予了他极大的欣赏和鼓励。

    他望着窗外,突然又想到了秦泽远,这一刻,他是感谢秦泽远的。

    徐夕景回到学校以后落了一些课程,为了把学分修回来,只好又多修了两门课,算上他原本的课程,他忙得不可开交。

    等期末考结业考都告一段落,徐夕景才发现,又要到圣诞节了。这一年圣诞节他人气不减,依然收到了许多聚的邀请函,徐夕景却没心思再去这种鱼龙混杂的场合,摞了一沓扔到垃圾桶里。

    晚上的时候杜克在垃圾桶里看见邀请函,大惊小怪地跟徐夕景说“哇你这样叫什么用中国话讲,就是,暴殄天物这么你都不去”

    徐夕景笑得前仰后合“还暴殄天物,你会写这四个字吗”他窝在小沙发上开了灌可乐,说有什么意思,咱们三个好久没有聚一下了,去ynn那儿吧,让他关门歇业一天。”

    可乐徐夕景一口都没喝到,杜克就顺手把可乐罐拿过来一口气灌了半瓶“你第一天认识ynn吗暑假都不舍得关门歇业,你让他圣诞节关门,你怎么不要他的半条命。要我说,还是让他来咱们这儿吧。”

    ynn店里忙得不可开交,真的抽出身到徐夕景的宿舍,平安夜都已经过到后半夜,徐夕景和杜克已经喝过两轮,喝的徐夕景目光都呆滞了。

    ynn一通嘲笑,拍了拍徐夕景的脸蛋让他打起精神陪他再喝一轮,徐夕景打了个嘹亮的酒嗝,给ynn开了瓶啤酒。

    还没喝到嘴里,徐夕景就伸手拿回去,颤颤巍巍往玻璃杯里倒了小半杯,又加了半杯威士忌,还加了点可乐,塞回目瞪口呆的ynn手里,“来晚了,罚你三杯,混成一杯了干了”

    一杯下去ynn就喝懵了,混着喝最容易喝醉,更何况他一晚上为了赚钱忙得脚不沾地,空腹灌了一大杯,徐夕景已经晕晕乎乎了,笑嘻嘻地拍手“好呀好呀你也醉啦”

    其实ynn离醉还差一点,只是有点懵,还能勉强保持理智,捡了粒花生米问他“今天怎么喝这么多”

    花生米是徐夕景自己炸的,裹了盐粒最适合下酒,只给杜克尝了一次他就放弃了爆米花。徐夕景虽然不怎么会下厨,做一些这样简单的东西还是勉强能吃,ynn大概是觉得好吃,一粒一粒不过瘾,倒了一把一口吃了,含糊不清地夸奖徐夕景“不错不错,手艺不错”

    徐夕景气得挠他“花生我嗑了半天你一次吃这么多”

    ynn又愣住了“我草你不是买的散装的啊你自己嗑的那现在每一粒花生你不是都先尝过一遍”

    徐夕景重重点点头“对啊嗑得我都上火了你看我舌头上起的泡”

    ynn快昏过去了,徐夕景给他翻了个没什么杀伤力的白眼,说“我哪有那么闲当然是买的散装的啊”

    ynn频频摇头,啧啧称奇“你口味太重太猎奇了,你这个奇葩”

    徐夕景颇不服气,ynn制止了他的反驳,说“不过你现在显得正常多了,你那位秦先生老来的时候,你可真够神在在的。”

    “你怎么这么烦呢,哪壶不开提哪壶”徐夕景扭过头喝了一大口酒。

    ynn失笑“得了吧,你才是口是心非吧,从我进门你就一副欲言又止非常期待、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们倾诉的样子,怎么,分手一周年,你又想人家了”

    徐夕景立刻否认“没有怎么可能”

    他情绪过分激动反而引得杜克和ynn都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徐夕景自己慌了,把易拉罐拍在小茶几上,一副视死如归地样子跟他们讲了秦泽远帮他拿下实习拍摄的事情。

    徐夕景从沙发上扯了个抱枕抱在怀里,画蛇添足地总结“我不是说是他帮我搞定这件事才念念不忘的啊,我是因为机会这么难得但我什么也没拍出来才耿耿于怀的你们说我是不是到瓶颈期了,我是不是需要展开一段新的感情来获得灵感”

    ynn笑得要岔气,徐夕景被他笑得更加心虚,忍不住拿易拉罐拍拍桌子“喂喂喂有什么好笑的啊不许笑了”

    ynn笑够了就正经起来,他戳了戳徐夕景的额头“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再开展一段你不会不知道你跟aex断了以后,他在学校里怎么编排你的吧。”

    “嘴长在他身上,他爱说什么说什么,我身上又不掉一块肉。”徐夕景翻了个白眼。虽然在ynn面前嘴硬,但他自己其实也觉得像是吞了口屎,没想到aex这么小心眼,真够扫兴的。

    “小景,我不想站在外人的角度轻易地劝你,就事论事,秦先生和aex这件事确实是你做的不地道。秦先生忍了你,还给你求来了你想也不敢想的机会。对比一下,秦先生却是是比aex强很多。”

    “有强很多吗他只是没有aex嘴碎而已。”徐夕景嘟嘟囔囔。

    “服了你了,你可真是祖宗,你就嘴硬吧,你再换三个五个,十个八个,你的秦先生如果不陪着你演,你也不会称心如意的。你就没发现吗,你的乐趣根本不在寻觅新的感情,你只想好好刺激折腾你的秦先生。”

    徐夕景被这番大实话刺激地心猛地狂跳一拍,又迅速平复下来,把易拉罐捏得噼噼啪啪地响。

    第47章

    他确实觉得挺没意思。

    徐夕景虽然没接受过系统专业的表演课程,但拍戏的时候导演也会时常提点他,跟别人牵手拥抱接吻他都能够说服自己接受。

    徐夕景也因此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精神洁癖,一直到他要跟aex发展到最后一步了,他才开始心慌。他抗拒,又无法忍受自己的抗拒。aex几次都以为是自己准备不到位,徐夕景也就将错就错,试图减轻心理压力。

    他以为自己无法接受别人是因为他只跟过秦泽远,而秦泽远在床上,也实在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很好的印象。

    他和秦泽远之间,秦泽远拥有绝对的体力优势,他一直处在一个被压制被控制,被迫驯服的状态。徐夕景不止一次被秦泽远粗暴地进入,如同经历酷刑一样经历一场毫无愉悦之感的性爱。

    徐夕景在过往许许多多找他挑衅的小情人们的话语中能感受到,秦泽远是一个非常合格贴心的情人,他细致温和,对待情人出手阔绰,换人的时候也礼貌体贴,不会让人产生丝毫的不适,反而会对秦泽远产生强烈的依赖,难舍难分。

    唯独对徐夕景,秦泽远手段强硬暴戾,想到这些,徐夕景过往几个月对秦泽远累积起的一点点微薄的感激之情也淡了,哼了一声,灌完剩下半杯酒,挥挥手说“别提他了,他早成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不想提,杜克和ynn都不是强人所难的性格,就岔开话题聊到了别的事情上。ynn的毕业论文改了好几回,正在苦口婆心现身说法,劝告杜克打消跨专业修金融的念头。

    徐夕景自己喝了一会儿,可能真的有点醉了,把脑袋探到杜克和ynn中间,大着舌头问“我看起来真的很明显吗”

    虽然他说的不是很清楚,但ynn还是秒懂他的意思,伸了一根手指出来把徐夕景的脑袋戳远了点,然后上下打量他一番,重重点了点头说“太明显了,你只差把秦先生怎么还不出现让我折腾折腾写在脸上了。”

    徐夕景悻悻缩回了脑袋,抱着抱枕点下巴,嘴里还哼哼唧唧的“我能让他过的比我好吗肯定不能。”

    秦泽远过的谈不上不好,却也绝对不算好。

    从他收养徐夕景那一天起,还从没有跟徐夕景断绝联系这么久过,当然了,秦泽远心里清楚,以后还可能会更久。

    整整一年,他没有见过徐夕景一面。

    徐夕景在微博上发布的一些内容也大多都是一些艺术形式大于实际意义的图片,秦泽远想通过社交软件了解徐夕景基本一无所获。

    秦泽远过的愁云惨淡,就经常拉丁子出来诉苦。丁子新交了男朋友,对方是他工作室的实习生,一个占有欲颇强的小狼狗,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丁子拿下,盯得很紧,连丁子和秦泽远出来喝两杯都要跟着。

    丁子开始了新感情,秦泽远对丁子的敌意自然就减淡了,相反,丁子作为秦泽远和徐夕景之间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反倒让秦泽远产生了一点倾诉的欲望。

    秦泽远曾经也以为自己能够处变不惊,小情人的事情都不值得他动动眉毛,这点儿自高自傲全都经由徐夕景报应在了他自己身上。

    但这一晚是平安夜,秦泽远不可能打扰丁子和他的小男朋友过节,更何况,这一夜他也想一个人过。

    两年前徐夕景情绪崩溃离开秦泽远的时候,秦泽远从未想过,再想让徐夕景回来,竟然需要这么漫长的等待。

    命运的齿轮紧密咬合,当时当日秦泽远亏欠徐夕景的,一点一点都要还回来。

    秦泽远私下里为徐夕景做了很多努力,怕被徐夕景发现了不开心,有很多都隐藏了身份,只委托给别的单位。比如徐夕景在学校参与的课题研究,比如他们专业新合作的影视协会,秦泽远都有私下出力。

    他怕徐夕景知道,更怕徐夕景知道以后不领情。

    徐夕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他所做的一点弥补,对徐夕景而言,也不过是无路可走时,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徐夕景照单全收,是秦泽远的运气,如果全数拒绝,秦泽远也无能为力。

    秦泽远想靠近徐夕景一些,又不敢离他太近。秦泽远真的怕了徐夕景这种同归于尽式的报复。

    他没敢打听徐夕景是不是还在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他收到的最近的一次徐夕景的消息就是导师同意徐夕景跟随他一起去拍摄,导师回复的邮件还躺在秦泽远的邮箱里,那时徐夕景还在沙滩上晒太阳,导师把徐夕景发给他的邮件转发给了秦泽远。

    秦泽远没带徐夕景出去玩过,以前两个人相处的并不愉快,甚至是难堪的。他对徐夕景召之即来,徐夕景对他避之不及。

    秦泽远在书房里开了一瓶酒,电脑上打开了两个窗口,一个是邮箱界面,一个是徐夕景的微博界面。

    从市区的公寓向下俯瞰,可以看到远处市中心的广场上,成双成对的情侣凑成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正在等待平安夜的倒数。

    秦泽远静静地站在窗边,节庆时期钟楼报时,砰砰砰敲响12声,隔着这么远仿佛也能听到广场上情侣们的欢呼。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甜蜜幸福成双成对的眷侣,他们平凡,也甘于平凡。

    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要先妥协,要选择低头,尽管秦泽远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低进尘埃里了,但他依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挽回徐夕景。

    他端起酒杯,和窗外的茫茫夜色碰了碰,远处有烟花噼啪绽放。

    徐夕景从醉意中茫茫然清醒,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散摊儿的,几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沙发上睡了一整晚。

    宿醉又缺乏睡眠,徐夕景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两分钟,非常失落地承认自己脸也肿了眼睛也肿了。

    他已经考完试,并没有什么事情做,未来的元旦春节都无家可归,去年的时候aex还跟他一起去旅行,过了一个算是热闹圆满的春节,今年他身边没人,徐夕景一边打扫垃圾,一边产生了一种难言的孤独感。

    打扫完以后徐夕景冲了个澡,在温热的流水里终于能够承认自己真的有些想念秦泽远。徐夕景至今仍然下意识地认定自己对于秦泽远是不同的,尽管他曾经为此吃了许多苦头,但十几年的养育磨合,这种想法已经根深蒂固地扎根在他的脑海里。

    他在浴室里待了太久,杜克终于忍无可忍,乓乓乓地敲门“徐夕景你晕倒了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徐夕景猛然结束了自己的臆想,十分丧气地回到了现实世界,裹着浴巾拉开浴室的门,垮着脸跟杜克说“没有,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你去洗吧。”

    徐夕景精神萎靡无精打采地走远,走到半路又折返回厨房,翻出来两片吐司闭着眼睛塞到嘴里,开始计划假期的行程。

    只是他还没个具体的想法,就收到了邮箱提醒。

    新邮件是国内发来的,署名是他前两年在国内待过的疗养院。疗养院后续服务也很到位,邀请徐夕景回去复查。

    邮件说的言辞恳切,徐夕景出院已经快要有两年,因为出院后并没有再跟医院联系过,之前预留的联系方式也无法接通,只能通过邮件联系,希望徐夕景按时复查,以便医院能够了解徐夕景现在的状态。

    徐夕景托着下巴犹豫了一会儿,敲了个“好”,然后邮件预约了自己的复查时间。

    他出院以后再也没回想过自己在疗养院度过的那段时间。

    平心而论,很不好受。尽管疗养院已经是国内顶尖的水平,但那种克服自己内心的惶恐暴躁的过程,克服想要自残自伤的心情,真的很难捱。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徐夕景一样恢复痊愈,徐夕景已经在疗养院看到过太多人,甚至是绝大多数人,他们一蹶不振,从此再也没有和普通人一样潇洒生活的机会。

    徐夕景有执念,更不甘心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战胜内心的心魔,要永远留在一个精致华丽的监狱里。

    是该回去看看。

    徐夕景确信自己已经能够保持健康积极的心态,但经由ynn提醒,他也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大概过的太安逸,已经忘记了之前秦泽远给他带来的痛苦,他需要温故而知新。

    他约定的时间在新年以后,节假日出行人流量太大,徐夕景又不想买红眼航班,只好买了经济舱,准备憋屈十几个小时。

    他待过的疗养院在沿海城市的小岛上,岛上气候宜人,交通却不方便,徐夕景要先乘飞机抵达机场,再转机到离小岛最近的机场,然后乘轮渡登岛。

    徐夕景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感叹,自己为了给自己上一课,真是出钱又出力。怎么着也得有点效果。

    徐夕景在这边订票,秦泽远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之前徐夕景做艺人的时候,他的行程都绑定在秦泽远的航空a账号上,这几年徐夕景在国外,没有选择过航空出行,也就没有他的相关行程。

    秦泽远原本都要忘了有这回事,一个航空a的消息推送,又让他记起了这回事。

    徐夕景要回国,目的地却不是b市。秦泽远说不上自己是期待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不管徐夕景去哪里,他都不敢贸然打扰徐夕景。

    秦泽远让秘书去查了下徐夕景之后的行程,就更不敢讨徐夕景的嫌了。大老板在办公室里面色不虞,手底下的人当然也都惴惴不安,偏偏秦泽远这两年修身养性,想走迂回战术吹吹枕边风都不行。

    秦泽远犹豫了几天,还是请来了之前派去照顾徐夕景的保镖,让他去跟疗养院那边联系,徐夕景的检查结果也要发一份到他的手上。

    徐夕景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行程还绑定在秦泽远那里,拖着行李箱到了机场才被告知自己是航空公司的客户,已经免费升舱了。

    徐夕景晕晕乎乎上了头等,风尘仆仆地落地,又马不停蹄地转机。比徐夕景更辛苦的是娱记,居然在机场蹲到了徐夕景,消失了两年的人突然在机场露面,娱记把之前要跟拍的人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寻常的明星街拍有什么看头,显然是“失踪人口回归”更有爆点。

    徐夕景久不回国,业务水平大不如前,连反偷拍意识都丢到脑后,他还在登机口候机,闻风而来的娱记就已经把登机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48章

    要么说娱记就得有天生的八卦能力呢,顺着徐夕景来的航班往前摸索,就已经码出一篇通稿,对于徐夕景为什么突然消失,又为什么突然回归解释地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别说徐夕景懵了,连待在办公室的秦泽远看到新闻头条的时候也懵了。

    百密一疏防不胜防,谁能想到居然这么凑巧,徐夕景两年才回国一次,就被逮了个正着。徐夕景时差还没倒过来,反应迟钝且面色疲惫,被记者拿着大做文章,说他在国外生活惨淡,境况不佳,又说他形容憔悴,同“瘾君子”无异。

    还有记者临时开了直播,徐夕景被记者围堵地里三层外三层,冲不到最前沿的记者就用直播曲线救国,报道徐夕景回国的盛况。

    秦泽远气得头疼,他连见都不舍得见一面的人,这么快就被事多难搞的记者先折腾的人仰马翻,这一年的忍耐都白费了。

    头疼归头疼,他到底还是要先把事情解决了。徐夕景转机的机场不在媒体资源最丰富的b市,秦泽远鞭长莫及,他只能辗转好几通电话,先把正规记者召回,至于那些娱乐小报、网络媒体,只能再想办法。

    徐夕景一开始是很懵的,太久没见过这种阵仗,他感到很不适应。

    记者问的问题有很多,比如他当年为什么突然消失,现在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国外都做什么,这次回国是不是要复出,跟秦家的收养关系真的结束了吗,跟前公司的合约怎么处理,对自己之前拍过的剧至今积压未播有什么想说的

    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难招架。

    既然吃了这口饭,徐夕景就没有怪别人刁难自己的立场,他冷静了一下,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接过一个话筒。他并没有戴盖着半张脸的大墨镜,因此看起来格外的诚恳低调。

    “时间有限,待会儿我要登机了,也说不了太多,挑几个问题回答吧。之前突然离开是因为身体原因,去休养了,现在突然回来也不是为了复出,只是来复查一下。没想到跟大家这么有缘,刚落地就遇上了。先前拍过的剧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努力,也是整个剧组所有演员、工作人员的共同成果,我和大家一样期盼着这部剧的播出,也希望能早日在电视上和大家相见。好的,谢谢大家大冷天的还来围堵我这个过气小明星,大过节的辛苦了,我赶飞机,就不多聊了。”

    徐夕景前后说了没几句话,直播的小记者一字不落地转播了,秦泽远盯着直播画面,既失落又庆幸。

    徐夕景又成熟了一些,他看起来自信得体,刁钻古怪的问题丝毫没有让他产生难堪或尴尬的情绪。他像是真的彻彻底底放下了过去的事情,提起来的时候云淡风轻,寥寥几句话就带过,听到秦泽远相关的话题的时候,连脸上的笑容也不曾减淡一分。

    他已经完全成长成一个男人了,曾经被不怀好意的记者围堵在后台的惊慌失措再也不会出现,他甚至能轻轻巧巧避过与秦泽远一家相关的话题,用一句“赶时间”为自己当借口。

    徐夕景把话筒还给记者,从黑压压的人群里挤出来,倒是一点也不匆忙仓促,甚至还友善地朝记者们挥了挥手说了再见。

    记者那边也收到了秦泽远的消息,已经采到了大新闻,不怕拿不着奖金,见好就收,也没追上去不依不饶地问。

    徐夕景上了飞机才觉得疲惫,倒也不全是因为应付记者,还是他旅途颠簸睡不好的缘故。劳心劳力跟记者们折腾了一场,徐夕景一路睡到下飞机,等行李的时候还没彻底清醒。

    他揉着眼睛出了航站楼,看到了秦泽远的秘书。秦泽远的秘书带了开了辆车,人站在车边候着,看见徐夕景就迎了上来,“小少爷,先生怕路上再遇到什么意外,让我们送您过去。”

    徐夕景站定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你们先生还真是对我了如指掌啊”

    秘书搓搓手,不好掺和徐夕景和秦泽远的私事,只好赔笑,准备替秦泽远说几句好话。秦泽远身边的亲信没有人不知道他被徐夕景吊的死死的,现在有近距离接触徐夕景的机会,能给大老板争取到一点印象分,那就离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不远了。

    徐夕景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像是刚才什么都没说似的,把行李箱交到秘书的手上,径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送我是吗那就走吧”

    秘书不敢怠慢,让司机开着车就出了机场,徐夕景瘫在后座上吹了会儿风,突然开口问“小吴师傅,你这两年忙吗”

    “让小少爷惦记了,还好,不算太忙,都是跟着先生奔波。”

    “哦跟着先生奔波,那先生这两年没少往金碧华城那儿奔波吧”徐夕景真跟拉家常似的,一副好奇又认真的模样。

    金碧华城是秦泽远以前养小情人的地方,光徐夕景知道的就至少住过两个人。小吴心里叫苦不迭,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徐夕景这话问的,他都不知道是回答好,还是不回答好。

    到底还是秘书反应快,赶紧笑着接话“小少爷不知道,这两年金碧华城那边儿重新规划了,路也不好走,环境也不好,先生再没去过,房子也一直空在那儿的。”

    徐夕景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还是不太了解情况,不过房子空那儿多可惜,住个人进去才能有点儿人气。”

    秘书哪敢顺着徐夕景的话再往下说,只好打着哈哈说秦泽远这两年也忙,没工夫再跑那么远。

    徐夕景噗嗤笑了,“那要我说秦先生这就是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了。前几年秦先生一天几个地儿的折腾也不嫌累呢。”

    秘书都快哭了,他总不能告诉徐夕景秦泽远这两年有点儿时间和空闲就都放在他身上了。刚开始秦泽远有了闲工夫就飞美国,被徐夕景单方面宣布断了以后又把精力都投在暗地里扶持他上面。

    好在徐夕景也没有过分深究这个问题,只是问秘书“你接到我了,不给你老板汇报一声吗”

    秘书从后视镜里看了徐夕景一眼,徐夕景说的非常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秘书不敢含糊,拿出手机拨号。

    等待接通的过程中徐夕景把手伸到前面,勾了勾手指,说“手机给我。”

    秘书不敢不听,哆哆嗦嗦把手机给他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徐夕景又搞什么幺蛾子。

    秦泽远看到电话心里也有些紧张,担心秘书那边出了什么纰漏没接到徐夕景,接通电话的时候语气就比较严肃,冷冰冰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哎呀秦先生怎么这么冷淡啊”徐夕景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在座位上,自己瘫坐着跟秦泽远打电话。

    司机和秘书恨不得自己立刻眼瞎耳聋,免得听到什么有损大老板尊严的话,让自己保不住饭碗。

    “小景”秦泽远听出徐夕景的声音,非常意外,“我让小吴送你过去,要是路上太累了就歇一晚,别太着急。”

    徐夕景没搭理他,自顾自地问问题“我刚问小吴师傅,小吴师傅说你这两年都没去过金碧华城,那你怎么还把房子留着啊等那边儿规划完了再住过去呗”

    秦泽远明显的噎了一下,回答说“我再没去过那边了,过两天让下面的人负责转手卖掉好不好”

    秦泽远做小伏低,赔钱赔笑脸地哄徐夕景,徐夕景勉强买账,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说“那是你的房子,你要想做什么,还用征求我的意见”

    秦泽远闷闷笑了两声,换了个话题,问他“小景,你回来准备待几天”

    徐夕景换了个躺的更舒服的姿势,说“看情况吧,我还没买回去的机票呢,你这么想赶我走”

    “那我接你去过年吧,你想去哪儿玩澳洲好不好”秦泽远试着提出邀请,他心里忐忑极了。他的设想很俗套,以前没有带徐夕景做过的事情,以后都要一点一点实现。邀请徐夕景去旅行是第一步,他实在担心出师未捷身先死。

    “澳洲”徐夕景嘻嘻笑了“澳洲我去年去过啦跟aex,aex你还记得吧,我之前那个被你撞见的男朋友。”

    司机和秘书这次是真的想变成空气了,居然听到了小少爷把大老板给绿了的惊天八卦,是先自请失忆还是等待流放

    秦泽远又被噎了一下,顿了两秒才说“那你说个没去过又想去的地方吧,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徐夕景来劲儿了,一咕噜翻身从后座上坐起来,一本正经地跟秦泽远说“我没去过金碧华城,我想去那儿。”

    第49章

    徐夕景说完这句话,车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司机和秘书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秦泽远在电话那头也没有说话,只有徐夕景盘腿坐在车里笑嘻嘻哼着歌。

    他哼了小半首歌,车已经开到了码头,徐夕景拿起电话,说“我不跟你讲啦,我要下车了,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哦”

    疗养院财大气粗,为了追求舒适的环境选择把疗养院建在岛上,岛上的一应生活物资都通过轮渡运输。故而码头虽然不大,但还是非常繁忙。

    上船的时候只有秘书跟着,徐夕景也不甚在意,站在甲板上吹风。冬季的海风非常冷,徐夕景的头发被吹的乱糟糟的,他索性戴上了连帽卫衣上的帽子,坚持不愿进客舱。

    他愿意在外边看风景,秘书也只能跟着吹风受冻。徐夕景扭头看了秘书一眼,坐在了甲板上,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干站着不冷吗过来坐吧”

    小少爷发话不得不从,秘书拍了拍自己熨展的西装,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徐夕景身边。

    “你有烟吗”徐夕景问。

    秘书摇了摇头,他是秦泽远的生活秘书,工作时间绝不抽烟,免得一身烟味儿,处理不了事情。

    徐夕景倒也不是过分执着,笑了一声,说“这种时候,手里应该夹着一支烟,才会显得沧桑点,有故事感。”

    秘书不知道该怎么接徐夕景这话,只好友善地笑了笑。只是寒风里冻得快要涕泗横流,这笑容看起来一点也不友善,倒是非常狰狞。

    “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就在客舱里坐着。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不然也付不起疗养院的价格。富贵人家里都是富贵病,看起来穿金戴银高高在上的,其实心里不知道埋了多少家族秘辛,活生生把人逼疯。”

    他开口开的突兀,也不在乎秘书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跟那些人一路过来,一会儿觉得自己可比他们强多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快要被他们同化。疗养院里的人,总是能无意间听到太多秘密,为了能死守这些秘密,疗养院里的工作人员都是聋哑人。”

    冬日风浪大,一个浪头翻上来,船微微地晃了一下,再平稳下来的时候,徐夕景那种阴郁的情绪也随之消散,他又活泼起来“我当然也在里面听到了不少绯闻八卦,将来靠倒卖豪门秘史都能发财。”

    徐夕景的复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来,徐夕景大手一挥,把联系表上自己的邮箱地址换成秦泽远的,让医院直接发到秦泽远的邮箱里。

    因为不愿在岛上多待,徐夕景检查完就又坐上了轮渡往回走,奔波了一天其实他也已经筋疲力尽,吩咐秘书订个酒店,歇一天再说。

    谁知道秦泽远快人一步,秘书回答徐夕景说秦泽远已经订好了,直接过去就行了。

    徐夕景到了酒店才卸了一身的戾气和防备,接了满满一浴缸的水泡澡。水温正好,不知不觉他就睡了过去。

    硌着睡总归不太舒服,徐夕景睡得并不沉,因而秦泽远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惊醒了。

    一年没见,秦泽远还是没怎么变,他解开黑色的大衣纽扣,皱着眉头盯着徐夕景。徐夕景睡得懵懵懂懂,看见秦泽远脸色不好,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他往里缩了缩,秦泽远就又惆怅起来,徐夕景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其实都是外强中干,归根到底,徐夕景还是怕他的。徐夕景什么时候才能不怕他呢

    秦泽远脱了大衣,又脱了外套,换了一身不那么严肃刻板的家居服,再拐回浴室的时候徐夕景已经从浴缸里站起来了,像是没预料到秦泽远还会回来,他愣在了原地。

    秦泽远取了一条干燥宽大的浴巾,把徐夕景裹起来抱到了床上,塞进被子里,然后才开口说“我听秘书说你今天在甲板上吹了很久的风,回来又在洗澡的时候睡着了,这样受凉生病了怎么办”

    徐夕景缓了这么一会儿总算缓过来了,他在被子里滚了一圈,把裹着他的浴巾抽出来扔到秦泽远脸上,说“要你管你怎么来了我不想见你”

    秦泽远一伸手就抓住了浴巾,他一边把浴巾展开叠好,一边说“我怎么不能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是作天作地在惹我怎么我来了你又没话了”

    徐夕景把被子一裹,转了个身,背对着秦泽远,哼哼唧唧地说“自作多情,不请自来。”

    秦泽远笑了,隔着叠好的浴巾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小景,不是想去金碧华城吗你跑不掉了。”

    秦泽远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徐夕景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在床的一边,留了个枕头和一半的被子给他。这让秦泽远产生了一点难以言喻的居家感和幸福感,同时又有些遗憾,这种生活应该发生在他们真正的家里,而不是面对着酒店纯白乏味的床具。

    徐夕景是真的累了,他睡得很香,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点粉色的舌尖。秦泽远把他从浴室里抱出来的时候他就没穿衣服,之后就一直光溜溜的,睡衣还在行李箱里,徐夕景实在懒得翻。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尽管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秦泽远来了就是要跟他睡在一起,他也有把握秦泽远不敢对他做什么。

    秦泽远伸手把徐夕景搂过来,因为城市临海,房间里潮湿阴冷,徐夕景缩成一团也是因为空调不能让他感到暖意。这会儿秦泽远这个人形暖炉把他藏在怀里,徐夕景在梦里也喜滋滋地往秦泽远怀里钻。

    秦泽远把他搂地很紧,亲了亲徐夕景的鬓角,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醒来,床上却只有秦泽远一个人,他绕着房间逛了一圈,没看到徐夕景的人影,再仔细一看,连行李箱都带走了。

    叫来秘书和司机,都说早晨起来就没有看到徐夕景,还以为他仍然在房间里睡觉。秦泽远气得大发脾气,直骂两个人是没用的废物,徐夕景这么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秘书和司机委屈极了,秦泽远跟人睡一起都看不住人,自己把人丢了却来冲着手下人发脾气,他们真的是冤枉的很。

    从监控里看,徐夕景是凌晨拎着箱子溜走的,凌晨这会儿连酒店前台都撑不住,徐夕景能跑,还都全靠他没倒过来的时差。

    秦泽远发了脾气撒了火,突然反应过来徐夕景的航班信息还绑定在自己这里,掏出手机一查,徐夕景买了好几趟航班,根本不能确定他会飞哪一趟,依照秦泽远对徐夕景的了解,徐夕景可能一趟都不会坐。秦泽远气得眉毛都抽搐了,心想这小东西真是学坏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去火车站,查查他买没买票。”

    徐夕景买了趟高铁,目的地是西南的一个旅游城市,属于高铁中的战斗机,全程十个小时,千里迢迢只为从秦泽远身边溜走。

    所以当他在自己的座位旁边看到秦泽远的时候,他手里拎的大包小包的零食还是啪地掉在地上了。

    “早就给你说了跑不掉了,还想着偷偷溜走。站在那儿愣什么,过来。”秦泽远没带别的人,亲自把他的行李箱接过来然后放在行李架上,然后拉着他做好,放下小桌板,把他买的零食一样一样摆出来。

    徐夕景没吃早饭,肚子饿的咕咕叫,秦泽远听见,笑了一下,把他买的牛奶拿出来插好吸管递到徐夕景面前。

    徐夕景缩了缩下巴,说“太腥了,我不喝。”

    秦泽远看了他一眼,把牛奶放回去,换了个果汁,又喂到他嘴边,“不喝还买,给我买的”

    徐夕景一把抢过果汁猛喝两大口,说“你知不知道大家现在最讨厌什么样的男人就是你这种,自恋又自作多情,调情的时候调的尴尬还不自知。”

    “我没调情啊怎么,你觉得我在调情不是你先口是心非说不喝的吗”

    徐夕景觉得秦泽远真的是太恶劣了,简直专门来惹他生气,愤愤地说“谁让你来了不想见到你”

    “这回可是你自己先打电话招惹我的,我不是顺着你的意思来了吗”秦泽远拆开了一盒板栗酥,一边投喂徐夕景一边笑话他“你早晨时间挺充裕啊,这家板栗酥是特产,平时都排队买,你还能买上一盒。”

    板栗酥掉渣,秦泽远拿手接着喂他,徐夕景不想再抢过来掉自己一身酥皮,愤愤地咬了一大口,不想跟秦泽远讲话。秦泽远抽出纸巾给徐夕景擦了擦嘴,徐夕景吃饱喝足,就不想搭理秦泽远了,撑着脑袋看着窗外。

    秦泽远扔下工作跑来追徐夕景,大事都靠电话联系,喂饱徐夕景,他开始处理工作。徐夕景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秦泽远扭头看了他一眼,把座椅放平让他躺好,又脱了自己的大衣给徐夕景盖上。

    徐夕景一觉睡了个饱,醒来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他坐起来问秦泽远“到哪儿了啊”

    秦泽远失笑“不是你自己买的票,你说到哪儿了”

    徐夕景抓起大衣扔到秦泽远身上,“不告诉我算了我问乘务员去”

    他说着就要起身,秦泽远赶紧把他按住,说“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到了,快把你脸上的口水擦一擦。”

    徐夕景赶紧拿出手机和纸巾,照了照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口水,把纸巾也扔到秦泽远身上“你怎么这么烦你再惹我你就别跟着我了”

    第50章

    都说要想知道两个人合不合适,必须得一起出门旅行,徐夕景算是体会到了。

    他是拍电影搞艺术的,在石板街上逛了两圈就不舍得走了,想住街上的民宿,秦泽远非得拉着他去市区住大酒店。两个人站在街头就快要吵起来,徐夕景有恃无恐,秦泽远却怕惹毛了他,只好皱着眉头妥协。

    徐夕景战斗获得阶段性的胜利,又难得见好就收一次,喜滋滋地拉着人挑了一间看起来最具有当地特色且装修最精致的,秦泽远勉强满意,进门就跟暴发户似的财大气粗地问“有套间吗”

    虽然是旅游胜地,但过了入住高峰的点,并没人起身接待他们,前台坐在柜台后面戳手机,闻言前台连头也不抬一下,毕竟见多了“暴发户”,冷冰冰地从柜台里抽了张名片递过去,“套间订完了,从店里出去往前走,走到这条街的另一头左拐,再往前走到头,有个希尔顿。”

    徐夕景被秦泽远从客栈里拖出来,气得半死,边走边嚷嚷“谁要跟你住套间了我自己住也可以你个没意思没情调的老男人你就是故意的”

    秦泽远也生气,拉着徐夕景超前走了一段路才站在原地,捏了捏徐夕景的手,说“集团在这边投了几家不同档次的酒店,这家是其中之一,连着两个季度亏损了,态度差成这样,难怪亏损,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们。”

    杀鸡儆猴,徐夕景学乖了,低着头乖乖跟秦泽远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嘟囔“天底下的钱都被你一个人赚了有什么了不起,就找借口骗我,又骗我”

    秦泽远听他嘟嘟囔囔一路,行李箱在青石板上硌地哐啷哐啷响,觉得惬意又有趣,只想这条路一直别到头,徐夕景再多碎碎念几句。

    徐夕景一直气到酒店门口,字正腔圆地跟酒店前台说“两间房,他付钱。”

    徐夕景洋洋得意地让出位置,胳膊还撑在柜台上比了个二,秦泽远把他的手拿下来,同时冲着前台说“一间,谢谢。”

    前台认出徐夕景,十分激动,为难地看着两个人,情感上她是想听徐夕景的,毕竟徐夕景比电视上好看多了,职业习惯却让她精准地判断出眼下这种情况两个人之间究竟是谁说了算。

    徐夕景的手被秦泽远握着,甩不开又跑不掉,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秦泽远闹脾气,只好别别扭扭地点头“那就一间吧。”

    临上楼前秦泽远多看了前台两眼,说“你是今天的值班经理吧。不要拍照,不要外传,今天大厅里的其他人也不可以。”

    秦泽远对着徐夕景没脾气,对着别人气势依然不减,前台忙不迭地点头,等人上了电梯,就招呼着在场的工作人员要开个小会。

    徐夕景进了房间以后绕了一圈,冲着小客厅里的沙发抬了抬下巴,“你自己说要开一间房的,我可不要跟你睡,你睡沙发吧。”

    秦泽远笑了一声,把他拉着坐在小沙发上,小沙发不够宽敞,两个人坐着就有点挤,徐夕景被圈在秦泽远的怀里,动也动不了。

    徐夕景扭了扭,从他怀里蹭出来,坐到了另一组沙发上“别动手动脚的,真讨厌。”

    秦泽远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叫点东西”

    徐夕景从秦泽远怀里挣脱出来的这个瞬间,那种迫切渴望离开、对秦泽远的深切厌倦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脸色也变得难看了,怎么又跟秦泽远凑到一起了呢为什么总是离不开这个人又要跟他接触来往了吗

    秦泽远并不知道徐夕景在想什么,只是看他脸色不好,刚想靠近,徐夕景就猛地站起来冲他大声喊道“你别过来”然后就摔门进了房间。

    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又成了现在这种状况,秦泽远有点懵。他想了想,拿出电脑登录邮箱,找到了给徐夕景复查的医生的联系方式。

    “秦先生,您首先需要确定的是,患者”

    “他不是患者。”秦泽远态度有点不好,“他如果还是患者,你们疗养院怎么办的”

    “好,那您首先需要确定徐先生是不是真的对您解开心防,彻底放下了之前的事情。就我这边的复查情况来看,他恢复状况很好的。”

    医生只差把“你还是关心一下是不是把人惹生气了,而不是来质疑我医术不精”说出口,秦泽远也觉得自己病急乱投医,挂了电话就去敲门。

    “小景,睡了吗”秦泽远敲了敲门,徐夕景把门反锁了,也听不见房间里有什么响动。徐夕景不说话也不开门,秦泽远顾忌徐夕景的情绪,不敢太频繁地惹他,两个人僵持到半夜,秦泽远一颗心始终悬着,终于忍不住走到分机旁想给酒店打电话,请人上来开门。

    他电话接通,刚说明目的,徐夕景就在房间里大声喊“不要找人”

    秦泽远赶紧挂了电话,徐夕景还是没开门,秦泽远放平了声音哄他“小景,怎么还不睡”

    徐夕景骂他“你当我是猪吗我来的时候睡了一路,怎么还睡得着你怎么只会让我睡觉睡觉”

    秦泽远赶紧顺着毛摸“好好好,那就不睡。”

    “秦泽远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无趣又霸道,偏要让人听你的,还一副我最有道理的样子,我不要跟你一起了,你别缠着我。”

    “那我们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你说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谁跟你是我们你缠着我也没用我不会原谅你的”

    徐夕景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了,“我不会原谅你的。我刚才坐在这里,想起来我还拍戏的时候,你把你的小情人塞到我身边当我的助理,我当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现在也还是没想明白。我那天很失落,你一点也没感觉到我的失落,我在浴缸里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醒来了还要打起精神面对你强加给我的羞辱和为难,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就沉到水里去算了。”

    “你觉得我有病吧,我也觉得,我早就觉得自己有病了。如果那天我把自己反锁在浴室以后,就这么了结了呢秦泽远,做你的小情人真的太累了,没理由选择开始,也没理由选择结束。”

    秦泽远听见徐夕景这一副了无生趣的话,吓得半死,翻箱倒柜找到了备用钥匙,把门打开一看,徐夕景正翘着脚丫撑着脑袋趴在床上看着他。

    看见秦泽远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徐夕景在床上滚了一圈儿坐起来,说“谁让你蹭我的假期还要自作主张的,我很生气。”

    秦泽远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是吗”

    “你可别过来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那你马上就要原谅我了。”秦泽远一把逮住光着脚跳下床想溜的徐夕景,把他按在床上,轻轻地摩挲他的嘴唇,“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

    徐夕景敏锐地预感到了自己即将屁股开花的未来,准备出卖一下色相,挂在秦泽远脖子上跟他讨价还价“我好累啊,坐了这么久的车,我屁股好痛,我不能再受伤了。”

    秦泽远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伸进了口袋,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到徐夕景眼前,“我是说这个,你想什么呢”

    徐夕景看见他手上的小盒子就松开了手,他想朝后退,秦泽远却将他搂地更紧,两个人的胸膛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

    徐夕景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秦泽远的心跳,更慌了,他连看也没看一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没准备好。”

    秦泽远低下头,把下巴垫在徐夕景的肩窝上,笑着说“小景,你比我相信中的回答要温和多了,我以为你会直接把盒子连我一起扔出去。”他退后一步,主动松开了一直紧紧搂着徐夕景的手,揉了揉徐夕景的耳垂,说“东西我会一直留着,等你哪一天愿意打开看,愿意收下。”

    没准备好,这个答案对秦泽远来说真是太惊喜了。他不知道过去的这一年在徐夕景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徐夕景对他从先前的极度抗拒变成犹豫不决。尽管徐夕景今天依然拒绝了他,但“没准备好”就是说,他已经进入了徐夕景的考虑范围吗

    秦泽远能感觉到徐夕景对他的态度也变了很多,或许是距离和时间让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徐夕景不再极端厌恶,秦泽远也不再步步紧逼。距离磨平了曾经的针锋相对,时间也柔化了痛苦、欺瞒和伤害。

    徐夕景站在洗脸池前,对着镜子大喘气,太震惊了,秦泽远居然拿出了一个盒子。这盒子像蛇拿来引诱夏娃的禁果,徐夕景心里既好奇又紧张。“太后悔了至少看一眼再拒绝他啊”徐夕景恨不得跺脚了。

    他睡了一路,又被秦泽远的盒子折腾地精神极度兴奋,徐夕景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蹑手蹑脚地下床,绕到秦泽远那一边的衣柜里,悄悄地打开衣柜,准备看一眼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他刚把盒子拿在手上,就感觉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小景,你在干什么”

    徐夕景吓了一跳,手上的盒子随之掉在了地上。

    是两枚戒指。

    比徐夕景想象中还要闪。

    第51章

    “你你你你干嘛啊吓死人了”徐夕景赶紧把手背在身后,想把盒子蹭进夹缝里消灭罪证。

    秦泽远啧了一声,蹲下身把盒子捡起来,递到他的面前,说“怎么回事呢从小到大,做坏事都瞒不过我。”

    “那是因为你都是故意的你就想看我出丑”徐夕景微微偏了偏头,不想正视秦泽远捧在他眼前闪闪发光的戒指。

    “定制款,我找设计师特别制作的,你一眼都不看吗”

    秦泽远的声音低沉深情,又含着显而易见的蛊惑,密密匝匝地包围了徐夕景,他只好闷声说“我看过了,你收起来吧。”

    “好,我不逼你,小景。”秦泽远把盒子放在了床头,换了个话题“这么晚了又爬起来,睡不着吗”

    他终于换了话题,徐夕景忍不住松了口气,点点头说“可能之前睡得太久了,现在睡不着。”

    “那聊聊天吧。”秦泽远带着徐夕景去了吧台,开了瓶酒,倒了一点点递给他“喝一点吧,待会儿聊完了有助睡眠。”

    徐夕景接过来抿了一口,“想聊什么呢”

    “就聊聊你之前说的话吧。关着门的时候。”秦泽远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徐夕景低头笑了“这有什么好聊的,就像我说的,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

    “回答这个问题其实是有些难堪的,小景,我偏个题,可能你不会相信,从最开始,到现在,每当你提起我比较混乱的过去,我都感到非常的难堪。”

    徐夕景又喝了一口,摆摆手“你说错了,不是比较混乱,是非常混乱。”

    “好吧,非常混乱,所以当初你拿这些说事的时候,我的反应应该就是恼羞成怒吧。”秦泽远叹了口气,“我很抱歉,小景,对你做出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徐夕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这个迟来了太久的道歉,这是一个在他们彼此都心平气和,正常且冷静的情况下的道歉,不为安抚,只图心安。

    “如果让我说实话,我无法接受你的道歉。”徐夕景把酒杯放在吧台上,他低着头,说“其实我也并没有什么资格不原谅你。毕竟你做主收养了我,不论你曾经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你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

    徐夕景的双手紧紧交握,秦泽远把他的手覆上去,轻轻摩挲他的手指,让徐夕景放松下来,“小景,我的确不是合格的爱人,甚至从前做你的大哥,也不够真心。以前把你养在身边,既想提醒自己,作为一个家族的教训,又想着总得亲手调教一个人,将来遇到什么事儿了,才能及时填补说上话。”

    十几年过去,秦泽远终于能够坦坦荡荡说出自己不那么高尚伟大的私心,徐夕景摇摇头“我没什么资格选,也没什么资格反抗。”

    “不,小景,是我愚蠢而不自知,甚至在彻底失去你以后,我才会恍然大悟想要挽回。”秦泽远叹了口气,“可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挽回你。”

    他又把话题绕回来,徐夕景有些头痛,秦泽远替他添了一点点酒,说“小景,你不用敷衍我,你说你最真心的答案,我可以等。”

    “你总说你不逼我,你可以等,可你又总是提到这个话题。我很难回答,事实上,我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感情。我感激你,也怨恨你,感激你,让我没办法彻彻底底地跟你断绝往来,怨恨你,也没办法做到彻底原谅。”

    徐夕景又喝了点酒,脸颊变得粉粉的,像一只成熟的水蜜桃,他说“我给不了你答案,也接受不了别的人。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但睡一觉醒来又都忘记了。所以说,别想这些了,我们就这样吧,趁着还没有两看相厌,多做些开心的事情。你给我戒指,又能做什么呢一样不够牢靠虚无缥缈。”

    “做些开心的事情,也包括这样吗”秦泽远突然握紧了徐夕景的手腕,隔着吧台凑近了徐夕景,然后在徐夕景猛然睁大眼睛的注视下,吻上了他的嘴唇。

    徐夕景一偏头,就躲开了秦泽远,他嘴唇上沾着甜腻的酒香,连带着把他整个人都浸地熏熏然了,他也没什么脾气,软乎乎地问“你干嘛呀,不是说聊聊吗,怎么还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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