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应下,转身走了,临到他办公室门口,还看到他在外面站着,一直望着这边,就朝他挥一挥手,推门进去了。
关上门后我深吸一口气,先把那支笔放下才坐到电脑边输入密码,之前听他一字一顿念,还没有做联想,输入时却仿若福至心灵——这分明是当时我们和好的地点和时间。
我不知他为何要特意设这个,他是在提醒他自己什么?
他电脑里面很整洁,我无意翻看,直接点了浏览器,其实上网我也没有什么可干的,我看了下新闻,觉得无聊,但一直刻意不去看最下的那个抽屉。
这样真是煎熬,我已经有些坐立难安,汪景曜现在和秦煜明共处一室,那情景我实在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
已经过去快三年,我很想知道他对秦煜明是否还有那方面的感情。能让人这样苦恋,我只有感叹秦煜明的魅力,他以前有过许多床伴,许多人即使分手,对他评价也是极好。据传他是从不吃回头草的,我何德何能把他拉回来,彼时何其自信,此刻却是连向他询问都不敢。
一个人到底难熬,我还是没法忍受,循着记忆找到了汪景曜拍照的那个房间。
倒是没想到那里有个认识的人,是前段时间在公司大堂见过的,林奇峰的弟弟,林恒。
秦煜明没有亲自拍,他在一旁站着,手里拿着一张纸,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进去的时候,他没有看向我这边,眼神专注在汪景曜身上。我没叫他,自己往他那走,却被一人拦住。
我一怔,却没想到林恒会主动找上我。
“你好?”我尽量态度好些。即使此刻他脸上的笑容极为刺眼,我也不能动一动眉毛。
“不记得我了吗?”他却是一笑,“我是林恒,那天在公司大堂见过的,忘了?”
“怎么会忘?”他好歹是林奇峰的弟弟,我只好应着他的话,与他握手,他的手很冷,力道依旧是大,我还未说什么,就见一只手突然握住林恒的肩膀将他往后拨,林恒也就着这动作松开了手,我往那手的方向看过去,是秦煜明。
“渴了吗?”我以为他至少会向我介绍几句林恒,没想到的是他直接问我这个问题,这一上午确实许久没有喝水,他低头看我,手抬起来摸我的脸,手指轻划过我的嘴唇,这动作太亲密,众目睽睽之下他竟如此轻易,但我在意的不是这些——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半盒避孕`套,他现在的亲近我只感到灼心,急忙挥开他的手。
秦煜明没有因此生气,而是转身去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他的杯子递给我。他似是想说什么,一旁的工作人员却走过来叫他,目光似向这边瞟,但很快跟着他走到摄影师身边去了。
我不是很爽快,这是他的工作室,他不说什么,我也懒得纠结,喝了几口放下来,却看到林恒正盯着我。
我实在不喜欢他的笑,但因他是我老板的弟弟,我做不到笑脸相迎,却没法找茬——这是秦煜明自己的工作室,我不想给他招来麻烦。
林恒没有刻意走过来,我便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而看向秦煜明那边。此时他已代替之前的摄影师,正在给汪景曜拍照,我的角度刚好正对汪景曜的脸,自然是看得见他那注视秦煜明的目光的。
汪景曜这几年稍有些许变化,都是往更好的方向发展,若是不知道他苦恋秦煜明,看到他真人在我面前,我也是愿意多看看他养养眼。
只是他这注视秦煜明的眼神几年来始终未变,那脉脉深情,令我想要反胃。
chater 21
第一次见到汪景曜时,是在很偶然的境况下。但他这样的人,本身也是见过一次就让人难以忘怀的那种。
那时我刚与秦煜明分手不久,从他家里搬出来,自己找了个地方住,一个人待着没意思,便出来找酒喝。
住的地方不远就有一家清吧,我本也不打算找谁,只是喝几杯就走,就独自在那吧台坐着,对周围的莺莺燕燕毫不理会,对着酒保半晌,鬼使神差地点秦煜明与我第一次见时点的那一种鸡尾酒。
“bck rsian。”酒保把酒放我面前,用打火机点燃表面的酒液,这酒保长得颇为清秀,妖艳美人我见过不少,他这样的也别有风味,只是还未开口说些调笑之言,身边已有人不客气地坐下。
我转头看去,瞬间便将那酒保抛到脑后——这可是个极为俊美的男人,那是极有侵略性的英俊,与秦煜明的冷漠不同,他倒是热情,看到我,未语先笑,也不问其他,只是说要请我喝酒。
他太和我口味,更何况我在疗伤期,这样难得一见的令我实在无法将拒绝道出口。
其实也没有聊什么,两个人就着丝毫不涉及自己的话题和酒,一直到深夜才从酒吧里出来。
汪景曜当时醉眼朦胧,步伐已经有点踉跄。两眼湿润,双颊微红,看我时茫茫然,突然一笑,嘴里念叨着谁的名字,我隐隐觉得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只扶着他到路边打了的士,想着还是送佛送到西,便连住房服务一同包办了。
谁知把他甩到床上后却走不开了,倒不是他的美色吸引住了我——我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是他拉住我的手,还说,你知道暗恋有多痛苦?
我倒未想过他是这样的境遇——暗恋。
我没有暗恋过人,都是看上了便追,不爱了就分,大多是关系不错的床伴,却不会进一步成为恋人,他们有想要继续的,都被我拒绝。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感兴趣的是他们的身体,从没去关注过他们的感情。
他脸上表情不似快乐,而我又正好无事可做,便在床的另一边躺下,听他说起他的暗恋。
汪景曜和他暗恋的人是在大学里认识,他对对方是一见钟情,对方却只将他当做朋友,他曾极其含蓄地表白过,不知对方到底听懂过没有——亦或是假装听不懂,这事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一开始他以为对方修身养性,不嗜情爱,却没想到对方其实只是表面冷淡,实则极其风流,倒不是长袖善舞,他不说情话,却能照样把别人哄得团团转,好似深情无比,但转眼看他分手时,却又好似薄情寡性,多少人在他面前哭成泪人,耍什么花样的都有,那人从未动容过。
“一旦分手就没有回头这一说。这是他说的。”汪景曜一字一顿道,我看他那副模样,猜他思绪其实已经有些混乱,但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一字不差,认真无比,又似是满含希望。
接着我才知道他这所含的希望来源于什么——原来是他所暗恋的那人最近分手了。
“终于分手了。”汪景曜这样说,脸上浮现笑意,“他之前说过,对这次所谈的对象很认真,想要和对方一直走下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那么认真——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了。谁知道,哈哈,那个令他第一次想要认真的对象,竟然出轨了!”汪景曜笑得十分开心,他眼中含着脉脉深情,“他们很快就谈分手。他很伤心,但是我想他很快就能走出来的。我可以帮助他。现在他终于可以看到我了。”
故事到这里结束,汪景曜很快睡着,我无意与他睡在一张床上——他睡觉不很老实。于是我在一旁的沙发上睡下,半夜突然感到喉咙干,起来喝水的时候听到他似在喃喃说着什么,那声音好似非常酸涩痛苦,我一时兴起,便凑近了听。
结果却听到他在不断重复一个名字“……煜明……秦煜明!”
一开始以为听错,我凑过去听,他静默一会,脸上又显挣扎神情,嘴里喃喃“秦煜明!”
我一时僵在那里,看他还要说些什么,谁知他搅了我的好眠,自己很快又沉沉睡去,徒留我在沙发上枯坐一夜,等得天亮,我便离开了那酒店,把他一人扔下了。
我和秦煜明朋友并无十分交集,我们也无意要将各自朋友圈重合,只想顺其自然,却没想让我碰到这样的事,秦煜明应是未让他们看过我的照片的,所以这汪景曜才不知道我即是他苦恋多年的好友的前男友。
我回到家后仍是睡不着,想到汪景曜说秦煜明对待这段感情的认真,想到汪景曜说秦煜明曾想过要和我一直走下去。
一直走下去!我从未想过这个!从他人口中得知,却不会令这话语分量减少半点,我心里一时极激动,握着手机翻出他的号码,脑海里的念头只剩下打给他,打给他打给他,告诉他你很后悔,你还爱他,还想要在一起。胸腔内气血翻腾,我那一刻仿佛有无穷的勇气和力量,拨通了秦煜明的电话。
只是我听到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睡意朦胧的声音,这个声音我十分熟悉,在与秦煜明一同处理父亲身后事时,我听过很多次——他是父亲曾经的律师,梁正阳。
我霎时一愣,不禁把手机拿得离开一点去看屏幕——上面显示的是秦煜明,接电话的却是梁正阳!
我兀自语不能成句,他在那边亦是一派茫然“您好,这里是梁正阳,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看一眼时间,七点过十分,这时候秦煜明还未起床,果不其然,过一会手机那头换了个人说话“惟轩?有事?”
我张口数次,终于憋出一句话“你和梁正阳在一起了?”
“我们都已分手了,不是吗?”他在那头一派风轻云淡,丝毫不知我心里翻江倒海的痛苦,我自知已无话可说,把电话挂了。
那时的痛苦即使此刻回想依旧鲜明,我初知秦煜明对我竟如此认真,却是在与他分手月余后从他人口中得知,而他的冷漠,我亦是那时才真正认识。
“一旦分手就没有回头这一说。”我想起汪景曜说这是秦煜明对待感情的态度,终于认识到我和秦煜明已经过去。
终于知道曾经的爱人对自己是如此一往情深,在欣喜非常时,却又同时从他那亲口知道这段感情再无挽回机会。
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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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角落看汪景曜拍照,不知是何缘故——亦不知他们在我进来之前也是如此频频出状况——总之这会是不怎么顺利,我看到秦煜明再次从镜头后直起身来,那脸色已是极不好看。
这时我听到身旁有人轻笑,那笑里意味绝非善意,且如此胆大,好歹汪景曜是当红巨星,人也是长袖善舞,多数人绝不会因这小小事件对他有什么看法,就算有也不会这样毫不遮掩地表示出来。
会这样做的在这房间里无非就林恒一个,之前他悄悄从另一边蹭过来时我就已察觉,此刻更是不想搅这趟浑水,索性装聋作哑,等到他们拍摄中途休息,便往外头去了。
所幸林恒未跟出来,我一时不想进去,那里面氛围令我气闷,便站在走廊窗户边抽烟,这窗户正对的是一个花园,分作四块,各是莹莹一片绿色,只是不见有种任何适宜秋季的花,让人瞧着有些单调。待一支烟快要燃尽时,听到走廊尽头有低声说话声,接着是凌乱纷杂的脚步声,我不禁望过去,见一女人由几人簇拥着往这边过来,经过我时带起一阵香风,身边几人大概是她助理,正低声与她确认着什么,她一概不理会,神情冷淡高傲,见我看她也是冷冷一瞥,我只朝她微笑,避开她往一旁呼出白烟。
我看着这几人走了,那女人在我刚走出来的门前停下,一人立即上前为她开门,我看她未急着进去,对着来人未语先笑,尤其当那人挽住她一只手臂时更是笑得灿烂,那几人进去了,我倚着窗,看到了在关门前朝外看的林恒。
他朝我一笑,而我只是摁熄烟头,转身走了。
我也无处可走,亦是不想给秦煜明的属下带来麻烦,便又回到秦煜明的办公室,不过是从一个烦闷之地转到另一个烦闷之地罢了。
我在那坐了一会,已不再去看那避孕`套所在的抽屉,一心一意等着来人。果不其然,不出十分钟,有人敲了门,是秦煜明的助理小齐的声音“薛先生,在吗?”
我应了门,他进来先是看我,再又看放在我面前的那份文件,几步走过来道“我替秦总来拿东西。”说着指一指我面前这文件。
我当然知道他是来拿这个的——因为这是我刚刚从他那拿走的,见小齐伸手要拿,我轻轻按住那份文件,朝他笑道“别这么急,我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
小齐似是一愣,脸上显出犹疑神情,我立马道问的自然是与秦煜明的工作内容无关,他才好似松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今年四月左右到现在,经常在你们老板办公室一待就是一小时以上的,都有谁?”我偏头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朝他抛出第一个问题。
看得出来小齐并不很愿意回答,朝我笑,目光却是飘忽不定“这个……来找秦总的人挺多的。”
我只是笑,并不答话。此时多说都是无用,秦煜明既叫了他来,就是让我问问题的,他不答话,我也不会让他走出这间办公室。
“这么说吧,我再缩小些范围——在你们老板办公室和老板单独在一起,一待就是一小时以上,并且非关门不可的,都有谁?”
这个问题意图太明显,小齐听了,脸上终于显出尴尬,他犹豫片刻才道“薛先生,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我点头道“你问。”
“你和我们秦总是什么关系?”他问道。
“你们秦总怎么介绍的我?”我觉得这问题真是尤其可笑,反问道。
他一时哑然,过了片刻才道“是汪景曜。”
我瞧着他,没有说话,他却也不敢来取那文件。气氛一时冰冷滞涩,我兀自抽完一整支烟,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却没有扔掉,拿在手里端详片刻,才再抬头看小齐“你主子教你说的谎吗?”
他脸色铁青,既无分辩,亦是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
我笑一声,冷声问他“林恒,是不是?”
小齐僵着,只是没有否认,我坐着,将文件放在前面那摞书的最上面,道“去吧。”
他顿了一会才慢慢挪过来,畏畏缩缩拿了,还记得道了声再见,眼见他握住门把手,我才又追加了一句“告诉你们秦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小齐应一声,逃似的蹿出去。我看着紧闭的门半晌,才从那抽屉里拿出那半盒避孕`套,把我这烟头先在他办公室里的水杯里沾一沾,再将它扔进那盒子里,把它放回原处,还有将那抽屉维持原状——半开半合。
此时已近黄昏,我独自往外走,不期然见到汪景曜,他一个人从拐角出来,我猝不及防,两人迎面撞上,我是不想与他说话——更是无话可说,他看我,却是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汪先生有话要讲?”我心里已有些不耐烦,率先开口。
他略一皱眉,才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才道“你要先走?”
我笑一笑并不说话。
汪景曜却仍是皱眉“听说你的电影宣传被公司按下了?”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汪景曜与我在同一家公司,据说与林奇峰也相熟,算不错的朋友,这事他要想知道,总能获悉,我再否认是自讨无趣。
“最近公司在开会,估计很快可以开始了。”他说道,“我——”他吐出一个字,又沉默。
我猜到他想说内容,只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汪景曜脸上并无异色,只道“大概六月左右。”他说完顿一顿,好似观察我脸色,“我以为他极爱你。”
我仍旧只是笑一笑,反道“我以为你早已移情别恋。”
汪景曜脸上神色一紧,好似我刚刚对他饱以老拳,还带着些许慌张。我立刻又觉得无趣,即刻朝他告辞,径直走了。
汪景曜说他以为秦煜明极爱我,曾经我何尝不是如此以为。
只是爱与不爱,深或者浅,从来都不是被爱的那个人能说得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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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秦煜明书房门口,此刻这扇门紧闭着,只要我将手握住那把手,依然可以轻易打开它,然后走进去,翻出秦煜明所保留的那些我的照片。
但是此刻我却连那点兴趣都没有了。我已经不想再通过那些照片的边边缝缝找寻秦煜明的所谓爱情了,对于这段感情,我第一次感到了疲倦。
晚上如我所料,秦煜明没有回来,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什么都没有。我知他此刻要么还忙于工作,要么就是忙于同林恒共赴巫山云`雨,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现在都很忙。
而我则蜷在沙发上,听着那首chi ai,连灯都不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