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哪有。”虽然嘴巴里谦虚着,大舅妈心里其实特别的高兴,也就是现在年纪大了,要是再年轻个十来年她一定到城市里面开家店,专门卖自己做的各种小吃、小菜,岁月不饶人哦,眼见着把花骨朵一样的姑娘催成了个老大妈。“你们慢点儿吃,还有很多呢,阿时啊快去做碗汤,给他们解解腻,油炸的就是这点不好,吃多了太油腻,还剩下一些肉料,等会儿做水煮的肉丸,晚上给你们做白菜肉丸汤。”
“知道了,舅妈。我看看厨房里都有些什么,用现有的材料做好了。”宋时已经把厨房翻过一遍了,找到了一些用得着的材料,配菜都已经处理好了。解腻汤其实就是要简单,不可能用上高汤吊味道什么的,那反而失去了真正的目的。
宋时准备了两道解腻汤,其中一道名叫素烩汤,土豆、黄瓜、干豆腐、胡萝卜、鸡蛋、木耳等切成细丝,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东西,基本上家里面都能够找到,做汤的步骤不做细说,就是在出锅前撒上一点儿胡椒粉,整个汤的味道就都提上去了。宋时做菜不喜欢放味精等人为制作出来的调味品,而且也不喜欢加太多的调味料来调味,真正好吃的菜应该是激发食物本真出来的,而非各式调料调制出来的。当然川菜除外,到了冬天的时候他特别喜欢吃火锅,川味的那种重辣重麻的火锅是心头最爱,一口菜满嘴辣,爽快。
“素烩汤来啦,大家吃上一碗。”宋时把汤给妹妹、陈帆还有舅妈送去,每人一碗,边喝汤边吃舅妈做的炸丸子,坐在院子里晒着暖暖的太阳,时有裹狭着山林气息的风轻悠悠的吹来,宁静祥和、悠然自在,时间都走动得缓慢了,生命就应该这样。
宋晓接过汤说道“哥,殷大哥的呢?”自家大哥拿出什么第一个就是给殷铭安,今天怎么变了?
“我做了别的,等会儿就端上来。”宋时当然不会忘记殷铭安,相反,他在开小灶呢,“爱心餐,独一份哦。”
“切。”宋晓别过头,“知道了啦,爱心汤。殷大哥你看哥哥他哟,厚此薄彼,妹妹都不爱了。”
殷铭安面上不显,心里面却甜甜的,“你有陈帆呢。”
“我都是你的。”陈帆也很懂得利用时机。
“知道了啦,就知道甜言蜜语。”宋晓拍了他一下,甜言蜜语听得再多那也是甜的。
陈帆老早就想这么说了,之前一直是以宋时的朋友代为照顾宋晓,是以半个哥哥的身份,谨守利益、兄长般的呵护,但当感情产生变化,半个哥哥的身份束缚了他,变成了枷锁,甜言蜜语成了无法诉诸于口的内容,框在心里面实在是太久了,现在逮到机会陈帆就不会放过。
不说陈帆和宋晓之间的浓情蜜意,宋时和殷铭安那也是感情日渐升温,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满树都是累累的果实,感情也是硕果满盈。
以前提到过,殷铭安喜好甜食,那种清清淡淡的甜,宋时为此专门练习过,能够很好的掌握好饭菜的甜度。宋时做菜不喜欢放调料,包括糖,这就要提到以前“好美味”做过一次的卤鸭子了,口感是咸香适中、微辣中透着香甜,那种甜就不是用糖调出来的口感,而是有着果香的清甜,不甜得过度、却让人很容易就从复合口感中分辨出来。那段时间鸭子卖得特别好,有些人坐了几个小时的地铁、穿越大半个城市过来买,就为了吃上一口“好美味”做出来的限量版鸭子,宋时也不整只的卖,毕竟一只鸭子就要一百来块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的起的,而是半只半只或者四分之一的卖着,买的人特别的多,他一天也就做个五十来只,来晚了就没有了。不是不想做多些,而是做起来太麻烦,为了保持口感,从挑选鸭子开始就要严格把关,那段时间可把“好美味”上下给忙坏了,做了一个星期鸭子就绝对不做了。
话不多说,提到宋时做的鸭子就是要说到这个甜,宋时不是放糖,而是在熬卤汁的料中有大枣、陈皮、小橘子等,甜都是从瓜果中提出来的,因此吃起来有点儿果香,却并不浓郁腻口。
第二道解腻汤便是宋时按照此法子来做的,专门为殷铭安做的。他看到了大舅妈厨房里有个新鲜的冬瓜,盆里面还有一些没有调味的肉馅,于是就有了做一道冬瓜肉丸汤的想法。好的本地冬瓜新鲜摘下来会有清甜的口感,不是很明显,仔细品却十分的香,这边老品种的冬瓜外皮加厚、肉质肥嫩,吃起来脆甜,不是那种绵软口的,宋时其实最喜欢这种口感的冬瓜,觉得用来做汤味道最美。冬瓜切成片,肉馅挤成小小的肉丸,两者做成一锅冬瓜肉丸汤,简约却不简单,就像是之前殷铭安夸大舅妈那般说的,能够将家常味做好那才是真的厉害。
心里面瘪嘴,殷铭安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夸过自己呢!
果然,宋时做的冬瓜肉丸汤得到了殷铭安的喜欢,不小的一碗汤两个人分吃掉了。大舅妈将二人的互动全看在眼里,心里面一阵无奈的叹息,只要孩子喜欢,那就随他去吧,她又不是他妈,管得多了反而伤感情。
宋时就是故意在大舅妈面前秀恩爱的,就是让她看到自己过得很好、很幸福,并不任何人差,找的伴侣是他真心实意喜欢的。
大舅妈毕竟不是妈,管不了那么多,宋时很明白这一点,因为看得太清楚,所以外表乐天开朗的宋时其实骨子里是一个冷漠到极点的人,能够让他在意、关心、放在心上的人真的不多。殷铭安与宋时恰好相反,他是个外在冷漠疏淡,心里面却很柔软的人,不然也不会屡次放过背后里捣鬼的三哥,也不会对着还是陌生人的大舅妈说夸赞的话,他因为在乎宋时,所以也在乎起了他的亲人,不想宋时为难。
宋时明白殷铭安的心意,却并不需要殷铭安这么放下骄傲,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不需要向任何人逢迎讨好,宋时有本钱让殷铭安骄傲一辈子。
大舅舅一个小时之后回来的,他从山另一边的跃港镇回来了的,开着一辆小面包车去,还带回来了一车的海鲜,将各家托着买的分掉,自己还剩下许多。现在开港了,每天都有渔船靠岸送来最新鲜的海鲜,买了冻在冰箱里可以吃上很久,也许是本地的人缘故,宋时总觉得本地产的海鲜比其他地方的好吃。
海鱼,特别是深海鱼,营养丰富,要比淡水鱼好得多,毕竟现在水源污染,很多淡水鱼吃起来都有股柴油味,就是宋时也很难去掉那股味道,更别说渗透到鱼肉内的污染物了。
宋家村另一头,大青山的另一边,开车四十多分钟便是海,不是用来旅游的黄金沙滩,而是滩涂地,海水不是碧蓝澄澈、而是发黄浑浊,虽然没有美丽的风景吸引游客,但是新鲜的海产照样让人把大把大把的钞票送过去,大舅就在那边承包了一片滩涂地搞养殖,还开了一家水产店卖海鲜。大堂兄也就是大舅家的独子和父亲一起做生意,每天七八点才回家,因此宋时他们现在还见不到大堂兄。
大舅对宋时他们的到来很高兴,今天特意带回来了许多海产,晚上的一顿丰盛海鲜是肯定逃不了的,回家真是来养肉的,现在下午三点了他们还抱着碗吃着炸丸子,再过个两三个小时又要开始准备晚饭,晚饭肯定少吃不了。
大概是空气新鲜,环境好了,人的胃口都变得出奇的好,下午吃了那么多,晚饭还塞了一堆东西进去,吃得人都走不动了。
陈帆果然没有逃过被灌醉的下场,大堂兄是肚子,没有亲生的兄妹,就将宋时和宋晓当成了嫡亲的弟弟妹妹看待,特别是宋晓。女娃娃宝贝,大堂兄对宋晓的好和宋时对妹妹是一样的。
宋时先安置了陈帆,然后和殷铭安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提着带回来的烟酒茶去了村长家。
宋家组长也就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今年快要六十岁了,老实忠厚、不怎么会说话,从宋时有记忆以来,他就是宋家村的村长,也是每年主持宋家村祭祀的人。村长家住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敞亮的院子配上新起的小洋房,是宋家村典型的住房设计。
村长家的儿女都在大城市工作,家里面就老夫妻两个,宋时知道村长老婆是个爱说话、喜欢串门子的人,晚饭后的这功夫肯定不在家。村长忠厚老实,不是爱出门的人,这个时候找他刚刚好。
一通简单的寒暄之后,宋时对着木讷的村长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客套话说了,说多绕肠子的话对方听不懂啊,对待村长这样的人基本的礼貌就够了,其他的最好单刀直入,直接说开比较方便,“村长,我要把爱人的名字加到族谱上。”
“啊,小时结婚了啊,怎么都没有听你舅舅舅妈说过啊,怎么都不给村子里发发喜糖。”村长放下手中的刻刀,就说话的功夫他还不忘记手上的工作。村长是个木匠,老手艺人了,之前因为洋货、实行玩意儿的冲击,老木匠这门手艺差点儿传不下去,老实木讷的村长就只能够靠着种地养家糊口,现在老玩意儿又登上了新舞台,变成了怀旧、古典的标志,找他做家具、装修房子的人日益多了起来,宋时家里面新打的两张架子床、包括宋时和殷铭安住的此间那一张,都是出自于村长之手。
“嗯,结婚了,这是我男人,哈哈。”宋时每次这么介绍都觉得倍儿爽,要是能够诏告全天下就好了。
“啥?”村长掏耳朵。木讷的村长暴起,指着宋时说道“喜欢男人?简直是胡闹,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爷爷奶奶,他们把你养大难道是让你违背人伦常理的吗,赶快回去,我就当自己没有听到,男人上什么族谱,他是你的妻子吗?”老实人执拗,村长更是认死理,不然全村人也不会推举他当村长,一当就是几十年。又指着殷铭安说道“我看你年纪轻轻,仪表堂堂的,看着就是当大老板的人,可别来糟蹋我们宋家村的小伙子,外面的人多的是,你要什么样子的就有什么样子的,我们人小人微,经不起你磋磨,别把歪心思打在宋家村的小伙子身上。还有宋时,你和你妹妹当年进族谱你爷爷可是保证了的,你们日后一定恪守本分,不丢宋家村的脸,难道你忘记了吗?你忘记了,你地下的爷奶也不会忘记,你让他们有什么颜面见宋家的列祖列宗,你好好想想!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别把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进了一次班房可不能够一辈子都是罪人。你之前犯错情有可原,是对方忙不讲理,你胳臂拧不过大腿,我们能够原谅你。但这回不行,除非你不当宋家村的人。”
村长说到底是维护宋家村的面子,宋家村小而排外,还保留着许多古老家族恪守的信条,年轻人或许没有那么大的讲究,但年纪大的人,特别是一村之长、一族之长,恨不得将这些信条刻在心里、背在身上,时时刻刻为了维护宋家的尊严而活。
“你们回去吧,今天就当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也什么都没有说,日后结婚生子,我还会去喝你的喜酒。”村长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刻刀继续在白炽灯下雕刻一块木头,木屑掉落,花纹渐渐的显露出来,明摆着一副不想多谈,让宋时他们快滚的态度。
村长说得并不难听,但听在当事人的耳朵里无疑是恶毒的,宋时当殷铭安是妻子、是伴侣、是亲人、是今后的所有,容不得人有半点儿诋毁他的地方,宋家村的族谱他是上定了。
殷铭安双眉微蹙,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他倒是没有想到老头这么冥顽不灵,宋时话还没有怎么说呢,老头就断然拒绝,都不给人商量的余地。骂他倒是无所谓,人活于世哪里有事事如意的,但老头将宋时的一片真心踩在脚底下,还反复的碾了几遍,这让殷铭安十分的愤怒,面色都难看了几分。
上不上族谱没有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只要知道宋时的这份心就够了。
正欲开口,手上传来了另一个人的温度,握住自己的手传来宽厚坚实的力量,下意识的殷铭安相信宋时不会因为此事而为难,仿佛什么困难在他面前都会迎刃而解。
宋时眼眸发光,用着异常缓慢的语速说道“开祠堂,把我男人的名字添上去,立刻马上,自此他便是宋家妇、宋家村的一份子,陪我到老、到死,是我宋时今生今世的永远的伴侣,至死方休。”
一字一句重重地砸在村长的脑海中,死死的钻了进去,烙印在最深处,村长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迷茫,双眼失去了焦距,手上的刻刀“啪”的掉在了地上,惊醒了村长,“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我去拿香烛和檀香,你们随我来,去开祠堂、上族谱。”
村长火烧屁股一样立马就去准备相关事宜,因为仓促,所以一切只能够从简,但万事从简也不能够不尊敬列祖列宗、敷衍了事,沐浴更衣谈不上,焚香净手还是要的。
殷铭安错愕地看了宋时一眼,指了指村长消失的背影,“发生了什么?”
宋时朝着殷铭安眨眼睛,“是不是很神奇,还有更多神奇的事情还没有告诉你呢,你可以做好心理准备,你男人我可不是普通人。”
“宋家妇!”殷铭安暂且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宋时很神秘,现在展现出来了,他反而有了果然如此的感觉。
“嘿嘿,我当殷家妇也行。”宋时拍了拍殷铭安的肚子,“是不是小宝贝。”然后掐着嗓子学着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是的是的。”
殷铭安拍掉宋时的手,“接下来去哪里?”
“祠堂。”
☆、 第二十三章
深山老林、曲径幽处,藏着一幢青石筑就、黛瓦深深的古老房屋,不要看得那么远,把视线放到村里面去。现代社会了,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古旧深宅那是电影看多了才有的想法,宋家祠堂其实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在村子里站着,看着宋家的儿孙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像是一位长者默默地守护着自己的孩子。
还别说,那电影里头的深山旧屋以前还真有过,据说原本宋家祠堂也是藏在山里面的,每次清明等时节祭祖都要族人砍着枝条、踩着烂泥进去,没有一条正常的道路可以通行。而且祠堂造在山里面也很难打理,院墙坏了、瓦片掉了、廊檐有朽蛀的地方啦,都不好修缮。在百十来年前当地还发生过一次地震,地震不大,却刚刚好将年久失修的祠堂给震榻了半边墙,这下可不得了,族中上下、从老至幼无不忐忑不安,深觉得这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得罪了上苍,这才降罪于宋家。
此后找了一个很有几分本事的老道测算,得出结论要将宗祠搬出来,这才有了现在这个祠堂,百年过去,具体经过已经不可考证,过往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当成了故事一代一代的传下来。宋家人不说迷信封建,但宗族意识非常强,逢年过节的祭祖有空的都会回来,实在是没有法子也会托家人帮着上柱香、以表心意。村中其他几姓没有祠堂,但在宋家人的影响下也对祠堂敬畏有加,别看祠堂建在村中,看着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但村人走过祠堂都会下意识的放轻脚步、低下嗓音,就连不懂事的娃娃也被教导着不能够在祠堂前面追逐打闹、大声喧哗。
青瓦白墙,只是比普通房屋更加挑高的设计,祠堂就是如此普通,没有什么雕花刻字、也没有飞檐翘角,只有屋脊上安静蹲伏的脊兽道出了几分庄重和非凡。
祠堂的钥匙只有族长才有,村长换了一身干净笔挺的正装,身上还隐隐传来了水汽,这是充分利用时间洗了个战斗澡啊,不愧是当了族长的人,在任何时刻、多么仓促下都会尽量做到最好。
村长身上的正装不是西洋范的那种,而是充满了华夏特色的玄色曲裾深衣,红色滚边,掌宽的腰封,穿在村长略显佝偻的身上,也将老实木讷的庄稼汉子衬出了几分大气庄严。袍服的袍角还绣着繁复的花纹,要是五年多前的宋时那肯定是看不出来什么不同的,现在才乍然发现那花纹其实是个阵纹,只是因为是普通人用普通的丝线绣在了普通的布料上,所以除了装饰,没有了旁的作用。如果是修士所为,那便是一个简略版的小周天星辰阵,是个集聚灵、防御于一体的小型阵法,要是刻在阵盘上那便是可以成为居家出门的常备之物。宋家怎么会出现这个?
宋时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跟着村长的脚步往里走。祠堂他不知道来了多少次,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非凡来的,以往在他的眼中就是幢普通的房子,之所以不同只是因为里面供奉着宋家的列祖列宗而已。现在才发现内里大有乾坤,整个院子下都嵌刻着阵法,是个障目阵,掩盖掉了祠堂的非凡。
要说多不同,那倒也不是,房子还是那般,只是祠堂门口、廊柱前面的瑞兽麒麟在夜色下面带仁爱慈悲、双眼祥光熠熠,屋脊上的脊兽看到他们进来也扭头用着石雕木刻的眼睛看了过来,严肃审视着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两处瑞兽具是通了灵的法器,但凡一样拿出去都是镇宅宝物,却齐齐的出现在了宋家祠堂内。
还有东西两面墙墙根处一溜放着的一排十八只大大的水缸,有一些山精小怪探出头来、睁着大大眼睛好奇羞怯的看着他们。水缸是养灵之物,东西墙又有日升月落、轮回往复、生生不息之意,十八在法修中有“九九养魂、是吧超然”的说法,宋时心中思量,宋家祠堂原来是个山精洞啊 。是前人为山中精怪准备的庇护之所。
宋时以前还以为放那么多水缸是用接雨水以防火灾用来灭火的呢,却原来是一些弱小的山精们的住处。这么一想,宋家曾有传说,说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宋家先祖是人与山精生下来的孩子,天生巨力、能与山林草木沟通、能预测旱涝灾害,活一百八十多岁,死时山林大恸、禽兽哀吼不觉,照此看来,这个传说十有八、九是真的,并非后人杜撰出来给祖宗增添神秘色彩的。
小小的山精有些长得丑陋、有些长得好看,山精并非动植物修炼出来的妖怪,而是集天地之灵气、草木之精华形成的山林精气所化的精魅,看它们喜好任意幻化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有喜好奇葩的就多长几个脑袋几条胳臂没有腿,要是喜好接近人类的说不定就是漂亮的拇指姑娘、小矮人。
人类不应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它们的身上,在它们眼中说不定直立行走、只有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人类才是难看的。
山精们都是胆小的,却又是好奇心异常重的,整个院子两排十八个水缸、满打满算百十来个山精全趴在水缸边沿露出小半个脑袋,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夜晚而来的三个人。
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是风吹草木而来,而是它们的说话声。
“人耶,有族长,还有两个不认识的。”
“笨,那个高高的好像是小宋时哦,他有一次随着大人来祭祀口袋里还揣了一个小苹果呢,还是我吃掉的。”
大概六七岁的时候过年祭祖,宋时口袋里装了个苹果,但在行礼的时候掉了,后来怎么都找不到,那筐苹果特别好吃,只剩下的最后的那个他准备留着晚上和妹妹分掉的,原来是被小山精给吃掉了。
“哦,就是那个香香的小苹果呀,我也记得呢,小宋时都变成大宋时了。他旁边还有两个人呢,一大一小耶,小宝宝好可爱。”
“那是宋时的小宝宝,出生了我要去抱抱。”
“我也要。”
后面跟了一堆的“我也要”,宋时不禁莞尔,真是一群的可爱的小家伙。
殷铭安扯了扯宋时的袖子,“你对着那边笑什么啊?”用手指了指东边的水缸,黑黢黢一片,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宋时凑到殷铭安的耳边轻声地说道“等上族谱的事情弄好了,我再带你来,很多可爱的小朋友们。”
点燃香烛、奉上檀香,族长口中念念有词,还让宋时和殷铭安给老祖宗们上香叩拜,等这些事情做完了,族长这才从侧间的老柜中拿出族谱,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在宋时的名字后面写上了“殷铭安”三个字,最后一笔落下,殷铭安心中隐隐提着的大石缓缓落下了。摩搓着纸页,就是这么一张简单的纸竟然能够让人这么安心,转头看向宋时,烛光下英俊的青年有那么几分的不真实,神情飘忽清淡,双眼微阖,负手而立,带出了天高云淡、草木枯荣只在瞬间、天下任执掌的纵容与悲悯。
一下子,就站在身边的宋时却变得那么遥远,殷铭安心中突然不安,连忙去抓宋时的胳臂,好像只有抓在自己手里那才是真的。
“怎么了?”笑着的青年又回到了那个英俊洒脱、开朗乐观的摸样,仿佛刚才那一切都只不过是殷铭安的错觉。
殷铭安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那一刻的你特别的不真实。”
殷铭安背光而站,微弱的烛光照不到他的脸,明暗交错,清冷、精致得不似凡人。内里是祖宗牌位、影影错错,透着几分阴森神秘,外面是山精小怪、悉悉索索,带着几分光怪陆离,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眼前只有这个人、心里只有这个人。
昏黄的烛光给殷铭安镀上一层绒绒的边,衬得表情淡淡、疏离清冷的青年格外温柔,宋时拉住殷铭安的手,放到嘴边印上一个很浅却满是浓情蜜意的吻,“牵着我的线永远握在你的手里,你收紧些、拽牢些,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是什么样子的我,我就在那里,不远不近的跟着你,除非你松快手中的线,我才会离开。”
殷铭安反握住宋时的手,“线已经嵌到了肉里,怎么都放不开了。”
“绑着我的线没有结,松不开,我也不想松开。”
…………
村长做了他所有要做的事情就变得神情呆滞、双眼空洞,跟抽了魂一样,宋时抬手轻摆,声音清幽,“回去吧,今日的事情烙印在心中,不与任何人说起。”他就是要族长记得,是他自己一笔一划将殷铭安的名字写上去的,不是任何人逼迫的,日后有族人翻开族谱看到也有个说法。倒不是怕有什么纷争,而是不喜欢麻烦。
村长如提线木偶一般一步一个脚印走了回去。月朗星稀,有些村人睡了、有些还开着电视看着,从屋子里传来了夸张的笑声和搞怪的音乐,大概是在看什么真人秀吧,月色笼罩的宋家村有着神秘、也有着平凡。
宋时二人也同村长一起离开,宋时拦腰半抱住殷铭安,脚下清风升起,穿花过叶、飞过屋脊院墙,一息功夫就回到了自家院子。
“这,这,这……”向来沉着冷静的殷铭安也冷静不下来了,三观都颠覆了好吧。挣脱地心引力,轻身而飞,科学怎么解释?万有引力定律难道要改一改?
宋时凑到殷铭安耳边轻声的解释,殷铭安的眼睛逐渐睁大,到最后震惊得神情都呆滞了,“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当然不是,要是不信,我再带你飞一遍,我们去祠堂,那么有很多可爱的小家伙。”
殷铭安缓缓的扭头,就着清冷的月光看着宋时,不真实的感觉又飘来了,但因为被宋时搂在怀中,又有刚才在祠堂的那番话,不安的感觉很快散去,“好。”耳听而虚、眼见为实,说不定看到了,他就从将信将疑中醒过来彻底的相信了,不过现在就觉得三观要重铸了。
“先等会儿,我去拿苹果,那些小家伙估计挺喜欢吃苹果的。”想到刚才听到的,宋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都是些纯真可爱的小东西,你会喜欢的。但是苹果不多啊,不够分的怎么办?”
“不是还有其他水果。”被宋时说的,殷铭安也期待了起来,能是什么小东西让宋时那么喜欢?
“都带去好了,苹果、香蕉、橙子、还有两个红心柚子,我看看冰箱里面,水晶梨、小香梨,桂圆干、红枣……”白天在超市,宋时恨不得把超市所有的水果都搬一些回来,国产的、进口的、本地的、外地的,然后回来一个一个看能不能给孕夫吃。现在留了一些苹果、香蕉和小香梨,其他的都拿了出来准备去招待那些小东西。
宋时手中大包小包,殷铭安就轻松地拿了两个红心柚子,打着手电,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祠堂。祠堂笼罩在阵法内,村长手中那把钥匙是开启阵法的物件,不然普通人进不来,不是说打不开那把普通的锁,而是靠近了阵法会突然想起急事或者忽然忘记了自己过来的目的,从而不再想进祠堂。障目阵当然难不倒宋时,凌空点了几下,院门自然而开,宋时领着殷铭安走了进去,院门又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
“咦,宋时又领着妻子回来呢。”山精们要知道宋时和殷铭安是来干什么的,在它们看来写在宋时名字旁边的当然是他的妻子喽。
“宋时的婆娘好漂亮哦,就比小小差那么一点点。”这个的称呼比较接地气
“漂亮媳妇有啥了不起的,小宝宝才可爱。”
宋时汗颜,幸好殷铭安听不懂山精们在说什么。
“可爱的小家伙,什么时候能够陪我们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