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学丝毫没有感受到陈复的怒气,打游戏打的不亦乐乎。
“我说天儿都快黑了,你怎么还不走。”
“哎呀,你等我打完这局啊什么天黑了”
“嗯,都七点多了,你不怕回家挨揍”
周正信惊悚的退出游戏,看了下时间,果然七点多了,想起他妈凶恶的表情,顿时生无可恋。
陈复幸灾乐祸,“你一天一夜没回家了吧祝你好运。”
周正信穿好鞋就慌慌张张的想走,被陈复拦住,“反正你回家肯定要挨揍了,先帮忙把这里收拾干净。”
“为什么”
“你把这里弄成这样让我晚上怎么睡觉难道还要让我收拾吗”
“昨天谁把喝的烂醉的你送回来的你恩将仇报啊”
“操,”陈复怒骂一声,“你不说我都忘了,今天早晨起来你他妈吓我一跳,我睡觉你没帮我脱衣服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还睡我床上了”
周正信悻悻的把鞋脱掉,“小时候又不是没睡过。”
陈复忍住了想揍他的欲望。
等周正信收拾完,都已经八点了,他收拾好就跑了,慌慌张张的赶回家去。
陈复躺回床上,收起了杂乱的思绪。
人啊,只要一安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既然这样,还不如让自己充实起来。
暑假炎热的天气没能影响到陈复一颗努力工作的心,高考完好多人都在家里吹空调玩电脑,偏偏他要出来工作,还好这没让他产生什么不平衡的心理,好多同学听说他来这里兼职,出来玩都会来这家店照顾一下他的生意,周正信也经常带着狐朋狗友去,让这家店里的生意好了不少。
在月底结工资的时候,老板年多给了陈复好几百块钱,陈复拿了他本来的工资,又把那些钱退给了老板娘,老板娘为此生了陈复的气,好几天遇见他就往他兜里塞钱。
后来陈复拗不过老板娘,收下了那些钱。
通知书来了之后,周正信又拉着陈复搓了一顿,说了很多话,对于即将到来的分离很是不舍。
他们从小到大就没有分开过多长时间,小时候因为调皮捣蛋被家长揍的时候都陪伴在彼此的身边,褚佳悦说他们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可是其实他们俩在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开始打架闹着玩了,因为他们曾经是邻居,后来陈复搬离了那里之后他们又在小学的时候成为了同学,两个人的孽缘剪都剪不断,在童年和青春期里一直都陪伴着彼此。
现在他们报考的学校天南海北,距离远的要死。
周正信一直骂陈复报那么远的学校,骂着骂着就想哭,陈复无奈的安慰他,两人闹到了很晚才回去,气氛沉重。
暑假结束后就要去新的城市了,陈复走的那一天,谁都没来送他,因为周正信也要去学校报到了。
在这个城市里,唯一挂心他的只有周正信了。
陈复在火车站站了很久,检票的时候他回头看,人群中一个熟人都没有,可怜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那么久,在乎他的竟然也只有周正信一家。
火车发动的时候,陈复也没有再回头看,他知道,他最想见的那个人是不可能来的。
他默默的道了声“再见了。”
陈复知道t大很远,可是有多远,他一直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火车行驶了一天一夜,他又倒了两次车,到了t城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疯了。
磕磕绊绊的到了t大,校门口还有新生引导员,几个学姐热情的给他带地方去了新生报到处,等他到了宿舍之后,才感觉活了过来。
宿舍是四个人住的,他是最先到的一个,他的那些舍友们都还没有来到。
陈复一个人收拾好行李,大脑放空的坐在床上,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好在他无聊了没一会儿就来了个舍友,那个舍友个子和陈复差不多,性格有些腼腆,两个人简单的介绍了自己。
“我叫马遥,南方人,以后咱就是室友了,你来的可真早啊”
陈复也介绍过自己,帮马遥收拾好床铺后就又坐到了床上,两个人都不是自来熟,新认识的也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只能不尴不尬的坐着。
后来的室友看见这一幕就乐了,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嘿你俩也不说话,在这坐着表演哑剧呢”
马遥尴尬的笑着摸鼻子,“你好,我叫马遥。”
“我叫陈复。”
新来的室友惊讶道“哟呵,你俩名字都是两个字的啊,我叫向振理,以后就是你们的室友了,多多指教。哎过来一个帮我收拾一下呗。”
陈复过去帮他把行李箱放一边了,马遥不好意思闲着,过去想帮他铺床,向振理哈哈的笑,制止住他“只是让你们帮个忙,又没说让你伺候我,当然如果你想伺候我也不介意啊。”
马遥的脸瞬间烧了个通红,旁边向振理稀奇的看着想继续逗他,这时候又来了一个室友。
又来的这个室友性格比较冷淡,长得也很帅,个子也很高,浑身上下那种生人勿进的气场让向振理啧啧称奇,上来就揽着人家肩膀介绍自己。
“哥们儿挺牛逼嘛,咱以后就是室友了,我叫向振理,你呢”
那人掰开向振理的胳膊,淡淡的说了两个字“邢凯。”
每个人来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的,偏偏这个邢凯一个包都没带,轻松的很,他们宿舍里床是好床,可是被子什么生活用品什么的都要自己带,他这两手空空的,都不像住校的。
马遥比陈复还要腼腆,对于这种人向来只有三个字“惹不起”。所以这邢凯一来他就躲一边去了。
邢凯的两手空空很快就得到了解释,在他进来没多久后边就跟过来两个人,搬着一堆的大包小包,说把家都搬过来了都不为过,两人进来宿舍就快速的帮邢凯收拾好东西,这大少爷都不用动手就有人帮他打理好一切了。
陈复看着他冷淡的侧脸,突然想起来付良京,他不禁想这时候付良京应该也去学校里报到了吧他家里会不会也和这个大少爷的家里一样帮他弄好一切他应该也会和这个邢凯一样不耐烦吧
邢凯注意到了陈复看他,瞄了他一眼。
陈复一惊,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赶紧移开了目光。
心渐渐平静下来,陈复觉得有些悲哀。
宿舍里的人都聚齐了,帮邢凯收拾东西的那两个人也走了,向振理关了门,神经兮兮的和他们说话“你们三名字都是两个字的,这样还就算了吧,居然两个腼腆一个冷淡,这以后咱宿舍里的气氛不都靠我维持了吗”
深觉任务重大的向振理叹了口气,那样子就像是要他去拯救世界一样。
那滑稽的小样儿让邢凯乐了,他笑出声来,让向振理吓一跳。
“刚才我那样子是装给我家仆人看的,你也不用这么沉重啊。”
向振理“哎呀你会笑啊,刚才那副死人脸看着可真气人啊,年级轻轻的装什么装,可真是吓死我了。”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宿舍里的气氛终于从尴尬中解脱。马遥也放下了一些拘谨。
陈复觉得,这也算是一种好的开始吧。
宿舍里四人结伴去校园里溜达了一圈,校园里随处可见一些学哥学姐,迷路了他们还可以帮新生带路,还会告诉新生一些旧生的经验什么的,让向振理连连感叹学校里的用心。
兴致勃勃的逛完了校园,几人在食堂里吃饭,陈复意外的发现这学校里的饭菜居然还不错,不过就是辣椒多一点,每道菜里几乎都有辣椒。
陈复还是能吃辣的,只不过马遥就吃了一点菜,脸就被辣的通红,陈复稀奇的问“你们南方吃辣不是很厉害吗”
马遥摆摆手四处找水“我们那个城市一般吃菜都很清淡,我从小到大没吃过多少辣椒的。”
邢凯递给他一瓶水笑道“我还以为只要是南方过来的人都很能吃辣呢。”
马遥一边喝水一边摆手,呛得直咳嗽。
眼睛一路上乱瞄没闲下来过的向振理突然碰碰陈复的肩膀“哎你有没有发现这新生来的很少啊”
陈复也到处瞄一眼“这学校离很多地方都很远,别的学生来的晚也很正常啊,其实我还奇怪咱宿舍里的人怎么来的那么齐呢,哎咱好像明天才开学是吧”
“明天才开学”
“对啊,明天才开学,你们来之前没有查过资料吗因为这学校离好多城市都很远,所以他开学一般比其他学校晚一天,在通知书上写那个时间是为了让我们早一点来学校。”说着又往嘴里噎了一筷子菜,“按理说正常人报考学校之前不应该先了解一下这个学校的资料吗”
向振理膝盖中了一箭。
欢乐的吃完饭,学校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几人回到宿舍休息,静静地等候明天的开学典礼。
收拾完后闹了一会,几个人上床睡觉,向振理却突然和马遥聊起了天,随后邢凯也加入。
三个人天南海北的扯犊子,说的热火朝天,陈复静静听着,居然没有什么厌烦的感觉。
可能是新的坏境,总能够给人一些莫名的安全感,也没有了宾馆和之前梧桐路房子里的冷清,几个人热热闹闹的,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温馨,那是陈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他很开心。
几个人聊累的时候,陈复已经睡着了,睡的前所未有的熟。
向振理以为他睡觉就是这样,在睡着之前和邢凯说了句“陈复这个猪,吵都吵不醒。”
邢凯表示赞同“嗯,猪。”
马遥“”
、第十一章
开学典礼就是听校长说什么鼓励的话,巴拉巴拉演讲了一阵,向振理都快睡着了。
其实这个校长的演讲还是很振奋人心的,陈复搞不懂为什么这么振奋人心的演讲生生让向振理听出了上数学课的感觉,那脑袋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倒下来,马遥在旁边心惊胆战的接着他。
好在他很快就来了精神,不然先倒下的肯定是在一旁提心吊胆的马遥。
让他来精神的,是那一排排整齐走过来的军人。
军训的教官。
大学为了强化大学生的体能,都是要进行一个月的军训的,马遥来之前都忘记这一茬了,这会儿看见这群教官,脸色发白。
邢凯看陈复和马遥的那小身板,表示深切的同情。
马遥“完蛋了”
校长又巴拉巴拉的演讲了一阵,随后让辅导员分配教官,带领各自班级一队队离开。
这次是向振理兴奋,马遥颓废了。
唯一一个女兵被分配到了别的班级,邢凯表示惋惜。
军训那段日子,绝对是很多学生的噩梦,再以后随便一提,都还能感受到那毒辣的太阳,刻薄的教官,和自己摇摇欲坠却怎么也倒不下去的小身板。
马遥在军训中果不其然中暑了,校园给他开了假条,他就在众多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坐在大树下乘凉,优哉游哉的让人恨得牙痒痒。
其中包括陈复。
他有好几次感觉自己就要倒下去了,可是总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在一点点中煎熬着,身体在倒下或撑住间摇摆不定,在他终于下定决心倒下,并且摆好姿势的时候,然后就到了休息时间。
陈复“呵呵。”
一个月的军训度日如年的过去了,陈复感觉自己也去了半条命。
不过痛恨教官的大部分都是男生,教官走的那天,好多被教官淫威折服的女同学还都依依不舍,两眼泪汪汪的痛哭。
男生们“”有什么好哭的
军训过去,陈复他们宿舍里被军训影响最大的就是他了。
邢凯向振理都是属于体格壮硕,四肢发达经常锻炼的那种男生,军训什么的都还在承受范围之内,马遥因为第一天军训就晕倒,被校医开了假条。
而陈复一没有邢凯向振理那样的体格,二没有马遥那样体弱多病的身体,每天都练的摇摇欲坠,一个月过去变得又黑又瘦,和刚开学的时候判若两人。
三人幸灾乐祸。
陈复的心很累。
热热闹闹的军训过去,学校里正式的开学。
因为军训,倒是让每个班里的学生团结了一点,也和辅导员熟悉了起来。
大学的学业并没有那么繁忙,陈复也能够抽出大部分时间来做做兼职打打工,学校和打工的地方两头跑,每天和室友拌拌嘴,吵吵架,偶尔聚个餐,日子过的瞬间就充实了起来。
因为每天忙的脚不着地,看见床就想睡觉,所以陈复很少再去想付良京了,不是说不去想,而是没有时间让他想。
偶尔一瞬间,他也会发愣想起他,记忆里的一些画面,也只能让他笑着摇摇头把思绪甩出去。
人在充实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在指尖流泻出去不见光影,等你反应过来,不免神情恍惚。
已经大二下学期了,寒冷的冬季过去,天气回温,枝头泛出嫩绿色,太阳高挂,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
陈复走在大街上还能听见有小孩子嚷嚷不想去上学,哭的撕心裂肺,他觉得这孩子可能是没写完作业。
很快就到了一间甜品屋,上面少女体的字迹写着“温暖”两个字。
屋里装饰的非常温馨,地板墙板都是用的暖色系的米黄色,还有穿着女仆装的美女店员在门口笑眯眯的欢迎客人,见有人来就用甜甜的声音说一句“欢迎光临”。
好多人在进去之前都会微笑的和店员摆摆手,表示礼貌。
不少喜欢看美女的男人也会来这家甜品屋里买点甜品坐店里看店员养眼,不过基本没有上前骚扰的人,因为t市的人都非常的善良和热心肠,他们这里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一般都会暴揍那个男人一顿,反不责众,警察也不可能追究群众,于是导致这里骚扰别人下场都会很惨。
陈复对于这种地方一向无感,对于约他来这里的人也非常无语。
他脚步缓慢的走进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那里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那是一个打扮俏丽的女生,穿了一身的白,上身白色的羊毛衫,下身白色的裤子,配上及腰的长发和漂亮的脸蛋,让窗外的人频频回头注视,见又来了一个清秀的小男生,不住的打量。
陈复坐下,看她面前已经摆了两个蛋糕盒子,虽然知道了她食量惊人,还是忍不住的震惊,“这可是两个六英寸的蛋糕啊你怎么吃下去的”
“哎呀还不是因为你迟到了起码得有半小时了,我嘴巴不能闲着呀。”
“终于明白你为什么约我来这了。”
“啧啧,”童弯弯撇嘴,“你算算放了我几次鸽子了我这次本来都做好被你放鸽子的准备了,你说我不得好好安慰一下自己啊”
“别乱扯淡,我还没算你收买我室友的帐呢。”
“我那叫收买”童弯弯喝了口咖啡压压惊,“我不过就是给了他我室友的电话号码,他就把你出卖了,你说要是有一天有人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帮忙拍你的,他会不会360度无死角的全身上下都给人家照一遍”
陈复沉默半天,“会。”
“这就对了嘛,所以真的不能怪我收买他,再说了我那叫收买吗叫吗不叫”
陈复“”
“哎对了,我那天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陈复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顺道喝了杯水。
“我都和你表白了哎,一个美女,和你表白了,你身为一个男人,难道不应该有点表示什么的吗啊”
童弯弯气的直拍桌子,一瞬间差不多全店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偏偏她还一无所觉,继续生气。
陈复装死。
“你说话”
“您要我说什么”
“表示啊你的表示呢”
于是陈复像是思考一样敲打手指,童弯弯见他这样怒气消了一点,抱着手臂等他说什么。
半晌,陈复用手挡住嘴,向说悄悄话一样的低头示意童弯弯靠过来。
童弯弯以为他同意了,惊喜的向下靠,等他说话。
“其实吧,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和你说。”
“嗯嗯,你说你说。”
“我以为你被放几次鸽子就会死心了,可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坚持不懈,大庭广众之下你说我要是拒绝你那不是落你面子嘛话说你上次表白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知道你为什么约在这种地方。你说我要是一个普通男的我可能就答应你了,可问题是我不能害了你啊。”
童弯弯听完这段话脸就黑了。
她一直不说话,狠命的瞪着他。
陈复见她这样只能叹口气,把老底儿交代出来,“我不喜欢女人,我是个同性恋。”
要不是因为这是个公众场合,童弯弯觉得她肯定要尖叫起来。
她长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指颤抖的指着陈复。
陈复见她这样,干巴巴的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童弯弯猛地站起来,拿起钱包就起身走了。
一个在邻桌和老伴儿吃蛋糕的老奶奶见状友善的指点一下陈复“小伙子,你女朋友被你气走喽,快去追啊。”
陈复站起来和老奶奶微笑一下,“哎,我去追,谢谢奶奶。”
老奶奶笑的脸上开了花一样“不谢不谢,快去吧。”
陈复点头跑了出去。
他当然追不上童弯弯了,因为人家已经跑没影儿了,根本没有让他追的意思。
他只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逛,胸口空空的,像破了个大洞。
根本不应该请假的,这样他还可以去店里帮忙。
可是一请假,有了忙中偷闲的一点时间,他就不想去上班了。
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在陈复身边一个接一个擦肩而过。
他突然停在了一家店门口。
一家钱包店。
陈复突然想起来,在付良京的成年生日派对里,自己就是送了他一个钱包。
估计那钱包早就被扔了吧
当陈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就一脚踏进了那家钱包店里,店员热情的问他要点什么。
陈复呆呆说“我就看看”
店员还是非常热情的指引他去看钱包,一个一个的介绍给他听。
陈复听着听着又走了神,等他回过神,只能抱歉的看着那个热情的店员。
店员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高兴,热心的问陈复“你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那就发泄出来嘛,你这样憋在心里自己会越来越伤心的,你看你的眉头从一开始就没有放松过,看起来好悲伤啊。”
陈复怔怔的摸自己的眉头,帐然若失道“我看起来很悲伤”
“对啊,”另一个店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递给陈复两个棒棒糖,“你看窗外那个小孩笑的多开心,只是因为我给了他两块糖,这个送给你,开心一点哦。”
来之前陈复已经感受过了t市人民的热情和善良,虽然那两根棒棒糖并没有起到什么实际性的作用,他还是很感动。
道别了店员,陈复继续在大街上走。
脑子里全是店员的那句“你看起来好悲伤啊。”
原来这种空洞的情绪,叫做悲伤。
两年了,只要他一空闲下来,这种感觉就紧密的把他包围着。
这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它会一点一点挖空你的心脏,让你被黑暗包围,他不断的翻开你的伤口,在脑海中耀武扬威,它好像填满了你的心脏,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你的心越来越空,只能在黑夜里辗转反侧无能为力的流泪,任它一点点吞噬自己。
陈复突然停下脚步,站在了公交车牌前。
公交车来了,他投币上车,去了自己打工的书店。
干什么都可以,他必须要让自己忙碌起来。
、第十二章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
陈复一天打两份工,一个是在书店里看书打扫卫生的工作,一个是街边烧烤摊上收拾桌子洗盘子顺带刷个碗,一个在白天一个在晚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休息时间,不过工资倒还可观。
马遥看他天天忙的和一个陀螺一样,止不住的同情。
向振理受他勤奋的影响,居然也想着找一份工作干干,不过后来还是继续在宿舍里窝着,拖了一天又一天,这事就无疾而终了。
倒是多了一个邢凯嘲笑他的理由。
这些小插曲没能影响到陈复的忙碌,他还是继续他的工作,积蓄已经攒到明年的学费了。
开学很久了,已经到了补考的日子,挂了三科的向振理表示他很需要陈复。
每次向振理一挂科,就会没皮没脸的找陈复补课,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的威胁陈复,后来只要他一挂科就找陈复补课已经成了惯例,当然,要交补课费的。
于是在补考之前,陈复宿舍里的室友们都会异常的听话,气氛异常的和谐。
马遥和邢凯在一旁电脑游戏,向振理乖乖的听陈复讲题。
大学里学习全靠自觉,向振理绝对不会有这种自觉。
陈复详细的为向振理划重点,顺道一条一条的给他讲解过去。
邢凯打游戏输了就怒骂一声。
马遥打游戏倒是很安静,因为他是坑人的那一个,没资格骂人。
这种和谐的气氛没维持多久,陈复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震的几人心头一跳。
陈复的手机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向振理设成了葫芦娃,陈复一瞬间不知道是谁的手机。
“妖怪放开我爷爷”
向振理“”谁这么没眼力见。
一个陌生号码,陈复咬牙切齿的接了电话。
“喂,你好”
那边沉默。
陈复想,向振理不会把他的彩铃也设成这个了吧
“喂,你是”
那边还是沉默,陈复等了一下,刚想挂掉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声音,一个低沉的,熟悉的声音。
“陈复”
他长大了嘴,愣愣的嗯一声。
可能只是一瞬间,他就听出了这个声音,那种感觉很奇特,让陈复说不出话,一刹那甚至感觉到了耳鸣。
两个人通着电话,两边都不说话,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心里汹涌的情绪能够把人淹没,陈复喘不过气来,差点掉了泪。
那边没了声音,要不是通话模式还开着,还以为他挂了电话。
其实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两年多了,陈复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听出来了他的声音。
他知道他应该立马挂电话,他能够听见自己粗重的、紧促的、狼狈的呼吸声,只不过是听见他声音的一瞬间,他的室友都不知道他是一个可耻的、卑劣的同性恋,他早就告别了过去,只不过暂时做不到喜欢女人,他讨厌那段过去,他讨厌滥情的付良京,他现在在自己梦想的学校里面,学习不错,人际关系不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以前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应该立马挂掉电话,绝对不要和以前再扯上一点关系。
可是他做不到,手抖的厉害,就是按一下键的功夫,他做不到。
室友们都起了疑心,见他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复红着眼眶。
几分钟后,电话还是挂了。
长途电话一分钟要好几块钱,他很久没有充话费了,这会儿话费耗尽,就被迫挂了电话。
陈复僵硬的拿着手机,看着屏幕,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付良京会以为是他挂的电话吗他还会打过来吗他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一堆疑问在心头略过,没有答案。
邢凯已经把电脑关了,看着陈复这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犹豫半天还是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陈复还是发呆,维持那个僵硬的姿势,半晌,在邢凯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动弹了一下,才说“没事。”
向振理皱眉问“刚刚谁给你打的电话”
陈复突然捂住眼睛,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手机从他手里掉在桌子上,“砰”的一声。
“一个很讨厌的人。”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软弱只是一瞬间,他在向振理惊悚的目光中去阳台洗了把脸,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陈复在阳台上待了足足有半小时,冰冷的水让他把一切都压了下去。
他又回去继续给向振理讲题。
谁都没有再问他那个电话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一个不想说出来的秘密,可能是关于家庭的,可能是关于过去的经历,可能是一个难以启齿的人,陈复深埋在心里的伤口,几个人体贴的避开了。
那天下午的意外被几个室友小心翼翼的埋在了地下,很快就不见了踪影,陈复感激他们的体贴。
好在帮向振理补完课之后他还是很忙碌,忙碌到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转眼又是一星期。
那天陈复又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
他犹豫了很久,才接起了电话,摁下接听键的时候,指尖还是颤抖的。
“喂。”
那边还是沉默,一直不说话,不过陈复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给了一种他们两个并没有分隔两地,而是面对面在一起的错觉。
深更半夜,他站在街上,路人没几个,春末的夜风还是冷的,一阵阵吹在身上,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深埋在心底的思念终于破土而出,开始茁壮成长,到了陈复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步,两年的时间,记忆把过去的一切都美化了,坏的一面被刻意屏蔽掉,剩下的全是曾经那个人的好。
原来他们其实有那么多的美好的记忆。
他们认识的时候,结束的时候,全都是这种天气,不冷不热的,美好的季节。
于是陈复握紧了手机,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交融在一起。
最后还是因为没有话费而被迫挂掉电话,不过这次不是陈复的手机。
可能是潜意识里在等待这个电话,陈复前所未有的交了一大笔话费,暗骂自己贱。
两年的时间可以让人成长很多,可是有些感情还不足以被冲淡。
那天陈复比平常晚回宿舍半小时,几个室友都睡着了,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陈复躺床上,一夜没睡着。
他想以前,想现在,想付良京,漫天漫地的想一切。
他甚至有点怨恨付良京,为什么要和他打电话,为什么让他心里平静了之后又来搅乱这一切,为什么他要这么在乎他,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声音没人说话的一通电话。
繁杂的思绪让大脑一片空白,那些被刻意美化的过往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他记起付良京爱吃的海鲜,记起他们周末在一起,他被没有驾照的付良京带到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尽兴的玩乐。
那时候,周末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来付良京的派对上,宣告全世界时认真的侧脸,唯一的灯光聚集在他们两个身上,那种无畏全世界的感觉。
即使后来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糟糕,可还是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陈复闭了眼,忍住眼泪。
第二天下午有课,陈复晕晕乎乎的把书拿错了,在被老师叫起来提问的时候只能傻站着,头一次没能回答上来问题。
老师知道他成绩好,也没扣分就让他坐下了。
后来他又在工作的时候打碎了一个盘子,介于他平时工作认真,老板也没让他赔偿。
一天中好运气坏霉运全部都被消耗了个干净。
陈复知道这样不行,可还是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他垂头丧脑的回了寝室,趴在床上沉沉睡去,又结束掉了一天。
一星期里,陈复过的很恍惚。
工作学习的时候那种充实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空虚,他的时间观念模糊,分不清楚时间的流逝,书店里来来往往的人让他觉得厌恶。
其实这种感觉一直都有,在毕业的时候,在学习的时候,在一个人的时候,在很多时候,都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却从来没有如此鲜明清楚过。
他一直都是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心底最深处,有时候连一起从小陪伴到大的周正信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其实有时候所有的东西藏的太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他努力学习,努力工作,试图让自己摆脱掉以前那些过往,可是深埋在心底的奢望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付良京的随意的一通电话打过来,带给他翻天覆地的变化。
让他所有的心思,全部被翻了出来,暴晒在阳光下,腐烂的伤口,愈演愈烈。
越来越清楚的思绪,也越来越让他不知所措。
对于感情这种东西,他从来都很笨拙。
很多家庭里的父母给予孩子无私的爱,教会他们怎么对待家人,可是陈复小时候他父亲教会他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背叛”,他的母亲教会他“悲伤”这种情绪,他从来没有在一个温情和谐的家庭里待过,连周正信的父母都是貌合神离的那种夫妻。
头一次拥有这种浓烈的感情,头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一个这么美好的人,让他舍不得伤害,舍不得离开,舍不得不喜欢。
他表达不出来这种感情,付良京的滥情让他心痛,付良京的仗义让他坐立难安,他们的关系让他焦急,他想像一个战士一样无所畏惧,敢爱敢恨,可是对于这世界的戒备让他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缩回了脑袋,逃避了一切。
付良京又打来电话,还是不说话。
沉默了大概两分钟,还是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陈复只能先开口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付良京嘶哑着声音说“我怕吓着你。”
陈复问“你嗓子怎么了”
付良京笑笑说“没怎么,喝酒喝的。”
陈复又问“你为什么要喝酒”
付良京又不吭声了。
陈复也不想说话了,陪着他沉默。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它长到可以彻底改变一些事情一些人,短到不足以抹平一些事情一些感情,两个人就这么吊着,陈复觉得今天付良京不可能说话了。
这次的通话前所未有的久,可能是因为两个人的话费都很充足,在陈复想要挂电话的时候,付良京意外的开口。
“陈复,你想我吗”
他声音嘶哑难听,丝毫没有了当初的清爽磁性,陈复红了眼眶,还是挂掉了电话。
自那之后付良京再没有打过电话。
陈复也调整好状态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工作又专心起来,没有砸坏过盘子,上课准备充足,被教授提问的时候次次都能回答的上来,答案完美无缺,在寝室里也摆脱了半死不活的状态,让提心吊胆的向振理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种轻松的日子还是没有维持多久。
付良京又在一个月后给陈复打了电话。
陈复接通了,以为付良京还是会沉默。
他这次的状态比之前还要差,隔着电话陈复都能够想象到他的样子,大概很颓废。
他说“陈复,我很想你。”
陈复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见陈复不说话,又重重的重复一遍“陈复,我想你。”
“我很想你。”
陈复的泪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捂住脸哭泣起来。
付良京听他哽咽的声音,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