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时节 第7节

    黄坤大笑，“这有什么难，请电视台的人吃几顿大餐，送点东西就搞定啦。”

    有人接腔，“很酷哦。”

    黄坤脸上都开了花，大气地摆了摆手，“洒洒水啦。”

    又有人说道“你那么厉害，干脆也别叫黄坤了，以后就改叫坤皇吧。盛世坤皇，万寿无疆啊”

    全班爆发出一阵大笑，不少人都跟着起哄叫这个新花名，而黄坤同学异常的天真，同时又惊人的自恋，居然半点也听不出来大家话里的讥讽，洋洋得意地享受着众人膜拜。

    韩靖从黄坤身上收回视线，发现这家伙的脑子好像是真的不太好使。

    十一月下旬，夏天一步三回头地不愿意彻底离开，当北方许多地方已经迎来初雪时，这里却再次不合群地升了温。三十度的天气里，午时的阳光依然灼人，大家纷纷又换回了短袖，就在空调差点又要打开时，冷空气却在一夜之间横扫了岭南。

    气温骤降至个位数，当早晨下起小雨时，迎面而来的北风甚至有了点刺骨的感觉。常年在长夏中苦熬的南宁人民掐指一算，这回总算该入冬成功了。虽然以气象学的标准来判断，这里其实是极少真正入过冬的，可每年那种侵入骨髓的湿冷感觉，还是叫人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要瑟瑟发抖。

    好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尚未到来，当阴雨结束，太阳重新冒头，便到了一年中最美丽宜人的时候深秋。早晨的气温有十度出头，过了午后便会攀升到二十余度，阳光晴暖，空气干爽，可以只穿一件单衣，披上外套也不会觉得热。或许在生活于北方的人们看来，这不过是刚刚入秋时会有的天气，但在这个夏天过分漫长的地方，这就是深秋了，一个终于摆脱了湿热，又还不至于很冷的，十分珍贵的季节。

    天气虽然美丽，但学业依然紧张。十二月初，第二次月考如期而至。韩靖的成绩较之前退步了几名，但只是正常的小浮动，总体仍算稳定。而李柏庭大概是被校运会前的准备工作分散了精力，这回成绩退步了不少，排名直接掉到了年级前两百名之外。

    虽说李柏庭对待学习一向也就是个得过且过的态度，但上回尝到了考好的甜头，这回面对这么个成绩，心里落差颇大，十分不是滋味。

    “还好这回不用开家长会。”李柏庭叹了口气，念叨着这唯一的庆幸。他斜过身子往班彦那边探去，瞄到他正在改化学卷子上的错题，他道“那么勤奋啊，哎，你这回月考排多少名”

    班彦头也没抬，“五十一。”

    李柏庭觉得有点失落，“韩靖考了三十九，你们一个个的怎么成绩都那么好。”

    班彦却道“还不够。”

    李柏庭夸张地反问“这还不够你要求也太高了吧”又说道，“你这种人，长得好就算了，还那么会读书，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爸妈肯定要高兴死了。”

    班彦只是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不管成绩有多不尽人意，考完了还是得好好放松一下。周六李柏庭和韩靖又在外面玩了一天，吃过晚饭后，两个人路过一间药店，药店门口摆着一台身高体重测量仪，可以供来往的行人和顾客免费测量身高体重。

    韩靖拉住了李柏庭，说“我们去量一下吧。”

    测量仪的踏板被很多人穿鞋踩过，因此二人并没有脱了鞋子站上去，如此一来量出的身高势必也不会很准了。不过韩靖可不在意这些，他一直就想着快点长高，最后量出来的数字越大越好，就算掺了水分，看起来也是叫人高兴的。

    韩靖在测量仪上站好了，滑片轻轻碰到了他的头顶，接着人工语音响起，“您的身高为，一百七十五公分；您的体重为，五十七点五公斤。”

    韩靖开心地跳下来，“我有一米七五了”

    李柏庭打击道“你穿着鞋呢。”

    “不管，反正又长高了。”韩靖又催他，“你也量量看。”

    李柏庭站上去，人工语音念道“您的身高为，一百八十二公分；您的体重为，六十四点九公斤。”

    李柏庭得意道“我一米八二”

    韩靖小声嘘了一下，用脚轻轻踩了踩他的鞋面，“你也穿鞋的。”

    李柏庭大手一挥，“不管”

    韩靖想笑他，目光却留意到了李柏庭的身后，马路对面两女一男正站在一辆越野车旁边说笑。那男人看起来年纪五十有余，挺着一个便便大腹，头发已经秃了一半，脸上挂着油腻的笑容。他对面是两个年轻女孩，一个韩靖不认识，而另一个，正是林晓慈。

    直到看着三个人一起上了车，韩靖突然听见李柏庭问道“你看什么”

    韩靖回过神来，“没有，没什么。”

    李柏庭顺着他刚才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那边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正起步离开，他道“卡宴啊，又不是什么罕见的车。”

    第31章 平安夜

    临近年底，还得为本学期的最后一次大型活动做准备。附中每年都会举办元旦晚会，每个班可以自由排练节目送选，然后由老师们从中筛选出相对优秀的节目，再经过认真的修改和编排，最后才在晚会上正式演出。

    送选节目并不是强制性的，每个班最多可以拿出两个节目，也可以直接选择不参加。李柏庭当然不甘心放弃资格，可他不擅长文艺，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点子，于是便找到了张幼雨商量。

    “元旦晚会准备到了喔。”

    张幼雨随口道“哦，你有什么想法。”

    “我就是没想法才来问你啊，你不是文娱委员嘛。”

    “我也不懂这些啊，当初不是你陷害我当这个文娱委员的。”

    李柏庭跟她翻旧账，“是你陷害我在先的好不好，而且当时你不是很嚣张嘛，还说元旦晚会的时候要拉班彦和你一起跳舞，好了，现在你的机会来了。”

    张幼雨一脸怀疑，“我说过”

    李柏庭无言以对。女人啊。

    既然文娱委员指望不上，李柏庭只能召集了其他几个班干下午放学一起讨论。大家集思广益，给新节目列出了这么几条标准要精彩而不恶俗，免得第一轮就要被枪毙；参与人数能少则少，兴师动众的活动实在不好组织；节目难度不能太大，以免排练占用太多时间，毕竟元旦之后没过多久就要期末考试了。

    框在这几条标准之下，寻找合适的节目似乎变得更难了。

    就在大家怎么都讨论不出结果的时候，韩靖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对了，我记得班彦会弹钢琴。要不然让他代表我们班上台弹首曲子吧”

    “噢”大家异口同声地点头，拉长的声音里混杂着钦佩的感慨、想出了好主意的如释重负，还有那么点终于抓住了救星般的谢天谢地。

    李柏庭对这个提议简直不能更满意，道“好好好，我们班就派班彦去了，他在台上弹钢琴，台下那些女生还不要疯了。”

    有人道“可是班彦会愿意吗感觉他这个人不太好说话哦。”

    韩靖道“回去我问问他吧。”

    回到宿舍里，韩靖询问班彦的意见，班彦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随即又问，“那天我要弹什么曲子有要求吗”

    韩靖想了想，刚才他们倒是没讨论过这些，便说“我也不清楚，晚上你问问李柏庭吧。”

    晚自习时，班彦难得主动跟李柏庭说话，问他“元旦晚会我要弹什么”

    李柏庭欣喜道“你愿意上台”

    “嗯。”

    李柏庭手里转着笔，一高兴就把笔给甩桌下去了，说“随便啦，你喜欢什么就弹什么好了，反正那些女生就是想看你在台上弹琴的样子，就算弹两只老虎她们也会买账的。”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又问，“对了，你会不会唱歌要是边弹边唱那效果肯定更好了”

    “不会。”班彦抛出结束对话的两个字，低头再没理人。

    李柏庭小声嘁了一声，“谅你也不会。”

    十二月中旬，班彦的钢琴独奏顺利通过筛选，进入了元旦晚会的节目单。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时间已至年尾，一年又要结束了。

    比新年先到来的是个西洋节日，平安夜这天中午放学时，张幼雨叫住了李柏庭，“班长。”

    听见她这么称呼自己，李柏庭顿时有些警觉，“干嘛”

    “下午帮我带点东西进来喂。”

    李柏庭问“你要什么”

    “黄瓜和胡萝卜。”

    “哈”李柏庭十分奇怪，“你要是嫌饭堂吃的不好，也应该是让我帮你带点肉吧”

    “哎呀，你就别管了。一根黄瓜，一根胡萝卜，记得啊。”

    “一根”李柏庭重复道，两只眼睛盯着张幼雨，眼神充满怀疑。

    张幼雨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肩膀，“谢了。”

    中午李柏庭回家时到西校园菜市场买了黄瓜和胡萝卜，下午拿给了张幼雨，张幼雨喜笑颜开地接过来，道“这下东西总算都齐了。”

    “什么齐了你到底要干嘛”

    张幼雨朝他挤了挤眼睛，笑道“做寿司。”

    李柏庭有点想不通，“干嘛要这时候做寿司，要是想吃周末出去吃啊，反正后天就休息了。”

    张幼雨嫌弃地看着他，“今天是平安夜你不知道”

    “今天是平安夜，所以要吃寿司”李柏庭愈发无法理解了，这个习俗耶稣知道吗

    “这个是礼物，礼物送人的啦。”

    李柏庭脑子顿时反应过来，凑近了她小声问“那个大神”

    张幼雨没有否认，只是转移话题道“这些一共多少钱我给你。”

    张幼雨是在同宿舍的好友许冰芜的鼓动下才有了这么个主意，她这周来学校时就带上了做寿司要用到的其他东西，为了保证新鲜，又让李柏庭当天从外面带了黄瓜和胡萝卜。

    自己做点不那么正宗的寿司其实很简单，从食堂买回来米饭，加上酱油，用勺子捣碎拌匀，再铺在海苔片上，放上切好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洒上点肉松，最后再卷成一卷，用刀切成小块，如此便完工了。

    制作虽然简单，但在这半封闭的校园里，这份寿司还是显得珍贵且心意十足。收到这份礼物的男生，也很难会不明白女生想要表达的情意吧

    晚自习前，李柏庭惦记着寿司的事，专门来到张幼雨的座位旁要看她的成果。只见寿司们被装在一个透明的乐扣小盒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成了两层，看着十分精巧可爱。

    李柏庭称赞“鱿鱼，真看不出来，原来你还能这么心灵手巧。”

    张幼雨也有点得意，“是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拿给人家”

    “第一节 下课再过去，冰芜陪我一起。”

    有个女生这么尽思极心地给自己亲手做寿司，李柏庭对那个大神真忍不住觉得羡慕，道“也给我尝一个吧。”

    张幼雨立刻老虎护食般地把小盒子紧紧抓在怀里，“你敢”

    放了学后，李柏庭专门在教室门口等着韩靖，两个人一起下楼时，李柏庭道“今天平安夜哦。”

    “是啊。”韩靖对这个节日并没有什么感觉。

    “一起去吃宵夜吧。”李柏庭提议。

    韩靖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你不是一直很看不上食堂的宵夜嘛，放了学都是要去狗洞吃的。”

    李柏庭把手放进口袋里，低头看着脚下的阶梯，说“今天平安夜，我自己一个人去吃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你一起算了。”

    韩靖侧过脸看了他一下，很快又转了回去，有点偷偷摸摸似的，问“跟我才有意思啊”

    李柏庭有点着急地否认“也不是啦。”

    韩靖睁大了眼睛看他，“不是吗”

    李柏庭摸了摸后脑，最后还是承认道“是吧。”

    今天晚上食堂的人特别多，大概学生们都有心要过个平安夜，但除了给自己加餐之外，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其他的庆祝方式了。两个人吃完了热腾腾的米粉，起身把碗筷收了，李柏庭道“我送你回宿舍吧。”

    近来都是晴天，夜空中星辰闪耀，有风，无云。头顶虽然是一片暗色，但那种广阔无杂的深蓝却让人觉得是清透的。眼前这条路理应更长更远一些，因此李柏庭也无法不心生埋怨，这个校园这么小，好像还没几步就要走到韩靖的宿舍楼下了。

    李柏庭突然扯了韩靖的袖子一下，“你走慢点啊。”

    “都快十一点了。”韩靖嘴里这么说着，脚下却还是放慢了速度。

    李柏庭说“平安夜你都没有什么礼物要送我”

    “还要送礼物”

    “意思意思一下嘛，张幼雨都给7班那个大神送礼物了。”

    韩靖掏了掏口袋，浑身除了手机和饭卡外，实在掏不出其他东西了，他道“我都没什么能送的了，你又不早说，要不然刚才你那碗米粉我来买好了。”

    “算啦，我开玩笑的。”虽然确实对那个大神很是羡慕。

    韩靖也开玩笑道“没东西送，那要不然我亲你一个咯。”

    “好啊。”李柏庭下意识便立刻答应了。

    话一出口，两个人顿时都是一愣，四目相对时，空气不知怎么的变得有些粘稠起来。

    明明只是个玩笑而已，本来以为一定会被拒绝的。

    既然是个玩笑，那就算最后没有亲上去，也不能算是食言吧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韩靖的宿舍楼下，李柏庭心里有些不甘，却还是说道“到了，你上去吧。”

    “哦。”韩靖应道。转身前，他突然抓起了李柏庭的手，用嘴唇在他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李柏庭像是吓到了，心里猛地一跳，浑身一动不能动，手也僵硬着没有收回来。

    “我上去了”韩靖逃跑似的奔上了楼。

    第32章 hayneyear

    年末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到了今年的最后一天，盼了好久的元旦晚会也终于要在今晚举行了。下午放学后，大家自行把凳子从教室搬到操场上，按年级和班级分区排好，李柏庭和班彦个子最高，都自觉把自己的凳子放在了全班最后一排。

    晚会开演前，李柏庭打量着班彦今晚的行头，见他还是穿着全套校服，那件宽大的运动外套看起来格外的挫。李柏庭有些奇怪道“喂，你都不打扮一下吗”

    班彦反问“为什么要打扮”

    “你要上台表演的啊至少也要换身衣服吧。”李柏庭揪着他的校服袖子，嫌弃道，“难道就穿成这样上去”

    “上台前我会把外套脱掉。”

    李柏庭直想翻白眼，“所以你还是要着穿校服上台”

    “不可以吗。”

    “你看看人家，都有专门的演出服哎，你好歹也是代表我们班上去的，也不要太寒酸了吧。”

    班彦道“我上去是弹琴，又不是跳舞，寒不寒酸跟衣服有什么关系”

    李柏庭跟他说不通，也懒得再理他，“得了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班彦的节目排在第十二个，演到第八个节目时他就要到后台去做准备了，同宿舍的几个朋友都从前面蹿过来给他加油鼓劲。班彦脱掉了校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衫，覃灿在旁边用节目单给他扇风，边扇边道“放松放松，等一下先千万不要醒紧伤张。”

    何宇城一巴掌把他拍开，“扇什么扇，扇什么扇，冬天啊”

    韩靖说道“班彦一向都最淡定了，肯定不会紧张的，是吧”

    班彦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却道“不是，我好紧张。”

    几个人噗嗤一声笑出来，李柏庭越来越觉得班彦这个人有意思，他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脸上也没憋住笑，“你可以不可以稍微紧张得真诚一点啊”

    终于轮到了班彦登台，主持人报完幕退下后，他便从后台走到了舞台中央。班彦个子瘦高，四肢修长，肤白如玉，像是一颗孤独生长的白杨，笔直而孑立，带着股清冷的优雅。李柏庭这时候才突然发觉，今晚确实没有比白衬衫更适合他的打扮了。

    班彦面朝观众鞠了一躬，动作流畅而克制，接着走到钢琴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灯光变暗，台下安静无声，都在等待着第一个音符从他的指下响起。

    班彦今晚所弹奏的，并不是一首适合迎新的欢乐曲子。曲子一开始轻缓空灵，像细小的雨滴敲打着时间，而后主旋律一次又一次重复，温柔却压抑，绵延着宿命的感伤，直至和弦突然转急，仿佛出笼的囚鸟在骤雨中拼命挣扎，用沉重的翅膀与命运对抗，最终在困顿中归于妥协，曲子的最后，钢琴低沉的颤音像是一声叹息。

    一曲毕，台下响起如雷的掌声。班彦站起身来，再次朝观众鞠了一躬，缓步走向了后台。

    班彦一回来，韩靖他们立刻围住他大呼小叫，何宇城把班彦的校服外套狠狠套回了他身上，“靠，你怎么能这么帅快穿上快穿上，变挫一点吧，求你了。”

    韩靖一脸感动，说“班彦，我觉得我能跟你住一个宿舍太光荣了。”

    连李柏庭也彻底服气，一把勾住了班彦的脖子，问“班彦，将来打算出道吗”

    班彦拉好外套的拉链，笑了一下，“等我出道的时候，你来给我伴舞吗”

    何宇城问他“对了，刚才你弹的那首曲子到底叫什么主持人报幕的时候我都没听清。”

    “rrychristas, rrce。”

    何宇城哈哈笑道rrychristas这时候应该说hayneyear才对啦”

    下一个节目是4班的政治老师朱尚武和他的绯闻对象陆崇文老师的合唱，台下又掀起了新的一轮狂潮。趁着大家正激动着，李柏庭突然冒出了个主意，对其他几个人提议道“哎，溜到学校外面玩玩吧，到农院路吃烧烤，去不去”

    韩靖有些怀疑，“溜得出去吗”

    “可以的啦，明天都放假了，门卫不会管的。”。

    大家听着都有些心动，眼看接下来也没什么感兴趣的节目了，于是便一致赞同了李柏庭的主意，一个一个地从门卫眼皮子底下开溜了。

    因为是跨年夜，今晚的农院路格外热闹，几个人好不容易才在一个烧烤摊找到空桌子坐下来，点完单后，等上菜也着实等了很久。

    韩靖啃着一条油滋滋的烤鱼，看了眼时间，顿时有些着急，“都快十点半了，不赶快吃要回不去宿舍了。”

    李柏庭嘴里嚼着韭菜，对他的担忧非常不以为意，“不会的，每年的晚会都要弄到好晚，大家要一起零点跨年，宿舍到一点多都不会关门的。”

    何宇城道“那要是真关门了怎么办，这么晚回家车都没了。”

    李柏庭大方道“大不了今晚全都住我家咯。”又说，“韩靖跟我睡床上，你们几个都给我打地铺。”

    何宇城和覃灿一起嘘他，韩靖却低下头笑了起来。

    吃了几串烧烤，李柏庭觉得有点油腻，嘴里也渴了，便朝其他几个人抖了抖眉毛，贼笑道“光吃烧烤怎么够，来点啤酒怎么样”见几个人都没答话，便又道，“不是吧，别跟我说你们都没喝过酒啊。”

    何宇城道“当然喝过，过年家里都会让我喝一点。”

    覃灿道“我们虾家自己酿米酒，我在虾家也会喝。”

    韩靖最近一次喝酒还是韩秋琳主动给他倒的，他道“我在家里也喝过。”

    只有班彦没像大家一样证明自己喝过酒，只是道“上啤酒吧，我想喝。”

    喝酒之于男人是一种坦心露肺的社交，没一起喝过酒的人不足以称兄道弟，在今晚也是如此，对于这五个少年来说，喝酒的意义远远及不上一起喝酒的意义。

    服务员拿了一打啤酒上来，五个人分别拿了一罐打开，接着举着啤酒罐碰在一起，李柏庭道“新年快乐”

    韩靖跟着道“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覃灿道“学业进步”

    何宇城道“一直都是好朋友”

    班彦重复了他的话“嗯，一直都是好朋友。”

    零点时，整条路上的食客们一起欢呼起来，附近不知哪里放起了烟花，夜空一时流光溢彩。吃饱喝足后，五个人在爆竹声中往回走，覃灿、班彦和何宇城三人在前，李柏庭和韩靖走在了后面。

    在通往附中的那条幽暗的小路上，几个人看着天空中的烟花和星星，放肆畅谈着自己的梦想。人到了被称为少年的年纪时，已经不会再做些太遥不可及的梦了，而所谓的梦想，也因为对自己和世界越发深刻的了解而不得已变得实际了许多。最开始幻想要摘下星星，后来想着有朝一日能登上另一颗星球就很了不起了，到了现在，若是依然向往星星，大概也只会告诉自己应该买张机票，当飞行在万米高空中时，至少可以离星星们更近一点。

    而将来的将来，也许还会有连星星都不想再抬头仰望的一天。

    覃灿说道“以后我想当工绳程师，建很多了不起的大桥。”

    班彦道“我父母希望我将来读硕士，读博士，毕业了做大学老师，我会尽力的。”

    李柏庭懒散道“我爸以前也希望我这样，不过现在他已经放弃了。”

    “我以后”何宇城还未说完，班彦便替他说道“你要当兽医，给我的狗治病。”

    何宇城顿时便高兴地锤了他一下，“你还记得啊。”

    李柏庭用胳膊碰了碰韩靖，问“你呢”

    韩靖觉得有些心虚，“我没想好。”

    “唉，我也没想好，将来要是真的混不下去就回来卖菜好了。”

    韩靖轻声笑了，“不会的。对了，你不是说想去北京上学吗，我们一起吧。”

    李柏庭放慢脚步，也打定了主意，“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是要在一起。”

    “嗯。”

    “以后也一直都要在一起。”

    “嗯。”

    在未来的日子里依然拥有对方，姑且也能算是一个当下的梦想。

    经过一个路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二人脸上，他们互相望进对方的眼睛，韩靖在微笑着，好像要证明刚才那个答案里的真诚。李柏庭也微笑地看着他，看到他脸上那两个凹陷的小坑，想要用手戳戳它们，甚至想要朝那里咬上一口。

    这时候何宇城回过头来朝他们喊道“喂，你们两个太慢了”

    班彦也回过了头来，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班彦已然看穿了一切

    第33章 冬雨

    好冷韩靖奋笔疾书了两个小时，哆哆嗦嗦地交了卷子，收拾好东西走出考场。

    今天是期末考试的第一天，也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岭南的冬天，大多时候都是一种敷衍的寒冷，毕竟没有天分，诚意也不足，好像只是为了对得起冬天这个名头才稍微意思意思着冷一下。到了大寒所在的一月份，每天的最低温虽然会跌至个位数，但最高温通常也有十几度。当然，极冷的天气也是每年都有的，这时候的寒冷往往伴随着冬雨，当寒意勾搭上湿气，穿再多的衣服也抵御不能。如果说北方的冷直接而磊落，带着股一拳击毙般的狠劲，这里显然就要冷得阴险多了，是种用细针一根一根扎入骨髓的折磨，摆明了是叫人生不如死。

    南宁每年最冷的时候，天上总是飘着雨，像装了个拧不紧的水龙头。雨通常下不大，但绵延着总是不停，如果撑了雨伞，握住伞柄的手会冻到没有知觉，但如果不撑伞，让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那被冻到没有知觉的就是脸了。

    今天下午的雨很小，雨滴细细绵绵地飘在寒风中，地上湿漉漉的，人的头发上也留下了盐粒似的小水珠。韩靖在和李柏庭一起走出教学楼时，禁不住感叹道“今天真是太冷了，好想吃螺蛳粉啊。”这时候要是能来一碗热辣辣的螺蛳粉，一定特别爽快。

    李柏庭听他这么说，立刻道“那我去给你买。”

    “啊”韩靖对他的反应有些吃惊，“不用了吧，那么麻烦。”

    李柏庭却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去买，很快的。你不要去食堂了，我买好了直接拿到你宿舍去吧。”说着已经跑开了几步，回头道，“等我哦”

    韩靖回到宿舍时，其他人都还没回来，他才坐下来没多久，宿舍大门便被李柏庭一把推开了，“螺蛳粉来了”

    韩靖吃了一惊，“这么快”

    刚才李柏庭去狗洞给韩靖买螺蛳粉，为了能让韩靖趁热吃，是把米粉袋子护在怀里一路飞奔回来的，他气都没喘匀，说道“快快快，碗拿过来，现在还是烫的。”

    韩靖刚用碗把螺蛳粉装好，李柏庭便催他“快吃。”

    韩靖拿了筷子正要开吃，留意到李柏庭还在喘着气，额前的头发都被雨飘湿了，脸上也带着水珠，韩靖抽了张纸递给他，“你脸上都是雨水，擦一下吧。”

    李柏庭用纸在脸上抹了抹，说“今天真的好冷，我脸都冻麻了。”接着突然感觉脸上一暖，是韩靖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李柏庭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愣着没有说话。韩靖见他样子傻乎乎的，心里想笑，脸上还是忍住了，说“我帮你暖一下脸好了。”

    “哦。”李柏庭站在韩靖的桌子旁，韩靖坐在凳子上抬手给他捂脸，李柏庭稍微弯了点腰，有些不太敢跟韩靖对视，韩靖也同样垂下了眼睛。捂了一会儿后，他问“脸不冷了吧”

    “嗯。”

    岂止不冷，都快发烫了。

    这时候宿舍大门被猛地一推，韩靖立刻就松开了手，何宇城走进来，一看见李柏庭就道“哟，你又来我们宿舍串门了。”接着鼻子一动，立刻两眼放光地大叫，“螺蛳粉”

    班彦跟在他后面进来，一闻到那个味道就皱起了眉头，“好臭。”

    何宇城反驳“哪里臭了我从来不觉得臭。”又跑到韩靖旁边搂他，“来来来，给我也尝一口。”

    李柏庭一掌就把他拍开了，“走开，没你的份。”

    等到哆哆嗦嗦地把剩下几门科目也考完，寒假就正式开始了，考试成绩过几天会通知，但要假装不知道也是可以的。学生们开开心心地回了家，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总算可以过上与被窝相亲相爱的生活了。

    当然，也会有比缩在被窝里更幸福的事，对李柏庭来说，就是跟韩靖待在一起。李柏庭开始盘算着拉韩靖来家里做客，他家离附中这么近，可一个学期过去了，他都在韩靖家里过了夜，韩靖却一次也没有到他家里去坐坐。

    于是这天，李柏庭邀请道“明天到我家来玩吧。”

    韩靖还从来没有到朋友的家里去过，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不好吧，现在放假了，你爸爸妈妈不是都在家吗”

    “你放心啦，我爸我妈很好说话的，而且明天我们家包粽子，你来看看吧，很好玩的。”

    韩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好吧。”

    第二天中午，李柏庭接到韩靖后高高兴兴地拉着他往自己家走。李柏庭家住在顶层，韩靖越往上走就越觉得紧张。走到门前，李柏庭用钥匙打开了门，朝屋里说道“我带韩靖来了。”

    庞娜闻声从饭厅里出来，“来了我看看，哟，韩靖长得这么漂亮。”

    韩靖有些不好意思地叫她“阿姨好。”

    庞娜招呼道“快进来吧，鞋子就不用脱了，你先坐一下，李柏庭他爸还在厨房里忙，在炒最后一个菜了。”

    韩靖坐在沙发上很是拘谨地坐了一会儿，总算熬到了开饭时间。李源康端出来最后一盘菜，热情招呼道“吃饭咯”

    李柏庭和韩靖去洗了手，一起在饭桌前坐好了。李源康给每个人都盛了汤，笑道“韩靖是吧李柏庭经常在家里说起你，他上了高中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玩。”

    韩靖朝李柏庭看过去，李柏庭喝了口汤，也正笑着看他。

    庞娜给韩靖夹菜，“多吃点，千万不要客气，要是你动作一慢，肉就要被李柏庭抢光了。”

    韩靖发现李柏庭的眉眼跟庞娜比较相似，一些神态和小动作则跟李源康如出一辙。李源康个子也挺高，人到中年幸运的没有秃头，不过已经有了点小肚子，李柏庭会在吃饭时戳一下他的肚子，说“我爸最近好像又胖了。”

    李源康便大方让他戳，笑呵呵地说道“这是学术的肚腩。”

    吃饭时气氛轻松融洽，李源康和庞娜都是和气开明的人，也不会对韩靖和他家里的事刨根问底，韩靖本来还有些拘谨，后来也被这氛围感染，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像这样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还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经历。

    吃完了饭，李柏庭进厨房把碗洗了，接着便要开始包粽子。

    广西很多地方都有在春节前包粽子的习俗，这种粽子和端午节吃的三角粽不一样，是种枕头型的长条粽子。备齐了绳子、洗净的柊叶、泡好的糯米、碾碎并泡过盐水的绿豆，还有腌好的猪肉块，四个人便要开始动手了。

    韩靖好奇地观察着庞娜包粽子，见她先是在柊叶上洒一层糯米，接着洒一层绿豆，然后把猪肉块放在绿豆中间，再洒一层绿豆，再洒一层糯米，最后用叶子把馅料裹好，再用绳子分节绑紧，一个粽子便完工了。

    在一些地方还有用黑糯米做的粽子，除了绿豆外，馅料还会用上板栗或者豆沙，猪肉则是大多偏肥，如此一来猪肉的油脂便会在烹煮时渗到绿豆里，让粽子的味道更加喷香诱人。

    韩靖和李柏庭一开始只是给大人打下手，按住粽子方便他们捆绑之类，弄了半天后，韩靖便有些跃跃欲试，正好李柏庭也正有此意，说“我们也自己包一个吧。”

    李源康立刻鼓励道“来，你们也试试看。”

    韩靖第一次包粽子，虽然步骤看着挺简单，亲自做起来却总是不得要领，不是漏了米就是绳子的绑法不对，李柏庭也同样好不到哪去，别人包好的粽子都是梯形体，他包的就成了个圆柱体，细长一条，像根棍子似的。

    庞娜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笑道“你们都记住自己包过的粽子啊，到时候煮好了自己吃掉。”

    粽子包了一整个下午，而煮粽子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今天看来是不太来得及了。吃过晚饭后，韩靖在李柏庭家待到快九点，打算回家去了。

    李柏庭要送他，出门前拿了条围巾。飘雨的冬夜一如既往的寒冷，李柏庭把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想了想，又把围巾解开了。

    他把围巾的另一头放到了韩靖的脖子上，韩靖问他“干什么”

    “天气那么冷，围巾分一半给你。”说着把围巾的另一半在韩靖脖子上缠好了。

    围巾上还留有李柏庭的体温，韩靖稍微低下了头，把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好暖。”他道。

    “你别离那么远啊，会勒死人的。”李柏庭朝他靠过来，两个人的肩膀紧紧贴在了一起。

    只是从家里到车站的距离，好像还是嫌太短了。

    分别前，韩靖要解开围巾，李柏庭阻止道“你留着戴吧。”

    韩靖坚持把围巾还给了他，“公车上很暖的，你回家路上冷，还是你戴吧。”

    李柏庭一点也舍不得他走，却还是不得不看着他上了公车。韩靖找到位置坐好，因为公车里外温差很大，车窗玻璃上都是一片雾气。公车开动后，他抹了抹玻璃，终于看清了窗外的街景。

    他回过头朝公车站望去，寒冷的冬夜里，公车已经开出了这么远，李柏庭却依然站在原地。

    第34章 秘密

    过了两天，李柏庭把煮好的粽子拿去给韩靖，韩靖打开袋子翻了翻，发现了那几个外形跟棍子似的粽子，显然是出自李柏庭之手，他道“这几个好像是你包的吧”

    “是啊。”

    韩靖问“那我包的粽子呢那天不是说自己包的自己吃掉吗”

    李柏庭理所当然道“你包的我都留下了，我包的都送给你，不好吗。”

    像是互赠礼物一样，听起来也不错。

    寒假里，两个人经常找机会碰面。李柏庭从他爸那里拿到了两张芭蕾舞剧的赠票，两个土包子兴冲冲地跑去剧院欣赏高雅艺术，结果一开场李柏庭就没品地感叹“她们的腿真白”

    韩靖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说“那都是穿了袜子的。”

    又或者李柏庭会跑到韩靖家里一起写寒假作业，两个人分工合作，一人负责几张卷子，写完了再互抄。李柏庭像吃饭挑香菜一样把英语卷子挑出来，对韩靖说“英语的都给你，我最烦英语了。哎，化学也好烦。”

    韩靖便说“那你想先抄哪个我现在给你写。”

    临近春节的时候，街上的车流人流已经明显减少很多，天气也变得反常的热。这里的冬天真是奇怪，明明不久前还冷得不行，可寒潮一过，气温立马一路攀升，到了最近这几天，每天的最高温竟然已经有三十度上下了。

    福州的冬天虽然也会偶尔出现二十多度穿单衣的天气，但是能热成这样的，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这天李柏庭又来韩靖家里玩，韩靖去小区门口接他，在烈日下用手徒劳地遮挡阳光，说“好热，我都要犃恕痹诓恢痪醯氖焙颍惭崂畎赝プ炖锏哪切┍就链驶懔恕　　李柏庭今天直接穿了件短袖，说“南宁的冬天经常这样啦，我记得以前有好几次都是穿短袖过春节的。”

    韩靖对这里不守本分的冬天很是不满，说“一点冬天的样子都没有。”

    “不懂了吧，这个叫冬暑。”

    “冬暑没听过。”

    李柏庭得意道“我发明的词，怎么样，很形象吧”

    今天进到韩靖的房间里时，李柏庭看到了个收拾了一半的小箱子，箱子还没装满，只随意地打开着放在地上。他知道，韩靖明天就要回福州去了。

    虽然韩靖和韩秋琳在那边已经没什么亲人，但今年是嬷嬷过世的第一个年头，怎么说都该回去祭拜。再说，福州毕竟是他们的老家，乡愁这种东西，总是会在各个带有团聚意义的节日里格外浓烈的。

    李柏庭问他“你这次回福州要待多久”

    韩靖道“一个星期吧，我妈没那么多假可以休的。”

    今天是相处的最后一天了，当然不该把时间都浪费在写作业上，可光是在一起瞎聊和打游戏，好像也还是有点不太甘心。

    下午时，李柏庭对韩靖说道“我今晚住你家吧。”

    “嗯”韩靖盯着屏幕的眼睛转过来看他。

    “反正你们是明天下午的飞机，你们出发去机场的时候我再回家咯。”

    “好啊。”韩靖的一对酒窝又露了出来。

    韩靖去李柏庭家的时候，李柏庭的父母用做饭加菜来欢迎他，而到了韩靖家里，韩秋琳欢迎的方式则是带着两个孩子到外面吃大餐，对于吃多了家常菜的李柏庭来说，显然是韩秋琳的方式更阔绰洋气，深得他心。

    晚上，韩秋琳在睡前过来提醒韩靖“今天晚上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早点睡觉。”

    韩靖应道“知道了。”

    李柏庭洗完了澡坐在床上，看着韩靖蹲在地上收拾行李，问“你这次回去要去看你爸吗”

    韩靖折好一件衣服放进箱子里，说“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李柏庭轻声啊了一下，问“他和你妈离婚以后你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嗯。”

    李柏庭抱着枕头，轻声说“肯定有好多年了吧。”

    “他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韩靖拉上箱子的拉链，也在床边坐下，“睡觉吧。”

    上回李柏庭留宿时，两个人毫不避讳地挤在一起，可到了今天晚上，两个人不知怎么却隐约都在有意识地避免贴得太近，不过这张床就这么点地方，再怎么避免也还是得彼此紧挨着。现在天气热，半夜大概会有点凉，但入睡前是完全不想要盖被子的。

    躺好，关了灯，李柏庭说道“你妈妈那么漂亮，又会赚钱，人还那么好，多少男人想找这样的老婆都找不到，你爸居然还要和她离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韩靖沉默着，就在李柏庭以为可能是自己不小心说错话惹了他不高兴时，韩靖突然开了口“李柏庭，我跟你说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

    李柏庭听他语气凝重，自己不禁也严肃起来，“你说。”

    “我觉得，我妈其实从来没有结过婚，我爸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爸爸。”

    “啊”李柏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意思。

    韩靖道“我妈和我爸以前可能不是夫妻。”

    李柏庭这回明白了，“你妈妈是未婚生子”

    韩靖没有答他，自顾自地说道“那时候我还很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从小就是和我妈两个人住在一起的，她每天什么都不用做，总是在家里陪我，可有时候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爸来的不多，嬷嬷也从来都不出现。”

    李柏庭说“可能是因为你爸工作太忙了，所以后来他们才分开的吧。”

    韩靖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后来突然有一天，可能是我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帮人跑到了我们家里来，他们很凶，在家里大吵大闹，骂我妈妈，还砸家里的东西，我吓坏了，一直在哭，后来就有个女人开始骂我。”

    韩靖紧紧揪着睡衣的胸口处，声音微微在发颤，“后来我们就搬家了，搬去和嬷嬷住在一起，一间很小很旧的房子。没多久后我妈去了外地，只有嬷嬷照顾我。她经常说妈妈不是好人，让我将来不要学她，又说是她对不起妈妈，从小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一直到后来我上了小学，她才没有再跟我说这些，她以为我早就不记得了，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