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没有，明明脸都成了个大桃子了。李柏庭不知怎么觉得气氛有点奇怪，低头见自己还在两腿大开，突然一阵心虚，立刻并紧了腿。
这时候何宇城在旁边哀怨道“下个星期就月考了，救命啊”
他的朋友道“我听我们老师说，这回月考完还要开家长会。”
何宇城一脸生无可恋，“不是吧，光月考就够我死的了，居然还要开家长会”
朋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死都死了，那就再鞭一下尸吧。”
台风过后，气温回升，月考还是比秋天提前到来了。这是自中考结束以来的第一场大型考试，四天连考八门，最后一个下午出考场时，大家都有种褪了层皮的感觉。
托得老师们惊人的效率，改卷、统分、排名，各项工作都在周末两天内全部完成，新的一周刚刚开始，大家就得做好面对月考成绩的心理准备了。
韩靖考得还不错，整个年级六百多人，他排在第三十三名。李柏庭这回的成绩倒是好得让人意外，居然混进了年级前一百二。他自问并不勤奋，也就是趁着刚开学的这股积极劲，学习态度比以前认真了点。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令他满意了，甚至还有了那么点回报大于付出的惊喜。
覃灿考了全班第一，年级第二，很对得起他一直以来的努力。何宇城的成绩也还行，至少给了他面对家长会的勇气。至于班彦，每一门的卷子发下来时李柏庭都偷偷瞄了他的分数，每一门的都比他高。
这是唯一令李柏庭对自己的成绩感到不满的地方。
也有对成绩完全不在意的人，比如坐在韩靖斜后桌的黄坤，抖着一张分数惨淡的考卷说道“反正我以后又不学文科，历史这种科目，只要一直作弊到会考就好啦。”
且不说会考是不是能够让他作弊，这回带了小抄都只能拿到这么点分，也未免太丢人了。
这个周末回家的时候，韩靖在公车上心情很是不错。几天前他在电话里把月考成绩告诉了韩秋琳，听得出来她也很为他高兴。小孩子总是希望能得到父母的认可，那天在电话里简短的几句夸奖叫韩靖觉得意犹未尽，他盘算着回到家里要再和韩秋琳说说这回考试的事。说他解出来了那道最难的数学压轴题，说他一向短板的英语有了不小的进步，说他因为粗心而丢了不少分，如果当时检查再仔细一点，没准能拿到更好的成绩。
不管怎么说，在读书考试这件事上，自己还算是个可以让她稍微骄傲一下的儿子吧。
可惜今天回家时，韩靖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妈妈。
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韩靖仍没有等到韩秋琳回来，他忍不住给她打了电话，韩秋琳一副突然才想起来的样子，语气也有些抱歉，“都忘了跟你说了，周末两天我都在东兴，参加这边的一个展览会。明天下午我大概赶不回去了，晚上你自己去学校可以吧”
忘了说了韩靖的手指捏紧了手机。
妈妈大概是在这边独居久了，没有把自己的行程告诉家人的习惯，也常常忽略有人会在家里等着她。
是不是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习惯韩靖已经跟在她身边了呢
韩靖只是说“知道了，那我明天自己去学校吧。对了，老师说下个星期六早上开家长会，那天你可以来参加吗”
“下个星期六早上我应该有空。”
那就好，韩靖心想，“那你一定要来哦。”
第25章 落空
月考结束后，校运会已经近在眼前。对于这群功课紧张又缺少娱乐的中学生来说，校运会差不多算是每年最叫人兴奋的大型活动了，当然大家也都明白，当拉拉队可比亲自上场比赛要轻松有趣得多。
于是拉人报名参赛就变成了一件艰难如抓壮丁的事情。
作为班长，报名的事自然由李柏庭负责。凡是跟他关系不错的男生，基本都成了第一批被杀熟的对象，还来不及拒绝名字就被填进了报名册里。按照规则，每个项目一个班最多能派出两个人，而每个人最多只能报名两个项目。为了增加获胜的概率，自然是把名额尽量报满了好，但是班里的各位同学，尤其是女生们，积极性明显不足，即使李柏庭已经费尽了口舌四处游说，至今还是有好些项目都没人报名。
下课时，李柏庭只得去求助张幼雨，“鱿鱼，是不是朋友”
张幼雨提防地看着他，“干嘛”
“现在还有好几个项目没人报名，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了。”
张幼雨道“我都已经被你逼着去参加跳远和四百米了，你还要我怎样啊”
“你去动员一下你那些朋友嘛，同宿舍的女生之类的，多拉几个人报名。为什么她们那么不愿意参加比赛啊，跑个八百米像要她们的命一样。”
“你先不要说女生了，你那个跑男子一千五的苦力找到了”
李柏庭有点泄气，“还没有，谁都不愿意跑。”
张幼雨理所当然道“你是班长，别人不上你上咯。”
李柏庭一个赶鸭子上架的班长，思想境界自然也还没达到这种高度，说“我才不要，一千五跑死人了，而且我还是短跑比较擅长。喂，说好了啊，你去多拉几个女生报名，到时候请你吃烧烤。”
在上交报名册前的最后一天，李柏庭总算勉勉强强凑够了人。这天下午放学，韩靖来找李柏庭一起去操场练跑步，李柏庭还在收拾东西，韩靖便问向旁边的班彦“班彦，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班彦道“我什么项目都没参加。”
“哎”韩靖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也觉得再正常不过。照李柏庭那个脾气，肯定不会主动去和班彦说话，而照班彦的性格，也不会主动去参加什么集体活动，于是他们俩即便挨得那么近，直到最后一天，班彦的名字也没有被李柏庭填进报名册里。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非在坚持什么，韩靖看着都觉得好笑，他说“班彦，你体育不是蛮好的嘛，个子又高，要是参加比赛肯定可以拿个名次的。”又转头去问李柏庭，“现在还有什么项目没报满吗”
李柏庭倒是想多抓个壮丁，但又不好直接去问那家伙，于是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说话时也故意不去看班彦，“还差跳高和一千五。”
韩靖又问向班彦，“班彦，你看”
班彦看起来很无所谓，“那我就报这两项吧。”
“两项你要跑一千五”李柏庭终于忍不住看向班彦，“你不要勉强啊。”
“没有勉强。”
李柏庭翻出那本报名册，警告似的说道“那你要是在场上晕倒了不要来怪我。”
韩靖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别这么说话，而班彦只是一如既往冷淡地应了一声“哦。”
周末前来了一股冷空气，一下子就变成要穿长袖的天气了。周五下了晚自习后，韩靖刚回到宿舍就接到了韩秋琳打来的电话。
韩靖以为韩秋琳是要问他关于家长会的事情，比如明天几点开始，教室在哪里之类，没想到电话刚一接通，韩秋琳就在那头告诉他“明天的家长会妈妈去不了了。”
韩靖心里一凉，问道“你不是说有空的吗”
“本来以为今天可以赶回去的，结果这边的事情又要再拖一天”
韩靖打断了她的话，再问了一遍“你不是说有空的吗”
韩秋琳察觉到了韩靖的情绪，安抚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也没有办法的。而且平时你在学校里那么乖，成绩又好，妈妈也很放心，老师跟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她一向以为家长会不过是老师跟家长们的告状大会罢了。
韩靖又问她“很放心所以就不用关心了吗”
韩靖从来没用过这么尖锐的语气对韩秋琳说话，韩秋琳听着心里不舒服，但她知道这回是自己爽约在先，仍是好声好气地说道“妈妈没有不关心你，只是明天实在腾不出时间来，而且家长会这种东西，我看别的小孩都巴不得自己的父母不要参加呢。”
韩靖大声道“上星期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韩秋琳克制道“上星期我也料不到这星期会有意外啊”
韩靖的委屈全都爆发了出来，“从小到大，你一次都没有来参加过家长会，以还有嬷嬷来，现在嬷嬷不在了，你也懒得管了，整天除了出差就是出差，除了赚钱还是赚钱，你都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子了”
韩秋琳被他这番话激起了脾气，“你以为我就愿意每天这么累吗我辛苦赚钱又是为了谁你现在的吃穿住行，样样我都给你最好的，结果你不但没有一句好话，就因为我没空去参加一个家长会，你就这样说我”
“我只想你有空陪我每次回去家里都空荡荡的，吃饭睡觉也没人管我，连中秋节你都丢我一个人在家”
母子二人都觉得是对方在不讲道理，韩秋琳道“你都这么大了，难道连这点自理能力都没有我在外面已经够辛苦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
“既然你忙得没空管我，当初把我留在福州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接到这里来”
“你要是想回福州，干脆下学期就转学回去好了”
韩靖赌气地大声吼道“回就回”说完直接就挂断了电话，眼眶涨红，鼻子直发酸。
他这回考进了班里的前六名，要是班主任当着所有家长的面表扬一下，那一定是件特别长脸的事，他老早就期待着看到韩秋琳为他骄傲的样子了。再说，韩秋琳在同龄人的家长里显得那么出众，他多希望别人都知道他有个这么年轻美丽的妈妈啊。
明明答应好的事情，最后却都落空了，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
还在电话里和妈妈里吵成了这个样子。
宿舍里的几个人刚才都一字不漏地听到了韩靖的话，一时谁都没有做声。大家实在想象不到，脾气一向最软的韩靖居然也会这么激动地跟人吵架，而且还是跟他的妈妈。
然后是班彦先开了口，他倚在自己的衣柜前，看着韩靖低头坐在凳子上，问“你妈妈明天不来开家长会”
韩靖闷闷地道“她根本不管我。”
班彦笑了一下，一个并没有温度的笑容，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我反而很羡慕你。”
“嗯”韩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明天要开家长会了，不知道开完会回家又会怎么样。”班彦看着韩靖，又垂下了眼睛，“算起来，秀珍的忌日又要到了。”
第26章 朋友
“秀珍是谁”韩靖问道。
“是我们家以前养过的一只狗，因为是土狗，所以就故意给它取了个土名字。”班彦又笑了一下，这回看着意外的温和，“听起来真的很土吧”
与其说是土，不如说是有点奇怪。哪有给狗取这种名字的。
“听起来像是人名一样。”韩靖说。
“秀珍是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家里一个亲戚送的，我一直把它当作朋友，是最好的朋友，心里的话也都只跟它说。”
“跟狗说”韩靖无法理解，“它能听懂吗”
“至少它还能听我说，那就够了。”
韩靖觉得古怪，小心地问他“你没有别的朋友吗”一起玩的小伙伴之类，至少也是个可以听懂人话的家伙吧。
“别的朋友我父母不许的。”班彦语气平淡道，“那些同龄人里面，成绩不够好的，淘气捣蛋的，家里背景不体面的，父母统统不准我跟他们玩在一起。而且我一放学就必须回家，没事不可以出门，就算有事，只要父母认为不算是事，那也还是不能出去。别人在外面跑跑跳跳的时候，我得做作业，练琴，上辅导班。时间一久，也没什么人再和我玩得好了。”
何宇城听得不可思议，“你爸妈也太夸张了吧”
覃灿说得更委婉一点，“搭他们真的很望子成龙啊。”
“是，他们从小就对我要求特别严厉，什么事情都必须按照他们的心意来。我房间的门从来不许关，小时候连看一眼动画片都要被骂，考不到第一就是没用功，为自己辩解就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可能真的是我笨吧，明明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没办法达到他们心里的标准。”
班彦第一次将这些事倾吐出来，“记得我还小的时候，我妈经常拿着棒针在旁边看我练琴，弹错了就要挨打。有一次我被打得怕了，边哭边弹琴，结果弹得一塌糊涂，那天晚上我被罚在阳台上站了整整三个小时，一直到半夜，那时候是冬天。”班彦的声音没有起伏，说起这些旧事来淡漠得让人讶异。
“后来我长大了，他们不会再打我了，但是对我管得比以前还要严。他们担心我早恋，禁止我跟女生来往。我从小写的日记、周记，统统都要给他们过目。现在我住校了，每天必须按时跟他们打电话汇报一天的生活。对了，他们为了防止我在学校里偷玩手机，还会经常打电话过来检查，如果发现我没有乖乖关机，事后我肯定又要挨骂。”
几个人听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几乎是被吓到了。韩靖试探着说道“可能你得跟他们很严肃地谈一次，告诉他们这样是不对的，你不喜欢。”
“我试过，没有用的。”班彦摇头，“只要我稍微表达出一点点不符合他们心意的想法，立刻就要挨训。他们总说自己有多么辛苦，多么为了我好，而我偏偏是个不知好歹的不孝子，这些话我已经听怕了。他们永远都是对的，只因为他们生养了我。”
何宇城愤愤道“要是我爸我妈对我这样，我肯定要离家出走。”
这话在班彦听起来，只像个不好笑的玩笑而已，“我长这么大，就只有秀珍这一个玩伴，可惜它前年还是死了。那时候正好快到期中考试，为了不被训，我还是得装没事一样看书复习，连伤心都不敢表现出来。”班彦仍然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秀珍走了，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韩靖听得心里酸涩，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我们都是你的朋友啊。”
覃灿也附和道“是啊，班彦，我们都是你的甭朋友。”
何宇城跳到他身后，两手搂住他的肩膀，“我跟你说喔，我一直都想长大了当兽医，以后你再养条狗吧，或者随便什么小动物都可以，生病了我来帮它治，再大的病也保证把它治得活蹦乱跳的回家，怎么样”
班彦侧过脸去看他，“真的”
“真的，我不骗你，我从来不骗朋友的。”
班彦垂下脸，再一次笑了起来，他的脸生得那样漂亮，叫韩靖看得差点失了神，连嘴都合不拢了。
第二天，不少同学都领着自己的家长进教室就坐，家长会开始后还躲在教室旁边偷听老师讲话。韩靖因为无人为他来开家长会，便没有去到教室，又因为昨晚刚跟韩秋琳吵了一架，今天也不太想回家。
不回家的时候，就只能去找李柏庭了。
今天李柏庭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见了韩靖就说“我第一次考这么好，我爸开完家长会回家都乐死了，一直夸我进步大，我妈也特别高兴。明天早上去买菜的时候一定要多买点，加菜庆祝一下。”
李柏庭看起来实在太得意，正好戳到韩靖痛处，韩靖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喂，你干嘛啊。”李柏庭十分莫名其妙。
“你太得意了。”韩靖说。
“难得考好一次，我还不能高兴一下啊。”
韩靖叹了声气。
李柏庭见他情绪低落，便问道“到底怎么了”
“昨晚我跟我妈吵架了，今天不想回家。”
“你跟你妈吵架了”李柏庭大惊，“她那么漂亮”
“这两个有关系吗。”韩靖嘟囔道。
“当然有关系了。”李柏庭想起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韩秋琳，说道，“你妈妈又漂亮又温柔，对人还那么好，要是我才舍不得跟她吵架。”
“你不懂。”韩靖又叹了声气。
李柏庭看他这样子像个小老头似的，捅了捅他的胳膊，说“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一下嘛。”
韩靖把昨晚的事告诉了李柏庭，李柏庭听完也叹了一声，“唉，你妈妈这样确实不太好，虽然工作忙，可是也不能老是不管你吧。”又说，“不过我真是没想到，你脾气都够好的了，居然也会跟人吵起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哪天我还会跟人打起来呢。”
“不是吧，你跟谁能打起来”
韩靖看了李柏庭一眼，故意说“说不定就是跟你。”
“我们两个打架”李柏庭想象了一下，觉得有点好笑，“是不是还因为一个女人，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不知道，我乱说的啦。”
两个人在外面闲逛了半天，傍晚的时候，李柏庭问韩靖“你今天真不回家了”
韩靖在犹豫，其实昨晚他就是一时冲动才跟韩秋琳吵起来的，过后也觉得有些后悔。不知道今晚韩秋琳是不是就出差回来了，如果他真回家去，实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韩靖道“我也不是不想回去，可是我刚和我妈吵了架啊。你跟你妈闹矛盾的时候都是怎么办的”韩靖现在很需要点经验。
“那还不简单，跟她撒撒娇就好咯。”
“撒娇”听起来就不太靠谱，“我不会。”
“我教你啊。”李柏庭笑嘻嘻道。他放矮了身子，窝进韩靖怀里，两手搂着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用脸蹭了蹭他的脖子，又抬起头来看他，软声笑道“对不起，我错了。”
韩靖被他搂紧，脖子被蹭得热热痒痒的，那一句话听得他心都要软了，大脑也有点晕乎，甚至都不太敢去看李柏庭的眼睛。这时候李柏庭又对他说道“你原谅我吧。”
李柏庭的脸挨得这样近，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带有笑意。在那一瞬间，韩靖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觉得李柏庭会就这么朝自己的脸亲上来。
“你原谅我吧。”李柏庭抱着韩靖晃了晃，又说了一遍。
韩靖根本无法拒绝，“好啊。”
李柏庭当然没有亲上来，而刚才的那个念头，也实在有些莫名其妙。韩靖问“你平时真跟你妈这样”
“当然不啊。”李柏庭松开了他，“跟你开玩笑的啦。”
第27章 中山路
韩靖在回家和不回家之间摇摆不定，李柏庭便一直陪着他，晚上两个人一起去了中山路。
大概中国的每座城市都会有一条中山路，而这里的中山路，是条十分出名的美食街。过了国贸中心的那个十字路口，走进当初被韩靖忽略过的那条窄小的街道，再穿过一片热闹的夜市，就到中山路了。
中山路在白天是十分冷清的，两边是古旧而斑驳的骑楼，开着几间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店铺。当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穿街而过时，走在中山路上便像迈进了老照片中凋敝的旧景里。到了晚上，大排挡一一开门，小吃摊纷纷出动，食客从各处奔涌而来，拥满了整条老街。
夜晚的中山路用热闹二字尚不足以形容，八点过后，中山路上人声鼎沸，摊位密集，行人彼此摩肩接踵，吆喝声与食物飘香随烟火四处蔓延，场面十分火爆。与这座城市向来包容的性格一样，中山路上除了贩卖本土特色美食，还集合了来自全国各地五花八门的风味小吃，若是难抵诱惑，从街头至街尾的这短短几百米，大概是要走上一整个晚上的。
李柏庭和韩靖都吃过了晚饭，来到中山路的第一要务是好好款待舌头，其次才是满足胃。韩靖说想吃海鲜，李柏庭便带他去找海鲜排挡。一路上人实在太多，李柏庭走在前面，担心自己和韩靖被人群挤散了，便把手往后伸去。韩靖见李柏庭头也没回，只伸过来一只手，还晃了晃，也不需要一句言语，韩靖立刻便明白他是要自己牵着他。
于是他便握住了那只伸来的手。
两个人手拉着手，找了一家海鲜排挡坐下来，点了些白虾、濑尿虾和生蚝。等待上菜时，李柏庭又去附近买了两杯鲜榨果汁回来。
韩靖不是第一次来中山路了，他吸了一口果汁，还是忍不住感叹“人好多。”
“刚好周末嘛。”李柏庭晃了晃自己这杯橙汁，打起了韩靖那杯西瓜汁的主意，“你那个给我喝一口。”
韩靖把西瓜汁递给他，看着隔壁摊子烤架上油亮亮的烤鹌鹑有点馋，说“烤鹌鹑你吃过吗，好不好吃”
“还可以吧，跟鸡肉也没什么差别。”李柏庭吸了一口西瓜汁，没忍住又吸了一口，觉得果然比自己的好喝，“鹌鹑不算稀奇的，以前在前面那个地方，就是快走到尽头那里，我还见过有卖烤鳄鱼肉的。”
“啊”韩靖十分震惊，“鳄鱼不是保护动物吗”
“应该是专门养来吃的鳄鱼，有许可证的吧，不然哪敢在这种地方卖，肯定早就被抓了。”
震惊完毕后，韩靖接着便是好奇，“那好吃吗”
李柏庭摇头，“我没试过，看起来有点可怕。那些死鳄鱼就摆在摊子上，尾巴被割了一半，肉血红血红的，鳄鱼嘴还张得这么大。”李柏庭说着还张大嘴巴演示了一下，“反正我不敢吃。”
韩靖问“那为什么现在没有卖了”
“可能卖鳄鱼肉影响实在不好吧。以前我们学校有个英国来的外教，来逛中山路的时候看到了那些鳄鱼，吓得眼珠都要掉了，太crue啊”
这时候二人点的椒盐濑尿虾送上来了。濑尿虾就是人们平时俗称的皮皮虾，韩靖把它叫做虾蛄。这东西的壳不像普通的虾那样易剥，叫李柏庭吃得很是头疼。韩靖见他剥虾的样子笨手笨脚的，恨不得把壳子也放进嘴里嚼着吃，不禁道“我帮你剥吧。”
韩靖毕竟从小生活在沿海，海鲜吃得多，对付各类虾蟹自然不在话下。只见他拿了只濑尿虾，把虾尾折掉，接着用筷子从尾部贴着虾壳往下插，左手拆壳，右手用筷子按着虾肉，一用力，整个虾壳就被掀开了。
韩靖把剥好的虾放进李柏庭面前的小碗里，“好了。”
韩靖动作熟练而麻利，李柏庭都还没看清他手上的步骤，一只虾就剥好了。李柏庭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好厉害”他吃完了那只虾，又缠着韩靖道，“你再给我剥一只。”
韩靖便又拿了只虾替他剥。李柏庭喜欢看韩靖剥虾，他手指灵巧，动作又流畅，一想到韩靖是在为自己剥虾，就更觉得喜欢了。
在韩靖又把一只虾放进李柏庭碗里时，李柏庭道“你刚才是不是啜了一口。”
韩靖茫然，“没有啊。”
李柏庭用筷子指指虾头，一本正经道“这里，你啜了一口，我看到了。”
“你才啜了呢，真是好心没好报。”
李柏庭哈哈大笑，“逗你的嘛，你真啜了我也不介意啊，嘴对嘴都不介意。”
韩靖嫌弃，“谁要和你嘴对嘴。”
椒盐口味重，李柏庭吃完一只虾便要喝点果汁润口，大概是觉得韩靖那杯西瓜汁的味道更清爽可口，他吞下虾肉就毫不客气地拿过韩靖的果汁，就着吸管吸了一下。韩靖吃完一只虾也想喝点果汁，可刚拿起杯子，看着那根刚被含过的吸管，又想起李柏庭刚才的玩笑，不知怎么的倒有点不好意思再喝了。
在排挡吃完海鲜，韩靖如愿以偿来了只烤鹌鹑，又买了榴莲酥边走边吃，逛完整条中山路时，时间已经接近十点了。
“回家吗”李柏庭问他。
韩靖犹豫了一天，终究还是说道“回家吧。”
转动钥匙时，韩靖发现门没有被反锁，韩秋琳已经回来了。
他推开门，发现客厅里只开着盏小灯，韩秋琳坐在落地窗前那一片阴影里。她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声音极温和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待韩靖走近一些，她微笑着又说道，“我还以为你这个星期不会回来了。”
韩靖刚想要开口，却突兀地打了个嗝。韩秋琳发出轻微的笑声，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道“过来。”
韩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到茶几上摆着一支开了塞的红酒，旁边的玻璃杯里还剩有些未饮尽的酒液。
韩秋琳问他“晚上去玩了”
“去中山路吃东西了。”
“跟那个李柏庭”
“嗯。”
“刚才看你走过来，感觉你个子又长高了，现在应该比妈妈还高了吧。”
“不知道，都好久没量过了。”
灯光很暗，韩秋琳笑得浅而慈和，语气十分温柔，韩靖也情不自禁放轻了声音，好像担心说话大声点就会破坏了此刻难得的温情氛围。
韩秋琳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以前有没有喝过酒去拿个杯子来，陪妈妈喝一点吧。”
韩靖去消毒柜里拿了个玻璃杯来，韩秋琳为他倒上一小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举起杯子和他的碰了一下。韩靖抿了一小口酒，味道涩涩的，带有微微的酸，并不美味。
韩秋琳放下杯子，摸了摸韩靖的头，说“对不起，妈妈今天没能去给你开家长会。”
抚摸在头顶的手温热而轻柔，叫韩靖幸福得喉咙都有些发酸，他摇头道“没关系的。”
“之前确实是妈妈做得不够好，总是忙着工作，也没什么时间陪你，这回连答应了你的事也没有做到。”
韩靖从没想过韩秋琳会这么真诚地向他道歉，不禁也愧疚起来，垂下头说道“我也不对，昨天晚上我不该那样说话的。”
韩秋琳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性子温软，乖得让人有些心疼，昨晚会那样爆发出来，想必已经是积累了很久的情绪了。她道“妈妈的话也说得重了，太不考虑你的感受。这样吧，这回补偿你一个大礼物，想要什么”
韩靖捏着手里的杯子，小声道“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忙了。”
第28章 真的不喜欢
韩秋琳问他“可是不这么忙怎么能赚得到钱呢”
韩靖道“少赚一点好了，又用不到那么多钱。”
韩秋琳低笑了一下，她甚至是觉得欣慰的，大概只有从未经历过物质的匮乏，也不曾陷入过金钱的困窘的人，才可以轻轻松松就说出这样的话。至少她让她的孩子成为了这样的人。
她道“衣食住行，每个你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方，都要用到钱。而且妈妈想让你过上好日子，比别人的都要好。”
韩秋琳又给韩靖的杯子里倒了点酒，问他“今晚跟李柏庭一起出去吃东西，是谁埋的单”
“我们吃了好多东西，他有付钱，我也有付。”
韩秋琳笑道“平时你跟朋友在一起要多主动埋单，大方一点，钱不够了就跟妈妈要，要是在外面表现得太小气，会被别人看不起的。”
韩靖刚想要说话，他的朋友们并不是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对他看不起的人，可韩秋琳在他开口前又说道“现在你还不明白钱的重要，将来就会明白了。有了钱，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过惯了好日子，见过了世面，将来才不会轻易受到诱惑，人也不会畏畏缩缩的，做什么事情都会有底气。”
“所以，你以前”韩靖垂着眼睛不去看韩秋琳，抿着嘴唇，想问些什么，却又问不出口。
“所以，以前妈妈没有的，现在都想给你。”韩秋琳又摸了摸他的头，挨近的面庞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温柔美丽。
“嗯。”韩靖轻声应了，用手里的杯子去碰了碰韩秋琳的杯子，喝完了杯中的红酒。
“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难处，以后我们都互相理解一下，好不好”韩秋琳也将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用叹息般的语调道，“现在嬷嬷不在了，妈妈就只有你了。”
韩靖听得心里一酸，却又是充满幸福的，他和他的妈妈，已经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他想起白天李柏庭教他的撒娇方法，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往韩秋琳的怀里靠去，两手轻轻揽住了她。韩靖不擅长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在他长大后，母子二人也从未有过这样亲近的举动，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把头轻轻贴在了韩秋琳的肩上。
韩秋琳也揽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时间也晚了，快去洗澡睡觉吧。”
“晚安。”韩靖松开手臂，起身回了房间。
新的一周就要迎来校运会了，李柏庭也是当上了班长才知道，原来校运会开始前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做。比如采买杂物，租借走方阵队的衣服和道具，还得布置本班大本营，搞些花里胡哨的旗子和海报之类。不过李柏庭倒也乐在其中，毕竟一忙起来就有很多借口不用正经上课了。画海报的事是托给张幼雨去做的，她声称通过朋友认识了别班的一位绘画大神，是个美术生，保准能把海报做得天上有地下无，艳惊全年级。
因为附中的场地有限，校运会都是借用隔壁大学的田径场办的。校长讲话结束后，各班打扮得跟牛鬼蛇神似的方阵队依次入场，接着便开始正式比赛。今天早上韩靖没什么项目要参加，一直待在班级大本营里负责后勤工作，给选手们扇扇风，倒杯水，没事打几个气球，顺手还得再写两篇广播稿。
临近中午时，一个男生跟着张幼雨一起走到2班大本营前面，就在那站着，也不过来坐。李柏庭见张幼雨一直指着班级海报在跟那男生说话，推了推旁边的韩靖，问“那个是谁”
韩靖朝他们看了一眼，说“不知道，你都不认识，我就更不认识了。”
“鱿鱼”李柏庭叫了一声。
张幼雨看过来，见李柏庭在朝她使眼色，便嘻嘻笑了一下，走过来几步，说“介绍一下啊，这个是江意铭，7班的，我们班海报就是他画的。”
“哦，谢谢你啊，大神，画得真好。”李柏庭作为班长，对别班同学的无私帮助表示了感谢。
大神同学礼貌地回应道“不客气。”
“是吧，人家很厉害的。”张幼雨拉着大神立刻就要走，“等下有他朋友的比赛，我们先走了哦。”
李柏庭盯着两个人走远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有情况。”
“嗯”韩靖刚才在打气球，没太留意他们的对话，问道，“什么情况”
“我觉得鱿鱼要跟那个大神跑了。”
“跑去哪里”
“啧，就是他们两个可能要成一对了。”
“不会吧。”韩靖觉得是李柏庭想太多，边给气球打结边说，“张幼雨不是喜欢班彦吗。”
“你傻啊。她对班彦就是花痴，一年到头不知道能花痴多少个。换做是你，要是真喜欢一个人，会整天挂在嘴边搞得大家都知道吗”
这么一说倒也对，韩靖问“可是跟那个大神有什么关系”
“你看刚才鱿鱼那个样子，说话细声细气的，还全程笑不露齿，她什么时候那么做作过，肯定是故意在人家面前装成这样的，而且刚才只说了两句话就把人拉走了，一看就是在遮遮掩掩。”
韩靖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顿时觉得很有道理，“对哦，不过那个大神长得还没班彦好看呢。”
“你又不懂了吧。班彦那种就是长得太好看了，反而让人不敢有什么想法。就像4班那个丁澄，够漂亮了吧，喜欢她的人那么多，最后还不是只能看看而已，都知道自己配不上的。”
说来也是真巧，这时候丁澄和朋友正好从右边走来，路过二人面前要回到4班的大本营里。李柏庭的眼神不由自主就跟着飞了过去，粘在丁大美女身上拽都拽不下来。
韩靖问“你也喜欢她”
李柏庭收回视线，挠挠头，“没有啦。大美女一个，有的看就看一下咯。”
“真的不喜欢”韩靖又问了一遍。
“真的不喜欢。”
“哦。”韩靖目送丁大美女离开，顿觉心情不错，把手里的气球塞给李柏庭，“送给你了。”
李柏庭弹了弹气球，说“那你也不要喜欢她。”
韩靖用手撑住凳子，上身一前一后地晃着，眼睛不看李柏庭，问“为什么啊”
李柏庭用气球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反正也没结果的，何必浪费感情。”
“好吧。”韩靖捂着脑袋又说，“你不要敲我的头，会笨的。”
这时候林晓慈正跟班里一个男生追逐打闹，嘻嘻哈哈地跑到了这边来，见韩靖正坐在2班大本营里，便弯起眼睛对他挥手，热情朝他叫了一声，“韩靖
李柏庭顿时一阵气闷，“也不能喜欢她”
第29章 跑
李柏庭虽然身体条件不错，但再努力也干不过体育生，他参加的二百米拿到了第三名，一百米只拿到第六名。韩靖的成绩还要更平庸一点，四百米接力只拿到第五，而跳远是连决赛都没有进的。
校运会的最后一天，临近中午，刚跑完二百米决赛的李柏庭坐在本班大本营里，看着田径场上欢乐的学生们，说“我觉得我们班这回的成绩会很惨。”
刚跑完四百米接力的韩靖坐在他旁边，在喝第二杯水，说“没关系啊，班主任不会介意的。”
“我有点介意。”
“尽力就好啦。”韩靖拍拍他的肩膀，一向很看得开。
李柏庭问道“对了，今天上午我们班还有什么项目”
韩靖翻开那本名册，说“还有铅球决赛和一千五百米，一千五不分预赛和决赛，就只跑一次。”
李柏庭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一千五是有班彦吧。”
“嗯，我们班就他一个人参加。”
“他行不行啊，当时不会是逞强才报的名吧。”
韩靖道“应该不会吧，他体育是蛮好的，昨天参加跳高还拿亚军了。”
“唔哟，看不出来喔。”作为一个最好成绩只拿到季军的班长，李柏庭的语气有点酸，“体育这么好，人又这么高冷，这回愿意纡尊降贵替我们班参加比赛，真是要谢谢他了。”
韩靖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心里有些不高兴，“你不要这样说他，而且班彦也不是高冷，他其实很希望能融入大家的。”
李柏庭撇了撇嘴，“看不出来。”
“不然他干嘛愿意去跑一千五，又没人逼他。这个项目谁都不愿意报名，连你都不愿意。”
李柏庭听着也有些不高兴，“你怎么每次都那么帮他说话。”
“他本来就很好啊，上回你扛箱子差点摔倒，他不是还帮了你吗。还有之前给手机充电的事也不能怪他，他跟我们说了，从小他就被父母管得特别严，如果平时在学校里没有乖乖关机，被发现了要挨骂的。”
李柏庭有些不太相信，“骗人的吧，哪有那么夸张。”
“是真的，而且他这回报名参赛好歹也算帮了你的忙，你就不要再老是针对他了。”
“哦。”李柏庭晃着两条长腿，眼睛看向别处，“反正你就是向着他。”
韩靖玩弄着手里的纸杯，说“我又不是故意向着谁，就事论事而已，而且班彦平时对我确实很好。”
“是，比我对你还要好。”
韩靖听这话语气不对，便侧过脸去看李柏庭，见他把头转到另一边，样子赌气似的。韩靖觉得他傻，又有点想笑，说“没有你对我好。”
李柏庭没说话，两条腿还在晃悠。他们俩都刚跑完步，身上穿的是短袖短裤的运动装，虽然都十一月中旬了，但在临近正午的阳光下还是有些热，因此二人也没去换回校服。韩靖看到李柏庭露在短裤外面的两条长腿，那里因为常年被套在长校裤里，肤色十分白皙，带着少年人抽条时的纤长线条，可看起来又很结实，蕴含着亟待爆发的力量。
韩靖见李柏庭不理他，便示好地用腿去碰碰他的腿，两个人膝盖刚一撞上，李柏庭立刻把腿挪开了，头也依然没有转回来。韩靖又再把腿靠过去，两人的小腿一相触，李柏庭马上又躲开了。韩靖起了玩心，偏要用腿去贴他的腿，结果一个追，一个躲，一个死活不让，一个百折不挠，玩闹中李柏庭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韩靖趁机小腿一伸，勾住了他的小腿，得意道“看你往哪跑。”
李柏庭笑着推他肩膀一把，“你幼不幼稚啊。”
“你才幼稚，老是生气。”
二人小腿缠着小腿，膝盖抵着膝盖，温热的皮肤紧紧相贴。李柏庭盯着两个人缠在一起的腿，突然说道“你腿好白。”
韩靖说“你的也是。”
李柏庭抬头看了韩靖一眼，又低下头去，上半身也一直往下俯，脸像在朝他的下腹靠去，又像在挨近他的大腿。韩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屏住了呼吸，连心都提起来了，结果李柏庭只是用嘴叼住了韩靖握在手里的纸杯，接着头一仰，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喝了个干净。
韩靖不知为何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直想拍拍胸口，可胸腔里仍留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来路不明的心悸。
李柏庭仰头喝水时悄悄瞄了韩靖一眼，说“时间差不多了吧，要不要去看你的班彦比赛”
“去吧。”接着韩靖又反应过来，“什么我的班彦，才不是。”
如果说平时偷看心仪的对象只能趁早操和晨会时远远瞄上一眼，那么在校运会上，这种注视就可以光明正大得多了。以出众的外表闻名全年级乃至全校的班彦同学，在参加比赛时，围观者的数量确切的说，是围观女生的数量，自然是异常惊人的。李柏庭和韩靖好不容易才从人山人海里突围而出，在跑道边上找到了立锥之地。
李柏庭刚站好，听见旁边两个女生在兴奋地议论，“快看快看，班彦在第四道。他侧脸真的好精致啊，皮肤居然比女生还要白。”
“哎呀，相机快拿出来，先拍几张再说。”
“我相机电量不够了，等下留着要拍视频的，你用你的手机拍两张先。”
李柏庭在心里翻着白眼，女人啊。
班彦穿着浅灰色的t恤，背后贴着号码，站在第四道跑道上，看起来比任何一个选手都要冷静。随着裁判一声枪响，各位选手同时起跑。因为一千五距离较长，谁都没有在一开始就用尽全力，只维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前奔跑。一圈下来，耐力不足的选手渐渐被落在了后面，两圈后，距离越拉越大，到了第三圈，选手们已经十分明显地分成“我要争名次”和“只求活着到终点”两组了。
班彦个子瘦高，耐力很是不错，一路都跑在小组的前两位。到了最后半圈时，周围的欢呼声越来越热烈，他突然加速超越了唯一领先的选手，一跃成为小组第一，拼尽力气首先越过了终点。
围观的女生们一片欢叫，李柏庭和韩靖也早已激动地等在终点。当班彦跑过裁判手里的那面黑白方格旗时，李柏庭第一个冲上去抱住了他，锤着他的后背大声道“哇，班彦你真的太吊了刚才你甩掉的那个是体育生啊”
韩靖也兴奋道“你是第一名好厉害”
同样等在终点的何宇城和覃灿也围过来祝贺，何宇城把水拿给班彦，恨不得亲自喂他喝。李柏庭则一直扶着他走路，他满脸发光，样子看着比谁都要开心，嘴里还说个没完，“你简直太了不起了班彦，你怎么那么深藏不露啊，之前报名时差点就把你给漏掉了。哎，你以前练过的吧以后也教教我”
何宇城拍着班彦的后背，对李柏庭道“你就不能让人家喘口气再说话。”
班彦喝完了那瓶水，气喘吁吁地朝李柏庭露出了一个微笑，“好啊，以后我教你。”
第30章 深秋
就和李柏庭当初料想的一样，2班在校运会上的成绩并不喜人。周日返校的晚上，晚读时间电视上照例在播着学校电视台的一周新闻，新闻结束后还播了个短片，短片把校运会几天里精彩的画面剪辑在一起，再配上激昂的背景音乐，看着居然也挺热血。
大家一边欣赏短片，一边在里面寻找熟悉的面孔，若是发现有本班的同学入镜，全班立刻便是一阵起哄声。班彦跑一千五百米时越过终点的一幕自然也被记录下来了，还作为压轴镜头放在了全片的最后，李柏庭看着结尾处自己和班彦抱在一起的画面，哈哈笑着拍了拍班彦的桌子，说“你看，我们两个都傻死了。”
班彦看着电视上最后定格的画面，自己满头大汗，一副疲累至极的样子，而李柏庭表情夸张，正兴奋地张嘴大叫，他道“傻的只有你吧。”
李柏庭切一声，道“你说话就非要这么讨人嫌吗”
班彦看向李柏庭，发现他虽然语气不满，但脸上仍是在笑着的，看来是真把之前二人间的矛盾放下了。
班彦其实有些开心，可他的开心也往往很少会表现在脸上，他问“那我应该怎么说话”他是真的不太明白，社交是他一向欠缺的技能，毕竟从小到大，他也没什么跟同龄人好好交往的机会。
“你就不能”李柏庭突然想起了那天韩靖对班彦的袒护，还有女生们在讨论他时满脸的桃红，最终还是说道，“算了，就这样吧，你还是讨人嫌一点比较好。”
短片播完后，大家本以为电视机屏幕会像以往那样变蓝，可紧接着电视上又放出了个宣传片，向全校学生介绍一个新成立的社团附中魔术社，还附上了招新广告。宣传片本身并不精彩，不过哪怕是在刚开学各大社团集中招新的时候，校电视台也没有专门为哪个社团做过宣传片，更叫人惊异的是，片子中出现的那位卖弄技艺的魔术社长，居然就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黄坤同学。
黄坤这时候显然已经得意忘形，大声跟周围同学吆喝道“看到没看到没附中八十年来的首个魔术社，我创立的欢迎大家踊跃加入只要是我们班的同学申请，我统统批准”
黄坤同学向来为人高调，平时热爱炫富，钟情吹大炮，人又白目，因此人缘并不好，班里不少同学都对他颇有微词，不过因为他出手阔绰，对人大方，就算只是为了那点好处，也还是会有人愿意跟他玩在一起，当然，仍以看不惯他的人居多。
这时候有同学假吹捧真讽刺道“唔哟，黄坤，了不起嘛，学校电视台还专门帮你做宣传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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