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郎 第66节

    我没有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伊志捂着眼睛，我能看见他从手指缝里，流出的眼泪。

    这场爱情里，我们都是失败者，败在亲情道德之下，败在亲人的困束中。而我，就成了所有罪恶的源头，伊家人陷害我，所有人都鄙视我，可我有错吗？我只不过是想和他在一起，小小的愿望，我付出那麽多，我做了小人，做了最狠毒的事情。可到最後，我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伊志也没错，他就是太软弱，他离不开他的家庭，离不开责任，在亲情和我之间，他一直选择伤害我。

    他也是爱我的，他也是痛苦的。在我决定和他三姐结婚的时候，他应该是痛苦万分。就算是在不情愿，他也到了我的结婚现场。虽然那是一场骗局，可他受到的煎熬，不会比我少。就算是那麽痛苦，他还是来了。

    就像是我，那麽痛苦，撕心裂肺一样，我还是来了，只想看见我们这场没有结果的爱情，是如何死在亲情之下。

    我是来祭奠我的爱情，如果我的爱情有坟墓的话，这场婚礼，就是我的爱情的葬礼。

    “来了就别走了，既然想观礼，那就好好做你的伴郎。我要你亲眼看着，百岁结婚，百岁和一个女人组成家庭。你就彻底死心了，以後也不会再纠缠百岁了。”

    伊志的痛苦神情大概让伊丰觉得，伊志对我还是没有死心，我还是一个祸害，只有让我亲身感受什麽叫做无能为力，什麽叫做眼睁睁的看着最心爱的人结婚，可和他许下承诺的人不是我，是怎麽一种痛苦，才会得意洋洋的答应。伊丰要给我，一个致命的打击。

    “爸爸，我都同意和他结婚了，你还想怎麽样？安舒身体不好，你还要刺激他？你怎麽可以这样？难道你非要他死在我眼前，你才高兴吗？”

    我笑，眼中带着眼泪。

    “时间还没到吧，伴郎的职责就是好好陪伴新郎，让他在婚礼上成为最帅的新郎。伊志，你的礼服没穿，我给你挑选礼服吧。”

    等候室里，伊志的礼服都挂在衣柜里，他根本就没有心思打扮自己。站在一边，哀伤的看着我。

    我挑选出一件纯白色的礼服，很帅，燕尾服，笔挺，英气逼人。他穿在身上就会像是王子一样吧。

    可在我眼里，这个礼服，就是丧服，白惨惨的。

    我把他拉到穿衣镜前，一颗纽扣一颗纽扣的解开他现在穿的衬衫。慢慢的脱下去。

    我把那件带有花边的衬衫给他披在身上，拉起他的左手，送到衣袖里，再拉起他的右手，送到衣袖里。拉住两边的衣襟，向上一抻，衬衫穿在他身上，我从下而上，顺着他结实的胸膛，缓慢的摸索着，再到他的脖子下边，一颗纽扣，在一颗纽扣，慢慢的给他系好。

    然後，是那件纯白色的马甲。

    再然後，是那件纯白色的礼服。

    我动作缓慢，非常的慢，不抬头，就是一心一意的给他穿着礼服。

    我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翻出他的衣领。

    手顺着他的脖子，慢慢下滑，在我的手掌下，他的衣服挺括贴实。

    我在亲手给我心爱的男人穿着礼服，亲手装扮他，只想让他成为最帅的新郎。小心翼翼的，动作缓慢的，我知道，礼服一旦穿好，他结婚的时间也就到了。他属於我的时间，也只有这短短的几分锺。从此以後，他就成为别人的丈夫，我们，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我是在哀悼，是在给我们的爱情披上最庄重的丧服，由我亲手入殓，埋葬我们的爱情。

    我亲手打扮好的男人，就要交给别人了。我最爱的男人，就要和别人结婚了。

    我不敢抬头，我怕，我一抬头，眼泪就止不住。明明说好了的啊，明明那麽相爱啊，为什麽，找一个我爱的，爱我的，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就这麽难。

    他拉住我的手，放在他心口。另一只手臂圈上我的腰。

    我靠近他的怀里，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拥抱，以我们还是相爱的两个人的身份，最後一次拥抱。最後一次，说一句，我爱你。

    婚礼进行曲，就是哀歌，一旦响起来，这个男人，就完全走出我的生命。

    从此，各不相关。

    第九十二章一起走进礼堂

    第九十二章一起走进礼堂

    他的新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七年前我就看见过他，很甜美，很可爱，穿上婚纱之後，更是明艳照人。和他站在一起，是一对完美的玉人。

    多帅的男人，有着宽宽的肩膀，有着厚实的胸膛，有着可以承担一切的肩膀，可他承载不了，我的哀伤。

    他大概是最不称职的新郎，新娘缓缓进入礼堂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放在我的身上，那麽哀伤，那麽痛苦，一直的看着我。

    如果不是神父小声提醒他，说他应该拉起新娘的手，他都不会看新娘一眼。

    他深深的看我一眼，我对他微笑，虽然我的心在滴血。

    原来，真的好痛。眼睁睁的看着，他拉起一个女人的手，许下承诺。是这种撕心裂肺。

    “现在，请伴娘伴郎点燃蜡烛，照亮礼堂，让所有人见证他们许下承诺。”

    神父说着，我愣了一下，一边的伴娘已经拿起蜡烛，点燃。

    他看着我，由我点燃蜡烛，让所有人见证，让所有人看见，他们结婚。我自己让路，退出这场爱恨纠葛。

    台下的伊丰得意洋洋。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大概是我的迟疑，让有些人很不耐烦。

    我挪动双腿，这才发现，我几乎行动不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我站了太久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不想做这种事情，我每挪动一下，就好像是有万把钢针在刺穿我的双脚。

    我上前一步，几乎摔倒。伊志手疾眼快，一把把我搂住。紧紧地护在怀里。

    “你走吧，离开这吧。我求你了，我不能这麽伤害你，你受不了的。”

    伊志紧紧抱着我，苦苦哀求着，那种痛苦神情，谁都看得出，他身边的那位新娘，也掀起了面纱，直直的看着我们。

    “不，我要看着你。”

    我不走，心都死了，我的爱情都进了棺木了，就差盖棺埋土了，我要亲手给我的爱情立一块墓碑。

    “百岁，放开他！神父都在等着呢，你磨蹭什麽？”

    伊丰眼看事情不妙，在台下指挥。

    我嗤笑，到了现在，他还在担心，我会抢走他儿子吗？我已经没那个力气了，不想争夺了，只是想看着他结婚，然後，我心如死灰。

    他不舍得放开我，手还伸着，就像是在防备我再一次踉跄。

    “百岁，这是你的婚礼，你在干什麽？”

    我举着蜡烛，开始点燃，手颤抖着。我现在就好像是在给死人上香一样，似乎过了好久，我的蜡烛才点燃。再转身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的时候，只不过是短短的几步路，我就走了有五分锺，痛疼难忍。我想着，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可我，真的太痛苦。

    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是疼痛。

    伊志的眼睛始终追随着我。

    那是一个蜡台，可我放了好久，都没有准确地放好，眼前一片朦胧了，开始时重影，渐渐地，变成猩红一片，我闭着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努力寻找焦距，可是，一片模糊了。

    我想大笑，到最後，我什麽都会失去吧，失去了他，失去了我的财产，还失去我的视力。这次分手之後，我真的不会再和他见面了，如果，我瞎了，那这个时刻，就是我最後可以看见的东西了。

    为了他，为了这段无果的爱情，我失去的，太多。

    有一个温柔的女人过来帮我，我知道，那是伴娘。

    “身体不好吗？你出了不少冷汗。”

    “抱歉，我看不太好，近视有些严重了。”

    我绝对不会在伊家人面前出丑，就算是咬牙，我也要撑下来。

    已经看不清楚，他身穿白色的礼服，可我看见，他一身鲜红，就好像是被鲜血染红一样。可我努力睁大眼睛，我要把他最後的样子记到脑子里，就算是我瞎了，我想起来，也是他最英俊的时候。

    “新娘，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这位先生，不管贫富，不管生病安康，不管顺境逆境，都相濡以沫，相互扶持，恩爱一生，不离不弃，相守到白头？”

    多美好的誓言，如果，这是我们的婚礼，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新娘痛快的答应。

    “新郎，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这位女士为妻？不管贫富，不管生病安康，不管顺境逆境，都会相互扶持，疼爱她一辈子，不离不弃，不互相怨恨，不吵闹，恩爱到百年？”

    伊志抬头看着神父，就那麽盯着，神父不耐烦的又问了一次，他转头看着我。

    “不离不弃，相互扶持，不怨恨，恩爱到百年。你可愿意？”

    他在询问我，我们眼神交融，如果，这里没有新娘，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就是我们的婚礼。我们也会在神父的祝福下结婚，互许承诺。一起走进礼堂，我们已经实现了，接收祝福，结婚，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那，就当做是我们的婚礼，没有那麽恩怨，是我们细心准备的婚礼。他询问我，是否愿意和他结婚。

    我对他微笑着，张嘴说出我的誓言。

    在我说话的时候，他也开口，和我一起说出誓言。

    我愿意。

    只不过，我没有说出口，他大声的说出来。

    现场，掌声雷动。我低头，黯然神伤。觉得，眼泪再也压抑不住，就这麽流出来。

    不管现场气氛多美好，不管刚才我是如何沈迷其中，现实就是现实，我到最後，只不过，是他的，伴郎。

    所有人都非常开心吧，只有我，只有我，生不如死。

    我哭泣着，眼泪流着，低着头，默默地哭着。

    “现在，请伴郎伴娘送上戒指，让他们戴上婚戒。”

    神父大声宣布着。那个伴娘轻快的上前，送上一枚戒指。伊志的戒指，在我的手上。

    我机械的往前走，双手递上戒指。他的手伸过来，触摸到我的手，怎麽也舍不得分开。

    就这麽拉着我的手，他知道，这次放开的话，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次拉我的手了。

    这次放手，我们缘分已尽，真正的，恩断义绝。

    我抬头，看着他，虽然我已经看不清楚了。

    朦胧间，他大惊失色，一手打落我手里的戒指，猛地上前拥抱住我，我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所有的痛苦袭击了我，吞噬掉了我，在我被他拥抱住的时候，我的神志也开始飘离。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坠落。可我还是能感觉得到，我能听得见。

    “安舒，安舒？你怎麽了？安舒，你流血了？你回答我啊，你怎麽了？安舒！”

    被拥抱进一个宽阔的胸膛，我抓紧尽在眼前的他，死死的抓着，不想放手。流血了？我没有受伤，怎麽会流血？他这麽着急为什麽？他的婚礼，还在继续啊，他这麽做，会引起sao乱，他父亲还会把一切错都放到我的身上？

    我感觉得到他的手不断在我脸上擦拭，不停地亲吻着我的眼睛，不停的在我耳边叫着我的名字。

    够了，足够了，他也是爱我的，也是珍惜我的，得到这种肯定，我死了也心甘情愿。

    “安舒，你别哭了，你一哭就会流血啊，我错了，我太懦弱，我伤害你太深了，我愧对你，别这麽糟蹋自己，我心疼啊，安舒，我求你，你别哭了，我不结婚了，我就和你在一起，天塌地陷，我也不在乎了，我们在一起，谁也不能阻止我们。我和你在一起，你别哭了，你听见了吗？我和你在一起，别哭了，别哭了，你眼睛会瞎了的。”

    我在哭吗？从刚才开始，我的眼泪就没有停止，难道我还在流泪吗？他吼着，不停地擦着我的脸，一遍又一遍的亲吻我，那撕心裂肺一般的吼叫，就像是森林里，痛失爱侣的野兽。每一声都敲击我的心，让我也跟着他一起痛着。

    我紮进他的怀里，眼泪抹到他的衣服上。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