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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所安 完结+番外 第13节

作者:夏隙 字数:19991 更新:2021-12-19 19:49:45

    只是日子过得太顺畅,他忘记了赵姐的忠告。

    於是,十二月底的大裁员之前,他被请到了会谈室与上层领导喝茶。

    具体的过程已经在顾从见的强行遗忘下忘记得七七八八了 ,但大致就是这个流程面善的领导首先肯定了顾从见这些年工作的努力和有目共睹的成绩,接著说了一些打算给他升职,去做行政工作的空话套话,接下来一个转折,以上的夸赞就全部被否定了。

    领导技能之一能把欲抑先扬的手法运用得炉火纯青。

    领导面善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说道 “当今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宽容度是持一种持续增长的态势,况且,这是你的私人生活,我们理应不给予干涉。”说著身子前倾,双手交叉卡在人中处,很有压力的感觉,“不过,几个月前纪委来调录像检查职员的工作态度,却不想”

    停顿。

    顾从见一直盯著桌子上的一块污渍,不知道是什麽东西留下来的,居然清洗不掉。

    领导节奏把握得很好,等气氛凝重起来,接著说道“虽然我们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但是你的行为,也给我们中视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什麽好说的了。

    顾从见终於移开视线,看向当了他很多年上司的领导──虽然平时不怎麽能见到他──稳声道“您不用说了,我明白您的意思。”

    领导欣慰的点点头“你知道,这样对谁都好。”

    出了会谈室没有回办公室,而是下到了一楼,出了中视的大门向外走 ,中视门口常年有诉冤的人举著牌子闹,他记得王所安还问过他,为什麽他能做到熟视无睹,这些人这麽可怜,电视台的人就这麽冷血,不能帮帮忙麽

    他回答的是,电视台不是信访部门,只是一个传递信息的媒介,只能说有一些事情电视台恰好报导了,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由此解决。但电视台并不是一个帮助大众解决问题的地方。

    王所安好像并不赞同,他也不在意,这种事时间长了就会明白,但是没等到王所安明白,他就离开了。

    而如今,自己也要离开了。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世界如此残酷,我们凭什麽不坚强。

    仰头望去,前方城市绵延没有尽头,笼罩在雾霾之下,他完全看不清自己的前路该往哪个方向走。

    本以为事情会在他主动辞职的举动下无声无息的结束,但是他还是太天真了。在电视台这样就高踩低的地方,他居然没有学到完整的手段,真是遗憾。

    第二天他打算把工作的一些尾声部分解决完 ,然後晚上就递交辞职书,但是迈进中视大门的一刻起,就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他一回头看他们,人群立刻就散了。

    顾从见很聪明,瞬间明白了,自己还是低估了领导的狠绝。

    不论是风声不小心走漏的还是领导故意放出的,最终的目的就是不放心,於是用压力迫使他离开。

    顾从见很清楚他的用意,既然都是身败名裂,那麽再小心的隐瞒什麽也没有必要了。

    无视曾经同事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迅速做完交接接作,然後递交了辞呈,下午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很少,都是工作资料,是要留在台里的,私人物品连一个小箱子都装不满。

    收拾东西的时候别黎冲了进来,站在他面前劈里啪啦掉眼泪,就是不说话。

    顾从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加油,好好干,你没问题。”

    这是别黎等待已久的鼓励,如今听来却催人泪下。

    别黎哇地嚎啕起来,不在意透明的玻璃聚焦著众人的视线,扑过去抱住顾从见连哭带嚎,嘴里含含糊糊念叨著不让他走。

    顾从见顾及自己现在名声狼藉,怕对这个前途无量的小鬼产生影响,便把他推开, 只是别黎现在的智商已经退到了幼稚园阶段,死抱著他不松手,顾从见推了几下没效果,反倒被别黎连累得也微微红了眼眶。

    他伸出手,默默抱紧了少年,安抚地顺著他的後背。

    原来在这里,还是有人真心挂念他的。

    第54章

    出了中视的大门,他看了看风雨无阻在中视门口举牌子诉冤的几个人,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中视,庄严华丽的大楼看上去很高,灰色的墙壁显得冷漠而不近人情。

    媒体要客观,这是他多年秉持的信念。但如今,他被赶了出来,这个信念还需要继续保持吗

    他也想跳脚大骂领导的老奸巨猾,他这些年为中视创造的价值远远要高於他犯的这一次错误,然後因为客观公正,就忽视掉了他的成就和能够为中视创造的价值。

    但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理智告诉他,他所受的惩罚是正确的 ,他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怪自己一时放纵,不计後果。

    伸手招了辆出租车──这些天都是秦君斐送他上班,所以他没有开自己的车来──把箱子放在後座,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上 ,扣好安全带,扭头看到窗外,别黎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不停地抹眼泪。

    他抬手冲他挥手当作告别,然後转回脸报了自家地址,没有再理会别黎。

    他终会成长成一名优秀的电视导演,泛滥的情感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顾从见轻声叹了口气,这算是自己教给他的最後一节课吧。

    回到家把箱子随手扔在了储物室里,没有急著收拾,看看时间快到晚饭了,秦君斐今天晚上说要加课,可能会回来的晚些,让他不用等自己。

    肚子有些饿,他低头看看脱掉几层外套後终於原形毕露的球形物体,今天孩子乖得不太正常,往日又撒欢又打滚的,没安生的时候,今天可能是知道老爸心情不佳,於是就不凑上来找骂了。

    顾从见笑了下,摸摸圆溜溜的肚皮,做了简单的饭菜,看时间秦君斐应该还没下课,於是把热气腾腾的饭菜装进保温桶里,给他带过去,准备两人一起吃。

    其实他是不想一个人待著,他喜欢安静,但是一个人的安静,是孤独。

    他一路上想著这件事是否要和秦君斐说,不是他要面子,只是即使说了秦君斐也无能为力,还多害一个人为他著急。

    他不是凡事为他人考虑的圣母,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再白搭上一个人情,他真心还不来。

    提著保温桶往办公楼里走,碰到了几个秦君斐班里的学生,他们笑嘻嘻地跟自己打了招呼,然後呼朋唤友打算出去玩。

    顾从见想,他来的正是时候,秦君斐应该没有叫外卖。

    他在办公室门外整理了自己的行装,让自己看上去不是一副失业者的颓丧表情,在这期间他听到了屋里传来秦君斐的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在说,应该是在打电话。

    顾从见担心他在叫外卖,手才搭在门把手上,就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句“我这边没问题了,美国那边确定没舆论了或者我这边公开也行。”

    顾从见难得好奇他要公开什麽。

    只听秦君斐继续道“对,我跟你讲过的,叫顾从见。”

    顾从见猛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愣了愣。

    “你别八卦了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回美国我是导演,不是教书的每天忍气吞声应付一帮小屁孩,回去还得讨好他,累都累死了”

    顾从见还在想那个“他”指的是谁。

    “你别骂我了,谁知道一个鸭子这麽不禁玩,我还没怎麽样呢他就死了你别乐要不是你非要玩几的 ,他能死吗我至於回来避难吗我好歹也是公众人物好不好,要不是看在你是律师,能给我辩护想办法的份上,我早掐死你了”

    顾从见又在想鸭子。秦君斐养那个做什麽,嘎嘎嘎整天乱叫多吵人,养死了一只鸭子,在美国会被定罪

    “行,大不了我这边公开,”停了一会儿,可能是对方在说什麽,等对方说完,秦君斐接著道,“你放心吧没问题,他还跟以前上学时候似的,爱我爱得要死,我说公开就绝对能公开。”然後一阵拿衣服关抽屉的声音,“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继续讨好那位了,诶我跟你说了没,你知道麽,一个男人,他居然会怀孕,刚知道的时候差点没吓死我那能咋办,养呗,这不是你的主意麽,找个固定伴侣盖过舆论,你以为固定伴侣那麽容易找也就他了,否则我用得著这样伏低做小麽他最好生个女孩,长大了嫁人就走了,要是个男孩,我还得累一辈子好了不说了我挂了。”

    顾从见还在发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拉开,秦君斐脸色一僵,又迅速变回深情款款的模样,笑意盎然道 “ 从见你怎麽来了”

    “刚来,”顾从见边说边往里走,“给你送饭。”

    “谢谢,”秦君斐过去抱了抱他 ,亲了下他的脸颊,笑道,“正要回家呢,你吃了没”

    顾从见道“吃过了。”

    “啊”秦君斐接过保温桶,“那我们回家吃吧,这一天上了三节大课,累死了。”

    顾从见点点头,说道“哦,那也行。”

    顾从见把自己的车留在了学校,坐上秦君斐的车回家。

    他的大脑已经堵塞,直到半夜,像抽水马桶一样抽醒了自己。

    他看了看身旁睡著的秦君斐,天使一样的面孔。

    人骨子里到底是不会变的 ,他还是没长进,居然又被骗了。

    他下了床,站在客厅中央,一时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麽办。

    这一次,他居然不怎麽疼,可能是这次他保持了清醒,没有陷得太深,也可能是疼习惯了,就不疼了。

    所以,不管是哪种,他还是长进了,虽然他又被骗了一次。

    还好他没有泥足深陷,还好他还有收回的余地。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又会把自己赔进去了。

    但是他还是搞不懂,自己平时也注意行善积德,怎麽就没有过回报呢今天又验证了祸不单行这个成语,就不能给他个机会让他体验体验愉悦一点的词汇麽

    他饿了,晚上没有吃饭,因为他本能的不想和秦君斐一起。

    秦君斐的伪善让他害怕,好像每一句真话都是假的,但看起来仿真度真的无可挑剔。

    他从冰箱里取出夜宵。夜宵是秦君斐做的,甜腻腻的,很符合他现在的口味。

    他低头呆呆地看了手中的夜宵一会儿,忽然一滴水掉进了甜汤里 。

    他怔住 ,然後试图捂住眼睛,阻止源源不绝向外涌出的液体。

    纯粹是生理自行分泌,心情或许有些低落,但还不至於娘们兮兮的哭泣。

    自己还是老了,经历了太多,没有被磨得淡然,反而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坚强。想当年,父亲死了他没哭,秦君斐走了他没哭,孩子没了他也没哭。

    现在比当时的情况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居然掉眼泪了。

    也许这是迟来的眼泪,他在某些方面反射弧一直是很长的。

    可是渐渐地,随著眼泪的增多,他的心脏後知後觉的疼了起来,钝钝的,挺难受。

    他想,原来,温柔的欺骗要比决绝的背叛更疼啊,当年的秦君斐是一刀子捅进了他的心脏,而如今的他,是拿著一把钝刀,反复的戳刺著自己。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鲜血淋漓的样子。

    手颤抖得拿不稳汤碗,他把汤碗放在厨房的台案上,然後完全脱力了一般,顺著冰箱,缓缓地、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

    他是真的疼哭了。

    第55章

    半夜在自己家的厨房里哭得惨兮兮这种事顾从见当然是绝对不会说出去,所以第二天他好像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照常跟秦君斐一起去了学校。

    学校临近寒假,各科老师都纷纷布置起了期末作业,顾从见也不例外,只是布置完交论文的期限後提前下了课。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办公室,趁著秦君斐还在上课,不在办公室,他跟祝青颂说起了下学期他要辞职的事情。

    祝青颂纳闷道“怎麽了好好的怎麽不干了是不是电视台那边太忙了还是不让在外面兼职”

    顾从见摇了三下脑袋,又摇了三下,说道“不是,”顿了顿 道 ,“青颂,我辞职了。”

    “啊”祝青颂一呆,然後猛地瞪大眼睛,像一位帕金森患者一样颤颤巍巍指著他,“你是说,你辞掉了电视台的工作”

    “嗯。”

    “那你还要辞掉学校的工作你疯了吗那什麽,你别急,我去跟主任打个招呼,尽快让他给你个编制”

    “青颂,”顾从见打断他,疲惫地敲敲额头,“青颂,我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

    “啊”祝青颂张了张嘴,最後只能道,“也好,等孩子出来了,能专心照顾他。”

    顾从见没搭腔,姑且让自己最好的友人这样认为也是好的,他可不好意思说,自己要留一点时间疗伤。

    顾从见给学生定的交论文期限是一个星期後,无视学生们的怨声载道,铁腕专制了一回。

    顾老师是深受学生喜爱的老师之一,除了能够为女生中的腐女们yy的材料,更重要的是顾老师虽然平素不苟言笑,沉稳内敛,但内里其实是很软的,很好说话,对学生们也很好很负责。

    可是这次,顾老师不软了。

    身为男生的周灏都忍不住跑去向祝青颂诉苦,期待能从他这向顾老师透透口风,延长交论文的期限,得到的却是後脑勺吃了一掌掴,和一句“那还不快去写” 的咆哮。

    但是他确定他听到了祝青颂轻声叹了口气。

    於是周灏惊悚了,祝老师什麽人啊什麽事居然能让他叹气难不成难不成顾老师得了绝症时日无多,却还瞒著一众学生,奋斗在教师的岗位上,燃烧自己照亮他们这帮祖国的花骨朵

    周同学的脑补功力是强大的,不一会儿就谱写出了一篇伟大的教育工作者身患绝症还坚持站在讲台上教书育人的可歌可泣的伟大诗篇,也不枉剧作老师给他那麽高的期末成绩。

    他伤感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死党,想到顾从见和他死党不太一般的关系,他又脑内出了一篇可以与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等伟大民间故事媲美的虐恋情深真实版

    他被自己深深的虐到了,然後一边啜泣著给王所安打去了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是晚上,王所安正在加班,刚忙完一部分,吃了口夜宵,就接到了周灏的电话,接起来还没应声,就被周灏的鬼哭狼嚎吓到了。

    然後轮到王所安惊悚了,他的思维回路在这方面和周灏是一模一样的,周灏是谁啊,什麽事能让他哭得死去活来的难不成是他最爱的祝老师出了什麽意外反正绝对不会是他自己出意外,祸害遗千年,周灏才活了几年,连千年的零头都没活到呢。

    想到这王所安也急了,撇下筷子去了走廊,免得打扰其他加班的同事工作,关上门後立刻急声问道“你先别哭,出什麽事了祝老师出什麽意外了”

    周灏的哭声戛然而止“祝老师什麽什麽意外”

    “那你哭什麽。”

    “诶,不对啊,不应该是我哭,应该是你哭才对”

    “”王所安仰天翻了个白眼,“你到底啥事痛快说咱俩现在是长途”

    电话的另一端忽然没了声音,王所安疑惑的看了看手里的电话,以为没了信号,就听周灏传来闷闷的声音“喂,我说了,你可做好心理准备。”

    王所安无语,只能道“说”

    “咳咳,你,我说完你别想不开”

    “你再罗嗦我马上挂电话”

    “顾老师不太好了”

    王所安大脑一晕,这三个字太久没有出现了,以至於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顾老师顾从见

    他猛然反应过来,立时厉声道“顾老师怎麽了什麽不太好”

    周灏又开始呜呜出声,一边呜呜一边擤鼻涕,搞得王所安很想顺著电话线爬过去掐死他。

    “顾老师,顾老师给我们布置了论文,说是一个星期後交,然後我去找了祝老师”

    王所安没耐心听他以“很久很久以前”开头,毫不客气地打断“说重点”

    “重点就是祝老师因为顾老师叹气了居然叹气了叹气了你知道吗”一连用了三个感叹号,“如果不是顾老师出了什麽事,比如、比如身体有恙”他没敢说身患绝症,换了个相对听上去不算特别严重的词 ,“如果不是顾老师有事,他怎麽会叹气呢所以顾老师一定出事了那啥你别急,我知道你和顾老师相爱相杀,啊不是,是你俩一见锺情两厢情愿──”

    王所安还有点发懵,他心底里对顾从见还是崇拜不已的,虽然後来他和顾从见之间的纠结使他不知所措,最终选择逃避,但是听到偶像出了事──虽然是推理出来的,不过周灏的分析听上去满符合逻辑的──本能的还是会著急上火。

    然後他又听到了周灏後面对他俩关系的理解,倏然清醒了大脑,回归现实。

    不论发生什麽事,他都不能再给顾从见一丁点错误的暗示了。

    心下一横,他再次打断周灏“还有别的事吗”

    “额,”周皓被堵得噎了一下,“就、就这事。”

    “哦,那没事我挂了。”

    “喂你就不担心顾老师吗好吧,他就算不是你的老师,但好歹也是曾经的上司”

    曾经这两个字,是最触动心弦,却又最不具备任何效力的词汇。

    王所安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可周灏跳脱的声音好像被环形影音录制了下来,然後反复在他的耳边播放。

    他回到座位上,连最爱的夜宵都失去了诱人的魔力。他把夜宵推到一边,准备继续策划一档新的栏目──这是李导指明要他做的,并承诺如果策划案通过,就由他来担任新节目的总导演。

    他还不到25岁,就得到了一个能够晋升为总导演的机会,多少人多少年都求不来,又有多少人暗自嫉妒他等著看他的笑话所以这个案子只能通过,绝不能被挡回来,否则他在台里就难有立足之地了。

    他拿起笔,继续按照前面的思路画节目流程图。

    可眼睛竟像是近视了,纸上的字重著影,他不论怎样强迫自己都无法把思路集中到案子上来。

    最终颓废地抛下笔杆,趴在了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

    他不能欺骗自己,他很担心顾从见,他对顾从见的感

    情很复杂,崇拜,却又愤恨。

    可是听到他可能出了事,或是生了病,自己还是会条件反射,近似本能的心下大乱,这种感觉很微妙,可他怎样也找不到藉口来解释这种微妙的烦乱。

    他趴了很久,犹豫再犹豫,犹豫到黄花菜都快凉了,他终於拿起电话,一边唾弃自己并反复对自己说这麽晚了,顾从见一定是睡觉了,这个时候打过去是不礼貌的行为,一边手指头就像是自己有了意识,在键盘上跳跃著,输入了顾从见的号码。

    顾从见的号码他删了许久,回家後第二个删除的就是他── 第一个是他比顾从见更要不愿记起不愿提起的秦君斐。

    可他居然将这个号码记得如此清晰,连他自己都大感惊讶。

    他按下了拨出键,却同时在心里矛盾地祈祷著顾从见换了号码,或是关了机,或者、或者有见到陌生的号码就不会接的习惯。

    随著彩铃钻进了耳朵里,王所安的喉咙微微发紧越来越亁涩。

    号码拨通了。

    第56章

    号码拨通了。

    王所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梗在气管处,不上不下,卡著难受,呼吸不畅。

    顾从见也在吃夜宵,喝完甜汤肚子还是很饿,他最近食量暴涨,胃就像个无底洞一般,医生说要控制体重,要做适量的运动,否则对生产的过程会起负作用,而且糖类对宝宝的牙根发育有些影响,他也尝试去吃一些清淡而富有蛋白质的食物,但夜宵,一定是甜品类的。

    他最近还疯狂的想吃鸡翅和云吞。

    秦君斐开玩笑的说,要麽等放假我们去南方吧,那边小食多,糖水更是不重样,你就是吃到闻到甜味就想吐都可以。

    当时顾从见瞅了他一眼,没说话,瞅得秦君斐有些莫名。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小宝宝一定继承了他她爸顾从见一项伟大优点──吃货还是青出於蓝而胜於蓝的吃货不挑食不厌食对任何能吃进肚子里的食物来者不拒以後绝对营养均衡不用喝电视上总打广告的那个什麽蓝瓶的

    後来秦君斐自己为那个眼神找到了合适的答案他是大学老师,有寒暑假,可顾从见还有电视台的工作,这项工作可是越到休息假期或节假日就越忙的工作,哪能像自己这样闲。

    顾从见没有说,所以他还不知道顾从见已经被中视扫地出门的消息。

    然後秦君斐就担忧起了产前产中和产後的问题──顾从见打算什麽时候回家待产难不成要把孩子生在演播室里

    於是他决定和顾从见好好谈谈这个严重又严肃的问题。

    於是秦君斐就坐在顾从见对面,看著他认真吃夜宵的脸,在灯光下显得特别可爱,有点像小仓鼠。

    但他知道,这个人是一只黄鼠狼,而不是无害的仓鼠。顾从见很聪明,否则不会在十数年间便赢得了电视界内部包括一些前辈交口称赞的好口碑──甭管真心假心,至少面上如此,基本没有负面新闻,顾从见带过的实习生基本上各个都成了电视台的一把好手,有一些即使爬到了与他相同的职位上,对他的敬畏仍然如初,由此可见顾从见的手段。

    这个人很狡猾,即使不安好心耍了手段,也一定是提前给鸡拜过年,绝不会让人挑出一点毛病,被人伤害也会立刻挣脱掉然後远远地躲开。

    只是秦君斐对顾从见的了解还是不够彻底,仍然停留在最肤浅的层面上。顾从见从不是好人,他能在进入电视台的第一刻起便对门口举牌诉冤的人群熟视无睹,所以他并不善良。在这一点上他很感谢秦君斐的父亲,用一脚油门和一笔钱就教会了了他社会的生存法则,把顾从见从学校这个世外桃源里拉出来,感受世界的黑暗与不公平。

    正如他所说,世界如此残酷,我们凭什麽不坚强

    达到今日的地位,除了出众的能力,自然也少不了驭人交人的手腕,这些是他个人魅力的体现,也是公开的秘密──电视台的生存法则是社会的具象化,这里聚集了b市高官厚禄家庭的子弟,这里比社会更残酷,因为社会至少还会用人数来稀释这些天之骄子的数量,从比例上来说还算看得过去,而电视台,背景来头一个比一个牛逼。

    所以顾从见很聪明,他成功的保护了自己。──这是秦君斐的想法。

    相较於王所安来讲,秦君斐分析的还是比较到位的,毕竟阅历摆在这。王所安眼里的顾从见就是舞台和聚光灯下闪亮登场的人物,他甚至看不到顾从见背後的疲惫与心酸。

    只是他们都忽略了,即使是黄鼠狼,当他的心里住进了某个人的时候,也会作茧自缚,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眼睁睁看著对方一点一点扒下自己的皮而不自知,直到对方拿著自己鲜血淋漓的皮毛扬长而去,才体会到失去皮毛的寒冷和被扒皮的痛楚。

    这些他们都无法感同身受。

    吃过夜宵,顾从见还有些意犹未尽,秦君斐毫不留情的把碗筷撤走,洗著碗筷扬声道“医生要你注意体重,不能再吃了。”

    顾从见没做声,他是个成熟的人,有很强的自控力。

    秦君斐又问道“最近台里忙吗这时候春晚审查进行到最忙的时候了吧你不用太拼命,主创少你一个也不会怎麽样,地球该转还转。”

    这句话像根针,还正好戳中了顾从见的痛脚。

    秦君斐放好碗筷,回到餐厅坐在顾从见旁边,口中道“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你也顾顾自己,医院那边都在催了,问什麽时候打算住院待产呢。”

    顾从见发现秦君斐对著自己说著本应出现在女人身上的词汇时神色很坦然。

    秦君斐说著看到顾从见的肚子又突出了一小块,不知道是孩子的小手还是小脚,笑著伸手摸上去,接触到皮肤的刹那顾从见猛地站起身,向洗漱间走去,说道“我去刷牙。”

    秦君斐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半晌收回来,看向洗漱间的眼神沉沉的,又有些哀伤和委屈。

    才挤上牙膏,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顾从见手一颤,牙膏掉在了睡衣前襟上。

    他没有急著去接电话,而是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深深吸了口气。

    自从被扫地出门後他的手机就很少会响起来了,他朋友少,打他手机的大多是与工作有关。

    人生一定要寻求一个目标,否则人就会迷茫,就会失去生活的意义──人生本身是很无聊的,人的寿命几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若没有一个目标用来挑战,从而能够获得肯定,证明自己,实现自己生存在世界上的价值,那麽他离自杀也不远了。

    而顾从见现在,失去了人生中最大的、也是付出最多的一个目标,在这个过程中他收获了无数肯定,却在最後一刻功败垂成,心中的沮丧不言自明。

    他擦了擦手,走出洗漱间时秦君斐已经把手机递了过来。

    他接过,看到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心脏却不知怎的咚咚地像踩著夜店的鼓点般跳动起来。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是一通绝不能错过的电话。

    他抬头看了秦君斐一眼,後者一摊手,耸了耸肩膀回了卧室。

    顾从见按下了接听键。

    他说道“喂”

    第57章

    “喂”

    王所安的大脑轰隆一声炸开了响雷。

    顺著话筒里传来的音调他熟悉得就像熟悉喝瓶装矿泉水时打开瓶盖的流程那样,如果这条声线再染上情欲,时而低下八度沙哑地呼唤他的名字,时而又婉转的高上八度惊声娇吟,那便是他更熟悉的、每晚都魂牵梦萦出现在他旖旎梦境中的嗓音。

    王所安的小王所安空幻想了那个名曰小顾顾的小洞洞那麽久,在终於听见正主声音的瞬间立刻变得精神抖擞,扒著平角内裤的边缘就要往外探,裤子被顶出了一个空间不小的帐篷。

    王所安的脸轰地涨红并冒起了烟,手指一颤,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挂断了电话。

    他低下头看著没出息的小安安,咬咬牙,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在想要不要去下厕所,还是靠桌子挡著,等兄弟自己自然的伤感而失望地垂头,刚刚被挂断的电话又立刻响了起来。

    他在办公室里,所以把铃声调成了震动,但是在桌面上震动的声音还是很大,井然有序的加班的同事们纷纷抬起头来,然後井然有序地看向他。

    王所安看了看号码,抿紧了嘴唇按了拒绝接听。

    妈的,他在心里爆粗口,果然是食髓知味了,才几个月不见荤腥就憋不住了──在梦里难道没有好好款待过你还是右手不和你心意

    王所安在这边懊恼著自家兄弟,顾从见那边的反应是更实际的怅然所失。

    对方挂断了他回打的电话,他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但是仅仅依靠那清浅的呼吸,顾从见就能绝对肯定这个人是他念念不忘的王所安。

    他的声音,他的呼吸,他身体的每一寸细节,他所做的每一个小动作,顾从见都记得,而且记忆犹新,就好像上一秒才接触过的那样熟悉而清晰。

    血缘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肚子里才安分没多久的小宝宝很应景的兴奋了起来。

    顾从见被小东西踢得有些难受,夜宵涌上喉咙,急急忙忙跑去厕所吐了个天翻地覆。

    手机却还被他紧紧握著,一刻都不肯松开。

    他漱了漱口,看著镜子里吐得眼圈泛红的自己,然後低下头,将王所安的手机号码默默存了起来。

    秦君斐一直在他身旁,见他如此,略略皱起眉头,问道“是谁”

    “没什麽,”顾从见面不改色的撒谎,“台里的人 ,可能是按错了号码。”

    秦君斐不是白痴,顾从见给出的理由也并不白痴,但是秦君斐猜测的依据是顾从见有一刹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他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却又拒绝将想法落实。

    顾从见是他的,谁也抢不走,更不用说,顾从见爱著他,这份爱从十多年前就开始了。

    只是凡事都有保质期,爱情也是。有些东西过了保质期吃了味道没什麽差别,但是会拉肚子。

    秦君斐没有就这件事继续纠缠下去,转而问道“还恶心吗”

    顾从见瞅他一眼,然後摇摇头。

    咱再把镜头转向没出息的王所安。

    王所安同学浑浑噩噩的渡过了大脑混乱的夜晚,早上起床後 照例去洗内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小兄弟听到了小顾顾的呼唤,回想起昨晚梦中的翻云覆雨,比之前所有的梦境都要更加真实激烈,尤其是顾从见主动摆出了那个姿势,然後自己哔──然後哔──然後哔哔──,把向来稳重干练深受敬仰的顾大导演折腾来折腾去,看著他在自己身下辗转低吟,眼神迷蒙像被水洗过一样,口齿不清的请求自己哔哔哔──,嘴角不自觉溢出口水和之前自己在他嘴里残留的没完全咽下去的百子千孙

    没出息的王所安小童鞋没出息的喷了鼻血。

    而彪悍的姥姥大人倚在洗衣房门口,看著自家大外孙子面色苍白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手里还无意识地蹂躏著无辜的小内裤,忍不住扭头扶额一声叹息,动作连贯毫不拖泥带水。

    她觉得不能再放任亲亲外孙这样下去了,於是她决定等他晚上回来,两人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他的情感问题。

    与时俱进的姥姥又忍不住叹息“儿大心事重,儿大心事多,儿大不由娘”

    王所安自小长在姥姥身边,他父母伉俪情深,巴不得全年365天每天24小时都是二人世界,加之老爸对王所安铁血姑姑的敬畏,经常作为公司代表被派到世界各地不定哪个犄角旮旯开会,两人苦中作乐,把阿q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见了面二话不说先奔床而去,王所安觉得如果不是计划生育的政策,自己可能都有无数个弟弟妹妹出来祸国殃民了。

    所以他最尊敬的长辈,毫无疑问是自家姥姥,他又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所以今天姥姥放了保姆的假,难得晚上要亲自下厨,还特意招呼他一定要回家吃晚饭,他就一定要赶回来吃晚饭的。

    於是他今天有了进省电视台以来第一个不加班日。

    晚上姥姥使出了浑身解数,十八般厨艺轮流上演了一番,王所安眼睛盯著一桌丰盛的饭菜直冒绿光,一边咽口水一边伸爪子偷吃了一口。

    咂咂嘴,回味一番,然後探头问道“姥姥,今天什麽日子啊,这菜就咱俩人也吃不完啊。”

    姥姥端出最後一盘菜,红烧排骨的香味勾引得王所安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就不客气“不等您了我先吃了──”

    啪的一声,王所安小盆友拿筷子的手被主厨大人狠狠拍了一下,筷子都掉到了桌子上,王所安委屈地看看自家姥姥,又看看一桌盛宴,恭恭敬敬地拿过一对新的筷子递过去“您先动第一筷”

    姥姥没接,反而往後靠在了椅背上,喝了口水润润喉咙,笑眯眯道“香吧”

    王所安使劲儿点头。

    “想吃哈。”

    继续点头。

    “唔,那正好,咱先谈谈你的问题,不谈完咱谁都别吃。”

    姥姥大人才不会说在王小盆友下班之前她就已经偷吃过一只烧鸡了呢。┐┘└┌

    王所安四十五度角仰望苍穹内牛满面,扼腕道“姥啊这招您用了这麽多年用不腻嘛”

    姥姥笑眯眯的喝水。

    王所安一抽鼻子“您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也没那麽严重,别搞得我欺负你似的,”姥姥一挥手,说得特坦然特不要脸,可见平日里欺负外孙欺负惯了,又缓下语气,语重心长道,“ 我也是关心你,天天看你偷偷洗内裤见我像见鬼似的,我都无奈了。”

    王所安的脸腾地火烧火燎。

    “你也不用害羞,这男孩儿大了,都有克制不住的时候,”又喝口水,摇头晃脑像天桥摆摊算卦的似的,“但是你这频率是不是有点儿太勤快了心里想著谁呢该追就去追,我也不是古板的老太太。”

    王所安磕磕巴巴“这个、那个、哪啥、我”

    姥姥一直笑眯眯的,王所安看著看著,不知怎的,心里头就平静了下来。

    这就是自家姥姥最伟大之处,慈眉善目的,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能诱导人把心里的迷茫都组织成具象语言说出来。

    王所安抓抓头发,红著脸道“您还记不记得我跟您说过,在b市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人”

    姥姥点头“我记性还没那麽差。”接著又道,“所以,你是天天晚上做梦梦见他了 ”

    王所安愣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又不好意思地闭上了。

    姥姥也不急,仍是笑眯眯的,问道“不是你喜欢的那个那是谁”

    第58章

    “那是谁”

    那是谁

    王所安欲言又止,沉默不语。

    是谁他也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来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说 “自己从前的上司”有谁会把上司当做春梦对象的;说 “我很崇拜的一个人”额,那这种情感是不是有点畸形了

    他突然发觉自己和顾从见之间,好像永远也摘不清关系。

    他抬眼看见姥姥仍是一脸笑眯眯,以前瞅著挺慈眉善目的,今儿看上去怎麽变得老奸巨猾

    姥姥没有催他,但不表示他就可以不回答问题蒙混过去。

    最终他含糊道“嗯,就是那个原来追求过我的人。”

    这麽说他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会不会有些自恋他想。不过顾从见确实是这个意思好吧,他们还做过两次,王所安承认,他尝过情欲的滋味後便欲罢不能,若自己兄弟没开过荤,他现在用得著饥渴难耐到去梦中寻求慰藉麽。

    姥姥舒展开眉目,一脸恍然大悟,挑高了老年人独有的灰白色眉毛,然後笑了一声。

    王所安尴尬地摸摸鼻子“您别笑话我”

    “好,不笑话你,”姥姥又喝了口水,挺直腰板正经了些,“那我问你,你现在喜欢谁”

    王所安一愣,半晌才道“额我不知道。”

    姥姥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什麽叫不知道。”

    “不、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确实,他现在与自己喜欢的人和喜欢自己的人处在不同的城市,茫茫人海,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再次相遇。

    所以,知道与不知道,又能有什麽差别呢。

    姥姥看著外孙略显颓丧的样子,皱皱眉“如果你喜欢的人和喜欢你的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会怎样选择”

    但这一切终究是建立在如果的基础上,答案根本没有意义。

    姥姥一敲桌子,语气平缓“我问你话呢。”

    王所安一激灵,回过神来“啊”皱起眉,“这个”

    “你会选你喜欢的人麽”

    王所安随著姥姥的引导,想了想秦君斐,却发现心中悸动早已不再,甚至样貌都有些模糊,依稀记得这个人很好看,好看到整体让人记不住具体的形貌,只能记得他很好看。

    而之前每次想到他见到他就会跳动加快的心脏,这次竟然毫无反应。

    他想,也许是许久没有见到秦君斐的缘故,如果再能见到他,那种令人手足无措面颊烧红的感觉一定会死灰复燃。

    可是,就这样回答姥姥的这个问题,他还有些不甘心。

    他还在想,姥姥的下一句话便穷追猛打过来了“还是那个喜欢你的人”

    王所安的生理反应立刻不受控制,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在脑海中大行其道。

    姥姥看著自家外孙情窦初开却又呆头呆脑,不禁再次扶额叹息。

    她决定不再和白痴谈下去了“爱情这个玩意儿,感觉最重要,这个只能你自己察觉,没人能帮得了你。”

    说著起身,拿起空水杯拍了拍王所安的肩膀。

    她想了想,还是没忍心放任他钻死胡同,看向王所安的眼睛,指点道“如果你喜欢上了两个人,那就一定要选第二个。”

    王所安抬眼看向他最尊敬的姥姥大人,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姥姥大人叹了口气“因为如果你最爱第一个,你就不会爱上第二个了。”

    王所安道“也许、也许第二个只是一时迷惑”

    姥姥耸耸肩“这就是你要思考的问题了。”

    说完去倒水,留下王所安对著满桌盛宴,而王所安看著刚刚还垂涎三尺的红烧排骨,却发现自己已失去了食欲。

    gx大学寒假临近,今年过年早,所以放假也早,秦君斐和顾从见所教的课程是专业课,属於最先考试的一批,其实所谓的考试就是一篇论文,不限字数,不限题目,只要和今年的授课内容有关就可以。

    差不多十二月中旬,两人就闲赋在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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