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月翼捂住嘴巴，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他这才明白木蛟看着他炙热的眼神里包含了什么。
第18章
酒醒之后的月翼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记得的只有木蛟酿的桃花酒特别美味。
可追溯而来的月翼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包括以前那些他不曾察觉的事情。
月翼抱怨内门有几位长老给他安排的任务过于繁重，第二天木蛟就和他一起出了任务。
是的，月翼还记得有木蛟在的每一次任务都既简单又轻松。他当时不曾细想过这其中关联，如今想来，然而今日追溯，却看见了木蛟忙前忙后的身影。
两人出任务的时候路过一家点心铺子，月翼对那家的糖糕赞不绝口，几乎每一次外出，木蛟都会“路过”那家点心铺子。
当时的月翼是真的不曾想过两事关联，然而追溯回来，月翼亲眼看着木蛟风尘仆仆地绕了远路，才突然想明白这其中关窍。
月翼越看，越觉得自己亏欠木蛟的真是太多了。
桌上摆着的月翼喜欢的小玩意儿，平时月翼用的吃食，就连月翼穿衣用的布料……这些细微之处都有木蛟的用心。
或许这些用心太过细密，渗透进月翼日常的点点滴滴，当时的月翼才什么都没注意到。
追溯而来的月翼看着这一切，心仿佛被揪起来一样。
竟是疼得喘不过气。
又是一度桃花盛开，两人又聚在桃花树下对饮。
木蛟捏着自己的佩剑，有些试探性地开口了“月翼……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月翼有些微醺，想也不想就答道“有啊，我想飞升。”
木蛟怔了怔。
“我答应我师尊，要潜心修炼。”月翼苦笑，“你也知道，我这个资质，却不能静下心来，哪里能飞升？”
“可你身上还担着门派的大小事务……”
“门内几位长老都比我有用，早就该交给他们管了。”月翼举了举酒杯，“年后我就闭关，怕是有很久都见不到了。”
第19章
闭关修炼。
每个修士若想飞升，都必须经过这一个阶段。
资质好的，闭关个千百年便也功德圆满飞升了，资质差的，闭关个万年也不一定能渡劫。
月翼已经是在准备闭关了。
木蛟也没说什么，只是给他提了很多意见，帮他做完了门内大小事务，一直到月翼闭关的前一天。
木蛟就这样离开了云台山。
门内几位纷纷为他可惜，月翼虽然疑惑，却已然到了闭关之时，不得不放下一切去闭关了。
闭关修炼，最重要的是静心，不得有任何凡事堪扰。
追溯到这里的月翼已然明白木蛟的用意，内心发胀，呼吸也急促起来，等到神志慢慢回拢，眼前还是那自己最为熟悉的面庞。
木蛟连忙将人扶起来“你追溯了许久……身体可有不适？
月翼张了张嘴，想说声“无事”，可眼泪却快声音一步掉落出来，张嘴发出的都是不成调的呜咽。
木蛟慌了，连忙给人擦泪“发生什么事了？怎哭得如此伤心？”
月翼摇摇头，抓住木蛟的衣袖“木蛟，值得吗？”
木蛟一怔，知道月翼追溯回去看明白了真相，他也不多加辩解，只是笑道“哪里不值得？”
“我……”
“我不可能飞升，因为我放不下你。”木蛟的语气很平淡，“我也不可能对你说出来，因为你希望飞升。”
“月翼，我希望你能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我希望你不留遗憾。”
“可你……可你……”月翼已经是泣不成声，“那你的遗憾又怎么办？如果……如果我早一步，那你……那你……”
木蛟将人轻轻拥住，轻笑起来“我这颗心，早就给你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拿去静心修炼？倒不如就这样云游四海，等着魂魄散去，说不定还能投胎做个畜牲被你相中收留当个坐骑，总有机会陪你一世。”
“这么缥缈的事情……”
“总比没希望强。”木蛟道，“月翼，你就是我的希望。”
第20章
木蛟觉得自己不会爱人。
家里世代修道，传宗接代是为了维护家族荣誉。为了早日飞升，每个人都冷冰冰的。
母亲说过，唯有放下一切杂念才能早日修成正果。
木蛟当时是听话的——毕竟年幼的他别无选择。
随着年龄的增长，木蛟的天资逐渐显露，为了让他有个更好的前程，父母将他送上了云台山。
从旁系突然多了个内门弟子出来，而且被几大长老夸赞不已，弟子们都格外眼红，明里暗里让他难受。几位长老又沉浸在兴奋之中，无人过问他。
只有月翼。
兴许是看几位新来的弟子中只有他分到了最破旧的道服，又兴许只是觉得他最为瘦小，所以月翼对他照顾有加，他与月翼也最为亲密。
木蛟当时是不作他想的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爱人。
月翼是他的师叔，是最照顾他的长辈，是他最喜欢的修士——但仅此而已，剩下的那一步他不敢越，也没想过越。
直到那一年云台山生变，各大门派长老纷纷聚集在云台山，冲进内门要讨个说法。
当日木蛟被派去下山跑腿，还未完成任务，就传来了云台山上骚乱的信息。
彼时只有月翼一人在云台山上坐镇。
他快急疯了，立时佩剑出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云台山冲去——他不敢想象月翼会被这些人怎么样，他受不了月翼受委屈，他不想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欺负他的师叔，他的月翼。
他持着剑怒闯议事厅，散发出来的威压让当场所有的长老震撼不已。
经此一役，木蛟的名声传遍了修真界，人人都道云台上有个难得一见的弟子，却都不知这位弟子从那时起心境就发生了变化。
修为，尊卑，飞升——在他的月翼面前，什么都不重要。
他就是想要月翼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受任何委屈地立于世间，想要他平安喜乐，想看着他……
生生世世。
那个时候，他尚不知道这种心情叫什么。
直到那一晚，看见月翼醉倒他在的怀里，桃花纷纷落下，醉红的脸颊宛如桃花一般，嘴唇更是红润似仙果，不禁让人忍不住采了尝个鲜。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他也突然想明白自己的这种心情叫什么了。
初识情滋味的酸甜让木蛟兴奋不已，他恨不得将世间所有最美妙最昂贵的东西全部捧到月翼面前。他将人小心翼翼地护着，帮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直到月翼说“他想飞升”。
那日木蛟本想借着酒劲倾诉衷肠，却在月翼说完这一句话后，默默地将话咽了下去。
他想做的事情，木蛟又怎么忍心去剥夺？
虚此一生，能遇上一人让人如此深情，便也够了。
管他什么飞升不飞升，管他什么资质天分。
没什么比他的月翼更重要。
千年万年，总有一日能放下的。
如果放不下……那就等千年之后再说吧。
第21章
自从追溯回来，月翼就没再和木蛟说过话了。
不是不想说，而是想说的话太多。
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庆幸。
月翼也想不明白在庆幸什么，他有些害怕这种庆幸，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木蛟。也幸而木蛟为了云台山的事情一直在奔波忙碌，没有功夫去管其他事情。
月翼一个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日被抓的天桥底下，几个算命的见他过来都马上提高警惕，窃窃私语。
月翼有些发愁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然而这些人明显不太想和他说话。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当年那个抱着紫砂壶的瘦高个却迎了上来“年轻人，怎么还穿着这身装备呢？又想来摆摊？”
月翼赶紧摇摇头。
瘦高个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看着月翼踌躇的模样，心下了然地喝了一口茶“既然无事，来算一卦吧，就当是给我们增添点收入了。”
月翼心说我哪里需要算卦，却也不知不觉地跟着那人回到了摊位上。
“想要算什么？”瘦高个“哗啦”摊开一堆东西，“生辰八字星座血型我都会，哦，我还有塔罗牌，价格不一样些。”
月翼哪里听得懂这些东西，自己的生辰八字他也记不住了，随便嘟哝了几句“就……就……就随便算算吧。”
瘦高个闻言“哦”了一声，又喝了一口茶“年轻人，看来你有烦心事儿啊。”
月翼点点头。
“庄生晓梦迷蝴蝶。”瘦高个把茶壶一撂，“年轻人，走吧，答案早就在你心里，别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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