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人生 第325节

    大家不要担心！快出去了！

    已经可以看到前方的土地没有藤蔓蔓延，因此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往外奔跑，中间又听见有人尖喊的声音，但是没有人停下脚步，因为他们终于可以逃离这一个恐怖的地方。

    一看见纳森远离藤蔓时，龙慧心忖他可以到后面去帮忙，正打算转身，下一刻就看见纳森的头飞上天际，从颈部喷出来的鲜血洒得他一身都是。

    不！

    第十二章

    试炼之地里的生物都晓得，凡是有藤蔓蔓延的地方绝对不要进入，然而它们也知道如果有猎物进入了，那么他们必然会在最匆忙的状况下跑出来，他们跑出来的那一瞬间，就是它们杀死猎物的最好机会。

    纳森就是因此而死。龙慧没有办法相信刚刚还跟他聊过天，还觉得他人其实不错的家夥，在转眼间就消失了生命。纳森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他放弃转身回去帮忙，直直地冲入了其他炼狱生物虎视眈眈的位置，只要看到任何朝他扑来的生物，他二话不说的就杀。

    和他一样疯狂的还有后面的娃娃脸战士跟亚瑟，他们同样看见纳森的牺牲，亚瑟的一双眼睛都红了。

    娃娃脸战士哭了出来，他用比谁都还要快的速度，冲进了炼狱生物的包围圈之中，和龙慧一样，不断的用手中的武器斩杀敌人，他一边哭着，一边将敌人的身体斩断，和龙慧合作无间，一瞬间在敌人的包围圈里杀出一条血路。

    只是敌人实在太多，他们杀得了一个方向，却没有办法阻止其他方向的敌人继续攻击同伴。

    龙舞愤怒的大吼着，手中的火焰仿佛不需要耗费任何魔力似的不断射出，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但是最让她没办法接受的是，身边有个人类死在她的面前，就在她的旁边而已，连她身旁的人类她都保护不了，那她之前的夸口算什么！

    鲜血不断的在敌人跟自己人之间溅落，到后来他们的脑袋里就只剩下杀，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时，龙慧发现自己跪倒在血泊之中，四下全部都是尸体，有敌人的，有自己人的，鼻间全部都是血液的味道，浓得他快要无法呼吸。

    远处，娃娃脸战士紧紧的抱着纳森，很努力的想将纳森的头接回去，一边哭得满脸都是泪水血水混在一起，一边小心翼翼的想让自己的哥哥身体完整。

    这算是结束了吗？

    龙慧站起身，鲜血不断的从身上滴落，他往前走，独自往前走，走进了一个稀稀落落的小树林里，然后一点也不意外的，看见了站在树下看着他的那一个熟悉高大身影。

    你一直在这里看着？

    龙慧在龙笑的面前站得笔直，仰起头看着龙笑，一双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只是他很努力不让它滑落，就像孩童时代时那样，受了委屈很想要哭泣也要努力忍耐。

    龙慧这千年来有很多地方变得不同，像是外表越来越好看，脑子越来越灵活聪明，然后恶作剧的手段也越来越好，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思，这些都是跟他学来的，但有些本质，让他看着如今的龙慧，依然能透过他修长的身影，看见当年那一只小小的，喜欢黏着他的小龙。

    是的，我一直在这里看着你们。

    他不会否认，否认没有用，他想先前龙慧可能早就已经发现他的存在，只是不能确定而已，但是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证明，龙慧都已经确定的事情，他说谎根本没有意义。

    那为什么不救救他们？

    既然龙笑一直都在，那么只要他愿意出手，就可以改变这些，就可以避免牺牲。

    他们这些刚成年的龙在这里力量被压制到只剩下一半，没有办法一手掌控局势，但是龙笑不同，他的力量跟长老是那样接近，他在这里可以用双翼飞得那样高远，代表他的力量在这里即使只剩下一半，也是有办法在瞬间就改变一切，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出手？他跟着他们不就是要保护他们？那为什么不出手？

    这是试炼。

    龙慧眼中明显的责备让他并不是那么好受，虽然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有心理准备，就一定不会有感觉。

    我知道这是试炼，但是试炼不一定要牺牲性命不是吗？

    试炼的确不一定要牺牲性命，但是当初你们愿意进来试炼之地，不是就应该明白会有这样的可能？你可能会觉得心里难过，会觉得不痛快，因为这是你从出生至今，头一次明白牺牲的意义是什么，头一次感觉到牺牲带给自己的是什么样的感受，但是不要忘记，你是龙族，我也是龙族，将来我们跟这群人类可能是盟友，但现在不是，就算是，对我们来说，是龙族的未来重要，还是人类的未来重要？

    让你们进入试炼之地，长老早就明白一定会有牺牲，大家就是希望你们认清楚牺牲的意义是什么，只有现在让你们明白牺牲的痛，将来在战场上，你们才会更懂得去珍惜夥伴。

    或许你们会觉得我们这么做对人类来说有点残忍，可换个方向去想，哪一个龙族不是骄傲的？如果今天不让你们了解夥伴的牺牲是多么悲伤，将来在战场上，你们的骄傲很可能会带来更多的伤亡，当然这些话很可能你听不进去，可是这些全部都在长老的考量中。

    是的，我们是自私的，我们只保护了我们的小龙，但是虽然我们是自私的，可却非恶意。

    龙笑其实不是很为人类牺牲的这件事感觉到难过或是什么的，对他来说，他看过的牺牲很多很多，许多的悲伤跟自责，随着类似的事情看越多，那种感觉也就越麻木。

    他说的是对的，尽管我从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承认，可是他说的是对的。亚瑟从岩石群里走了出来，龙笑说的话，他全部都有听见，龙笑应该早就知道他在那里，但是没有避讳他，可能他也想让他去认清一些事情。

    龙慧转头看着亚瑟，他的身上还带着同伴的鲜血，绝大多数的血迹大概都已经简单清理过，可是抹不去的是眼睛里的血丝，看得出来之前他曾经遭遇过什么。

    所以你不恨我们？

    龙慧轻轻的说着，因为龙笑刚刚所说的那些，已经说服了他一半，现在亚瑟又这么说，让他原本激动难平的心稍微定了下来。

    他原本就是一只聪明的龙，之前只是失去绝大部分的理智才会那样对龙笑质问，现在当理智回到脑中，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去思考，他也已经渐渐的明白龙笑跟长老们的作法，对龙族并没有错，对于人类也没有太多的对不起。

    人类是来请求龙族加入战争的，龙族大可不答应，毕竟这是人类自己的事情。龙谷向来处于飞翔大陆的政治圈之外，一旦龙族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代表着龙族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必要的伤害跟牺牲，因此想要龙族成为盟友，至少要表现出他们有承担整个飞翔大陆的能力，而不是将来在战场上让龙族的受伤甚至是牺牲白费。

    况且就像龙笑说的那样，龙族是骄傲的，如果今天不让他们认知到牺牲代表什么，将来他们的骄傲轻敌可能会带来更多的沉痛。

    要说不恨……我想有点难，不是每一个人的心思都可以做到平和，可以做到公私分明，而且那一种感觉我也不太清楚应该说是恨还是其他的什么，我只是会忍不住告诉自己，原本可以不用这样，原本大家都可以活着离开，可是我带大家来这里，将来还要带大家在战场上和敌人厮杀，所以我必须放下这一个念头，将最合理的状况放在脑中去思索，因此对我来说，这些我可以承担。

    没有人可以在才刚刚失去夥伴后马上释怀，尤其在知道有厉害的龙族在一边看着守护着的状况下，但是他可以努力去做。

    龙慧看着亚瑟的双眼，没有再说什么，他想了一下后，静静的走到龙笑的面前，看着那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好，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乱说话。

    虽然龙笑不说，以后恐怕也不可能说，但是他知道刚刚他的话，一定有伤害到龙笑，所以他道歉。

    龙笑摇摇头，摸摸他的头发。没关系，我知道。

    他知道龙慧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失去理智。以前他也曾经失去理智过，了解那种感觉，他只是有点讶异明明知道龙慧可能会在失去理智的状况下对他说一些可能不太好听的话，但是他竟然还是因此感受到疼痛，这才是让他现在脑中依然有点不平静的事情。

    龙慧的话让一边的亚瑟有点讶异。

    虽然龙慧在人类的面前表现得很温和也似乎很好相处，不过亚瑟识人的能力非常好，这是他众多优点之一，所以当他看见龙慧的时候，就明白眼前这美丽无比的龙，是一只骄傲的龙，而且是非常骄傲的那一种，他的骄傲让他连骄傲的态度都不会让外人察觉，存乎于内心，这才是最厉害的地方。

    通常一个骄傲的人要他认错很难，结果刚刚他亲眼看见龙慧是多么干脆的跟龙笑道歉，没有一丝的犹豫，是干干脆脆不拖泥带水的那一种，让被道歉的人很难不接受。

    龙笑早就了解龙慧的个性，龙慧的确是一只骄傲的龙，但是如果他做了什么会伤害到别人内心的事情，而且错在自己的话，他的态度就是会如此干脆的道歉，绝对不会死不承认，不过如果是开开玩笑的那一种，很可能那一只总是爱赖皮的小龙就又会出现。

    那我们的?练还要继续吗？

    龙笑既然已经出现，那是不是代表着试炼已经结束？

    龙笑点头。是的，你们必须继续，真正的考验在后方，而且我会跟之前一样，只是在一边看着，不会插手。

    龙慧咬住下唇，目光凝视着龙笑，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阵子后，他才点点头，然后回过身往同伴的所在之处移动。

    夥伴……

    是的，夥伴……在之前的一起奋战过后，他同意了这一个说法，即使他心里依然觉得龙族比起人类来强大不少，但是他心里面不断向起龙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龙族虽然比人类强大，但是不一定比人类伟大。

    现在……他似乎已经开始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又过了三天的时间，亚瑟跟龙慧他们终于从试炼之地里出来，不管是人还是龙，每一个的身上都相当的狼狈，有些小龙身上甚至还出现了鳞片，这是他们快要无法维持人形时会出现的徵兆，龙族会没有办法维持人形，代表着他的体力跟魔力已经接近枯竭。

    一出试炼之地，立刻有小龙变回龙形，然后整只龙软趴趴的趴在地上动也不动，要不是庞大的腹部还在起伏的话，恐怕大家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对于小龙这副糢样，一边的长老只是微笑，看着试炼之地的通道，然后龙笑的身影在最后出现，当他离开了试炼之地的通道那一瞬间，也没看见他做了什么动作，试炼之地的通道就这样消失。

    在那一次在岩石之地的牺牲过后，虽然后来的敌人越来越强大，攻势也越来越猛烈，但是却没有谁被牺牲，不管是小龙还是人类都在那些牺牲跟战斗中学会了配合，学会了放下彼此心中的防备，真正的紧靠在一起，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也可以有肩膀依靠，也可以有信心继续下去。

    所以虽然身上有一大堆的伤口，精神也累到不行，可是他们完成了试炼，也明白了试炼真正的意义是什么，只是过去牺牲的生命再也无法找回，这是彼此最大的遗憾。

    我们可以得到龙族的帮助了吗？

    亚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会比其他人少，而且眼睛周围的黑眼圈跟眼睛里的血丝也清楚告诉所有人他现在的精神状况有多不好，但是他一定要先得到答案，在失去了这些重要的夥伴之后，他一定要得到答案，要不然他没有办法安心休息。

    大长老看着他，俊美的脸庞有了笑容。我没有办法给你答案。

    亚瑟睁大双眼，这一句回答差点没把他好不容易坚持住的心神给击倒。

    那谁可以给我答案？

    大长老看向龙慧跟龙舞他们。

    他们可以给你答案，因为是他们跟你们一起努力过，因为将来是他们要跟你们一起战斗，所以不是我可以给你答案，能给你答案的是他们，只要他们愿意成为你们的夥伴，愿意让你们坐在他们的背上，那么你就会得到龙族的帮助。

    所有长老需要的答案，在他们平安出了试炼之地时就已经得到，所以当他们从试炼之地出来的那一刻，真正可以给他们答案的，当然是他们将来的夥伴。

    亚瑟听到长老的解释后，突然笑了起来，精神这一紧一松之下，让他很难继续维持那副坚强的糢样，干脆学习旁边累到装死的小龙，直直的就往后面的草地上倒。

    喂！你们长老要我问你们同不同意一起出龙谷奋战，愿不愿意让我们坐在你们的背上杀敌？

    其实，大家应该都已经有了答案……因此龙慧等人还没有开口回答，就已经有人先笑了起来，接着趴在地上装死的小龙也开始笑着，虽然是很没力的笑声，但是笑声里的情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龙慧看着那一个站在原本通往试炼之地通道前的身影。

    我们会跟你们一起出龙谷。他淡淡的说，好像之前没有经?过任何的生死试炼，只是在回答对方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

    你们可以骑在我们的背上。

    这一句话不是龙慧说的，而是龙舞说的，她是场中唯一能好好站着的几个之一，当她这样说时，她的目光一直看着躺在地上眼睛都已经眯起来的那个人类，看着人类微笑，看着人类那一身乱七八糟的狼狈，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在改变，尽管他们还没有机会踏出龙谷，但有些事情已经在改变。

    这样算完成了盟约吗？

    亚瑟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所有龙族，脸上满是欣喜。他们这一次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虽然有所牺牲，但是他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至少他们达到了目的，而不是失败而回。

    龙族大长老眼神柔和的看着这个人类，虽然他们没有进入试炼之地亲眼看见整个情况，不过从他们身上的狼狈已经可以得知一切，而且龙笑已经给了暗示，让他们知道在试炼之地里，龙笑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一切都是人类跟小龙们一起完成，可以让龙笑不出手，代表小龙表现得很好之外，人类也尽了他们的责任，成功的守护他们的夥伴。

    是的，这样算完成盟约了。

    大长老淡淡的回答，在他的回答之后，是疲惫但是充满欣喜的吼叫声，亚瑟没有力气大吼，因此他干脆拖着疲惫又到处都是伤口的身体在草地上滚了起来。

    龙舞愣住，看着他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然后又跟其他人类抱在一起的糢样，不自觉的，一股温柔的笑意淡淡的在她的脸上出现。

    她的笑容，除了那些疲惫的人跟龙之外，龙慧跟龙笑甚至是大长老都发现了。

    大长老对于感情的事情比较迟钝一点，而且他见过龙舞的机会不多，不清楚龙舞的个性，所以只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龙慧跟龙笑都是非常了解龙舞的龙，看到龙舞脸上的这一个温柔笑颜，他们就大概了解有什么事情正在龙舞的身上发生。

    静静的走到龙笑的身边，龙慧看着他。

    这样好吗？

    虽然他认为自己已经懂得很多的事情，但是有些自己拿不定主意的问题，他还是会直接找龙笑询问。现在的龙笑比起当初更加可怕，在他的脑子里，几乎没有他不晓得的事情，就连大长老手中那一大堆的炼金术药剂配方，他每一个都记得一清二楚，要知道，那可是成千上万种材料跟成千上万种的组合，虽然自己也背得起来，但是光想他就觉得头大，他还猜测连大长老自己说不定也不记得自己弄出来啥东西过。

    好不好我不知道，因为这是龙舞的生活，该由她自己去决定该怎么过。

    龙笑这样说也没错，但是他就是有一种没得到答案心痒难搔的感觉。要是换成是你呢？

    换成是我？龙笑对着龙慧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知道答案。

    莫名其妙的，龙慧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起来。我？我为什么会知道答案？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有一定要知道。

    没关系，我不介意告诉你。换成是我的话，我想要的东西，向来是不在乎环境允不允许，长老会不会赞同，只要是我想要的，就算是付出一切，付出生命，我也会牢牢握在手中。

    心里面感觉很复杂，不晓得为什么，听着龙笑的回答，有点不爽，但是又有点高兴。讲得容易，要是你想要的那样东西本身不同意呢？虽然嘴里说东西，可是他却莫名其妙的清楚他想要表达的绝对不是东西而已。

    我不在乎对方同不同意，不同意我也会想办法让他同意，要是真的没有可能，我会宁可死死握着不放，一起毁灭也绝对不让。

    龙笑的语调是淡然的，脸上的表情也如同平常一般给人一种老实诚恳的感觉，可是听着他的回答，龙慧就是有一股冷冷的感觉漫上背脊的不妙感，而且还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给勒住的感受。他知道龙笑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是他是认真的，对于他刚刚说的话，他的每一个字绝对都是认真的，说到做到。

    你这家夥真恐怖。

    这是黑龙的天性。

    跟其他龙族比较起来，黑龙向来个性上都比较狠一点，而且这种狠常常是不显于色，掩饰得很好，只有少部分了解他们的夥伴才有机会见识。

    因为如此，黑龙的评价在龙族里并不高，常常被归类为阴沉派别，可是龙笑掩饰得太好，几乎让所有龙族忘记他是黑龙的事实，如果不看他那一身黑色的鳞甲，甚至会有人把他当成总是憨厚老实又稳重的地龙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