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心中有着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所以然的酸楚，来不及细细研究，里昂那一头的战斗又将我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然后在眼角瞥过去的同时，看见树梢上的几个身影，没等我抬眼瞧清楚是谁在树梢上，一只只快速无比的箭矢飞射而出，在狮头兽人专心跟里昂他们搏斗的同时，连续射穿两个狮头兽人的双眼，并且力道穿透脑门，庞大的躯体顺着箭矢射出的方向，重重的跌落雪地。
不需要多想多猜，我知道是文，场中少了两个狮头兽人的力量，里昂他们也飞快的解决剩下的敌人，躯体一个个倒下，淌了一地的鲜血。
我回头又看了修一眼，他冷漠的眼中没有失望也没有欣喜，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去猜测他心里的想法，很快的上前扑进里昂的怀里，虽然鼻间充满了血腥的味道，可是周遭的那一份温暖却是如此的实在，如此让我心安。
战斗终于暂时结束，我们后来又很快在火舞它们的帮助下从雪地里找到奄奄一息的梅新他们，至于文跟修还有飞藏，在雪崩来临前他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适合的遮蔽物跟高地，因此不像我们一样遭遇到活埋，而那些龙族，千万不要看他们年纪还小，其实一个比一个还要奸诈，竟然在最后一刻有志一同的纷纷变回原形飞上空中，等到雪崩一停就马上落下，连一点惊险的味道都没尝到，看着我们狼狈的模样，一双双跟蛇一样的眼睛闪烁着带点狡猾的光芒。
这样的眼睛教我不得不怀疑就算我们历经千辛万苦通过了考验，但能不能跟这一群从小就如此精明狡猾的家伙成为盟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着想着，忍不住小心眼的瞪了几个龙族一眼，我以为我自己的动作很小心翼翼，不过还是被里昂跟龙颜给发现，龙颜对我笑了一下，像是明白了我动作的意思，不过一点都不觉得哪里不好意思，耸耸肩，纤细的手指指着天空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模样，不用说我也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绝对、肯定、百分之百是龙舞那个老母龙在出发前的交代，从来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家伙，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很没肚量了，现在又出现另外一个可以称得上没品的老家伙。
不过就算是龙舞的交代，我依然对这些幼小的龙族一肚子气，谁知道那几个负责监视的老家伙视线有没有跟上来，他们八成连这一个魔法门会传送到哪里都不知道，何必那样装乖巧样样都照着做，肯定是他们内心也赞同才会如此。
别生气，我们还在试炼中不是吗？
里昂摸摸我的头，他还是从我认识他时的好肚量，一点都不介意这些龙族的狡猾，看得很开。
不生气，才没那么多的力气生气。我叹气，结果胸口又是一阵疼，我这才想起自己也是伤员之一，刚刚太紧张里昂他们的安危，完全忘了这回事。
里昂皱了一下眉头，再度轻轻抱起我，让我可以用最舒服的方式依靠在他身上，不去动到断裂的胸骨。
文，知道我们在哪里了吗？他回头问。
依然只知道我们在西方的某一座山上。文摇摇头，他没办法为这种事情呼唤元素之心或是元素精灵来回答，不管是元素之心还是元素精灵，同样是这世间平等的灵魂和生物，精灵不会为了任何小事情对它们呼来唤去，它们不是自己的奴隶。
况且不管是元素之心还是元素精灵，最妙的一点就是它们对名字这东西没有任何的记忆力，就连它们自己本身也不会取名字，所以就算特地召唤出来询问，它们也没办法告诉你这个地方的地名。
这里是耐斯小镇，或者你们要称呼为耐斯小村也可以。一个依然稚嫩的声音在山下响起，一个十分漂亮可爱的少女看着我们，大眼满是好奇却一点惧怕也没有的看着我们。
模样就十几岁，虽然身上十分朴素，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装饰，不过以这块大陆一般人类的审美观看来，小女孩长大以后绝对会是美人，而且是有点妖艳的那一种，拥有雪白的肌肤和黑亮的长发，精致的五官很容易吸引人的目光，只是再怎样的美丽，也无法让人不注意到她身上的那些黑色纹痕。
永世罪……我低喃，毕竟之前才遭遇过阿沙多加的事情，一时之间很难忘记那些黑色像是刺青的纹痕代表着什么。
修他们也可以看出，狭长的眼睛闪烁光芒，内心的话没有说出口，可是我们都明白了一个可能性。
有什么样的地方在西方、终年寒冷、位于群山之中，而且里面的居民都是被判永世罪的罪者？
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幕特！
这里是幕特的耐斯小镇？修上前询问，小女孩好像从来没看过这么英俊的男子，一张雪白的脸在修往前站一步的时候开始慢慢泛起红晕。
啊……啊……是……是的，这里是幕特的耐斯小镇，请问你们是？女孩偷偷望了修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我躲在里昂的肩膀里猛翻白眼，这个家伙果然最会欺骗那些纯洁少男少女的心，一副斯文的模样再加上一丝不苟的态度怎么看都像是正义人士，只有认识他的人才会知道这家伙根本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狐狸！
我们是冒险者，在半途中跟兽人发生冲突，所以一路追逃到这里，没想到又遇上雪崩。修一边说，一边往山下走，其它人很有默契的跟上，天晓得上百个兽人里还有多少个活着，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离开这里，免得要是每一个兽人的命都跟小强一样硬的话，一下子从雪地里冒出九十几个菁英守卫，到时候我们又必须开始快速逃亡，杀死六个菁英守卫跟对付九十几个菁英守卫，那可不是在同一个阶层面的问题。
女孩不经世事，完全相信了修的说法，很认真的听着他说，并且回答了修问的所有问题，像是她叫做芬妮，今年刚满十六岁，这里是幕特边缘的小镇，一般住在幕特首都的人大多都是强大的魔法师、战士或是炼金术师，因为全国将大部分的物资集中在那里，所有有资质的人民获得学习的机会，而其它大部分的居民则是住在外围，除了自己所需要的物资之外，会缴出一定的税来首都的一切物资，为的是祈祷有一天幕特可以真正的让这一片大陆上的人重新重视他们的生存，废掉永世罪的存在，还他们这些无辜的人一个新的生活。
这女孩说的时候恐怕永远都不会晓得，她眼前这一个俊美无比的男子，是一个将来意图统治整个大陆的人，而她正不断泄漏着自己国家的愿望给他，如果修是一个只有野心的人，马上就会因此定下目标，将幕特同样列为需要注意的敌人，并且想办法在他们还没有机会坐大的时候，直接派兵给消灭掉。
还会痛吗？
里昂看我一副什么都不想看、不想听不想管的样子，在我耳边有点担心的询问。
我摇摇头。没事，不动就不那么痛，我只是有点累而已，而且想到奇斯就在群山的另外一头，有点想家。不管修决定要怎么去看待这些刚得到的消息，那都会是他的决定，我不愿意去多想，或者是去发表什么意见，将来要争霸大陆的人是他，如果残酷可以让战争结束的更快，那么我会默默的支持，因为那会让里昂他们拥有更多生存下来的机会。
再一次，我体悟到什么是在上位者，就像当年我看着家族里的那些长者一样，当他们还年少时，有谁不是充满童稚天真？只是当他们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时，就会学到什么是冷酷，而且一个好的上位者，不但会冷酷看待周遭，甚至必须冷酷的对待自己的人生。
这样的人生……我一点也不觉得快乐……
真的没事？里昂最容易看透我，轻而易举的发现我有心事。
真的没事，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如果想要获得更多，那么承受的责任也就越重，但如果想要获得的事物是为了自己，在承担重任的时候压力就比较不会那么大……可如果是为了一个信念，一个完全无法让人开心的信念时，该花多少的力量，才不会让这一份重担压垮自己？
我只是在述说着一件事，不过我知道里昂了解我说的是谁，他看着我，将目光移到修的背影，露出钦佩的表情。
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英雄伟大的地方，除了那些傲人的功绩之外，其实最让人钦佩的，应该是那一颗再苦都要往前进，不屈不挠的心。
我深有同感，不过想到刚刚修完全忽视我意见的态度，不由地撇了一下嘴。
谁说英雄才有一颗再苦都要往前进，不屈不挠的心？那颗心，我也有，你同样也有，就算我们都还不是英雄。
结果我话都没说完，耳朵向来很尖的文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双唇勾起了浅浅的微笑，害我莫名其妙的脸红，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干嘛脸红，一双眼睛理直气壮的瞪了回去，却被里昂用手掌把头给蒙住，看不见东西，只能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是的，我们都有一颗再苦都要往前进，不屈不挠的心，我有，你同样也有，只是为的是彼此的理想，可是就算是一颗再苦都要往前进，不屈不挠的心，它也是需要好好休息，你说是不是？
哄小孩子的语气，不过我笑了起来，有点儿满足的闭上双眼，带着疲累无比的身体，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大睡一番。
芬妮的家在小镇的边缘，靠山的地方，当初是为了方便父亲好上山打猎，所以将几个人带回家不让其他的村民发现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更让她松了好大一口气的是母亲正好也不在，她可以让自己跟客人都自在的休息跟聊天说话。
众人刚找个位置坐好躺好休息时，芬妮才发现这一行人几乎都样貌十分出色，里头甚至还有精灵，每一个人都相当的吸引人目光，除了一个银白色头发的男子因为被拥抱在红发男子怀里一直没机会看到脸之外，她现在才开始怀疑，这些人真的只是单纯的冒险者而已吗？还是外面的人都是长这样？一个个充满着自己的特色，即使有的人外表并不是说多好看，却有办法因为强烈的特质而让人无法忘怀，看过一眼就难以忘记？
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可能必须去跟我母亲说一声，我想小镇上的居民应该不会介意有外人进来才是。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答案，因为这个小镇很少有外来者，至少从她懂事开始就没有见过任何一个身上没有纹痕的外来者。
你母亲在何处？
芬妮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她现在在哪里，这个时间她会去找邻居用家里多出来的一些用品去交换需要的东西，我们这个小镇上的人都是这样生活，而且准备足够的物资过冬一直都是我们一年四季必备的工作，这里的生活并不好过。虽然知道他们不过是外人而已，芬妮就是忍不住要将他们的苦说给别人知道，这些人的眼中她看不到那些年纪大的村民口中所说的厌恶跟歧视，所以她相信自己说的话，或许他们会听进去一些，会帮他们想点办法改善。
那就不用特地去找你母亲啊！反正她迟早都是会回家的，你现在也无法确定她在哪一个人家里，贸然跑出去找，说不定人都还没找到，我们就在你家里先遇到你母亲，到时候你不在我们要怎么跟你母亲解释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杰瑞特说话就像是在绕口令一样，试图弄乱芬妮的想法，让她可以待在家里别跑出门免得口语间意外泄漏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原本可以悄无声息进入幕特找寻回奇斯路线的计划有所差错。
芬妮对外来的人不排斥，也许是因为她年轻，没经历过在外面的世界行走时被人歧视被人打的日子，经历过那一种不堪的年长者，对于外来人的警戒心恐怕很难打破，这会造成他们的困难。
听了杰瑞特的话，芬妮想想也是，所以点点头就一起在屋子里坐了下来，不过坐没有多久时间，就发现要说的话，好像在刚刚回来的一路上全说完了，一时之间她突然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要问，让她一个女孩子对着几个英俊的大男人跟几个孩子大眼瞪小眼她也不好意思，脸红了一下之后，看到桌子上的小杯子，马上又站了起来。
我去倒杯水给你们，你们肚子饿吗？这一路上应该不好走，我可以弄一点吃的给你们，只是这里的物资少，可能吃起来味道比不上你们住的地方。
不会，什么东西都可以，冒险者在外面游历习惯了，什么东西都可以吃进肚子里去，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杰瑞特是真的肚子饿了，其实他们身上也有不少食物，而且八成比芬妮能的丰盛，只是都放在空间道具里不方便取出来，一般的冒险者想要有一个空间道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他们都还年轻，年轻的冒险者有价值万金的物品在身上，不但惹人怀疑，还会引起别人的贪念。
不会！一点都不麻烦！能帮上杰瑞特他们的忙，芬妮很高兴，因为在屋子里的温度比较舒服，雪白的脸两颊红扑扑的，笑起来非常可爱，黑色的眼睛绽放着亮丽的光芒。
可以顺便帮我弄点纱布吗？我们有人身上需要包扎。里昂不好意思把身上的人儿给放到芬妮他们卧房里，外面这不大的空间这么多人一站也满满的，没有更多的空间可以让兰躺下，因此他一直抱着他。
有！当然有！我马上帮你们拿过来！
谢谢！这句道谢是雷瑟说的，其实原本跟兽人战斗最久身上最多伤口的人是他，不过在兰的治疗下伤口都已经完全愈合，失去的鲜血跟体力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因此跟兰比起来他反而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不会！
芬妮高兴的走去找纱布跟食物，一边的文先走到里昂的身边。伤得很严重吗？我也可以治疗的，你忘了？并不只有光属性的魔法可以治疗伤口病痛，水属性的魔法一样也可以。
我没忘，只是你知道骨头断了比较麻烦一点。一般的伤口，不管是外伤还是内脏的撞伤，水属性的恢复法术几乎都可以治疗，骨头断裂却是一种比较需要光属性魔法才能治疗的麻烦症状，并不是水属性完全不能治疗，只是速度相当慢而且需要花费大量的法力，据说是因为骨头本身含水量低的问题。
文皱眉。是比较麻烦。就算海精灵精通水属性的魔法，不过要治疗骨头断裂，还是必须花费一段时间，先固定骨头不让它们移动，每天施术，约三天才可以自由活动。
两人交谈的时候，修注意到一边有一只龙宝宝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下，不是很明显，不过连后来转过头来的亚南也在一瞥间注意到了。
修碍于跟龙族之间的约定未达成之前，不好对龙族要求什么因此没有开口，但是不要看亚南他相当斯文安静的模样，对着狡猾的幼龙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直接上前拎着幼龙的后领移动到里昂的面前。
这个小子懂得光系治疗术。
谁说的！龙族小子还不晓得自己刚刚眼睛转那么一下已经泄漏的秘密，还一副很无辜的模样大声叫着。
你会光系治疗术？里昂看着龙族小子，脸上的表情很温和，问话的声音也没有突然大声或是凶狠，但是被那一双金绿色的眼睛直直看着，龙族小子就是有一种如果他没点头说会的话，等一下可能会被抽筋剥皮断牙烧肉的感觉……怪了，难道他这一路上的观察完全是错误的？眼前这一个大个子并不是什么好好先生？
……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有一种在恶势力下违背长老交代的感觉。
那不介意使用光系治疗术治疗我们的伙伴吧？在伙伴这一个字眼上，里昂说得很清楚，他了解在还没完成试炼前，龙族都还不能算是盟友，没有帮忙的义务，也清楚在龙族长老龙舞的压力下，这些孩子不会主动帮忙，可是相处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算还没有感情，可是应该已经有大家一起经历过什么的回忆，在这样的情况下，同伴受伤了却不帮忙……金绿色的双眼难得失去温暖，冰冷得如同耐斯镇的气候。
龙族小子点点头，很快的施展治疗术在兰的身上，脸上的表情还是刚刚那一脸臭模样，等治疗术施展完毕，金绿色的双眼看着他。我不晓得出发前你们的龙舞长老是怎么交代，可是眼睁睁看着跟自己相处过一段时间，一起跟敌人搏斗过的同伴受伤却不施予援手，甚至还可以幸灾乐祸的话，我想这样的盟友我们也不需要，一个人或是龙失去了该有的人格，如果还能没有任何惭愧和愧疚，就不明白他过去的岁月究竟活到了哪里去，连兽人都明白什么是忠诚。
这绝对是杰瑞特他们认识里昂有史以来听他说过最严厉的几句话，其实只是文字相当平淡的句子，但是由里昂说来，更令人谨记在心，几个龙族刚成年的孩子，一张张的脸都泛起了羞愧的红。
一开始就不是很想遵守龙舞交代，却又不得不照着做的龙颜，叹了一口气长老的话并不一定都是对的，这是龙慧长老出发前曾说过的，可是我想身为龙族的骄傲，让你们完全忘记了龙慧长老所说的，一心只听进龙舞长老那种偏激的言语，里昂对不起，是我们的错。刚刚如果她会光系的魔法，她早就出手帮忙，只是她跟龙慧长老还有文一样，都是水属性.里昂摇摇头。没关系，我只是希望在通过试炼后，我们可以是相处愉快的伙伴、朋友甚至是有着更深感情的关系，而不是在战场上还需要猜忌的同僚，那样的情景不过是让原本就不是那么容易渡过的日子更加困难。
这时候原本在里昂怀里昏睡的兰呻吟了一声醒来，慢慢的撑起身体一脸睡眼惺忪的看了看里昂，再看所有人一副很严肃的脸，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呀眨，没问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倒是先勾起双唇轻轻的微笑起来。我错过了什么吗？
匡啷！地一声。
每一个人都看向瓷盘碎裂声处，芬妮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兰，一张小嘴张成的小小的圆，一双眼睛也瞪得老大，活像是看见什么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她这模样兰可熟悉得很，一张小脸马上露出得意无比又畅快的欢笑。唉呀呀！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表情了？感觉真好，呵呵！咦？骨头不痛了？
他那先在意别人惊艳表情再关心自己伤势的行为，让所有人都很想大大的叹一口气，原本很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完全被打破，一丝也不存在，本来就不擅长忍耐的杰瑞特更是放声大笑。
天啊！我有多久没看见自恋的兰了！真教我怀念！
被说自恋的兰一点也不介意，开心的摸摸自己的肋骨，一点都不痛的感觉让他笑眯了眼睛，感觉一切正慢慢的越来越美好。
第四章
芬妮的母亲没多久就回到家里，看见一屋子的人她先愣了一下，表情有点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淡漠，先回厨房放好手中的东西走出来后，先看了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什么而胆怯的芬妮一眼，再看向她认为应该是领导者的修。
我不晓得芬妮跟你们说了什么，或是对你们做了什么要求，但是这个家，甚至是这个小镇并不欢迎你们的来到，如果你们有足够的经验，就该明白我们是什么样的身分。
我们不介意，也不会在这里久留，因为芬妮没有离开过这个小镇，因此我们必须从您这里得到如何前往奇斯城的资料或是地图。修的态度不亢不卑、不骄傲也不同情，就像在跟一般人说话一样，这点我就怀疑自己有没有办法做到，我打从心底觉得这些罪者的后代真的很可怜也很无辜，什么都没做就必须承担上一辈人的错误，而且还要告诉自己下一辈也会如此，这样的人生想要快乐积极，真的很难。
我没有前往奇斯的地图或是资料。芬妮的母亲毫不考虑就拒绝，想想也是，告诉别人人自己国家的地图，其实跟出卖自己国家没什么两样，天晓得熟知路线的这些人哪一天会不会带人来对幕特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修同样明白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因此并不介意芬妮母亲的态度。
那么至少可以告诉我们幕特的首都怎么前进？或是耐斯镇位于哪一座山脉附近好吗？
芬妮的母亲看着我们没有说话，原本胆怯躲在一旁的芬妮却咬了咬下唇，在她母亲瞪大眼睛之下站了出来。我知道首都在哪个方向，也知道我们小镇在哪一个山脉附近。
芬妮！
妈妈！我想离开这里，如果这两个答案可以交换条件，我愿意告诉他们并且让他们带我离开，也许不是到外面的世界，只要能离开小镇，就算是首都我也想去！
芬妮！你今年已经十六岁，再两年就有机会到首都测试是不是有能力学习成为战士、炼金术师或是魔法师，没必要跟这些外来的人交换条件，你知道这样的行为等同是背叛国家吗？
芬妮摇摇头。不一样，就算我们不说，我相信他们一样有办法得到消息，我们这些罪者，活在这种寒冷的地方，又不喜欢露出身上的黑痕，有多少人出门不是遮遮掩掩？这些冒险者只要身上随便衣服斗篷一披，找一个人问，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幕特人还是外来者，我只是用条件交换而已，况且您真的认为他们会不晓得我刚刚说的办法吗？会开口，是尊重我们！还是您当罪者当了太久的时间，已经忘记什么是被人尊重的感觉？您可以忘记，但是我想拥有！
我在芬妮怒喊的脸上看见勇者无惧的光芒，芬妮是个纯朴天真的女孩，可是我现在了解那并不代表无知，这个女孩很聪明也很勇敢，她说的话令我心里紧紧一缩，谁不希望自己可以被尊重？
想拥有尊重的芬妮令人敬佩和怜爱……而忘记被尊重的感觉的母亲，则是令人悲伤且自省，究竟永世罪带给这些人多么大的痛苦，大到连感觉都会忘怀？
芬妮的母亲哑口无言，一双眼睛泛起了水光，我想起芬妮之前是怎么介绍自己父母亲的爱情，想必芬妮的母亲当年也曾经感觉到被人尊重、被人爱惜是有多么幸福，只是残酷的环境让她失去丈夫，连带的也失去了一切，她就像是旧时代的女性，依靠着大树生长，一旦大树枯萎死亡，那么丝藤也会跟着倒下枯萎。
妈妈！让我说，让我有机会可以离开这里，就算以后我会后悔，那也是做了才后悔，而不是因为什么事情都没做后悔，我的人生很漫长，我才十六岁，我不想要数百年都待在同样的地方等待，我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体会恐惧也好、痛苦也好、快乐也好，什么都好，至少这一切情感会让我知道自己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想等到十八岁，如果等到十八岁却得到我没有天分的答案，我会死，真的会死的。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心，她用她的青春去换取体会生命的美好。
听着她的话，我喜欢这一个女孩子，因为那种努力想要证明自己活着的态度，跟我是多么的像，就算用的方式让人瞧不起，可是如果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什么不可以？
因为能活着看这个世界，单单是知道世界有多么大，自己有多么的渺小，就可以是一种快乐。
芬妮的母亲闭上双眼，转身，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可是我猜，她必然是流着百感交集的泪，因为她从女儿的身上看见自己的过去，也一定看见了脸上勇于挑战的那一份美丽。
去吧！
芬妮母亲的背影停在门边，原本有些驼背的身形直直站着。如果你想离开就去吧！外面的世界就像你想的一样多采多姿，但是你也要明白在那个世界里，不会再有人可以像妈妈这样让你依赖。
芬妮冲上前去抱住母亲的背，我看着看着眼睛很酸，那曾经是我期待过自己人生里可能出现的画面，可惜只要关于家庭的那一部分，不管是好是坏，从来就没有机会实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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