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见他这样,也不好意思,只说你很忙吗?
严山松答是,所以请你讲重点。
芒果说要么等你闲了的时候……
严山松头也不抬说不会有那个时候的。
芒果哥说我只是想问问白雪的事情……他不肯见我……
严山松这才抬起头,看了芒果哥一眼,答他连我也是说不见就不见。
可你总该知道他住哪里吧?芒果哥小心地问,他好像已经不在那个公寓里住了?
严山松继续低头伏案无可奉告。
芒果哥也没料到严山松这么忙碌,暗骂自己实在太不识相了,忙再三道歉,正要离开,眼睛余光却撇到办公室角落的纸皮箱漏出一点色彩。他便定睛看了看。严山松见他未走,便抬头问还有事?
芒果哥指了指那个纸皮箱是什么?
严山松想了一阵,说白雪家的一点杂物。
芒果哥问是他搬家的东西吗?白雪已搬离了公寓,如此匆忙,想必有什么东西未及搬走。白雪既不爱出门,便托严山松帮忙,亦是常理。
开庭当天,白雪照例穿了西服,头发梳好,看起来还是靓仔一名,但却瘦了不少。严山松感觉到他的精神状态其实并没有好转。尽管白雪维持着风度翩翩,但严山松还是看出他仿佛陷入某种无可抗拒的恐慌之中。
这并不明显,还被白雪刻意掩盖着,就正如白雪刻意掩过某些事情一样。严山松撬不开他的嘴巴。
检察官对白雪的态度并不坏,但也算不上好。他只以为这是一桩黑社会下流人的纠葛,死了这么个人,他并不在意。他只是来上班罢了。
检察官问你为什么要到死者的酒店房间?
白雪答他邀我进去。
检察官问他为什么邀你进去?
白雪说我因为工作缘故到了那家酒店,在走廊遇上他。他心情不错,邀我到房间里去。
检察官问你们关系好吗?
只是普通的认识。
那他怎么会突然邀请你呢?
我不知道。白雪答。
很好,那么你和他有没有发生冲突?
白雪说有。
因为什么事?
因为他侮辱我。
他怎么侮辱你?
白雪冷淡地说我有权保持沉默。
检察官也不勉强,只说你有没有攻击他?
白雪说有。
你有拿过凶器吗?
我不记得有。
上面有你的指纹。
白雪冷笑是的,酒店的刀,没有侍应生的指纹,没有客人的指纹,就只有我的指纹。
检察官讪讪说我的问题问完了。
严山松问你说你攻击了他,你用什么攻击了他?
白雪说拳头。
严山松点点头,说你攻击他哪里?
白雪指了指脸颊,说这里……左边还是右边?我也记不清。
严山松点头,说他的致命伤在颈脖上,和你有关吗?
没有。白雪摇头。
严山松问在你打了他一拳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白雪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白雪答我不知道,当时我就昏迷了。
昏迷了?严山松说,突然昏迷?
白雪点点头,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严山松说你昏迷了大概多久?
白雪说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黑柴颈脖被开了一刀,我想他当时已经死了。
☆、第32章
结束的时候,白雪故意乔装绕路,避开了芒果,犹如做贼一般上了严山松的车。严山松只以为他是怕被黑社会报复才鬼鬼祟祟,便劝说既然不是你做的,又为什么要怕呢?
白雪说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吗?
严山松说我若不信你,我便不会接这个案子。我并不缺钱。
白雪笑了笑,说真好,世家少爷,打工打的是爱好,不喜欢的客人可以不接,真好。
严山松没有说话,安静开车。
一轮相处下来,严山松了解了白雪更多,同时,白雪也明白了严山松的脾性。严山松是一个大律师,自然说话有条有理,每句话都是滴水不漏,偶尔的反唇相讥更能令人下不了台。除了好口才外,严山松更厉害之处是懂得何时当保持沉默,比如现在——然而——然而,严山松却有一个弱点,一戳就会有反应——白雪故意装不经意地说你真是一个沉闷无聊的人,不知为何赢得圣诞倾心。
听了圣诞二字,严山松不禁有些怅惘,抿了抿嘴,不去回答。
白雪笑了,说难道你和他还在冷战之中?
严山松的脸色更不好看,冷淡地说我要专心驾驶。
白雪笑着调侃我看你也是没什么经验的,不懂得怎么哄人。让我教你。
严山松一脸不受教的模样,但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白雪说最近多多留意天气预报,找一个狂风骤雨的夜晚,在他家楼下守候,在那雨中捡起小石子敲他的窗户——注意别敲破了,免得弄巧成拙。他必然心有不忍,前来见你,彼时你便什么肉麻话都拿出来说,自然能赢得他的心软。
严山松说你也太夸张了。
白雪说你不知道,一个女人若表现得歇斯底里会让人恐惧,但一个男人因爱而化成小丑,则会赢得无限掌声。
是吗……严山松十分狐疑。
主动求偶那是雄性动物性的一种体现,适当时候的过激行为甚至会令对方心动。白雪煞有介事地说,不信你看这桥段,是否见诸各大浪漫影集小说?
严山松说歪理。
使用圣诞来打破严山松的冷静自持,那是屡试不爽,并且令白雪颇有成就感。因此白雪又笑说你须知,像圣诞那样的——
严山松仿佛受够了他的调侃,蓦然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知道圣诞如何。我最近反而和芒果见面比较多。他极其关心你的近况。
白雪终于如严山松所愿地闭上了嘴。也不知是为了防仇家、防骚扰还是防芒果,白雪哥从市中心的公寓搬离,到了公车不直达的郊区里暂住。他在那儿有一座小洋房,用篱笆围着,房前有草坪和花草。白雪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到这里来过周末。
严山松将白雪在屋前放下,又说这里偏僻,却不安全。人少寂静,没有巡警,被人砍死也没人知。
白雪说若有人要砍我,在市中心也可以砍。
严山松说所以你只是不想见芒果而已吗?
白雪哥不语,心想是因为我提圣诞太多,所以报应来吗?
严山松却没那么多心眼,他只是见芒果那么神心,天天问询白雪状况,才代为提一两句。当然,更大的原因是芒果是圣诞的好友。他没听说圣诞有什么亲人,估计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和芒果感情自然很亲厚。
而且,严山松与芒果哥作息上有重叠之处,那便是他们都爱早上到同一家超市买食材,因此常常在那儿见面。加之芒果哥为打听白雪近况,便将一周一两次改成每天早上都去超市,为的就是碰着严山松。
芒果哥又在蔬菜区遇着严山松,便说昨天法庭上,你表现得很精彩。
严山松说只是工作而已。
芒果哥低头拣选卷心菜,又说白雪的精神好像不是很好?
严山松一直在忧虑白雪的精神状态,不想芒果也有这般顾虑,但他却冷道是吗?我倒觉得他思维清晰,答辩的时候也很冷静。
芒果哥苦笑,说嗯,那天白雪搬家的箱子,多谢你给我看了。
严山松连忙说我可没给你看,是你私自拆开,我要阻止,已来不及。
芒果哥忙不迭点头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太对不起。
严山松才点点头,说你可放心,白雪很好,不但没委屈自己住什么破屋,反而环境还不错。
我知。芒果哥顿了顿,试探性地问说,可是住在郊外?
严山松心中有点吃惊,但脸上仍是木板一般不知道。
芒果哥又说你最近这么忙,可有联系过圣诞?
严山松答没有。
芒果哥笑着说你别一味忙着工作,他现在心情不佳,正是需要关注的时候。
严山松也不想这么忙的,本来他一个时期只接一两个案子,怎么知道这期既有指派任务,也有亲戚托付,然后还来一个白雪谋杀案,真叫他光是看文件就不用睡觉了。严山松闻言问怎么?他最近心情很差吗?
芒果哥正要问你不知道他失业了,但是又生生忍住。圣诞哥有时很骄傲,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窘困,尤其不想衰给严山松看,因此隐瞒了尚可理解。芒果哥如果此时点破,恐怕会被圣诞记恨的。因此芒果便说是的,他最近碰上点烦心事。你最好去探问一下。
严山松沉默不语。
芒果哥以为他害羞,便劝说松先生,圣诞不是答应你了吗?
严山松忙说他没有答应,他是答应考虑。
芒果哥笑说那也差不离了。你只须去找他,姿态摆低点,让他有个台阶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