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白雪需要这些,白雪也不会拒绝他的温情好意。
可是他却错了,白雪给他一张冷淡的脸。他从未见过白雪的冷。白雪一直在他面前温情脉脉、善解人意,从未给他一点脸色。白雪问你来之前为什么不打个电话?这口气就像是下一句就该说你真的很没礼貌。
芒果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因为你的电话打不通。
白雪说是的,我关机了,因为我在忙。
芒果一时愣住,说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
白雪勾起笑容,很冷的笑容那你看到了,我非常好。没有遭受任何暴力的虐待。
芒果哥站在门口,隔着门槛,低头看着白雪的影子。白雪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迟疑太久,继续说如果没事的话,请你回去,我还在接待别的客人。
不必了。只见严山松慢慢地从屋里走出来,转头对白雪说,我已知晓了你的情况,我要赶去见下一个客人了。
白雪哥笑着说你们大律师也可以一次接那么多客呀?
严山松冷漠地回答我又不是做鸭。而且,即使做鸭,不也有些爹地喜欢唆使他们所接客从中抽佣?
说的就是白雪。
白雪微微一笑,说我理解,难道有钱不赚吗?
严山松没有回答。
白雪对芒果说难道你没别的事情?
任何言辞,在这样的状态下说出口都是不合适的。芒果哥是个懂察言观色的人,不是不知道白雪在有意疏远。只是彼此的立场只是同事,多一点就是朋友,他也不能作什么缠绵体贴状去贴这个冷板凳。但是从事服务业多年,面对冷态度露出微笑也是必修课,芒果哥保持温柔的微笑,转过头对严山松说你来很久啦?
严山松说两个钟。
白雪笑着说记得很清啊,毕竟是按钟收费的。跟我家的仔们一样。
芒果不明白白雪这样激怒自己的辩护律师有什么意义。
严山松显然处之泰然,仍笑答是,就你厉害,判刑都是按年计算。
芒果哥听得心惊,说怎么会呢?白雪一定是无辜的吧!
严山松没有说话,转过身一步一步地离开,每一步都走得端正大方、速度均匀,宛如训练有素的军人。他就是那样刻板的男人。
白雪对芒果说难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芒果哥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微笑说既然你和他都洽谈了两个钟公事了,恐怕都没吃什么东西了。所以我给你打包了一点食物,来的路上买的,现在还热。说着,芒果将沉甸甸的塑料袋交到白雪手上。
白雪默默地接了过来,疏离地说谢谢。
芒果哥点点头,说那我走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
白雪笑我为何要你帮忙?你是律师吗?还是法官?
芒果哥脸色一点也不尴尬,好像脾气极好的服务生,仍然微笑我可以当跑腿。我知道你现在一点也不想出门。
白雪愣了愣,仍保持冷淡世上有外卖,有网购。我不需要欠人人情。
芒果哥笑了笑,说总之有事就打给我吧。说着,芒果哥也转身走了。
白雪想叫住他,却又没有。他只是合上了门,将外卖放在桌子上。他不得不承认,从事情发生以来,只吃了一碗云吞面的他确实是饿了。家里不是没有储粮,还是有一些蔬菜和谷类的,但他现在却没心情做饭,也没心情吃饭。他现在唯一还有点胃口可以吃的,大概就是……他望向芒果哥给他的711的袋子,他似乎感觉到里面是什么了。
他将袋子打开,里面果然是车仔面——是他想吃的东西。他不知该微笑还是该流泪,只将车仔面的盖子打开,里面还已经拌好了茄汁。茄汁的分量与他平时自己下的差不多,而且拌得均匀。有时他还是要感叹,芒果是个可爱的人。
圣诞目送了芒果上楼后,本打算离去,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一时有点懵。他不想回家,回家太寂寞。他不想逛街,逛街也很寂寞。
他不但是一个失恋男子,更是一个性欲很强的失恋男子,他不但是一个性欲很强的失恋男子,更是一个很久没做爱的性欲很强的失恋男子,更惨的是,除此之外,他还刚刚失业了,情场职场两失业,精神身体双空虚,折磨得他那叫一个凄惨。他觉得张爱玲家的女主角也没他那么悲苦。
他觉得自己比林黛玉还有资格对月流泪、对花伤怀。
正在他准备对着马路伤怀的时候,却见一个熟悉的男人从大厦里走出来——严山松!圣诞一时头皮发麻,手忙脚乱地开引擎,不知是想冲出马路还是想撞死对方。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突然响起的引擎声已引起了严山松的注意。严山松条件反射地举目寻找声源,却看到骚包的圣诞开着一辆骚包的敞篷,脸上有些酡红,看得令人好醉。
圣诞?严山松不自觉地唤了他的名字。
圣诞无计可施,只故作轻松一笑嗯?是你呀?真巧。
严山松看了看车子,说好车。
圣诞笑着说谢谢。我准备把它卖了,因为我失业养不起它了——这种话当然不可能告诉别人,更何况是严山松?他可不想衰给严山松看。
严山松一直知道圣诞的收入不错,而圣诞又不是节俭之人,因此买这样的车也不足为奇。严山松说你该多存点钱。
平常圣诞听了这句话,大抵是一笑置之,但现在可不一样,现在这话正正踩中了圣诞的痛处。圣诞正为房贷而发愁,为补财赤,已准备抛售爱车了。这么凄凉的事,圣诞自然不愿意告诉他。但是圣诞的脸色显然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心情。
圣诞板起脸来,冷淡地说省钱买棺材吗?谢谢关心,我先走了。
说着,圣诞就要开车走了,怎知严山松却突然按住了他方向盘上的手。圣诞吓了一跳,但却没有把手抽走,只问干什么?
严山松诚恳地说对不起,我……我没办法一开始就同居……
哦?圣诞冷笑,那你有办法一开始就做爱!
严山松却说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圣诞有点恼怒是啊,一开始就不对。
严山松握紧了圣诞的手,说我们应该先去吃饭、看电影,过节日,了解对方,一步一步地来……
严山松是认真的——圣诞看得出来。圣诞看出,他作为一个恐同男人而作出的努力。圣诞不知道应不应该生气,因为严山松毕竟对他是有情有义的。圣诞的嘴巴张了张,才说我会考虑的。
从未发展过感情关系的严山松,对于情感上的外交辞令十分困惑——我会考虑的,这是什么意思?模模糊糊的。可是严山松还未及问清,便见圣诞的跑车一溜烟地跑掉了。
白雪一个人在家里,静静地坐着。他很久没有这么悠闲了。他是一个工作狂,也是,任何都市男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若非命太好或命太不好,那就是大忙人。白雪买了很多美酒,却很少能在家里独自品赏。今天,他就开了一瓶十年的葡萄酒,衬着那茄汁拌车仔面。
过了一阵子,他家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放下茄汁车仔面去接了。对方是声音很熟悉,是个老练的男人白雪?
白雪立马认出了这把声线,但却仍是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说你有杀黑柴吗?
白雪继续问你是谁?
你杀了黑柴吗?对方也很执拗地继续问。
白雪知道自己没这个本钱和对方斗拗,只能答道没有,我没有。
嗯?
我没有杀他,白雪颇带几分绝望地说,锥爷,你要信我。
锥爷笑了笑,挂了电话。白雪不怕打不甩这单官司,他只怕得罪黑社会。黑社会是没有审判的,他们直接就上死刑。任何人都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就突然被判死刑。
☆、第31章
锥爷将电话挂掉后,也不知心里有什么定夺。他默然离开书房,回到了卧室。却见卧室中娘娘刚洗浴完,身上芬芳潮湿,看似佳人,锥爷却视若无睹,径自在床上坐下。娘娘并不气馁,搂住了锥爷,柔声说很累吗?
锥爷拿开了娘娘胡乱游走的手,说累,你也早点休息吧。
娘娘不禁愤然。锥爷却穿起了外套,说我要出去一下。你睡吧。说完就走,没有半点留恋。
娘娘一个人呆坐在床边,看门都没关严,可见锥爷十分行色匆匆。想着这些年的委屈,娘娘不禁红了眼眶。这没掩上的门却又被打开。娘娘喜悦地抬起头,却见进来的是大旧。娘娘脸色一变,说你进来作什么?
大旧默然走近。
娘娘见他不听指挥,便恼怒地吼你给我滚!
大旧却已习惯了娘娘的大吼大叫,仍是走近,站到娘娘跟前,俯下身来,堵住了娘娘大吼的嘴巴。娘娘不知怎么定义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呢?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女人则三十如狼四十似虎,怎么说,佢都不应像那件婚纱一般婚后便被高高挂起。
锥爷不碰自己,娘娘也不知该如何排解。大多数时间,娘娘都在扮演着尽职尽责的贤妻——但那只是扮演。佢被这个角色压迫得无法呼吸,佢将自己扭曲压缩,塞进每一件紧身的小洋裙里,化成娇媚温柔的模样。他是多么痛苦,痛苦得无法呼吸。他渴望解脱,他渴望挣脱那件小洋裙,他渴望踢掉高跟鞋,他渴望大吼大叫,而非阴声细气、吹气如兰,他渴望,不是她。
最重要的是,在床上,他渴望有人插他的屁股。他知道自己没有女人心,女人身也是假的。他无法体味女人的快乐。每次和锥爷做的时候,只能感觉到干涩的痛苦。事后还必须严格清洗,否则要发霉发炎的。他从不提自己的感官,他知道锥爷不会碰肮脏的地方。但是诚然,女人没感觉到快乐,男人也没意思,因此锥爷越发冷落他。
而他呢,寂寞的他,扭曲的他,痛苦的他,无法抵抗前列腺高潮。
他在高潮中扭曲了身体,死命夹着这个他最看不起的男人。完事后,娘娘却又冷淡下来,将大旧一脚踹开,责怪地说你居然杀了黑柴。
大旧神神秘秘地说我不能不杀他,他知道了你……
不要再说了!娘娘愤然打断,你也不应拿白雪当替罪羊。要知道,锥爷对他还是有关注的。要找个不相干的人,才会令锥爷懒得插手。
大旧无奈地说那时恰好白雪在,不嫁祸他,那就得杀了他。
娘娘扯了扯被子,冷冷地说我情愿你杀了他。
娘娘本就不喜爆丧,爆丧太张狂了。怎知随着锥爷越来越少淌那黑道浑水,爆丧却越发在这浑水中玩的不亦乐乎,甚至大有吞并黑柴之势。娘娘心忧若纵了爆丧,恐怕他日锥爷地位不保。佢也多劝锥爷,锥爷也不理会。娘娘越发忍不了爆丧,在得知爆丧抢货后,竟派了人去杀爆丧。意图在爆丧死后,挑选个听话的顶替他。当然,现在那个听话的,却已送到了娘娘跟前。
娘娘盯着这个古惑仔,懒懒地说怎么?爆丧竟没杀你?
那古惑仔慌张地摇摇头,却看起来吓得不轻他只叫我走。
娘娘冷笑你知不知他为什么不杀你?
那古惑仔猛摇头。
娘娘将杯盖合上,说因为他知道我会动手。
不知从何时开始,娘娘就已十分提防爆丧。锥爷当初提携黑柴与爆丧,贪看他们一文一武,一个内敛忍让,一个狂放不羁,二人联手,能镇住场子、令人闻风丧胆,又不至于火山爆发。
娘娘却说爆丧这鲁莽张飞的样子,也不知装给谁看?他以为我不知道他什么样的肚肠!
大旧问那现在怎么办?
娘娘问白雪知道多少?
大旧答他什么都不知道。
娘娘闻言冷笑那他还真是运气太差了,去到阎王那里,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
大旧问要动手杀他吗?
娘娘说千万别。
大旧不解为什么还留着他?
娘娘无奈地说我不是要留着他,只是……你以为锥爷是盲的吗?
大旧便劝锥爷既不是盲的,他知道你有心为他。他又怎么不知道爆丧的底细呢?太太,你何必……
娘娘冷笑说他心肠热,人年纪大了,更重兄弟情,一时被巧言令色蒙骗过去也不是没有的。
若娘娘不动手,锥爷也不动手,白雪大概能无风无浪地熬到开庭那天。严山松却忙里忙外,尽管是焦头烂额,却仍不忘圣诞在考虑他的事情。他不好意思去催促,只怕惹人烦恼,再者自己也忙,恐怕要抽出时间和圣诞好好吃个饭也难。
平常严山松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忙时是不许闲杂人等打扰的。但是因为圣诞的缘故,严山松还是在午餐时间接见了芒果。严山松的午餐时间就是一边翻资料一边吃午餐的时间,只是资料翻得慢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