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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镖师实录 第37节

作者:尘夜 字数:30276 更新:2021-12-19 16:07:10

    这种看似低调的刑罚其实十分可怕,由于吊悬的高度超过了男人的身高,所以他必须总是绷紧肌肉踮着脚尖才能够不让自己受到悬挂的伤害,但是人又不可能总是保持这种状态,更不用说,这个男人身上还受了不少的伤。

    三枪,还有一根钢管插丨进了背脊,险些伤到脊椎。

    张雪璧默默地想,天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活下来的,果然能够拿到潜龙代号的人都是怪物。是的,现在被吊在屋子中央的男人正是失踪的卓阳。

    张雪璧进去的时候,男人正一声不吭地踮着带了脚镣的脚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一些滑稽,好像一个大号的芭蕾舞者,但是这个带伤的大号芭蕾舞者保持这种状态已经超过了两天两夜,在伤口没能好好处理并且粒米未进的情况下,张雪璧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张雪璧走进去,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在这个过程中,男人并没有抬头看他任何一眼,似乎觉得这样做是白费力气。张雪璧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问他“喝水吗”

    男人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简洁地吐出一个字“喝。”既没有故作硬气的拒绝也没有流露害怕后着的恐慌。

    张雪璧便亲自倒了一杯水,端着拿到了男人跟前“喝吧。”

    男人低下头,追逐杯口,张雪璧却恶劣地将杯子一再放低,始终距离男人的嘴唇保持一段距离。男人停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张雪璧,以前克扣你奖金的是陆蓥一不是我,你吃的夜宵倒有一大半是我做的。”

    男人已经没有太多体力了,所以这番话说得很慢,但是每一个字都很稳,就像是,他此时并不是在牢笼里,而是坐在沙发上衣着整洁干净,简简单单地向下属陈述一个事实。张雪璧低低嘟哝了一声,将杯子凑了上去,男人便飞快地喝起水来,像一条狗一样的动作但是谁也不会轻视他。这个男人在求生,即便境遇至此,他的意志力仍然没有被打开哪怕一个小小的缺口。

    张雪璧说“陆蓥一死了。”

    男人却没有停下喝水的动作,反而喝得愈加凶猛了,到最后张雪璧甚至要抬起手腕来供他喝水,然后突然之间,男人一口咬住杯子,硬生生用牙齿撕裂了杯口,他叼着断裂的碎片敏捷地扭动身躯用膝盖将张雪璧困在距离自己极近的距离,碎片准确无误地被牙齿推着顶住了他的颈动脉。

    谁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到了这个程度还能有力气来策划脱身的计策,而且行动如此果决,除了张雪璧手中的枪在同时抵住了男人的胸口以外。

    张雪璧看着他,心中怦怦跳个不停,在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还好男人慢慢地放松了钳制他的力气,吐出了嘴里那块玻璃碎片,那碎片上还留着他自己的血沫沫。卓阳有些遗憾地道“反应不错。”

    张雪璧说“过奖。”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早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个人形兵器,但或许是因为跟在陆蓥一身边的时候,这个男人总是以这样那样温柔或者包容的面目出现使得他几乎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杀伤程度。张雪璧不得不退后一步,拉开和卓阳的距离。

    卓阳轻轻扬起带血的唇角,说“别撒那些无谓的谎,你杀不了他。”

    张雪璧不由得就有些恼怒起来,像是被人窥破了某个秘密,他将椅子拖过来,往上头一坐,翘起二郎腿说“现在是没死,谁知道过几天又会是怎样”

    卓阳看了他一眼,嘴里只吐出了三个字“小屁孩。”

    张雪璧“”

    张雪璧前所未有的愤怒,并且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明明跟卓阳认识了也有一年半,结果却发现自己似乎还是第一次彻底认识这个男人。这个人、这个人怎么那么气人

    卓阳说“说吧,把我弄回来是为了什么”

    张雪璧险些就回答了,然后他又好险住了口,他觉得自己不能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于是说“你猜呢也许是因为你好玩”

    卓阳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那嘲讽的态度简直不能比皇帝的新衣更明晃晃张雪璧简直快气炸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占了上风却还是能够感到被这男人踩在脚底的屈辱感,他咳嗽一声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随时随地可以对你用各种刑你们潜龙部队的人都接受过痛苦耐受度的训练是不是,我还真是好奇你能够忍受到什么地步。你觉得挑断手筋脚筋怎么样,又或者割了你的舌头”

    卓阳看着张雪璧,随后淡淡道“你急了,我猜你至今没完成任务并且没能找到小陆。”

    张雪璧站起身,拿起一旁靠墙竖立的棍子狠狠一棍打在卓阳的肚子上。男人发出了一声闷哼,身体顿时蜷缩起来,过了一会才吸着气重新舒展开“张雪璧,你被开除了。”男人哑着嗓子道,“就没见过你这么吃里扒外的员工。”

    张雪璧又给了卓阳一棍子,然后是又一棍子,他说“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老板吗,醒醒吧,你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是下水道里的老鼠阴沟里的臭虫,要不是你还有用,现在早就已经死在垃圾桶里了。”

    卓阳呵呵笑了起来“所以你是来求我的”

    张雪璧气得摔了棍子,他说“你等着吧”愤而打开门出去。门口的士兵见到张雪璧,立刻再次行了一礼,等到张雪璧走过后,才有一名士兵冷静地接通了对讲机“报告首长,张雪璧没有异动。”

    那头,李贺年关闭了对讲机,刚好看到张雪璧一脸愤愤地走了上来。

    他们此时位于n市郊区的一栋朴素别墅内,这是李贺年的私产。李贺年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名十分普通的公司职员。他见到张雪璧上来,便将手里的报纸折了折,放到一边。

    “怎么,不顺利”

    张雪璧闷闷地坐到一边,给自己开了一罐雪碧汽水,一气喝了个精光。张雪璧说“我真想把那混蛋弄死算了”

    李贺年说“息怒,陆蓥一和情报都还没找到,他还有用。而且,x先生对于卓阳的业务能力还是十分欣赏的,如能收归麾下也不失为一桩美谈。”那日碧蓝海事件后,他们早就前往乔治亚在n市的豪宅仔细查过,然而并没有陆蓥一所说的经书半点踪影,至于那个所谓的芯片也早已被证实不过是骗人的玩意。

    张雪璧说“得了,那混蛋油盐不进,老子连棍子都快打折了,屁用没有”他显然是气得狠了,讲话里夹带着大量的脏字。

    李贺年说“消消气,对了,你看看这个。”他将那份报纸递了过去。

    张雪璧说“你怎么还有空看报纸”

    李贺年点了点其中的某个板块说“你看看这里头是不是有文章。”

    李贺年点着的是n市时报招聘版块的其中一则,张雪璧仔细看去,那上头写着“招聘启事。因生活需要,现面向大众招聘私人中餐厨子1名,年龄、性别不限,相关经验3年及以上,如有新东方或蓝翔学习经验者优先,薪资优渥,可面谈。如有意向,请联系王先生,联系电话”

    张雪璧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则启事,好半天没回过神来,问“这是什么”

    李贺年说“不觉得很可疑吗”

    张雪璧说“是很可疑。”在n市时报看到新东方、蓝翔什么的那可不是可疑那么简单了,那叫荒唐。

    李贺年说“我怀疑这是陆蓥一他们联系同伴的方式,你能读懂吗”

    张雪璧又看了半天,怎么看都没法跟自己学过的那些春典暗号对上号,最后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我我看不出来。”

    李贺年说“行吧,那我去处理。”

    张雪璧说“你要怎么处理”

    李贺年说“自然是都去看一看了。”

    第199章 第二十一张 房立文

    听到开门声, 张雪璧抬起头来,果然见到李贺年匆匆进来。注意到他的目光,李贺年摇了摇头。张雪璧说“线索又断了。”

    “对。”

    他们已经完全可以确认,那些出现在日报及网络上的招聘信息跟陆蓥一有关,因为那些信息总是那么古怪和特征明显, 甚至有种就怕你瞧不见我的耀武扬威感, 但是直到今天, 他们仍然没有抓到陆蓥一的哪怕一点蛛丝马迹。

    每次登陆的招聘启事都是不一样的。最开始是招厨子,后来是招管家、招家政、招秘书、招马夫甚至是招家庭教师, 每一则启事都跟神秘的东方国度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一会儿有蓝翔挖掘机经验者优先,一会又是新东方、少林寺等等, 反正怎么看怎么让人恼火。更让人恼火的是,每次循着招聘启事找过去总是能找到人, 但是找到的总是根本无关紧要的路人, 比方说猎头中介公司的办事人员。

    也不是没有好好地盘问过,但是那些人也不能说出更多的东西来。厨子的启事是一名老妇人付钱要求刊登的,管家的启事又是一名毫无疑问的e国绅士,招家政的是个矮胖子, 招秘书的又是一名看起来十分精英的青年男子谁也无法确认到底这些人是真实存在还是完全虚构, 是请来表演的嘉宾还是陆蓥一自己乔装打扮。

    “有女人,至少娄焰应该已经和他们汇合了。”张雪璧说。

    “曾经有人看到过娄焰的尸体。”李贺年道。

    “但是打扫现场的时候尸体不见了不是吗”张雪璧皱着眉头说,“不过也不好说,也许是端木染。”

    “端木受了重伤, 她是我亲手打伤的,没那么快恢复。”李贺年说。

    “那能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玩这手下去”

    李贺年说“我已经跟x先生汇报过,他会派一名密码专家过来。”

    “老赵还是伊娃,得了吧,就他们那水平。”张雪璧不屑道,“是镖局世家出身,他们那一行有一套专门的东西,不是这些西方派密码学家能搞定的。”

    “难道我们身边就没有镖局世家的人吗”李贺年说,“杨怀礼难道不行”

    张雪璧说“他啊比起来差了一大截。”他说着,习惯性地开了一罐雪碧汽水,一仰脑袋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李贺年把他手里的汽水罐硬是给拿了下来,放到一旁桌上说“你到底是哪边的,我这儿忙得焦头烂额,你倒好,成天游手好闲。”

    张雪璧不太满意地又把易拉罐抓了回来说“得了,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二十五年来哪天不是这么过再说了,x先生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接下去的事按理的确都是你的活儿。”

    “情报都没找到你觉得你齐活了”

    张雪璧说“谁知道那份情报到底还存不存在啊,也许jaeen临死前自己都把情报搞丢了,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不过就是句私人感慨而已。我要是都快死了,我才不高兴指点后来人呢。”

    李贺年说“就你话多,说说对这些招聘启事的看法。”他桌上摊了一堆简报,都是从最近的n市日报等报纸上剪下来的招聘版块,剪裁下来的是整版,但是他们怀疑是陆蓥一搞得那些招聘启事就用红框给圈了出来。红框有时大有时小,有时在这一行有时在那一行,有时候是正方形,有时候又是长方形,总之粗粗看去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李贺年一边不知第几次看那些招聘启事,一边移动着手里的报纸片儿试着找出其中的规律来。他说“陆蓥一不可能莫名其妙刊登这些启事,他和他的同伴走丢了,所以想依靠这种方式来找到他们,也就是说这些招聘启事里一定含有他想要传达的某些特定讯息,比如联系他的方式,他现在的住址等等。”

    张雪璧没什么兴趣地说“你说得很对。”见李贺年抬起头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张雪璧嘟哝了一声,只得多说了两句道,“这里头蕴含密码的可能性是很大,但是密码编码方式太多了,大海捞针会很痛苦的。”

    “比方说”

    “比方说,根据这些招聘启事所刊登的位置,也许从空间上能够找出一定规律。”

    李贺年说“付钱只能确保刊登,但不是每次都能刊登在你想要的理想位置上。”

    “也许从时间上可以找出一些规律呢”张雪璧说,“招聘启事不是每天都出现,也不是总在n市时报上。”为了陆蓥一这该死的花招,他们这群人最近每天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去报摊搜罗各种报章杂志,去网络上浏览各种信息,从中筛选出“姓陆”的那一条。小兵们还不敢多说什么,张雪璧却哀叹过几次了,说这辈子再也不想看报纸了。

    李贺年说“摩斯密码”

    “也可能是c国古老的编码体系。”张雪璧说,“这是从大的方向来看,如果具体到每一则招聘启事里又有许多的可能,比如整则招聘启事字数的变化,标点符号数量的变化,空格的变化,还有那些联系电话中也可能蕴藏着什么数列,一切都有可能。”

    李贺年放下报纸说“被你说得似乎这密码完全没法破解”

    张雪璧说“这我可没说。”他说,“密码的设定一定是要以能解开为标准的,设计一个谁也解不开的密码有什么意义可言,我那些同事”

    李贺年看了看他,张雪璧只得改口说“陆蓥一的同伙现在流落各处,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最直接也最笨的方法去找人。他知道这一定会引起我们的注意,但是那又怎样,他要的就是要引起人注意,如果连我们都能注意到了,他的那些同伙又怎么会注意不到呢”

    “就算注意到了也要解得开才行。”李贺年说,“你好好想想,你跟陆蓥一接触了那么长时间,应该对他很熟悉,他肯定给你们透过底,不然他的同伙也读不出密码的话,这些广告可就白登了。”

    张雪璧却说“也许就是因为那些人解不开,所以广告才会接二连三地继续出现啊。”他顿了一顿,有些不开心地道,“还有,别说得好像我跟认识那么多年是一开始就心怀不轨好不好,我最开始接触他的时候只不过是因为他是个天才罢了。”

    李贺年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做了十年的卧底和做了五年的卧底有区别吗,不管数字上有什么出入,在陆蓥一眼里他张雪璧就是个奸细没跑的了。

    张雪璧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说完之后脸色就沉了下来,有点闷闷不乐。张雪璧说“老李”

    李贺年说“谢谢,我今年只有三十八岁。”

    张雪璧皱起眉头说“矫情。”他说,“李贺年,你说x先生让我们找到并销毁的情报到底会是关于什么的,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抢着要”

    李贺年说“你好奇”

    张雪璧说“拜托,你不好奇”

    李贺年说“命比好奇心更重要。”他重新铺开报纸,开始敲打键盘,一面道,“你要是没心思在这儿帮我就回自己房里去,哦对了,去看看你那个小朋友怎么样了,我听说他从前天开始绝食了。”

    张雪璧在心里骂了一声,离开了客厅,爬上楼去。

    这栋别墅的两楼是张雪璧他们住的房间,再往上有座阁楼,张雪璧顺着梯子爬上去,打开门就看到房立文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靠窗的地板上,像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子。张雪璧先把手里托着的一盘子大肉包子放在旁边,然后用力一撑把自个儿给弄进去了,才关上门,拍拍手,重新端起那盘包子朝房立文走去。

    房立文显然早就发现他了,但是却扭过头,理也不理他。

    与卓阳的铁索镣铐相比,房立文的待遇实在是要好得多了,他没有被捆起来,也没有受什么伤,除了当天爆炸的时候脑袋被重物磕破了缠了几圈绷带看起来有点可怜以外,几乎可以说是全身而退。

    张雪璧盘腿坐到他的对面,房立文便把自己的腿往里收了收,似乎离张雪璧近一点都觉得他脏似的。张雪璧透过热气袅袅的包子去看房立文,突然间就觉得有些好笑起来。房立文,是继他之后,第一个加入日日团队不,那时候他们的公司连名字都没有,大言不惭地挂着空空保全的牌子。

    张雪璧还记得那时候陆蓥一说要试试他和房立文的磨合度,让他俩配合着一块做case,那个case就是赵远外婆的“同舟”事件,他坐在中军帐中运筹帷幄,老房则在外头奔波不停,打那以后,张雪璧跟房立文的关系就一直还不错。他天性不喜欢跟人走得太近,陆蓥一是不一样的,其余日日团队里的人也就是房立文跟他关系最好,没想到现在他的小伙伴会那么讨厌他。

    张雪璧自嘲地笑了笑,也难怪,老房这种胸怀济世救人大愿悲天悯人的性格会不恨叛徒才怪了。张雪璧想着,捏起一个雪白的大包子冲房立文那儿送了送,说“吃不吃”

    房立文的鼻翼微微动了动,显然包子的香气对他的影响不小,但他还是犟着脑袋不肯说一个字。张雪璧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以为我会劝你吗,得了吧,你不吃这一盘我都能吃完。”他说着将包子掰成两瓣,浓浓的肉香立刻飘了出来,他就这么当着房立文的面喝着雪碧吃起包子来。

    房立文终于开口骂了句“卑鄙”

    张雪璧说“是是是,我卑鄙我无耻,还有什么你一块儿骂了得了。”

    房立文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连骂粗口都不是很会,被张雪璧这么一噎,简直要气得背过去。张雪璧说“你要是还想见到陆蓥一,就别搞绝食这些玩意儿,万一他来了你死了咋办”

    房立文的眼睛里顿时亮晶晶了,他看了看周围,刻意压低声音说“雪璧,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他们要挟了你还是我们这边的对吗”

    张雪璧轻轻笑了起来。过去他总是剪着厚重的刘海或是把头发搞成乱七八糟的样子,现在好好地打理了发型就能看出他长得其实相当不错,斯斯文文,有一种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模糊感。张雪璧说“不,我是个totay的叛徒。”

    房立文“”

    房立文不开心了,他把脑袋埋在膝盖里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懂,我们明明是那么好的朋友,我们在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被大老板二老板撒狗粮扣工资,为什么你突然就变了啊”

    张雪璧心想,被撒狗粮扣工资这种黑历史还是不要拿出来说了好哇张雪璧说“我不是突然变的,我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接近的。”

    房立文吃惊地看着他“你可是你们不是已经认识很久了吗”

    张雪璧说“镖师是一个十分特殊的职业,在古时候他们就受人尊重也为人所忌惮,历代君王治理天下最怕之一就是侠以武犯禁。历史上太原陆家的能量很大,四百年前的玉慈航事件后才走向败落,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几百年来,陆家再度慢慢地起来了,所以上头对他们这些世家一直很关注。”

    房立文呆呆地看着张雪璧,似乎没想到他会那么一本正经地跟他说那么多话,以至于张雪璧递了一半包子过来的时候他压根没发现,顺手接过来就吃了起来。张雪璧看到房立文开始吃东西了,嘴角微微翘了翘。他说“x先生位高权重,所处的位置也很敏感,一直都有人想要对他不利,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来培养一支专属于他的队伍,太原双陆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他的眼帘的。但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龙城事件,那次事件中,陆琢迩丧命,太原陆受到重创,而陆蓥一不知所踪”

    “所以周振宇派你去跟踪大老板的后续情况”

    张雪璧略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虽然当时x先生对他的吩咐仅仅是去看看陆蓥一还堪不堪大用,但是他却在整理和分析陆家兄弟的时候对这对天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违反了规定,和陆蓥一做了一次直面接触,这也正是陆蓥一记忆中在那个公园长椅上,他和张雪璧的初次见面。

    房立文说“那、那周振宇不是很器重大老板吗,为什么还要害死他”

    张雪璧说“我们要找的那份情报,不能回国。”

    房立文愣了一下“什么”

    张雪璧说“x先生给我的真正指令是,找到那份情报并销毁它,同时消灭所有知情人士。”

    房立文倒抽一口冷气,即便再书呆子这时候也明白了他们经历的是怎样的一场背弃和阴谋。说什么为了掩饰他们的身份暂时将他们的户籍档案设定为死亡,其实压根就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回来吧。

    张雪璧说“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是百里挑一的人才,x先生最爱惜人才,他要求我把你安全地带回去。”

    “那其他人呢其他人就不是人才吗大老板、二老板,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厉害啊”房立文颤抖着声音说,甚至爬过去抓着张雪璧的手臂摇晃,“雪璧,就当我求求你,你放过大老板二老板他们好不好,你放过他们,我跟他们说,让他们不要去找那个周振宇的麻烦。”

    张雪璧摇摇头“你觉得以和卓阳的脾气,会是轻易罢手的人吗”

    房立文愣了片刻,又说“那那你跟我们走好不好你不要留在那个人身边了,他们这种人最狡猾的,一旦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对你不利的”

    张雪璧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但是他说“老房,我回不了头的,我是个孤儿,刚刚出生就被扔在马路边,差一点就死了,x先生,他是我的养父。”他顿了顿,声音干涩地说“所以背叛谁我都不会背叛他的。”

    第200章 其余人

    罗伯特坐在沙发上, 用一种微妙的神情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他亲爱的侄子乔治亚在城的“故居”,这位年轻的教父,对了,现在应该加一个“前”字,这位年轻的前教父坐上这个位置不过一年多点时间就因为被美色迷惑轻易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从这层意义上来讲, 这还真是一桩人间憾事。当然, 对罗伯特来说, 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乔治亚死了,唐尼家族便毫无疑问落到了他的手里。

    当然, 这位老人既然能够早早看出局势并装成老年痴呆患者将自己放进远离斗争中心的疗养院,自然就不是一个随随便便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愣头青,一天没有找到乔治亚的尸体, 他就一天不能安下心来。然而奇怪的是,他的这位侄子竟然就像是只烤熟的鸭子插翅飞了, 至今没能找到一点证明他生死的线索,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罗伯特自然也很想说服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也许他的侄子早就已经死亡,只不过因为距离爆炸源过近被炸了个粉碎所以没能留下任何线索, 但是他始终没法说服自己。

    乔治亚虽然外表看着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 但是在通往教父的一路上可没有少展露自己的阴狠狡诈,如果不是有着不可调和的利益矛盾,老罗伯特甚至是欣赏这位年轻人的。

    如果你死了就好了,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痛痛快快地得到你死了的确切消息呢

    老罗伯特这么想着, 手里拄着的手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亮的地面。这里是乔治亚特地为他的小情人,哦对了,现在应该叫未婚夫了,这里是他为那个叫sun的年轻人准备的爱巢。那个倒霉鬼也是命途多舛啊,老罗伯特心想,好容易傍上了一条金闪闪的大腿,这下好了,好日子没过上几天还把命都给送了。

    手下们已经完成了对整栋屋子的搜索,从各处聚集了过来。卧室、厨房、浴室、储物间、衣帽间甚至是某间书架后的机关暗室,他们有组织地搜查着各处,每一寸地方都没放过,他们发现了一些被细心收藏起来的枪支,储备量大概足够干掉一支特警队,他们还发现了一口秘密保险柜,可能要带回去才能知道里面有些什么,此外还有一些珠宝啊现金之类,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

    老罗伯特听完汇报,微微皱起眉头。如果这里也没有的话,那么还能在什么地方呢他想着,他那位热心的盟友请求他帮忙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去寻找一件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总而言之,是乔治亚本人绝不可能持有的。”这么语焉不详的描述,本来老罗伯特是不想管这码闲事的,无奈他毕竟欠了人人情,而且对方虽然看着不是什么大人物,背后却肯定有极为庞大的势力存在。如果说以前老罗伯特还对此有所怀疑,那么当看到对方大手笔的海上绞杀之后便对此不再怀疑。不能得罪对方,但是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老罗伯特想,把那口保险柜带回去应该可以勉强交差。

    想到这里,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撤退。保镖们井然有序地护送老人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罗伯特忽然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很配合地停了下来。罗伯特一双灰色的眼睛精光四射,再度将屋中扫视了一遍,然后定格在了某个地方。手杖被扬了起来“去看看。”

    一名紧跟他的褐发男子立刻行动。老罗伯特所指着的是客厅外露台上摆放的一尊雕塑。刚才已经有人去检查过,那是一尊新晋定制的石制雕塑,似乎是为了纪念彼此的感情,在订婚宴前夕,乔治亚特地命人制作了这尊雕塑。雕塑放置在石墩子上,与真人等高,惟妙惟肖地展现了订婚宴的两位主角相依相偎的美好场景。褐发男子检查了一通,对老罗伯特摇了摇头,老罗伯特毫不迟疑“打碎它。”

    几人一拥而上,很快伴随着叮当的声音,好好的雕塑被砸碎了,里头什么也没有。老罗伯特这才松了口气,说“走吧。”

    灯被关闭,大门也发出咔哒一声合拢。过了不久,大门外传来了车子发动的声音,远光灯打了起来,车队陆续离开。一阵夜风吹过,乔治亚宅邸的窗帘随风起伏,仿佛一个女子在曼妙地舞动。又过了一阵子,伴随着一声闷哼,什么硬物被踹开,有人从雕像底部看似实心的石墩子里滚了出来。

    “握草,罗伯特那个老傻逼,居然给我把咱俩的雕像砸了砸了”吊着一条胳膊的年轻教父气得半死,手里托着石膏碎片简直像是下一秒就会哭起来,那块碎片刚好是葛顺的半个脑袋,看起来憨头憨脑的十分可爱。

    原型葛顺却要谨慎得多,一开始只是在地面上露了一双眼睛,待到躲在窗帘背后观察了一番发现确实没问题后,才敢从地洞里爬出来。原来那尊雕像的底座是空心的,底下有一道暗门,通往露台下方的一个狭小空间。那空间小到连个暗室都算不上,本来是乔治亚挖来搞情趣用的。什么情趣他妄图某天从雕像里钻出来问葛顺ffee,teao。幸亏这个计划并没有得到成功实施就因为碧蓝海事件暂时搁浅了,不然不然年轻的教父很可能真的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未婚夫”了。

    葛顺确认没有人以后,熟门熟路地摸进了客厅,原本还在那儿耍赖想要情人安慰的乔治亚也只好放下了手中那块石膏碎片,告诉自己反正以后还有得是机会讨好他的小顺。

    不得不说,老罗伯特的人十分细心,几乎把这栋屋子的每一寸地方都翻了一遍,甚至连地毯下面都没放过,地板挨个敲过了一遍,但是这不代表着他们没有死角。有的时候,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葛顺直接走到了大门后头,在进门的门道旁边摆放着一个置物架,可以放放伞啊鞋子之类,置物架上装置了一组雕像,这些雕像戴着滑稽的朋克发套,穿着比基尼,系着围巾,有的在弹吉他,有的在打鼓,看起来像是一支摇滚乐队,罗伯特的人进来后根本没怎么打量过这组雕像,而现在,葛顺走过去,找到了其中一尊雕像,按下机关钮。伴随着咔哒一声,整尊雕像被轻轻推了出来。

    陆蓥一当日扯出的经书一说虽然是谎言却也刺激了葛顺的记忆,在和乔治亚侥幸逃生重新踏上逃亡之路的那一刻,他开始再度回想当日与方历逃亡的一切,为什么jaceen那口密码箱里会有一尊玉慈航像,方队又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仍然不忘让自己带着这尊像一起逃跑“真实或谎言,或许只有神知道”,也许这个神并不是什么六世丨班丨禅,而是葛顺摘除了手中雕像的发套,取下她的滑稽衣服,玉慈航端庄秀美的容颜便再度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乔治亚从背后靠了过来,试图趁着观察雕像的机会占点便宜,结果还未来得及抱住葛顺,就忽然见他猛地往旁边跨了一步。乔治亚扑了个空,险些摔倒,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还要装出一副没所谓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怎么了,小顺宝贝,你看不清楚吗,需不需要我帮你看看”

    葛顺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思绪中,就连平时最反对的“小顺宝贝”这四个字都没有抗议,乔治亚一时都有点不知道该不该为此高兴了,他的小顺宝贝不反对他这么喊他了,但是人家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啊。

    乔治亚的客厅里此时没有开灯,但也并非毫无亮光。今晚的月色很明亮,从被打开的玻璃门外投射进银色的亮光,另一方面,乔治亚的客厅里布置了一口硕大的观景鱼缸,尽管主人已经“尸沉大海”,拜自动喂养器械所赐,那些鱼儿暂时还无忧无虑地活着,鱼缸里闪烁着光怪陆离的色彩。葛顺拿着那尊雕像,一开始在大步地走动,后来却似乎找到了某个方位,开始沿着一小块区域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雕像,直到最后几分钟,他几乎是一点一点在蹭。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神情是那么专注,以至于乔治亚不由得就看得花痴起来,心想我家小顺就是那么招人爱。

    “你看到了吗”

    “什么”花痴的结果就是险些错过了心上人的召唤。

    “你看到没有”葛顺又问了一次,语气平静,眼中却闪烁着激动的光彩,同时隐隐又有压抑着的哀伤,乔治亚莫名其妙地看了半晌,但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乔治亚说“宝贝,我是不是眼神不好使了,我什么也没看出来啊”

    葛顺深深吸了口气,说“现在看不到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去找陆蓥一和卓队,他们会告诉我们怎么做的。”

    同一时间,从a国的不同地方,还有人出发寻找陆蓥一,乔治亚、葛顺,一名餐厅的厨师,一名英俊的艺术家,甚至是那两名身陷囹圄的人所有登在报纸网络上的招聘启事并不都来自陆蓥一,陆蓥一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靠这种方式召唤其他队员重新回到他身边。换言之,那些古古怪怪的招聘启事除了明确说明了他还活着以外,并没有任何多的信息,也难怪李贺年他们找不到那些招聘信息的任何规律,因为从一开始,那里头就没有规律。

    陆蓥一大声宣布“你们好,我还活着。”

    他的员工们则各自用不同的方式回应“大老板,我们也还在。”

    只要人还在,就够了。

    “快、快逃”房立文好容易找到机会混进了地下室,找到了卓阳,“张雪璧和李贺年带着人出去了,好像有什么重大发现。”

    卓阳并不着急,活动了一下手腕说“你是怎么拿到钥匙的”

    房立文楞了一下,说“我从张雪璧那里偷来的。”

    卓阳微微眯起眼睛“怎么偷的”

    房立文说“就他想说服我帮他们工作,聊到一半李贺年把他喊走了,他忘了带走自己的外套”

    卓阳看着他,房立文尽管有点迟钝但智商并不低,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说“二老板,是不是、是不是这里头有诈”

    卓阳却摇摇头,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拉伸了一下筋骨,就像是一只困于樊笼的猛虎终于有了出笼的那一天,他说“有也没关系,我应付得来。”

    第201章 想要回去

    “卓阳跑了。”李贺年说。

    张雪璧连头都没抬一下, 只是对着电脑屏幕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鼠标键。

    “房立文也跟着他跑了。”李贺年说。张雪璧这次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李贺年看了眼他的屏幕“你还有心思玩游戏”

    张雪璧说“那我又能怎么样,抓人是你的专长,我只负责网络世界。”

    李贺年说“是你提出让卓阳跑一个来钓出陆蓥一的主意。”

    张雪璧停下手说“李少校,你是不是记忆有问题,当时我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你也在场吧, 你分析过的吧, 是你批准的吧, 现在人跟丢了你跑来找我晦气”

    李贺年按住张雪璧的手说“不跟你开玩笑,这次的任务要是搞砸了你和我谁都活不了, 哪怕x先生是你的养父”

    张雪璧微微沉默了片刻,随后淡淡一笑道“但我确实没办法。”

    李贺年看了他半晌,深深吸了口气, 转身走了出去。张雪璧看着李贺年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在为自己还是为这个男人可惜。

    卓阳跑了出来。甩掉了最后两个追踪者, 房立文终于能够把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慢慢给它摁回去。简直是可怕他想,二老板发起飙来原来那么可怕,他一直以为以前的卓阳就已经够厉害了,现在才知道, 原来那还是个打过折扣的卓阳。

    将抢来的摩托车停进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 卓阳拉着房立文下车“走,”他说,“不能停下来,猎狗很快就会循着气味找来。”

    房立文只能跟着卓阳跳下车, 穿过一个喷水池,靠蹚水的,然后步行在n市的大街小巷。他们这支小分队在出发之前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其中有一条就是熟悉当地地形,看地图、看卫星图、熟悉标志建筑物,这样到达这个陌生的城市之后才能方便开展工作。对房立文来说,这一环是有点多余的,因为他本来就生活在a国,n市也相对熟悉,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卓阳对n市的熟悉程度简直可怕。

    他不仅熟悉大路也熟悉小路,不仅熟悉高大的地标性建筑物还熟悉那些曲里拐弯的巷子里的某家小店的后门房立文跟着他在黑夜中穿梭,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走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街头,怎么斯坦福大道上的中央公园里面的花房背后有扇门是通往天鹅街的怎么彩虹桥底下会有一条废弃的地铁线能够通行的卓阳这只出柙的猛虎现在收敛起了那一身光华斑斓的皮毛,躲入黑夜之中,竟然能够无声无息,如此自然。

    房立文眼睁睁看着他搬开一个窨井口钻了下去,房立文只得也跟了下去。井盖合上,周围的世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只有地面上有车子经过时,车轮轧到窨井盖子会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卓阳说“地上有水,小心点。”

    房立文还是没能来得及,手滑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多亏卓阳伸手扶了他一把。

    “嘶。”男人嘴里低低发出一声倒气声,房立文赶紧道“怎怎、怎么了”

    卓阳说“没什么,跟上。”

    两人在地底王国穿行,声音在隧道中不断撞击形成回声,叫人有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房立文走了一阵,觉得有点闷得慌,轻声道“二老板,你、你怎么对这里那么熟悉”

    卓阳在前面开路,说“以前出任务来过几次。”

    “哦”想到了自家老板曾经从事过的职业,房立文心里还真是有点既敬又怕的感觉。过了一会,房立文又问道“二老板,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卓阳说“去拿点东西,我们现在这样出去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把衣服和身份证明换了就方便多了。”

    房立文这才明白卓阳居然在n市都藏有一套随时可以出逃用的装备,不,看来不止一套。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卓阳找到了他的目的地,房立文看着他抽出某堵墙上的砖,从里头摸出了一包用防水纸包好的东西,一样样地清点,护照、子弹、枪、钱,还有一些纱布和药。

    跟着,卓阳又带着房立文钻出窨井,两人沿着荒僻的小路又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了一栋似乎已经无人居住的废屋。房立文怀疑这里已经是n市郊区的什么地方了,卓阳推门进去,再推门进去,直到到了最后一间房间,他不知在哪里摸了几摸,地板打开了一个窟窿,卓阳爬了下去,房立文赶紧也跟上。上头的机关板合拢以后,卓阳不知道又捣鼓了些什么,伴随着一阵电流流动的声音,电灯亮了,房立文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来到了一间小而整洁的房间里。屋子里摆着一张床、一口小型冰箱、一口柜子,还有一些房立文也看不懂的东西。卓阳进去后就将东西放到桌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衣物对房立文说“去洗手间擦一下,换身衣服,洗手间在墙壁后面,按那个开关。”

    房立文半信半疑地接过了衣服,找到那个看起来像是装饰物的开关按了下去,面前的砖墙就向着两边打开,露出了里头小小的盥洗室。

    “水可能不是太新鲜,但是擦擦身体没问题。”卓阳说。

    房立文目瞪口呆,简直觉得卓阳是个魔法大师。等到房立文进去后,砖墙重新合拢,而卓阳却没有了刚才那股悍勇无畏的势头,他沉默地跌坐在椅子上。

    卓阳受了伤,受了很多伤,在李贺年那里的时候,这些伤势并没有得到什么治疗,除了那根背部的钢管被取了出来,其他伤痕几乎就是原封不动,加上这几日他没吃少喝,还要接受拷问折磨,出逃之前的卓阳与其说是强弩之末,不如说完全在硬撑还比较恰当。但是他想出去他要逃出去,他为此积蓄了好几日的体力,就为了这一刻。

    卓阳在那一刻真心实意地感谢自己曾经在潜龙部队里受过的所有惨无人道的特训,那些完全超出人类体能极限的训练强度和项目,殴打、酷刑、精神折磨,死去活来又死去活来再死去活来,就仿佛是在无间道中不断承受折磨,永远没有一个尽头,然而,如果没有那些痛苦的日子,他今天绝不可能活下来、逃出来,他要见陆蓥一陆蓥一还在等他

    “小陆,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你”卓阳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说出来了还是没有,他从那个防水包中拿出了另外一包东西,纱布、止血粉末、镊子、小刀他将刀子消了毒,嘴里咬上了纱布,对着自己中枪的地方,狠狠扎了进去。

    三颗子弹留在了他的身体里,一颗在腹部,一颗在肩头,还有一颗在腿上,因为没能及时取出,此时伤口已经发炎溃烂,子弹嵌入皮肉甚至和肌肉组织黏连在了一起,卓阳的额头渗出汗水,沉默地割开自己的身体,挖出那些东西。第一颗子弹出来的时候,他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第二颗穿得有些刁钻,卓阳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它弄出来,此时卓阳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子,像是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卓阳咬紧牙关,他的手有些发抖,所以不得不休息一会。

    房立文虽然是个从事生命工程的知识分子,但他也学过医,如果让他来弄会不会更好一点诸如这样的想法根本就没有进入过卓阳的脑子,他那颗曾经身为潜龙的心在主人最危急的关头又从层层冻土之下复苏并成功探头,使得卓阳在最差的身体条件下仍然能够发挥出120的实力。一般而言,启动了潜龙状态的卓阳就是一头独来独往的凶兽,屏蔽了所有人类的感情,犹如机械,所以不信任任何人除了,陆蓥一。

    卓阳开始取他身体中的第三颗子弹,那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腹部,险些打入他的内脏,卓阳周围的世界已经完全黑了,但奇怪的是,他看到了陆蓥一。青年坐在桌子的一角正专注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卓阳觉得眼前的青年十分熟悉,可是一时半会居然有点叫不上名字。他的思维混乱,嘴里却说“没没事,取出来再包扎一下就好了,你别担心”血顺着刀尖流淌到地上,如果有医生在这里,说不定会马上制止卓阳所有的行动,因为他显而易见快要休克了。

    光晕中的陆蓥一看向卓阳的伤口,似乎欲言又止。

    卓阳看到他难受的表情,心都揪起来了,可是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又似乎有一颗小小的幼苗钻出了土壤,开心地舒展着叶片。他在担心他,他他喜欢他哪怕是神志不清甚至忘了自己身而为人的身份,卓阳却还是轻易得出了这个结论眼前的青年喜欢他。真是太好了 浑浑噩噩中,卓阳还是能够感觉到这份不易,有什么在一遍遍提醒他,抓住这个青年有多么的难

    “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别看了好不好”卓阳说,忍不住放柔了语调,但是陆蓥一却没有扭过头去,反而更为专注地盯着卓阳看起来,似乎觉得这样就能减轻一点他的负担似的。卓阳无奈道“那好吧,要是觉得受不了了,你就闭上眼睛,我很快就好的。”他用颤抖的手重新将那柄刀拿了起来。原本轻便锋利的小刀此时在卓阳手里仿若有千钧重,他的身体仿佛浸泡在滚滚的温泉里,又热又烫。神智不太清醒的卓阳并没有意识到他发烧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种舒服的错觉,就像是在做那种事的时候。

    他看着陆蓥一的幻象,心里想着,他怎么能够坐在这里忍受着触碰不到对方的那种感觉呢。他是多么想要将眼前这个人拥进怀里呀,他想要与他裸锃相对,想要亲吻他、爱抚他、进入他,想要想要对他做很多很多、更多更多的事

    他想要到他那里去

    一瞬间的清明让卓阳将刀尖再一次扎进了肉里,刀锋切开伤口,深深挖入肉里,准确触及了那颗金属状的小东西。然而这颗子弹嵌得太深了,加上不顺手,卓阳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之成功地弄了出来。嘴里的纱布已经完全湿透了,其中还隐隐有血丝,那是卓阳因为太过疼痛不小心咬伤了自己。

    卓阳整个人都在打摆子,但他的手却奇异般地稳定。他对着镜子,处理着自己的枪伤,陆蓥一在看他,陆蓥一在等他,卓阳想,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皮已经合上,人也在慢慢地往后仰倒,房立文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当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他吓得差点摔倒在地。满屋子都是浓烈的药粉味混杂着血的味道,本来唯一的武力担当卓阳却好像晕了过去,此时整间屋子里还多了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街头少年的卫衣运动裤,脑袋上扣了个鸭舌帽,正在试探卓阳的鼻息。

    房立文第一个想法是李贺年的人追来了,第二个想法是他怎么进来的,然后才想起来他要保护卓阳。他正着急地到处找可以使用的武器,却听那人喊道“老房,过来帮忙。”

    房立文愣了愣,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那头却像是生气了,一把摘了鸭舌帽,露出了陆蓥一的脸孔“叫你过来帮忙,傻愣着干什么”

    房立文在看到陆蓥一的瞬间,愣了愣,跟着居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老板,你可来了”

    第202章 会合

    卓阳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陆蓥一。

    青年坐在他的床边,头发乱糟糟的,眼圈是黑的,整个人看起来既憔悴又暴躁,直到他睁开眼睛那一刻。卓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醒, 陆蓥一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的记忆已经飞快地调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此时在他的某个秘密据点中,这里只有他知道, 所以陆蓥一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正这么想着,脑袋上突然就被冰了一下。

    卓阳吓了一跳,随后才意识到陆蓥一在给自己换冰袋, 他应该是发烧了。等一下,这么说来眼前这个陆蓥一是真的

    见卓阳一直有气无力地打量着自己, 陆蓥一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就你能干。”

    卓阳脑子里下意识地就跳出来一句话“我确实挺能干的, 特别是在面对你的时候。”

    人真的很有意思,明明是在这样危机重重的环境里,是现在这样一塌糊涂的身体情况,但是看到陆蓥一卓阳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做那种事, 会控制不住地浮想联翩, 想他衬衫下的身体,想他劲瘦的腰肢、修长的双腿,每次插丨进去的时候就会瞬间绷直的漂亮的脚面。

    陆蓥一似乎很了解卓阳在想什么,所以这个时候神情很有点复杂, 他手里端着一个水壶,一时好像有点不确定到底是应该给卓阳喂水或者是就着水壶给他脑袋上来那么一下。擅作主张地替他挡去所有攻击不说,就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那儿,陆蓥一就很生气、很生气,他气得简直要哭出来了。

    卓阳见陆蓥一表情不对,极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张了半天,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嗓子还是哑的。陆蓥一终于还是下了决定,他拧开水壶盖子,弯腰将卓阳的脑袋小心地托了起来,然后给他喂水。清凉的液体流入口腔中终于让卓阳找回了一点自己果然还活着的真实感,他痴痴地看着陆蓥一,就仿佛有几百年没有见过他那样。

    陆蓥一把卓阳重新放回去说“看什么看,还不都是你自己弄的,你再这么搞下去,说不定以后一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卓阳有点生气的样子,嘴巴微微抿了起来,原本这应该是个挺凶狠的猛虎般的表情但是摆在他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很像是一只病猫。陆蓥一没打算放过卓阳,这些日子的担忧焦虑和为了找到卓阳花费的重重心血都让陆蓥一有种恨不得此时就把这家伙揍一顿的冲动,他说“你行啊,不吃不喝三天以上身上中了三枪被钢管扎伤居然还有胆子不上麻药不输血不补液就给自己一次性挖三颗子弹,我是不是应该叫你超人啊。”陆蓥一越说越来气,真的想去打卓阳,但是手伸到了后者面前以后,最后还是改成了不轻不重地抚过。

    陆蓥一叹了口气,说“你换位思考一下,这些事如果是我来做,如果此时此刻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会有什么感想”

    卓阳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愧疚的神色,他努力眨了眨眼睛,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这么大一个人,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的做这种表情简直就是犯规

    陆蓥一看着他那样子实在有点训不下去,他说“卓阳我跟你说,咱俩绑一块了,同生共死那种,我他妈宁愿跟你一起死也不愿再有这种事发生。”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手指抹了抹眼角。卓阳看得着急,很想要安慰陆蓥一,他努力地想要把手伸起来,无奈此时他的身体就像是被套在了一个石壳子里,人虽然是清醒的,四肢却还不受他管辖。

    简直像借尸还魂似的,卓阳想,随后却被这想法有点雷到了,然而再细想下去,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从幼年被丢入山林那一刻起,蓝仁谦死了;从进入潜龙部队的那一刻起,思罕和卓阳死了;他背负着潜龙的代号,无名无姓无来历,行走在世人看不到的黑暗角落里,出生入死,赴汤蹈火,仿佛一具僵尸、一个傀儡,直到他因伤不得不退役,他进了蔷薇山庄浑噩度日,然而,那个青年来了。他坐在阳光下的窗台上,轻轻巧巧地说“我以前做金丝雀的。”阳光从他的身后照过来,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镀了一层光,如同一个圣洁的神。

    从那一刻起,卓阳那被排挤出去已久,只能游荡人间的魂魄终于重新回到了躯壳里,世界在他眼里不再是黑与灰的几何组成体,人们在他眼里也不再只有敌人、盟友和路人三类,说陆蓥一让他借尸还魂并不算得太离谱。

    陆蓥一见他不动,忍不住伸手紧紧握住了卓阳的,两个大男人还是两个惯于出生入死的大男人的手自然不可能存在哪一个是柔荑的情况,但是此时他们却在彼此身上都感觉到了那份柔软,那是对于自己愿意相伴一生的伴侣,愿意同生共死的拍档所存着的独一无二的柔软。

    “卓阳,”陆蓥一低下头,在极近的距离看着他的恋人,他说,“你听好了,如果再有这样一次,我可不会再管你了,你想好了,你要是死了,我就去找别的男人,蓝戎或者别的谁,我会跟那个人共度一生,会跟那个人上床做丨爱,每年清明寒食,我还未必有空去看你,你听明白了吗”

    卓阳瞪大了眼睛看着陆蓥一,胸膛急剧起伏,显然急于表示什么。陆蓥一轻轻笑了笑,说“知道急了吧。”他低下头,轻轻地含住了卓阳干燥开裂的唇瓣,慢慢地含吻吮吸,用自己的唾液润湿那副干燥皴裂的嘴唇。“知道急,早干什么去了。”陆蓥一小声嘟哝着,一面亲吻着卓阳一面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卓阳的呼吸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粗重,他想要伸手抱住这个男人,想要将他狠狠揉进自己怀里,想要卓阳还没来得及把后面的不可描述yy出来,陆蓥一已经果断直起身来,他瞥了卓阳一眼道“上回撩完了就打扫卫生的事还记得吧,这回你就给我慢慢躺着吧。”说完,干脆利落地掉头就走。

    卓阳“”

    卓阳哑然失笑,看来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把陆蓥一给气坏了,他这么想着,心里却涌上了丝丝缕缕的甜,发着高烧,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他决定尽快好起来,让陆蓥一好好尝尝不做却撩的后果。

    陆蓥一走到楼下,客厅里的人们正在交流着什么,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便有人跟他打招呼。

    “大老板,二老板身体怎么样了”这是房立文。

    “卓少爷醒了我去厨房里把汤端出来。”这是李景书。

    “卓队他一定没事的,他可是最强的”这么握紧拳头鼓励着的自然是从以前开始就听多了自家队长的夸赞于是默默像景仰超级英雄一般景仰卓阳的葛顺。

    “这我就不答应了,没比过没评过,他怎么就是最强的了”吊着膀子还要吃干醋的自然是乔治亚唐尼。

    蓝戎在旁边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烟烟叹了口气说“好了好恶,这下终于醒了,看来又要开始撒狗粮了,一天五顿不带停顿。”正这么说着,旁边就有人凑过去亲了她一口说“亲爱的,咱们也可以撒啊。”最后这一个,正是被陆蓥一他们曾经丢在国内的里奥,李烟烟的丈夫,日日保全的员工,但同时,他也是a国大型保全公司平克特家族的小少爷。

    陆蓥一当初跟李烟烟重逢以后,并没有想要和他的其他下属会和,他知道此时情况危急,与其让其他人想尽办法与他会合,在这过程中引起李贺年等人的注意还不如化整为零,让大家分散在各地,只要能够保一生平安足矣,但是只有卓阳,陆蓥一一定要找到。

    陆蓥一根本不相信卓阳已经死了这件事,因为卓阳答应过他会和他一起回去结婚,这个男人从来不会背叛承诺,所以他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而陆蓥一完全确信,只要卓阳能够从李贺年等人的追捕中脱身,只要他是自由的,他就一定会想办法来找他,至少,也一定会看到他登在报纸上的平安启事并回复他只言片语,结果所有人都回复了他,只有卓阳没有,所以陆蓥一得出结论卓阳被抓了。

    卓阳既然被抓了,他就不会死,因为李贺年要靠他来引出自己。陆蓥一相信李贺年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所谓的经书芯片都不过是骗局,但是李贺年却不知道连陆蓥一自己都还没找到那份情报,所以他一定以为情报还在陆蓥一手上,如此一来,他必须要找到活的陆蓥一,从他手里切实拿到情报并销毁以后,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换言之,李贺年试图利用卓阳来找到陆蓥一,陆蓥一又何尝不能通过监视李贺年的人的异动来找到卓阳呢

    一开始陆蓥一通过观察那些前来调查招聘启事的人员来搜集李贺年的讯息,这些人虽然是最底层的喽啰,但是底层上头有人,再上头还有人,循着这条线从低到高摸上去,未必就不能得到有用的消息。陆蓥一很快发现喽啰的上头果然有个负责人,而那个负责人上头有个联系人,陆蓥一找到这个联系人,但这个人也不能和李贺年直接取得联系,他通过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传递情报。如果他使用电话,蓝影能够定位李贺年的地址;如果他使用网络,蓝影能够摸到李贺年所在的区域,但这个人写信。

    联系人将搜集来的情报写在信里,每天在同一时间投递到第五大道的某个邮筒里。有一回蓝戎装扮成邮差提前取信,他们发现信是寄到一个十分遥远的地址的,a国的邮政速度是很慢的,而陆蓥一相信李贺年绝对不可能慢悠悠地等一封信从这一头寄到他那一头,换言之,投递信件也许只是个形式,这样一来每天经手的邮差或是其他与信相关的某个人就显得很可疑了。一开始陆蓥一怀疑取信的邮差,随后是邮局分拣信件的人,直到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个联系人似乎穿来穿去就是这几件衣服。

    一件特别老式的卡其色风衣,一件不合时宜的黑色皮夹克,偶尔会加一根领带,通常他寄完信就会走,有的时候会到一旁的热狗店里买点吃的,他所挑选的种类不多,也是二选一,有时加芥末酱,有时是美乃滋。至此陆蓥一已经完全确信,寄信本身根本和传递消息无关,真正起作用的是这个人每天穿衣吃东西的选择组合,换言之,李贺年的人甚至是李贺年本人很可能就在一个能够清楚看到这个联系人的地方。

    再后面的事情看起来就要简单多了,但其中也少不了跟踪与反跟踪,试探与反试探,陆蓥一终于找到了李贺年的藏身之处,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谋划怎么查清楚房子里面的状况,卓阳就自个儿跑出来了,还动静特别大。

    陆蓥一看到被炸了的房子时,心情简直复杂无比,既高兴卓阳还能折腾,又担心他这么一折腾,自己抢下他会增加难度。

    张雪璧说李贺年抓人是能手这不是张口就来,李贺年本来也以为自己能够顺利跟着卓阳抓到陆蓥一,就连陆蓥一看见乌央乌央从四面八方追来的追兵都觉得这一次要完蛋,但是他们都没有料到这局棋里还有变局,先是葛顺和乔治亚出现了,再然后是李景书,最后起到关键作用的是里奥带来的人。

    “老虎不发威真把我当”里奥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烟烟扑了个满怀,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那样,在危急关头还能不忘撒把狗粮。平克特的人将李贺年的人带上了歧路,为陆蓥一营造了空间,但是跟踪卓阳可真他妈的难啊

    陆蓥一要不是对卓阳无比熟悉加上他那一身本事,很可能早就把人跟丢了,就算如此,他也是兜了好几个圈子才终于找到了卓阳的藏身之处。机关、密码、警报装置,一连过了数关,等到他好容易找到那间暗室爬下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卓阳躺在血泊里一脸“我不行了”的惨样。

    陆蓥一简直想咬死这人

    但是现在,一切都好转了。不管卓阳和房立文是如何逃出来的,不管其他人断了胳膊或者瘸了腿什么的,至少这一刻,日日保全是齐齐整整的人还在,希望就还在

    就在陆蓥一感动的时候,葛顺突然举了个手说“陆先生,我、我有个事想找你聊聊。”陆蓥一有些意外,因为葛顺对卓阳是很佩服的,但是对于他之前多少有点见外,不过现在这份隔阂好像消失了。

    葛顺挠了挠后脑勺说“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啊”陆蓥一看着他,葛顺就瞟了乔治亚一眼说,“有些事我不想很多人知道。”

    旁边的人都纷纷笑起来,乔治亚说“小顺小顺,有什么事不能公开说呀,小”葛顺走了,乔治亚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生闷气。

    陆蓥一和葛顺走到了一间房间里,这栋房子是平克特家族的产业,十分安全。见四下无人了,葛顺刚想说话,陆蓥一却一摆手,他环视屋内一圈,然后飞快地走动起来,在房间四处摸索,最后确信没有安装窃听器之类才问“怎么了”

    葛顺说“就我跟乔治亚那个事”他说着,红了脸,凑到陆蓥一耳边说,“陆先生,jaceen除了多宝盒还留下了一尊大明嘉靖年间的玉慈航像,我们怀疑这东西才是真正和情报有关系的东西。”

    陆蓥一脑袋“嗡”的一声,一瞬间像是被四百年冗长的历史分量重重砸在了脑门上。

    第203章 玉慈航

    四百年前, 确切地说,是四百六十八年前,大明王朝的天子嘉靖过寿,奸相严嵩为讨好这位沉迷道术的帝王,找能工巧匠专门订制了一尊玉慈航像作为寿礼进贺。这份贺礼由当时名列天下第一的镖局太原扬威镖局护送, 当时负责的总镖头是陆修吾, 副镖头则是一名叫做胡鸣的老镖师。

    然而这支镖队在开拔半个月, 就在将近京城城郊的当口却遇上了怪事。第一桩怪事是在名为猛虎峡的地方突遇机关伏击,镖队以为有人劫镖, 哪想到一阵白烟散去后却遥遥见着慈航大士现身;紧随而来的第二桩怪事是镖队为雷雨所迫,不得已暂时寄宿弯月镇中唯一的云来客栈,结果半夜竟遇着白莲教匪人袭击。混乱之中玉慈航像被天下第二镖局的少当家蓝肃劫走, 又在半路打碎,那一晚雷雨交加, 同样有慈航大士现身。

    这两起事件的结果是宁远镖局镖头蓝肃在当年秋天伏法, 宁远一众人等被黥面流放,而失镖的扬威镖局也因此一蹶不振,重伤难愈的陆修吾终其一生郁郁寡欢,英年早逝, 而蓝、陆两家的子弟也就此背上了重振家业的沉重包袱。

    四百年一晃而过, 到了陆蓥一这一辈,他与同胞兄弟陆琢迩从小便立下誓愿要彻查玉慈航一事,然而陆琢迩却因为十二年前的意外,早早离开人世, 只剩下陆蓥一在人世间浑浑噩噩,直到他遇上了卓阳,遇上了日日保全的其他人等,才终于慢慢振作起来。在一起起委托的推进过程中,陆蓥一与卓阳从素不相识到并肩战斗再到终于交心相爱,而蓝肃的出现把他们意外推向了遥远的边关地带,在古老的红花镖局镖头芮如海的墓中,他们才发现原来卓阳竟然是蓝家的后裔,四百年前的陆修吾与蓝肃则曾经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他们甚至还发现了所谓的玉慈航现身很可能是靠芮如海红花镖局的药物制造出的幻象,而蓝肃和陆修吾都曾经去过红花镖局。

    所有这些线索都指向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结论蓝肃和陆修吾在四百年前很可能在联手筹划某件事情,而这件事情也极有可能和当时被严嵩构陷下狱的三边总督曾铣以及前任首辅夏言有关。然而线索到此就戛然而止了,谁也不知道这两位陨落的青年才俊当年到底谋划了些什么,玉慈航显灵难道就能阻止嘉靖帝动刑吗蓝肃又为什么要偷盗玉慈航像呢历史上明确记载已经被摔碎的玉慈航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遥远的大洋彼岸呢

    一切都像是笼罩着迷雾,让人看不清楚又摸不着。陆蓥一万万没有想到,时到今日,他追踪jaceen留下的情报居然会在异国他乡与玉慈航不期而遇。

    陆蓥一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都不由得微微晃了一晃,葛顺赶忙拉住他说“陆先生,怎么了这尊像有什么问题吗”

    陆蓥一定定神问他“现在像在何处”

    葛顺说“被我和乔治亚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陆蓥一又问“你说这尊像当时和jaceen留下的多宝盒放在一起”

    “对。”葛顺说,“我们去偷多宝盒的时候,方队顺手就把这像给捎上了,但是后来我才想起来,虽然一开始是顺手,但是遇到韩承泽和发现被他背叛以后的紧急关头,方队还是把这尊像托付我带了出去,所以我怀疑那时候方队就已经隐约察觉情报和这尊像有关系了。”

    “真实或谎言,或许只有神知道。”陆蓥一喃喃念叨,“原来真的有一尊神在等着我们。”

    葛顺还不知道陆蓥一失态至此的原因,只是以为线索失而复得所以令他十分激动,他说“我那天和乔治亚一起去城想把这尊像拿出来,结果无意间发现这尊像里头好像有机关。”

    陆蓥一一愣“什么机关”

    葛顺说“好像是藏着什么信息。当时是晚上,外头的月光照射进来,我一抬头就看到有些字显现在墙上,但是那个角度很难找,我只看到了一次,后来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看出东西来。”

    陆蓥一琢磨了片刻道“通雕。”

    葛顺说“什么”

    陆蓥一说“一种雕刻技术,专门于雕刻材料的精细处动手脚,看起来是雕了一层,实质上却是利用高超的技术雕刻了多层。由于玉的材质特殊,那一块再经过反复雕刻,有薄有厚,透光率不同,当符合一定条件的时候,投射到墙上的影子里就会显现出其中隐藏的字或是图案。”

    葛顺张大嘴巴说“你的意思是,真正的情报被雕刻在了玉慈航像中”

    陆蓥一说“目前只是猜测,具体要等看到了那尊像才知道。”

    葛顺说“那容易,我去把那尊像拿来。”

    “等等。”陆蓥一却又道,“我上次让你们去查jaceen的任务内容以及出了事故的原因都查到了吗”陆蓥一心中隐有不安,他总觉得整件事情还有一些他未能了解的东西,而这些不通透的、没搞清的点很可能为他们的未来埋下凶险,就如同李贺年的突然出现和张雪璧的意外背叛那样。

    葛顺说“jaceen的事我只知道个大概,有一些是蓝影帮我查出来的。她们姐妹俩是我们机构里十分优秀的特工,妹妹在国内工作,姐姐潜伏a国已经超过了七年,这一次情报外泄,妹妹追到了这里,姐姐帮忙拦截,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差池,也是在拿到情报准备交接的关口出了问题。”

    陆蓥一说“她们也是交给李贺年吗”

    葛顺摇摇头“应该不是,李贺年是因为”葛顺偷偷看了陆蓥一一眼才敢说下去,“李贺年是在张雪璧联系以后才出现的,我们在行动之前都不知道在此地还有他这么一根暗桩在。”

    陆蓥一想到了当时李贺年给他看的那段视频,郑老躺在病床上交待他们李贺年是可信的,把东西交给他就行,结果转头李贺年就把他们给炸了。

    葛顺说“郑老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信任的人背叛了他,周振宇又把他架空了,他肯定不会让他好过的。”显然葛顺也想到了同样的地方去,开始担心这位远在祖国的老人。

    陆蓥一听到这里微微顿了一顿,他摇了摇头努力将那抹不安的心思甩开,说“不管怎样,先把情报内容找出来再说吧。”

    当天晚上,葛顺便在平克特家族人员的护卫下将玉慈航像带了回来。

    当那尊体态优美,容貌圣洁的玉雕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陆蓥一不由得鼻子一酸,眼角沁出了泪花。卓阳就在他的身旁,但是此时还躺在床上,想要安慰他却做不到,只能在旁边干着急。陆蓥一将那尊玉雕带进内室里,同时带进去的还有李景书,两个人研究了很久,卓阳一直等着陆蓥一出来却始终没能等到。

    这些日子来,卓阳算是赖在了陆蓥一身上,尽管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每晚一定要陆蓥一给他唱摇篮曲陪他睡觉他才肯睡,但是这一晚上,陆蓥一都没有出现。天快亮的时候,李景书推门出来了。老绅士向来八风不动的脸孔上带上了几分哀戚的神色,看到卓阳期待的眼神,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离开了。卓阳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表达怎么个意思,一时之间有点慌。

    有句话说人的潜力是无穷,卓阳这一慌,背也不疼了,脚也不瘸了,利落地爬起来冲进了陆蓥一待着的内室。天还没亮,房间里却没有开灯,卓阳一进去就看到陆蓥一呆呆地坐在工作台前,眼前放着那尊值钱的玉慈航像。卓阳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他慢慢腾腾地走过去,问“小陆,你、你没事吧”一连喊了几声,陆蓥一才回过神来,看到卓阳,他猛然一把抓住他,直接投入了他的怀抱。

    卓阳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肩膀受伤,他的一条胳膊还吊着以便于固定,此时只能用空着的那只手不断轻拍陆蓥一的背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肩头濡湿了,陆蓥一哭了,陆蓥一竟然哭了卓阳不由更加惊慌起来,他认识陆蓥一这么久就没看他怎么哭过,上一次哭还是因为他在芮如海墓里被药物搞得看不见了还被炸了。

    陆蓥一抱着卓阳轻轻地抽泣着,声音经过了刻意压抑,所以又软又轻,却听得卓阳心里一阵阵地揪疼。他心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把他家小陆给惹哭了,他很快找到了一个迁怒对象葛顺。卓阳简直气死了,恨不得砸了那尊玉慈航像再把葛顺抓过来打一顿,如果不是他们这个破任务,他们日日保全才不会差点全军覆没,小陆也不会哭得那么惨。

    卓阳轻声道“不哭不哭,有我在呢,什么事都有我在呢”

    陆蓥一被他这蠢爸爸似的语调给逗笑了,抬起头来,嘴角挂着笑,眼睛里却还有泪,看起来十分地诱人。卓阳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伸过头去吻陆蓥一,吻去他眼角的泪花,又吻他颤动的嘴唇。陆蓥一静静地和他亲吻,只在卓阳忍不住要把舌头伸进来的时候轻轻推了推他,示意自己还有话要说。卓阳已经有点情动了,毕竟受伤以来他已经有快半个月没跟陆蓥一亲热过,这会儿稍稍有一点儿动作他就有了反应。

    陆蓥一低头看了一眼,懊恼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还能发情”

    卓阳说“证明我恢复得不错”

    陆蓥一“”这家伙好像真的越来越厚脸皮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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