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芮如海给蓝肃建的祠堂在一处悬崖上,瀑布又在对面的悬崖上。卓阳走到悬崖边沿,往对面看过去,过了会说“那里有块石头。”他在地上找了块小石头,往对面横着扔过去,但听“啪咚啪踏踏踏”几声,小石头打在了大石头上,一路弹开去,撞到崖壁又掉回来,最终不再动了。
卓阳说“跟这里没太大落差,距离六米左右,助跑一下应该能过去。”他看向陆蓥一,“你”
陆蓥一说“我记录七米五,谢谢。”
卓阳笑起来,眯着眼睛揉了陆蓥一的脑袋一下,陆蓥一马上叫道“喂”
卓阳说“我先过去看看有没有问题。”
陆蓥一说“我先。”
卓阳“闭嘴。”
陆蓥一“”又来了,这个沙文主义男
卓阳又对着比了一下位置,然后退出几米,猛然发动,如同一匹猛虎,飞快地掠过陆蓥一眼前,健壮的长腿在空中迈出漂亮的步伐,陆蓥一只听“咚”的一声,然后是“骨碌”摩擦的声响,知道卓阳是借助团身滚动的动作化去了冲击力,显然已经平安到了那边。
“怎么样”
“没事。”过了会,卓阳的声音才传来,陆蓥一看到那里有个人在朝他挥手。卓阳说,“你等我一下,我再看看清楚。”
陆蓥一看到那根绳索在剧烈摆荡,卓阳正试图将他抓到自己手里,试验牢固程度。突然之间,有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陆蓥一心头,他真的觉得有什么不对。
陆蓥一抬起头来,瀑布的水流变得愈发湍急了,这使得卓阳想要抓到那根绳索变得困难了不少,因为他落脚的石头距离绳索之间还有超过手臂长度的距离。陆蓥一心想,百里旬为什么要把绳索钉在那么远的位置等等,百里旬当时是背着黑皮走的,他能跳出那么远的距离吗就算能,他当时身边应该没有什么武器了,他是怎么把绳索钉上去的而且这水流
陆蓥一仰脸看去,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他觉得瀑布的水流速度和声响都变化了,而且那上头,似乎隐约有光芒透出来。不对这很不对,陆蓥一想起了一个人,石头。跟黑皮同为百里旬的手下的石头,过去看着对百里旬忠心耿耿,却在修罗海后突然提出退走的建议,因为百里旬不应允,因此与他们分道扬镳,但是其时他们才从醧忘台的投生井中跃下,本无路可走,石头当时就一个人,又能往哪里退呢除非
糟糕陆蓥一脑中生出一个想法,猛然大喊道“卓阳,回来”
瀑布的水声太大了,卓阳虽然听到陆蓥一在喊他,但是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什么”他喊,冲着石头的边缘走过来。
陆蓥一拼命打手势“回来,快回来”瀑布的水流跟倒也似地倾泻而下,卓阳似乎也发觉了不对,他后退几步,猛然开始助跑,然而比起陆蓥一这一边的空间开阔,那里实在是太狭窄了,还很滑。陆蓥一趴在悬崖边缘,用力伸出手想要接应卓阳,然而就在卓阳助跑跃起的瞬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瀑布坠落的地方迸出了一朵明亮的火花,跟着是碎石“哗啦啦”飞溅开来。
陆蓥一的眼里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他看到卓阳最后一下跃出受了爆炸气流的影响失了准头,整个人往一侧抛开去,感到无数的碎石打在他的头上身上,尖锐的石头划破了他的脸孔脖子手臂,鲜血渗了出来,他什么也顾不上,飞身扑上去拉卓阳的手。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然而卓阳的指尖与他轻轻擦过,他没能抓住不绝不陆蓥一发出一声咆哮,不管不顾地跃出山崖,追着卓阳坠向深渊之中。“嘭”的一声,陆蓥一的脑袋被什么拍击,整个人都是闷的,他感到有人抱住他的腰,然后是嘴唇贴了上来,是卓阳的嘴唇。气被渡了过来,陆蓥一慢慢清醒,他意识到这是水里,他们并没死于是他跟着卓阳一起手划脚蹬,过了一阵,终于跃出了水面。
“呼呼呼咳咳”陆蓥一脑袋一冒出水便拼命喘气咳嗽,一回头却看到卓阳飘在水中愣愣地看着他。陆蓥一说,“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卓阳拖过去,深深地侵略。陆蓥一刚才在水里都没憋得那么慌,被卓阳松开的时候简直都要背过气去了,“你你”有心想要说两句什么,却一时说不出来,劫后余生的庆幸超过了一切。
卓阳的两个眼睛却看起来有点异样,洞里光线不太好,陆蓥一是过了一阵子才明白过来,卓阳红了眼圈。陆蓥一的心里有些尴尬,把一个大男人还是个沙文主义弄哭了什么的。其实他自己都回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不能看着卓阳一个人就这么掉下去。
卓阳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拉着陆蓥一游了一阵,爬到岸上。两人都是又冷又湿,精疲力尽,陆蓥一一上岸就躺倒在地上。仰头看去,上面已经是一片黑暗,瀑布的声音持续了一阵就越来越弱了,显然上面的水源已经被炸断了截。
卓阳说“百里旬他们来过这里。”
“嗯。”陆蓥一也想明白了,石头其实并不是叛逃,而是出去替百里旬布置了。百里旬他们根本不是从那处瀑布逃走的,那只是一个陷阱,如果陆蓥一和卓阳能够冷静一点,或许就能想到查看悬崖上有没有百里旬留下的起跳痕迹,继而明白出路并不在前方,然而此时一切都晚了。
百里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拿到芮如海的“宝物”不全是。干掉郑先生似乎也不全是。陆蓥一总觉得百里旬还有一个别的更重要的目的,但是此时他猜不出来。陆蓥一说“我算是服了,你这个故人果然厉害。”
卓阳伸手在陆蓥一脸上轻轻碰了一下,陆蓥一立刻“嘶”的倒抽了口冷气。卓阳说“割伤了。”
陆蓥一说“伤就伤吧,不碍事。”
卓阳说“会留疤。”
陆蓥一爬起身来“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留疤啊。”
卓阳说“有疤不好看。”
陆蓥一“我去,你还嫌弃我啊”
卓阳说“我媳妇那么好看的脸破相了,生气”
陆蓥一“”陆蓥一不想跟卓阳说什么了。
卓阳居然真的挺不高兴的,兀自生了会暗气才立起身来,伸手来拉陆蓥一“走吧。”
陆蓥一说“去哪”
“沿着河走。”卓阳轻描淡写,仿佛两人并未陷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沿着河走,总有办法。”
陆蓥一说“也是。”便站起身来,跟着卓阳一起走。
这条地下河又长又曲折,两人走了不知道多久,反正没有时间概念,陆蓥一只觉得自己从又伤又累又湿又冷走到又伤又累半干又冷又肚子饿,后来衣服干了,肚子饿也感觉不到了。陆蓥一说“咱俩这是红军两万五啊。”
卓阳转过身指指自己下半丨身“要吃吗”
陆蓥一瞠目结舌“妈的,这时候还要耍流氓”
卓阳说“我有皮带,要吃吗”
陆蓥一“”陆蓥一觉得自己是被卓阳污染的。
两人又走了大概几个小时,陆蓥一终于走不动了,曲曲折折的洞窟仿佛永无尽头,一会向上,一会向下,一会左拐,一会右弯,跟这儿相比,芮如海那个阎王道绝对是太良心了陆蓥一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被卓阳抱住了。卓阳说“歇会吧。”他们特种兵是有一些魔鬼课程的,诸如长时间不准进食进水,长时间不准呼吸,不间断忍受拷打等等,所以卓阳的情况要比陆蓥一好那么一点,但也好不了太多。两人都没明说,但确实觉得,这一次或许真的要折在这里了。
卓阳扶陆蓥一坐下说“你歇会,我去找找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陆蓥一说“别”然而卓阳已经快步走开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洞穴里安静无比,却并不孤独,然而卓阳才刚走,陆蓥一便觉得冷风飒飒起来。真要命,陆蓥一心想,自己这么快就对卓阳产生那么强的依赖感了,这是要完啊正想着,陆蓥一忽然觉得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锐利的针戳了一下那样,一种潜伏的危机感打散了他的绮思,他警觉地左右张望,试图寻找到危机的来源。过了一会,他在黑暗的远处看到了两盏金色的灯泡,野兽低低的咆哮之声同时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糟了。陆蓥一不敢轻举妄动,他缓缓地抬起身体,预备着随时跃入水中,那野兽却像是看出了他的动向,下一刻,猛然跃出了黑暗,朝他扑了过来。那是一只膘肥体壮,身长超过三米的花斑猛虎,陆蓥一飞快地掉头就跑,然而此时他离水边却显得有些远了,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陆蓥一甚至已经听到了野兽喉间的“呼噜”声,此时却听卓阳的声音猛地爆出“小陆,趴下”
陆蓥一猛的一顿,就地趴倒,与此同时,但听“嗵”的一声,陆蓥一整个人都被震得发麻,他花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那只猛虎居然也在他身旁趴下了。
陆蓥一“”
卓阳“”
卓阳“小陆”
一人一虎同时回过头去。
“操”陆蓥一骂了声娘,这辈子他还从来没跟一只猛兽撞过头。
“你是小鹿”卓阳的声音。
花斑大老虎飞快地爬起来,跟只大喵似的,“嗷”的就扑过去了。
陆蓥一“他妈的遇见现任的前任了”
第109章 case0528
陆蓥一盘腿坐在地上,一个手撑着脸,挺不高兴地看着眼前一人一虎在那儿翻滚。要是现在有个手机在身边,再有个ifi,他还真想发个经典帖子上去了“现任和前任旧情复燃,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卓阳显然不知道陆蓥一在想什么,他尽情舒展着手脚,跟只野生动物似地轻巧地跃上小鹿的脊背偷袭它,小鹿马上反应过来,“嗷”的一声扭动着身体想要把卓阳甩下来,卓阳哈哈大笑,小鹿就在洞穴里跳过去跳过来,挺宽的河流,“唰”地就到了对岸,跟着又跳回来,沿着山岩上上下下地蹦跶,蹿上去,跳下来,再蹿上去,再跳下来,最后一个急刹车,终于把卓阳成功颠了下来,接着两个人跟角力似地在那儿打滚,你在上面,我在下面,你到了下面,我又成了上面,间或两人都会发出吼叫,是纯属于山林里快活的、自由的、无拘无束的那种生灵的吼叫
陆蓥一起初看到小鹿那尖锐的牙齿和过大的嘴巴还心惊肉跳,老担心卓阳会被袭击,后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用担心,因为卓阳和小鹿哪怕那么久没见,他们仍然是一国的。唔,陆蓥一才不想承认自己吃醋了呢,吃一只老虎的醋什么的
卓阳跟小鹿久别胜新婚哦不,是他乡遇故知,好容易叙旧完毕,两个人都滚了一头一身泥巴草根的垃圾,卓阳这才爬起身,轻轻抚摸着小鹿光滑的背脊,然后朝着陆蓥一走过来。卓阳喊“小陆。”
陆蓥一没吭气,心想谁知道你是叫哪个。
卓阳看了看陆蓥一,又看了看抬起头望着他的小鹿,不由得笑了笑,刻意走到陆蓥一跟前,弯下腰说“小陆”
小鹿奇怪地昂起头颅看着卓阳,似乎在说,我不是就在这里吗,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卓阳的脸贴得太近了,陆蓥一憋了一会还是没憋住,张嘴说“干”话还没说完,就被两片温暖的唇吻住了。卓阳把舌头伸进来,不同于以往的霸道侵略,温柔地浅浅地在他嘴里纠缠。陆蓥一本来打定了主意是要不理这个混蛋的,被这么亲了一阵却有点把持不住了,主动伸出手搂住了卓阳的脖子。印支虎小鹿一点儿也不明白这两人在干什么,大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明明是森林霸主的长相,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此时却流露出像小猫咪一般的茫然。
“嗯,我想干你。”卓阳松开陆蓥一说。
陆蓥一“”够了啊,知道你有高级流氓职称了,要不要这样随时随地耍流氓啊。陆蓥一说,“别胡来”
卓阳刚刚松开了他,这便又亲了上去,四片嘴唇跟吸铁石似的“啵”的就黏一起了,卓阳这次用了大的力气了,陆蓥一被他亲得“唔唔嗯嗯”的,松开的时候只觉得嘴唇好像都被吻肿了。小鹿不知什么时候觉得无趣,已经自己跑到河旁边玩去了,不理那两个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人类。
卓阳说“小鹿”
陆蓥一眼神迷蒙地看着他说“嗯”
河旁边正在追自己尾巴玩的小鹿也转过头来“嗷”了一声。
卓阳笑了,他说“以后,小鹿是它。”他指指老虎小鹿,然后又指陆蓥一,“你以后叫媳妇儿、老婆。”
陆蓥一的脸“唰”的就红了,他同意了吗他同意了吗怎么那么不要脸
卓阳喊“媳妇儿。”
陆蓥一“干嘛”好吧,陆蓥一觉得自己也没太要脸。
卓阳说“我们可以出去了。”
陆蓥一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小鹿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代表着一定有一条路能够走出去卓阳将陆蓥一拉起身来,跟着把手指放到嘴边,吹了一声悠扬的口哨。陆蓥一听不懂卓阳口哨的意思,但是小鹿却显然听懂了,立刻爬起身来,抖了抖毛,走过来。
卓阳说“上去。”
陆蓥一“”
卓阳说“坐到小鹿背上去。”
陆蓥一胆子肯定不算小,经历过生死难关,手上也沾过血,但是这个卓阳健壮的手臂伸过来,直接把陆蓥一一把抱起来,放到小鹿背上说“抓好了,媳妇儿。”又喊,“小鹿,走了。”再一声口哨响过,小鹿猛然就奋起四爪跑了起来。
陆蓥一吓了一大跳,赶紧伸手去抓小鹿身上的毛,抓到手了,又怕惹怒了小鹿,紧也不是,松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卓阳说“抱住它的脖子,没关系的,我刚才已经跟它打过招呼了。”
陆蓥一“啊”
卓阳大声道“我告诉它了,你是我媳、妇、儿”
陆蓥一“不是,你怎么能跑那么快”老虎小鹿风驰电掣地在黑暗的洞穴中奔跑,它厚实的肉垫帮助它在崎岖的地形下也能保持极快的前进速度,一对能够夜视的双眼即便在黑暗之中也毫无障碍,然而卓阳竟然没有比它慢多少,靠着两条腿,紧紧跟着小鹿,几乎是与小鹿并驾齐驱。
陆蓥一都看呆了。
卓阳说“哈哈,这才是我的正常速度。”
陆蓥一“”发现现男友是闪电侠怎么办急,在线等
老虎小鹿显然对这个洞穴十分熟悉,陆蓥一乘着小鹿在地下又跑了大概有大半个小时,渐渐地就感到了周围的环境在变化。气流、虫鸣、空气中的湿度都提醒着他,他们似乎快要离开这个逼仄的洞穴了。果然伴随着一声吼叫,老虎小鹿一个跃起,猛然蹿出了一片藤萝,陆蓥一被那些“长辫子”拍得脸都疼了,还没来得及消痛,跟着便有光线照射到了他的脸上。他眯了一会眼睛才重新适应了外头的光,其实这时候外头的太阳光基本已经快没了,从角度来看,时间大概是下午六点多的样子。从他们昨天傍晚进入到阎王道,到现在竟然已经是一天多过去了。
陆蓥一看清了周围的一瞬说“卓阳,那里”
卓阳显然也看到了,一棵大树的底下佝偻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小奇”他愤怒地喊了一声跑过去,把地上的小小人儿抱起来。
“怎么样”陆蓥一也一骨碌从小鹿背上跳下来,追过去。
卓阳在小奇的脖子、胸口、额头都摸了摸,还听了一会,这才松了口气说“还活着,但是病了。”
陆蓥一伸手过去摸,小奇的额头滚烫,人好像已经陷入昏迷。现在已经没有工夫给他们思考为什么百里旬会把小奇扔在这里了,陆蓥一说“得赶紧带他去看医生。”
卓阳立起身来,看向四周,过了会儿说“这里我过去没来过。”
陆蓥一也跟着马上看向四周,四处皆是高大的树木,绿叶相接,不知此处是何处,随着暮色渐起,林中甚至飘起了薄雾。
“小鹿认识吗”陆蓥一问。
卓阳低头到小鹿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小鹿立马回以“嘟嘟哝哝”的喉音,过了会,卓阳抬起头来摇摇头“小鹿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但是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人了。”由此可见他们是在山林的很深处了。
原本以为出了洞穴就是一条生路,如今看来却有点太过乐观,或许短时间内他们俩还能活下来,但是小奇呢陆蓥一没吭声,眼睛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突然开口道“不,你知道出去的路。”
卓阳说“什么”
陆蓥一双目有神,坚定地看着他说“走镖人的故事,百里旬曾经给你讲过的故事”
卓阳也终于想起来了,他吃惊地环顾四周,并与自己脑海中记忆的那个故事相对比。从国到c国的山野道路,迷雾弥漫的林间,一条无人经过的小路。在给陆蓥一讲故事的时候,卓阳省略了一些比较枯燥的内容,那就是百里旬曾经给他仔细描述过故事中的走镖人走过的道路的特征,卓阳飞快地看向四周,在见到两株相连的树的时候,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那个故事竟然是真实的
比起震惊这件事本身,倒不如说更震惊于百里旬这个人震惊于他的难测、难猜、难解难道说他在那么多年之前就已经在布一个局不,卓阳想,或许那只是他事到临头才信手拈来的吻合,否则就太可怕了
卓阳再度看了一圈四周,又抬头通过枝叶的缝隙,看了下月光洒下的角度,最后说“走。”两人一虎连同虎背上驮着的孩子开始了新一轮的征程。
中间也曾经有走错路和险些摔下山崖的时候,但是幸运的是,第二天的清晨,陆蓥一和卓阳终于突破重重阻碍,发现了他们较为熟悉的风景。
“是镇山”卓阳指着远处那杆从树林中透出的鲜红的旗帜,“那是部队的营房”
两人这时才算是终于松了口气,彼此都是精神倍增,想要抓紧赶过去。然而一直有力陪伴着他们俩的小鹿的脚步却在此时停下了,老虎的口中发出“嗷嗷呜呜”的声音,卓阳听了会,立定了脚步。
“明白了。”他说,将小奇从小鹿的背上抱下,卓阳说,“小鹿不跟我们往前走了。”
“啊”陆蓥一猛然明白过来,再往前,那就是人类的地盘了。小鹿小的时候曾经和卓阳一起在镇山生活,后来被芮继明抓到了部队里,对于它来说,那里留给它的必然是不好的记忆,它在那里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它亲密无间的同伴,所以不不,或许应该这样想,俗话里说过,“一山不容二虎”,或许对于小鹿来说,它之所以离开这里只是因为镇山是它心甘情愿让给卓阳的地盘,因此它才会默默地离开自己曾经长大的山林,去了国那一边的金光山,去征服一个新世界
卓阳蹲下身,忍不住轻轻抚摸小鹿的背脊,摸着摸着就把脸也埋了进去。小鹿则用它的大脑袋温存地顶了顶卓阳的脑袋,尾巴绕着他甩了甩,跟着慢慢地退开去了。
“小鹿,再见”伴随着清越的啸声,花斑猛虎猛地转身蹿入了林中,如一道闪电,毫不留恋,很快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陆蓥一走上去拍拍卓阳的肩膀“别太伤感,莫愁前路无知己,人生何处不相逢。”
卓阳说“嗯,你说得对,兄弟是手足,老婆如衣服,我可以残疾,但不能裸丨体。”
陆蓥一“”
卓阳“怎么”
陆蓥一“其实我刚才说串词了。”
卓阳说“其实我刚才也是胡扯,残疾不好,没法随心所欲地干你。”
陆蓥一“”陆蓥一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考虑一下是不是跟这个资深不,大师级不,传说级流氓在一起。
远处的山林里,百里旬放下望远镜,走回到林中的空地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们到了”
“到了。”百里旬说,“黑皮怎样了”
“注射了解药和镇定剂,已经睡了。”
百里旬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男人没有说假话,然后才拉下拉链,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扔了过去“你要的东西。”
“谢了。”男人伸手接过,摊开,手掌中乃是一枚三寸见方的赤金牌子,上阔下狭,正面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睚眦兽首雕刻,背部阳刻八字“长丨枪永镇,远道常宁”,底下还有两个竖排小字,蓝肃
百里旬说“我觉得他们俩这个水平可以了,要我来评估的话,我挺满意的。对了,你这么顶着石头的脸不累么,差不多也该卸了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男人看了他一眼“我乐意。”
百里旬发动车子“随便你,你们蓝家人脾气都那么怪。”
蓝戎静静地靠在车厢壁上,手里把玩着那方总镖头令牌,陆蓥一、卓阳,看来离我们正式碰面的日子不远了。
第110章 case0528骨血归正
清晨,陆蓥一按生物钟准时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卓阳的睡脸。闭着眼睛的男人的容貌显得柔软了不少,没那么凶也没那么流氓,陆蓥一有一瞬想找个笔给他脸上画点什么,后来想想算了,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的好。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身,卓阳的手搭在他腰上,他一动,那只手立刻就把他往怀里扯了扯。陆蓥一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没又栽回去,赶紧用手肘撑住了自己,回头看看,卓阳还睡着。他们两个人之中,陆蓥一伤得轻多了,至多是些皮外伤和饿出来的没劲儿,卓阳可是实打实地挨了淬毒的钢针,被爆炸气流撩到,后来又跟着小鹿跑了很远的路陆蓥一轻轻把那只温热的手臂从自己腰上拿开,一开始这人死活不肯,后来陆蓥一给他塞了个抱枕,使了金蝉脱壳的柔身功夫,总算是钻了出来。
推开门,一缕清晨的阳光迎接了他,天空像是洗过一般的湛蓝,阳光明媚但并不刺眼,把整座院子里的红花绿叶都照得特别明艳好看。陆蓥一打完水洗漱完,就看到芮文秀推门出来,一身外出的服装,手里还拎着个盖了蜡染布的篮子。两人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愣了一愣,过了会,芮文秀先笑起来“怎么没多睡会,我还以为你们”
陆蓥一脸皮算是厚的了,此时听了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摆摆手说“没没,真没有。”陆蓥一和卓阳昨天回来得刚刚好,小奇无事,昨晚芮文秀和蔺春风的婚礼就得以按期举办,他们俩冒了一路险,勉强参加完婚礼都累得够呛,回去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根本没力气在人家床上滚床单。
陆蓥一说“你怎么也那么早”
芮文秀笑道“都老夫老妻了,不兴那个。”
陆蓥一说“你要出门吗,需不需要我给你拎东西”
芮文秀看了他一眼说“也好,那就谢谢你。”两人便结伴一起走了出去。
时间还早,小镇的街上人并没有那么多,卖早点做小生意的人倒已经早早忙碌起来,有几个熟悉芮文秀的人,见了她就给她道恭喜,新娘子总是值得祝福的。
陆蓥一不知道芮文秀要去哪里,但看她是步行过去,估计地方不算远。他说“小奇怎么样了,身体好些了吗”
被百里旬莫名其妙丢弃的小奇刚开始浑身发烫,但是送到芮家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等到送到医院里查了一查,除了有点感冒着凉竟然没有任何问题。陆蓥一记得当时芮文秀的眼神里其实是有点不一样的惊奇的,但是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芮文秀说“昨晚光顾着弄喜宴,都没能好好谢谢你和阿阳,这次真的谢谢你们帮我把小奇带回来”说着,侧身行了个礼。
陆蓥一赶紧回了一礼说“接镖如交命,这是我们镖师应该做的。”
芮文秀便感叹了一声“是啊,镖师。”然后就不怎么说话了。陆蓥一跟着她走了一阵才发现芮文秀是往镇山去的,但是跟卓阳那天走的路不同,她绕过了镇山正面上部队的山路,沿着山脚走了一阵,然后才顺着条山道往上走。陆蓥一跟着她曲曲弯弯地往上走到半山腰,看到了不大不小的一片墓地。
“这是”
“芮家的陵园,家里过世的人都埋在这儿了。”芮文秀说,“今天来给先人们扫个墓,你把东西放这儿就好。”
陆蓥一把那个篮子放下了,看着芮文秀熟练地掏出笤帚清扫地面,修剪杂草,又接了水管冲洗墓碑,最后逐一给每个墓放了新鲜的果品,摆了香烛。虽然国家早就已经推行火葬许多年,但是他知道在有些少数民族聚居区还是比较尊重当地的传统习俗,何况芮继明当年的官也不小。芮文秀忽然道“你们这次见到了百里叔吧,他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陆蓥一心想,这可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他说,“百里旬挺厉害的,就是跟了国一个不怎么样的政要做事,但是那个政要已经死了。”陆蓥一回来查了网络就知道了郑先生的身份,是国内阁的宗教事务部部长,十分有野心的一个人,奉行武力治国,并被视为下任总理的有力竞争者,这个人死了,对于c、两国的交往其实是一件好事。陆蓥一愣了愣,忽而便品出了点东西来了。
芮文秀说“百里叔过去待我们挺好的,我爸其实是那种挺不好弄的人。”她一面说着,一面给芮继明的墓上描字,陆蓥一看到墓碑上贴着的照片,彼时芮继明已经上了年纪,但是仍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那份精干威严劲来。这是一个很镖师的男人芮文秀说,“他面上看着和善,其实特别严格,我和卓阳小时候都没少挨他的揍,倒是百里叔总是对我们笑眯眯的,还给我们糖吃。”
陆蓥一一时有点摸不透芮文秀的意思,便没有接口。芮文秀也不在意,只是自个说道“他十二年前走的时候,我特别伤心,大哭了一场,跑出去找他,追着他一直走、一直走,然后就走到了这里。”
“这里”
“对,这里。”芮文秀说,“他从部队出来后就来了我们芮家的陵园。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在旁边看着,然后看他在我爷爷和每个人的墓前都磕了三重三轻六个响头。”
陆蓥一心里一惊,过去是允许镖师脱离原先的镖局的,但是却有一条大忌,那就是曾经做过镖师的人绝不允许落草为寇,否则镖师们不放过他,视他为败类要诛杀,当家的们也不会放过他,视他为叛主的小人,是绝不屑与之为伍的。百里旬既然是芮继明曾经当做副镖头培养的人,那他成为一名毒枭,放在过去就是犯了大忌,但是跑来芮家祖坟磕头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个放在现在的行话里叫“叩阴”。不是那些乡下神汉巫婆神神叨叨的“问阴”,周易中,六为阴爻,三轻三重六下响头叩坟,是给底下人交代,要出去干活了,但是干的活不能见光,因此要在这里交代清楚,之后面对阳世人,不到任务完成之时是断然不能开口的。
陆蓥一心里顿时半是迷惘半是敞亮,他觉得自己应该懂了,但是却又没有完全懂,他缺少证据,也缺少让自己这么想的那根线头。芮文秀给了他这根线头,芮文秀说“你知道吗,小奇的身体其实天生是有点问题的。”她说了个复杂的医学术语,陆蓥一没听懂。
芮文秀说“就是说我们芮家人先天遗传基因里有一个隐性缺陷,出现几率很小,但是每过几代,总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得这个病,以现在的医学水平,这种病不是不能治,但是手术什么做下来基本人就废了,可是有一种方法是能治好这种病的,过去也有过成功的例子。”
“芮如海”陆蓥一脑中如惊雷电闪。他想到了先前听闻的关于芮如海的传说,这个传奇人物幼时先天体质不佳,得了一个云游道人的药方,从此以后便好了起来,甚至成为了红花镖局历史上十分出名并且神秘的总镖头
“可是小奇不是药人吗,药人不是百毒不侵吗”
芮文秀摇摇头“你颠倒了因果。不是成为药人就会百毒不侵,是正因为接受了百毒直至不侵才能成为药人,彼时这个人已经能与百毒和平相伴,自然就是传说中的百毒不侵了。”
陆蓥一说“也就是说,小奇的病和芮如海的是一样的,那副治病的药方其实也是炼药人的步骤之一”
芮文秀点点头“其实芮家真正开始炼药人就是从芮如海开始的,他们这种带着先天基因缺陷的人配合那副方子炼药人可以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那你们没能用这副方子治好小奇”陆蓥一想了想,“是你们的方子佚失了”
“方子还在,只是缺一味最重要的药。”
“什么药”
“如今外面已经绝种的修罗红花。”
陆蓥一的脑子里顿时清楚了,修罗红花醧忘台下,红花绽放。竟然是竟然是那样这样一来,小奇身体好转的事情也完全可以解释了,百里旬他竟然为小奇治好了病,难怪芮文秀当时听说小奇身体没问题的时候会露出那种眼神。
“等等,小奇不是蓝家的后人吗”陆蓥一忍不住喊了出来,虽然知道这不太礼貌。
芮文秀惊奇地看着他“蓝家宁远蓝家怎么可能,小奇是我的孩子,自然是芮家后人。”
“可是明明是因为小奇的血”陆蓥一突地一愣,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小奇的血是在郑先生倒下之后,匕首落地后才沾染上的,但是在那之前还有别的人受了伤,一个是黑皮,一个是卓阳。陆蓥一的脑子“嗡嗡”直响,是卓阳的血令得红花绽放难道百里旬真正想令骨血归正的竟是卓阳
第111章 case0529结局
陆蓥一说“文秀姐,你说卓阳是令尊从山里捡来的那你们后来有没有去找过他的亲生父母”当时再怎么说已经是八十年代后期了,再偏僻的山区都与外界渐渐有了互通,卓阳这样一个小孩怎么会独自出现在深山老林里呢
芮文秀的手停了停,随后又动作起来,开始点香叩拜,她说“应该是找过的吧,只是没找到。当时这件事是我父亲一手操办的,不过”
“不过”
芮文秀说“不过,也可能是没了。”她说,“听你们昨天所说的话后,我特地去查了一下家里的记载,阿阳在芮公墓里中的暗器叫作天水针,这种针淬了我芮家的独门剧毒,但凡中针者,不出半小时便会毒行全身,器官衰竭而死。”
陆蓥一吓了一跳“那卓阳”
“他很快就没事了对不对”芮文秀看向陆蓥一,笑了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阳的血其实可以当做解药来用。”
陆蓥一糊涂了,说“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恐怕阿阳也曾经接受过药人的培养,我父亲当年或许早已知道他不会有回家的一天,所以是把他当作镖局的正统继承人来培养的。”
陆蓥一回去的时候看到卓阳正坐在桌边看东西,桌上摊着他们从芮如海墓里带回的两样宝物,一杆折断的铁枪头,还有一叠纸。那幅画因为浸泡过水,陆蓥一拜托芮文秀送到当地文物部门找熟人修复去了,那叠纸却因为封得很好,所以逃过一劫,卓阳现在就在认真地看那叠纸。
见到陆蓥一进来,卓阳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竟然没吭气,又低头看纸去了。
陆蓥一“”
陆蓥一喊他“卓阳”
卓阳没理他。陆蓥一莫名其妙,走过去推推他“嗨,干嘛呢,你不是看到我了吗,干嘛不理我”
卓阳眼也不眨地看着那些纸说“你跟文秀姐出去也没跟我说,我就睡你旁边你也看得到啊。”
陆蓥一简直无语透顶,卓阳这思维方式还真是不对,问题在于这种醋有什么好吃的啊陆蓥一说“拜托,你也知道我是跟文秀姐出去啊,那你说我跟个有夫之妇还是新婚的新娘能有什么啊”
卓阳看了他一眼“但是你没跟我说”语气可认真了。
“噗。”陆蓥一一个没忍住,登时笑趴在桌上,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个大个子其实那么的粘人和孩子气啊卓阳看着陆蓥一笑,本来是想生气的,看着看着又气不起来了,最后叹了口气说“算了,是我睡傻了,之前梦到还在芮如海墓里,醒过来没看到你,以为你”
陆蓥一不笑了,他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卓阳,卓阳被他看得渐渐竟然有些顶不住了,难得主动移开了目光。陆蓥一很认真地抓着他的手说“卓阳,你放心吧,我说过不会不告诉你一声就走就不会反悔。”想了想又道,“要么现在再加一条吧,我也不会扔下你先死,反过来你也不行啊,你看悬崖我都陪你跳过了,我多情圣啊”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突然,他大喊道,“喂,卓阳,你竟然脸红了啊”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卓阳咳嗽一声说“别闹了,我发现了点东西。”
陆蓥一见好就收,其实是怕闹大了还是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赶紧说“嗯嗯,什么”
卓阳将那几张纸递给陆蓥一看,陆蓥一看了一阵不由脸色就渐渐凝重起来,那叠纸一多半是完全拼凑不出意思的书信,另有两张地图,书信皆有细密折痕,地图做着标记,从京城一直到陕西汉中的城固,又从城固曲曲折折,到达距离此地不远的一座名为归溪的小镇。
“信是用暗语写的,放在传信筒里绑在鸽子腿上传信,所以有这样的折痕。”陆蓥一说,“密信,陕西城固陕西城固曾铣王环”
卓阳点点头“我查来查去也只想到这样一件事。”
这就对了,嘉靖二十七年,权相严嵩为构陷首辅夏言,从官至三边总督的曾铣下手,先教唆其部下仇鸾陷害曾铣下狱,其后将夏言也拖下了水。当年,曾铣被腰斩而亡,其妻与一双幼子流放,明史称之为第一冤案。当时曾铣有个忠肝义胆的部下名叫王环,他临危受命,舍下家人护送曾铣妻子与一双幼子一路躲避追杀,风餐露宿直至流放地陕西城固,其后更照料了母子俩二十年线索终于对上了一半。
陆蓥一说“莫非莫非当年蓝肃与芮如海是打算通过慈航真人显灵的手段来阻拦曾铣被处刑一事”众所周知,嘉靖帝沉迷道术,慈航真人作为道教女真,如果出现异象,必定会引起嘉靖帝的警惕。
“但是他们失败了,被白莲教的人搅了局。”卓阳思索着说,“可是蓝肃为什么要偷盗玉慈航像呢,偷像难道也是计划的一环,陆修吾又知不知道这件事我觉得这里头肯定还有些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陆蓥一听卓阳说着当年的事,脑子里却在不断思考别的事,他在脑子里将卓阳的相貌与那幅画中的蓝肃做着一一对比,一样刚毅的眼神,一样笔挺的鼻梁、方正的下颌、不薄不厚的嘴唇,但是蓝肃会显得更儒雅一些,卓阳则要阳刚许多,陆蓥一越看越觉得卓阳或许真的是蓝家后人。
卓阳说“这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芮如海当年退隐江湖后并没有立刻隐居,而是去完成了蓝肃未尽的遗愿,帮助王环一同护送曾铣妻儿前往流放地,只是王环到了城固留下了,而他小陆”
陆蓥一回过神来说“嗯,什么”他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个推论告诉卓阳,如果卓阳知道自己有可能是蓝家的后人
卓阳说“我认为芮如海当年与王环挥别后,是为了护送蓝家的后人逃离危险才会一路在中国兜了大半个圈子,最后才抵达了归溪。”说到这里,卓阳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飘忽,似乎回想起了很久远的回忆,“归溪我去过,十岁那年芮继明带我去的。”他想了会,似是若有所悟,转过头来看向陆蓥一说,“好久以前的事了,大部分都记不得了。”
其实还是有几分记忆的,天色已晚,他被芮继明牵着手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走到底,看到一栋小小的屋子,然而屋子上了锁,从窗口望进去,里面积满了灰尘,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回去以后,他才发现小鹿也走了。从那天开始,卓阳迅速地长大了。
陆蓥一试探着说“对了,刚刚我陪文秀姐去给芮家的祖先扫墓,她跟我说,百里旬离开部队可能是有任务在身。”
卓阳抬起头来“出任务”他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这么说来,我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卓阳说“是一个老兵告诉我的,说有回他在边防缉毒查到一辆过境车有问题,结果发现车上的毒贩之一竟然是他曾经入伍时的班长。那个人明明已经退伍多年了,怎么会去当毒贩呢他说当时自己脑子里一团混乱,因而没注意到那群毒贩留了后招,结果双方火拼起来,他们不敌,好几个人死了,他当时也以为自己会死,他躲在树林里,受了伤,子弹也打光了,毒贩们在到处搜索他。”
陆蓥一想象着当时那种惊心动魄的场景,毒贩多是亡命之徒,因为判刑重,所以都格外的心狠手辣,遇到缉毒官兵从来不会留下活口。
“他运气还算不错,躲的地方几乎没什么人来,直到最后,那个班长找过来了。他们都是一个部队里受训的,这个老兵的丛林藏匿技巧其实也是那个班长教给他的,所以他想自己这次真的要完了,谁想到那个班长都快走到他面前了,却没走过来,就在他面前几步,转身走了。”
“走了”陆蓥一说,“如果是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那那个班长就是卧底吧。”
卓阳摇摇头“不知道。那个老兵说,当时他们一队五个人只剩了他一个还活着,他也有想过那个老班长可能是卧底,但是他从那以后都没再见过这个人,于是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卧底,甚至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他说,“所以百里旬可能是有任务在身,也可能不是,一天他没有归队,我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然而他最后把小奇还给了我们至少没有酿成大错。”
陆蓥一说“啊,关于小奇的事其实是这样的。”他跟卓阳说了小奇的病被治好的事,卓阳听着,表情便微微有了变化,陆蓥一知道卓阳很聪明,如果他能想到的事,他想卓阳应该也能很快想到。
把该说的都说完后,陆蓥一停了下来,看着卓阳,卓阳抿着唇在思考,嘴角下垂,眉头微微锁着,看起来又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了。陆蓥一等了一会,见他没反应,便试探着说“卓阳,你你有没有想过”
卓阳却在这时挥手制止了他,然后摇了摇头说“没有想,也不用去想,我之所以今日为我,是因为我过去走过的这些路,与那些久远的人和事都没有关系。”
陆蓥一微微一震,他想卓阳已经明白了。他当时和小鹿栖身的山洞离他们后来走出林子的地方很近,那说明,卓阳在幼年时期被扔在那里或许并不是一个意外。或许也曾有人挟持着他逼得他的亲人带着前往探索芮如海的坟墓,却折在红花绽放的修罗之海又或是别的机关之中,陆蓥一既然已经知道百里旬早就进过芮如海的墓,那么如果推测在他们进去之前百里旬就已经替他们扫平了一些机关就不算离谱。这也足以解释那几句偈语为什么直到芮继明和百里旬这一代才传出来,因为芮如海根本没有给自己的家人留下关于此墓的片言半语,他只把打开墓道的机巧留给了被他带到归溪的蓝家遗族,而这也与百里旬先前所说的发现了芮如海墓中的一些传承纹丝密合。
今日的小奇,说不定就是昨日的卓阳,所不同的是卓阳失去了亲人,但遇到了小鹿,一人一虎就这么活了下来,直至被芮继明收养
一切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天意,也或许是无数个经过谋划的巧合之后的必然,四百年前陆家的少总镖头陆修吾和蓝家的总镖头蓝肃,四百年后在强威山庄巧遇的陆家后人陆蓥一与蓝家后人卓阳陆蓥一想到了那幅画,想到了陆修吾在后半生再也没法押任何一趟镖,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里拼命地画着一张一张又一张的玉慈航像,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扬威镖局失去了天下第一镖的挫折而消沉,却无人知道他心里真正的苦楚他失去了心中所爱,这份悲痛撕心裂肺却无法对外宣泄,甚至连一个旁人都不能让他知道,他只能默默地把自己关起来,压抑地思念着那个人的一切,独自痛苦、独自忍受,直到最后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就油尽灯枯,魂归黄泉也许,对陆修吾来说,死亡才是解脱,而这份死亡已经来得太迟、太迟了
陆蓥一想着,忍不住自胸臆之中呼出了一口气,他伸手紧紧抓住卓阳,无比郑重地再次重复了一遍“卓阳,我不会丢下你先死,所以你也不要丢下我,答应我。”
卓阳看了陆蓥一半晌,最后郑重地点点头“我答应你。”他说,“小陆,我想家了,我们回家吧。”
陆蓥一点头“好,我们回去。”他现在已经有了家了,有了真正的爱人和朋友,这是自他少年离家以来,最最幸福的时光
第112章 第一章 新的委托
飞机缓缓降落在机场,机舱内部响起柔美的女声广播,感谢各位乘客的乘坐,请大家带好自己的行李,按照次序走出机舱。陆蓥一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没急着动,挑起眉毛得意兮兮地看卓阳在那儿任劳任怨地挨个给两人卸行李,顺手还往嘴里塞了块小饼干。
一旁几个空姐在窃窃私语,音量虽小,但架不住陆蓥一常年习武耳朵好,因此把所有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空姐a说“看嘛看嘛,我就说那两个是一对,不然那个高个的怎么会这么乖乖地帮另一个小白脸拿行李嘛”
空姐b说“什么小白脸,那叫花美男好不好,哎哟妈呀,我真是受不了了,为什么现在长得好的男的十个里有九个都是gay,尼玛异性恋难道就没活路了吗”
空姐c说“你们猜他们俩谁是0,谁是1”
空姐a立刻激动地说“拜托,这还用猜吗那个高个子的又酷又有型,简直an得不行,当然是1啊”
空姐b说“呵呵,那可不一定,你知道同志里有一个类型叫熊受吗,越是看起来高高大大的其实越可能是0”
空姐a说“哎,别光问我们俩啊,你怎么看的”
空姐c说“下面坐着的那个是1,你别看他虽然长得精致,跟模特儿似的,其实练过。”
陆蓥一一愣,心想着,咦,难道这空姐群体里这么卧虎藏龙,随便坐个飞机都没交手就能看出哥是练过的空姐c说“我刚才给他送饮料的时候啊,特地”
陆蓥一正支着耳朵在偷听呢,一把浑厚的男声却猛然响起在他耳边“小陆。”
陆蓥一吓了一跳,差点“哇”地喊出声来,回过神来拍着胸口说“你干什么啊你”
卓阳挺无奈的,他今天穿个白衬衫搭西裤,较为宽松的款式遮去了他经过多年训练练出来的肌肉也掩去了几分让人不敢接近的威严,平白多添了几分儒雅斯文,因为人高,他在机舱里总不自觉地低着点头,此时他一手搭在行李架上,弯下腰,探头进来看陆蓥一,明明挺正常一动作,不知怎么在陆蓥一眼里看起来就多了几分暧昧。陆蓥一想了想,突然一伸手,揪住了卓阳的衣领。
此时机舱里的人已经几乎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俩还在位置上,卓阳本来就是要喊陆蓥一该走了,结果卓阳说“你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陆蓥一揪着领子拉下去,在嘴唇上“啵”地响亮吻了一声。
“啊啊啊啊”
女孩子们惊叫的声音传来,陆蓥一这才满意地松开卓阳,打了个响指说“咱们走。”
卓阳无奈地直起身来,回头对那几个空姐歉意地一点头,然后才去追陆蓥一了。身后那几个空姐马上围了圈地讨论起来,哇哇,果然那个坐着的才是0吧,你们看那个高个脸上宠溺的表情没有,妈呀我快要被苏死啦
陆蓥一要是知道自己打算拿来证明自己是上面那个的一吻坐实了他在下面的位置,他一准得哭笑不得,咳,不过其实这会要他哭也哭不出来,他只想笑。走在路上想笑,坐在车上想笑,过安检想笑,坐在飞机上还想笑陆蓥一自己都觉得自己撞了邪了,好像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只是因为跟卓阳两个人把关系明确了、定下了,就浑身都懒洋洋得好像被幸福的阳光照成了一只小懒猫,简直想要把肚皮翻出来任人抚摸,啊啊,太可怕了好嘛
卓阳看着走在自己身边又在那儿傻笑的陆蓥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第一次恋爱就爱上了陆蓥一这个类型,他知道他有很多的过去,有不可说的秘密,也知道他因对吃了不少苦,所以对旁人总是特别警惕,看着松松垮垮满身漏洞,其实一身钢筋铁骨几乎无缝可入,幸好,他凭着自己那股执拗劲,好吧,是死皮赖脸不肯认输的执着,终于还是能够一步步地追上去,把这个人慢慢收进自己的世界里。
卓阳其实并非一个喜欢有意无意撩拨人的男人,认识他的人对他从没有这方面的评价,但是对着陆蓥一,他总是忍不住不安,因为这个人太难、太难抓住了,他甚至觉得也许就是在自己睡了一觉、出门一趟甚至是转身的一个瞬间,再回头看,这个男人就已经不见了,像来时那么突然,背着他那口破破烂烂的背包不知又流浪到了什么地方去,所幸,他终于还是抓到了
“嘶。”陆蓥一轻轻抽了口冷气,卓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手掌,牢牢地握在掌心里。
自动传送带上,行李箱正在一口一口运出,人们伸着脖子等待着自己的行李出来,也有人在看陆蓥一和卓阳两人,他们俩的外形条件本来就比较出色,何况卓阳还长得那么高。有个女孩子似乎对卓阳挺有兴趣,频频回过头来看他,陆蓥一心里“哼”了一声,便像没骨头似地往卓阳怀里一靠,也不避忌别人的目光,把他的手拉过来环在自己腰上当支撑,然后兀自玩起手机来,实则是通过摄像头在看那个女孩子的表情。
哈哈,果然被气跑了陆蓥一忍不住笑出声来,以前他总觉得那些谈了恋爱不分场合就秀恩爱的情侣超级讨厌,没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大概真的是太幸福了,幸福到走在大街上都会忍不住要拉住一个陌生人跟他絮絮叨叨。这陌生的情绪陆蓥一还从未体验过,哪怕是当时跟秦伟锋处于所谓热恋期的时候咳咳,等等,怎么这个时候会想到那个名字,陆蓥一“嗤”了一声,心想真是好扫兴。
卓阳说“小陆,我们的行李到了。”
陆蓥一懒洋洋地说“到了就拿呗。”
卓阳“”卓先生任劳任怨,下一瞬一伸手就把自家媳妇给抱了起来,夹在胳膊底下稳稳地走过去,把两口大大的行李箱一手提了下来。
周围人群“o”
陆蓥一忍不住捂住脸孔,但是也忍不住在捂住脸孔的手掌下面哈哈大笑。太他妈有面子了啊笑了一阵,陆蓥一突然想起来什么,放下手看向卓阳说“那什么,卓阳,我怎么觉得咱们好像忘了什么事”
卓阳面无表情地夹着陆蓥一,提着两口行李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说“忘了什么”
陆蓥一说“就是想不起来才问你啊。”
卓阳说“想不起来就不是大事。”
陆蓥一说“也对。”于是两人都没再提那一茬,而在遥远的西南边境的深山里,此时某个头发乱糟糟的前小提琴王子正凄凄惨惨地跟蛇虫鼠蚁做搏斗。
“大老板、二老板,你们到底在哪里啊”里奥发出的呐喊无人听到,群山静默,只有回音阵阵,哪里、哪里、哪里、哪里
下出租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陆蓥一扯着箱子跟卓阳说“要不,咱们去外面吃个饭再回去吧。”
卓阳说“你想吃什么”
陆蓥一就在那儿扳着指头算“火锅、牛排、烤肉、烤鱼、米线、麻辣烫、拉面、冷锅串串、柴爿馄饨”
卓阳说“就这些”
陆蓥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拜托,我是在告诉你可以吃哪些东西,让你帮着一起选。”
卓阳说“你想吃就都吃好了。”
陆蓥一笑眯眯地把手搭在卓阳肩膀上,人也靠过去说“二老板,你以为咱们公司现在盈利有多少啊”
卓阳也眯起眼睛,盯着那副近在咫尺湿润红艳的嘴唇,问“那大老板,你究竟是想吃什么呢”
陆蓥一想了半天说“咳,算了算了,还是回家吃你煮的东西好了,反正你做的好吃。”话没说完,就被卓阳按着后脑勺,吻了上来,“喂你”
风轻轻柔柔的,将花瓣洒落,陆蓥一被卓阳温柔地吻了一会,忍不住就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卓阳松开了他,陆蓥一抬起脸来,见卓阳正看着他笑,一下子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说“你笑什么啊”
卓阳说“笑你肯喂我呗。我也觉得回家吃东西好,早点弄完,早点洗澡,早点上床。”
陆蓥一一口气呛到气管里,猛然就咳嗽起来,说“你咳咳,你你咳咳咳”
卓阳放下行李,有点好笑地给他拍抚背脊说“你紧张了”
陆蓥一立刻不服气了,瞪着眼睛说“谁紧张了,咳咳,妈的,我又不是小处男”
卓阳挺理直气壮地说“但我是啊。”
陆蓥一“”
陆蓥一说“你是小处男,为什么我要紧张”
卓阳看了陆蓥一一眼,说“算了,不说了。”
陆蓥一反而被他挑起了兴趣,不怕死地一跃跳上了卓阳的背脊,扒着他的脖子说“快说快说,为什么你是处男我要紧张啊”
卓阳将他背好了,空出一只手把两人份的行李都提好了,一步步走过日日保全外头的门道说“你当然要紧张。”
陆蓥一还是想不明白,说“为什么”
卓阳伸手掏出钥匙,打开了外面的大门,一股蔷薇的香气扑来,令人不由得愈加陶醉,陆蓥一甚至都没发现日日保全的客厅里此时亮着灯火,还有人影坐在其中,他全副心思此时都在卓阳那个谜题上。
“因为啊,”卓阳走过庭院,打开里面的门,转头在陆蓥一的唇上吻了一下说,“因为积累了好几十年的存货今晚都得交代在你身上啊。”
陆蓥一“”
陆蓥一整张脸都红了,忍不住咳嗽一声说“得了,就你那点斤两,小心被我今晚榨干”陆蓥一猛然发现了不对,他抬起头来,就见日日保全的迎客厅里人头攒动,七八张面孔和他与卓阳两人面面相觑。
赵远捂着个脸,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抓着墙说“大老板、二老板,我给你们发过短信的,说有客人在等你们。”
李烟烟“哎呀,咖啡凉了,我去给你们倒咖啡。”
房立文“我想起来有个实验标本差不多该取出来观察了。”一溜烟跑了。
李景书咳嗽一声,端端正正地站出来说“容我介绍一下,这两位就是鄙公司的老总,陆蓥一陆总,卓阳,卓副总。”
“陆先生,你好,我们又见面了。”一个英俊的男人从沙发上立起身来,灯火里笑得璀璨无比。陆蓥一看了一阵才想起来那是他在某个雨天遇到的保时捷抛锚男,这男人姓什么来着,姓对了,是兰。
陆蓥一说“你好,兰先”
话还没说完,却听那个兰先生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呵呵,我还真是想不到,这公司竟然是你开的”声音虽然也算不错,但是口气怎么那么冲呢
陆蓥一掏了掏耳朵说“您哪位”
“你”那声音仿佛一下子被激怒了,拨开那个姓兰的站了出来,“你给我看看清楚”
陆蓥一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方才对卓阳说“放我下来。”卓阳不明所以,但是仍然察觉了陆蓥一此时的变化,他犹豫了一下,把陆蓥一放下地,陆蓥一便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站到卓阳身边,对着男人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秦伟锋秦先生。”
第113章 第二章 鸡同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