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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镖师实录 第8节

作者:尘夜 字数:26128 更新:2021-12-19 16:06:47

    卓阳观察着陆蓥一的表情说“他认识你。”

    陆蓥一说“他是镖师出身的人,认识太原陆家不算太稀奇的事。”

    卓阳斟酌道“你说他是镖师出身的人,那么你知道他是出自哪个镖局吗”

    陆蓥一猛然一愣“难道你知道”

    卓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其实当时他曾经托我带给你一句话,两个词。”然而他始终没跟陆蓥一说,有一种直觉在提醒卓阳,陆蓥一听说了那个人的留言之后,也许会发生什么不好的变化。

    “什么话、什么词”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牵动了陆蓥一的神经,他觉得头皮一跳一跳地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他的脑壳里破壳而出。

    卓阳在心底叹了口气,那人是冲着陆蓥一来的,不能不告诉他。卓阳说“那个人说,真心期待以后与我们的对阵,还有”卓阳顿了顿,“他说他的身份,用两个词一问你便知,一个词是玉慈航,还有一个词是蓝家”

    话音刚落,陆蓥一的饭碗便被他拍碎在了桌上。

    “宁远蓝家”陆蓥一喃喃自语,“竟然是你们”

    “恭喜你,房博士”

    “恭喜你”

    “谢谢”房立文抱着一大束鲜花心情愉快地走在研究所的中庭。e病毒治疗药的临床试验结果很好,这意味着这批药很快就能投入使用,挽回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对于一个研究者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开心的呢

    房立文脚步轻快,此时回首两个月前那黑暗的一晚,悲伤的感觉竟然也淡去了一些,虽然他依然时常思念自己的妻子和爱女,但是只要一想到最支持自己事业的她们得知他成功挽救了无数人生命的样子,想必也会露出由衷地微笑吧。那么今后该做什么呢研制e病毒预防疫苗的项目已经开始正常运作,有了研制e病毒治疗药物的经验,加上宇文争鸣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出色学者,相信这一课题很快将被攻克,那么再接下去呢

    思及此,房立文的心中微微有了点动摇,但是他很快又说服了自己。搞什么嘛,真是过惯了苦日子,连休息都不会了,手头一没事做,就觉得怪失落的。

    研究所的中庭是个非常漂亮的开放式圆顶空间,中央部位种植了大量的暖房植物,不论一年四季都盛开着花朵,所以不仅是研究所的人,隔壁政府机关里也有很多人喜欢来这里吃午餐或是休憩。

    “方简,你怎么来了”一名女研究员匆匆跑过房立文的眼前,向着另一头而去。房立文下意识地瞄了那边一眼,然而这一眼却让他浑身都僵住了。

    就在女研究员的对面,一名五官英挺、穿着部队制服的女子正微笑着对她说着什么。

    “刚刚出完任务回来,所以来看看你。”

    “你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的,对了,给你带了出差地的土特产。”

    从声音到相貌、到动作,每一样都令房立文如坠冰窟。一幕一幕过去的梦魇再度重现他的脑海,五官英挺、性格活泼的女子主动与他交朋友,她说“你好,我叫jessica,祖上也是c国的哦。”

    在他被boss威胁的时候,jessica“无意中”解了他的围;在他低落的时候,jessica说有三张国家芭蕾舞团的表演入场券,你可以带家人去放松一下;在他徒劳地想要去救自己的妻女的时候,jessica拉住了他并为他处理了实验室的善后,还把他的研究成果带给了他;在他被杀手追杀的时候,是jessica替他挡了一枪无数的回忆之中以前从未被注意的细节纷至沓来,jessica为什么会提前替他处理掉了实验数据,又是如何绕开了他设置的密码他在a国各州辗转时好几次险些被抓又奇迹般地逃脱是怎么回事,他是如何机缘巧合坐上了回c国的船只,失踪的弗莱后来又是如何安全回的国最后,房立文想起了彭坦因研究所官网上的公告,沉痛悼念在国家大剧院爆炸案中丧生的jessica以及adaf。jessica当时根本不是死于爆炸,而是被枪械击中才

    “咦,房博士,你怎么了”

    有人经过,喊了房立文一声,刚刚那名女研究员回过头来,看到房立文也跟着喊了一声“房博士中午好。”

    她身后的女子的表情却随着这一声,在一瞬间变了。过了片刻,她才沉下声音道“珊珊,你先去忙你的吧,晚上7点我在咱家私房菜订了位置,我妈说想跟叔叔阿姨好好聚聚,你记得去。”

    “哎,那你”

    “我现在有点事,就不陪你了。”

    叫珊珊的女研究员来回看看两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好,那我先去忙了,今晚见。”

    “今晚见。”

    等到珊珊离开了,jessica,不,现在该叫方简的女子才走上前来,大大方方地说“房博士,方便找个地方聊聊吗”

    中央喷泉随着舒缓的音乐喷洒出水雾,房立文与方简坐在植物暖房音乐茶座的一角,大眼瞪着小眼。方简接过服务员端来的咖啡道了声谢,然后将一杯浓茶放在了房立文身前。

    “好久不见。”她先开口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房立文颤抖着声音,被欺骗的感觉让他愤怒得无以复加,同时也害怕得快要崩溃,难道说一切都是都是

    “非常抱歉骗了你。”方简郑重地道,房立文在这一刻简直觉得眼前一黑,他的身体微微一晃,险些就要从椅子上栽下去,他用力地抓着桌子的边缘,像是要把那块木头掰断一样,然后才稳住了自己。

    “骗了我”房立文愤怒地道

    “是的。但是我所有骗了你的只有一件事,我的身份。至于jessica的死,那不是演戏,事实上我当初差点就死了,要不是我的队友及时把我抢出,送去治疗,现在也不会有这个方简坐在你的面前。”

    “你到底是”

    “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我是这个国家培养的特别工作人员,你本来不是我的任务目标,但是上头知道了你的研究进展后嘱咐我要保护你的安全,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希望能够说服你回c国贡献力量。”

    “我的妻女你们”

    “那件事是hg背后操作的,你应该也听说过这家公司,名义上是保全咨询公司,其实暗中替a国政府从事很多不正当的事。”方简说,“你不肯交出病毒毒株和数据,于是他们就想要给你一个警告,本来的计划是当着你的面,炸掉你的房子,然后再伪装成煤气爆炸事故我以为让你带家人去看戏,就能暂时回避掉这件事,没想到他们干脆跟过去对你的车子动了手脚”

    房立文的嘴唇蠕动着,呼吸急促,声音虚弱而充满悲愤“所以,你、你们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

    “是的。”方简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虽然知道,但是无法阻止。”

    “是不想阻止吧”房立文狠狠地拍击桌子,周围的顾客不由得看向他们,方简歉意地对周围说了声“抱歉”。

    “你们你们既然知道他们想炸我的房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动了我的车子,你们呜呜呜”房立文伤心得嚎啕大哭,就如同一个孩子一样

    方简叹了口气,最终只是道“对不起,你有你的私人感情,我也有我的国家利益。”她站起身道,“房博士,今天跟你说这些事情我已经违反纪律了,回去后我会将所有事情上报,接受组织的处理。咱们后会无期。”说完,便毅然离开了茶室。

    房立文一个人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才慢慢地抬起头来。刚刚被赠予他的鲜花还放在一侧桌上,明明是娇艳欲滴代表喜庆的花朵,此时在他眼里看来却如同墓前供奉的鲜花一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第一批e病毒疫苗已由我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研制成功,有望结束目前的e病毒疫情”卓阳一边擦拭着水杯,一边观看电视,门口的风铃发出了“叮铃”一声,“欢迎光”卓阳疑惑地合上嘴,看房立文往里拖自己的旅行箱,“房博士”

    “你好。”房立文抬起头,一个多月没见了,此时的他看起来比一个月前稍微胖了一些,但是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坚定。

    “谁来了”陆蓥一从厨房出来,看到房立文只是微微一顿,说,“哦,是你啊,这次又是什么委托啊”

    房立文从随身背着的包里郑重其事地掏出一叠纸说“这是我的履历。”

    “嗯”这次,就连陆蓥一都愣住了,说,“什么意思”

    房立文说“我还欠了你们委托费没给。”

    “那件事上次不是说过了吗,报酬已经”

    “他们给的跟我没有关系,”房立文说,“我还欠你们钱。”

    陆蓥一和卓阳对看了一眼,说“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有钱了,所以来还我们钱”

    “我没什么钱。”出人意料的,房立文微微一笑,这么说道。他摘下头上的鸭舌帽,露出一张被南部的阳光晒得黧黑的脸庞,跟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十天之前我已经辞职,现在是个无业人员,因为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不久,所以也没法领取失业救济金。”

    陆蓥一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说“你辞职了”

    “对。”房立文说,“然后我就顺路去南边玩了一圈,还看望了我的岳父岳母。别说,这里跟我想象中相比变了好多,当年我和父母离开这里的时候,这里还很不发达,现在真是不一样了,发展得很快”

    陆蓥一说“你等等你说要还我们钱,然后你又辞职了,还说没钱也没失业救济金领,那你怎么还钱啊”

    “打工啊。”

    “哪儿打工”

    “这儿啊。”房立文说,“不然我干嘛给你们看我的履历”

    陆蓥一目瞪口呆,无语地看向卓阳,卓阳却微微一笑说“你怎么想到来我们这儿打工”

    “我看你们挺有本事,但是公司人还是少了点,有些该配备的都没配备。你们不是老说自己是镖师,接委托是托镖吗,我查过了,以前镖局里都有人专门管治伤的,你看你们上次给我取子弹包扎什么的,手法都粗糙得很,后期也没照顾好,害我现在落下个腿伤,下雨天还会发麻,我出身中医世家,大学读了医科作第二专业,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有这个竞争实力在这儿谋份工作。”

    陆蓥一说“天啦撸,这家伙是不是被人魂穿了,说话怎么变这么利索了”自从上次参加了abo粉丝见面会,陆蓥一勇救abo男神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风头以后,他的照片就在abo粉丝之中传开了,前一阵子还被“赶鸭子上架”拉去参加见面会获封了个官方荣誉粉丝的称号,以至于他最近跟着一群年轻女孩子学了不少网络口头禅。

    房立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为了找工作,总是要积极点的。”笑容之中已经看不到明显的阴霾。

    卓阳说“怎么办”

    陆蓥一说“什么怎么办”

    卓阳说“要不要录用他”

    陆蓥一很纠结,说“他说的的确没错,可是咱们好久没生意做了,付不起工资啊”

    房立文道“我不要工资,我还欠你们钱呢。”

    陆蓥一一拍巴掌说“哎对,还有这茬,那行,你从今天开始上班,不付工资管三餐住宿,还住上次那间房。”

    “好”房立文用力点点头,自己拖着箱子上楼去,卓阳想帮他,却被他笑着拒绝了。

    打开左手边第三间房的房门,一切似乎还与一个多月前一模一样,铺在地上的地毯,放在立柜上的蔷薇花,还有那盏有些老旧的台灯,浅淡的窗帘正随风轻轻飘扬。房立文先环视了周围一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才迈入房内。

    麻利地打开旅行箱,他将一张全家福摆在了床头茶几上,轻声道“琳琳,小云,从今往后我就在这儿工作了,这里的人不错,有什么说什么,也没那么多复杂的东西,我喜欢这里的氛围,希望你们也能喜欢这里。”

    相片中的一大一小并不答话,只是用灿烂的笑容表示默许。

    房立文又拜了拜,然后站起身来开始收拾屋子,从今天开始,他将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

    第39章 case021赵远

    case02

    委托人赵远

    委托事务信镖

    承接人房立文、张雪璧

    时效十天

    委托费用一纸卖身契

    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卓阳被雨声吵醒,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说话。一开始还以为是做梦,等到仔细听了,却马上清醒过来是陆蓥一的声音。

    陆蓥一虽然搬出了他的房间,但两人如今还是隔壁邻居,更因为阳台也只是隔着短短十多公分的距离,所以想要听到隔壁的动静仍然十分方便。陆蓥一正在跟谁说话呢卓阳从来没听过陆蓥一会有这样愤怒而冰冷的语调,他所认得的陆蓥一大多数时候都是懒洋洋、笑眯眯的,带着点令人捉摸不透的小狡猾,偶尔被逼急了,还会露出令人忍俊不禁的可爱神情。

    思及此,卓阳坐起身来,下床走到阳台边,向外看去。外面一片昏暗,只有门口的门灯仍然亮着,透出一点微光,陆蓥一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灯光下神情僵硬。卓阳侧耳细听,先是听到了“蓝家”两个字,然后断断续续是“a国艺术周”、“玉慈航”、“拍卖”之类的字眼,其他词卓阳都懂,但是“玉慈航”这三个字冷不丁听来却毫无头绪。那日卓阳固然把蛟的传话带到,使得陆蓥一当场失态,然而过后陆蓥一却只字不提此事,以至于卓阳至今仍然蒙在鼓里,尚未搞清陆蓥一与蛟、与蓝家之间的关系。

    “够了”陆蓥一突然拔高了音量,虽然那声音仍然是压抑的,但是其中充满的抵触情绪却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说,“我只是尽到义务告知你们一声,你不要想得太远了我从11年前起,我和你们之间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说完他连“再见”也不说便狠狠挂断了电话。

    雨水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丝汇聚成雨珠,雨珠又汇聚成水流从房檐沿着落水管“哗啦啦”地淌落,发出宛如小溪流淌一般的声响。陆蓥一挂断电话后又在阳台上焦躁不安地来回走了几圈,仿佛余怒未消,过了很久,他才勉强平复下来,推开门进去。卓阳又在窗边站了一会,确定陆蓥一睡了,才打开门出去,上了三楼。

    张雪璧此时正在网络世界里遨游得畅快,冷不丁被人打断后不由得有些恼火。

    “干什么”他凶巴巴地吼卓阳,桌上一如既往地堆满了雪碧空瓶。

    卓阳说“抱歉,想请教你点事。”

    张雪璧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狠狠敲击着,看也不看卓阳一眼说“说。”

    卓阳道“你认识小陆比我久,知道玉慈航是什么吗”

    “玉慈航”张雪璧重重按下回车键,这才将电脑椅转了过来道,“你问这个干嘛”

    卓阳说“你知道。”

    “我是知道。”

    “告诉我。”

    张雪璧自认自己是个怪咖,现在他觉得卓阳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很想说我干嘛要告诉你,后来想想还是不要得罪这个人的好,他可是比其他人都更清楚卓阳过去的身份和经历,也绝对相信这个人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比大多数人都心狠手辣。思及此,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存储卡说“喏,自己拿去看。”

    卓阳接过了道“上次的电脑再借我用一下。”

    “还在隔壁。”

    卓阳这次连“谢谢”都忘了说,急匆匆地拿着卡就到隔壁去了。望着卓阳的背影,张雪璧的嘴角微微一翘,他觉得陆蓥一这次好像惹到不该惹的人了,不过那又怎样呢,反正与他没有关系

    “情情爱爱什么的,最无聊了”张雪璧这么想着,重又沉浸到自己最喜爱的0与1的世界中去了。

    卓阳打开灯,昏黄的灯光伴着外间隐约的雨声,将整间图书室衬托得格外温馨。卓阳在老位置坐下,打开电脑,插入了存储卡。存储卡里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份t文件和几个ord文档。卓阳先打开的是t文件,那是在两个多月前也就是黄杨案结束一周后举办的a国文化周东亚拍卖会上展品介绍t,他一页一页翻看过去,很快发现了目标。

    “明玉慈航骑犼像。”卓阳眯起眼睛,仔细浏览着说明内容。说明部分十分简短,除了交代了这尊玉慈航的工艺特点以及价值所在,只着重说明了这是明朝嘉靖二十七年时任太子少傅的奸相严嵩进献嘉靖帝的寿礼,后来因故辗转流落到了a国,成了一位私人收藏家的传家之宝。

    卓阳思索着,这尊玉慈航像与陆蓥一或者说陆家有什么关系呢,与蛟的宁远蓝家又有什么关系呢随后他又打开了旁边的ord文件,这份文件里主要是对c国镖局历史进行了一个概要性的回顾,从镖局的起源、业务、行规等方面做了相应介绍,其中有一大板块是历数了各个朝代声名远扬的镖局,卓阳心中一动,找到了明朝嘉靖年对应的部分,果然看到这里有些异常。文档中写道“明嘉靖年间,镖之一行发展兴盛,江湖上有名望的镖局甚多,但皆以太原扬威镖局陆家为首,沧州宁远镖局蓝家为次,其后才是威海、振宇、长隆,然而因玉慈航一案,扬威镖局受到重挫,宁远镖局亦不得不解散,这才给了后来者长隆以取而代之的机会。”

    联系,找到了

    卓阳慢慢地将文档一个一个打开,仔仔细细地阅读其中的内容,大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竟是如此卓阳不由得在心内感叹,当年的沧州蓝家因太原陆家而获罪,因而对陆家后人心怀怨恨这一事并不难理解,他所难以理解的是,如果当初玉慈航像已然毁损于弯月镇,那么此时出现在a国拍卖会上的玉慈航像又是来自何处是原物的修复件是古时工匠的仿造又或者根本就是一尊现代赝品

    同样令卓阳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当年的“玉慈航”一案看着证据确凿,事实清晰,然而细究下去却十分违和。蓝肃身为宁远镖局的当家镖头,不说富甲天下至少也是富甲一方,加上镖师这一行当历来要求从事之人清白刚正,这样的一个人缘何会去偷盗“玉慈航”像,被发现后又为何不逃跑,反而要留下死战,他和那些白莲教徒有什么关系还有那凭空出现的女真、狮吼又是怎么回事

    数百年前已然了结的案件,已然化为飞灰的古人,此时却在数百年后的这个雨夜,在卓阳心中埋下了一颗深深的种子,只待有朝一日生根发芽,长出参天大树,还复其本来面貌。

    “早”李景书愣了一下说,“怎么,昨晚没睡好”

    卓阳“嗯”了一声,他半夜爬起来查“玉慈航”的资料,之后分析了很多也推想了很多,不由得就在三楼沙发上睡着了。可是睡也睡得不是很安生,难得的做了一晚的梦,在梦里,他和陆蓥一都回到了那个古老的年代,陆蓥一便是陆家少主陆修吾的身份,而他则变成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影。他眼睁睁看着陆蓥一押送“玉慈航”上京,途中投宿弯月镇客栈,半夜却出了事,冲天的火光中,慈航大士凭空出现,身下是一条浑身喷射火焰的金毛狮吼。狮吼见陆蓥一与人混战,突然大吼一声,向他冲去,卓阳想要阻拦,却被它当胸穿过,回过神的时候,狮吼已然将陆蓥一扑倒在地,正要咬向他的咽喉。情急之中,卓阳抓起一块砖头向之砸去,但听“乒乓”清脆的一声,金毛狮吼不知怎么变成了“玉慈航”像,被这一下砸了个正着,顿时碎了个彻底,而陆蓥一大睁着眼睛,看着漫天的碎片溅射,眼神中流露出了无尽的哀凉与绝望,他说“玉慈航碎了,我只能死了。”

    卓阳惊出了一声冷汗,就这么从梦中醒了过来,整个人翻倒在地,身上还砸着个笔记本,疼得要命。回过神来,卓阳清了清嗓子对李景书说“没什么,昨天半夜被雨声吵醒,后来就没怎么睡着。”

    李景书没多问,只说“那我去给卓少爷做早餐,顺便再泡壶茶。现在不开旅馆也没那么多事要做,你今天好好休息休息吧。”

    卓阳感激地点点头说“谢谢你,景叔。”

    李景书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厨房忙碌去了。

    卓阳却还是闲不下来,呆呆站了会,便又去盥洗室挤了块抹布,擦起桌子来,擦到一半,只听得门口“叮铃”一声,门口探进来张陌生脸孔。

    “您好,请问你们这里上班了吗”来人长着一张显年轻的圆脸,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是一名看起来很有亲和力的青年男子。见卓阳点了头,他才舒了口气,推开门进来说,“不好意思这么早来打扰你们,我叫赵远,这次来是有桩委托想要麻烦你们。”

    第40章 case022赵远

    十分钟后,赵远坐在了空空保全的餐桌上,兴高采烈地和陆蓥一、卓阳、房立文一起享用丰盛的早餐。李景书笑眯眯地站在桌边伺候大家用餐,卓阳最初也曾试过让他入座,后来发现老人家似乎更享受看着大家因为他的服务而高兴的样子,也就作罢。至于张雪璧,自然正在楼上日夜颠倒地呼呼大睡。

    不得不说,赵远这个人十分地讨人喜欢。虽然从他的穿着来看,并非什么有地位、有身份的有钱人,但是从他的谈吐到他的神态都能够让人感到舒心和安心,而且他的这种令人放松的气质并非是有意的讨好,而是真正发自内心,毫不矫揉做作。

    赵远吃完李景书为他做的臊子面,连汤都喝了个精光,把碗一放,然后才擦着嘴真诚地道谢说“景叔,你做的面真是太、太、太好吃了,我连一滴汤都舍不得剩啊”说着很自然地起身要把碗端进厨房去洗。

    李景书笑着拦住他道“喜欢吃的话下次再来,碗放着给我就好。”

    赵远说“那怎么行,你劳动了前半段,后半段就交给我吧”他说着,又去收其他人手里的碗说,“我没出饭钱,这么好吃的面,也让我劳动劳动当报答呗。大家放心,我在餐馆打过工,保管洗得干净又省水。”

    他这番话把不怎么擅长人际交往的房立文都逗笑了,房立文说“赵远,你可是我们的客人,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还是我来吧。”说着伸手去拿赵远手里的碗。

    陆蓥一赶紧摸着肚子说“哎,老房也别折腾家务,就你这动手能力,我怕碗不够摔的,还是交给景叔吧。”

    李景书这才从两人手里接过了碗道“就是,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你们一个二个都别抢我的饭碗,茶我已经泡好放在会客室了,你们过去谈正事吧。”

    赵远这才挠了挠后脑勺说“那麻烦你了景叔,对了,我那儿有乡下摘的新鲜西瓜,个大又甜,等会给你们送几个过来。”

    陆蓥一笑着打趣道“行啊,西瓜我们自然会收,不过你也得把委托给我们先说清楚了,那才是大头呢”

    赵远忙道“哎哎,对,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几人鱼贯走入会客室,在沙发上坐了,赵远说,“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

    “你叫赵远,在对面工地工作嘛,刚刚吃饭的时候已经说过了。”陆蓥一说。

    赵远道“哎,这就是个大概,我还得再说具体点,因为这跟我待会的委托有关系。”他想了想,大概是在理思路,然后一张嘴就是流利的一串话语吐出,“我叫赵远,今年27岁,在天工建筑有限公司当工人。天工就是刘文军老大的公司,我来找你们也是他给介绍的。”

    卓阳正斟了茶,一杯杯摆到众人面前,听了此言问道“刘老板跟你是朋友”

    赵远摆摆手道“我倒是想,但是哪能啊,我就是刘老板手下一个小工,只不过我们刘老板人好,所以对下面兄弟们都很照顾,才会给我介绍了你们。”

    卓阳却是心里有数。刘文军不能算是个奸人,但是要说他人好那是绝对的胡扯,充其量他就是个利益为重却又尚有几分义气不灭的典型的黑道人。赵远跟刘文军的关系应该不差,这跟赵远这讨喜的性格想必有一定的关系,但是应该还有点别的原因。赵远说他是个工人,但是他身上并没有一般建筑工人有的那些石灰沙土的污渍,反而是机油味更重一些,看他小巧的体格和灵活的身形,也不像是干重活的人,所以做技术活的可能性更大。

    卓阳才想到这儿,陆蓥一那头已经喝了一口茶,慢慢道“阿远不是建筑工人吧,我看你倒像是个机修工。”

    赵远把眼睛睁大了说“这你都能看出来啊陆先生,你们果然很厉害”随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刚刚没说清楚,不好意思啊。我的确不在工地上做事,平时主要是帮刘老板保养他的车子,要是哪块工地上的机械设备坏了,也是我负责修理,偶尔刘老板缺人手了,我还会去给他开开车。”

    “这可是技术活啊。”房立文道。同样是从事“技术活”,在房立文眼里看来,机械也好,微生物科学也好,都是十分有趣的领域,只可惜他在前一方面没有天赋,否则也想去学一学。

    赵远摸着脑袋说“我那点小能耐哪能跟房博士你比。我读书读得少,念到中专就不念啦,学校出来后一开始在社会上混过两年,没怎么学好,好在也没出什么乱子,24岁以后才算是让我外婆省了心,在刘老板那谋了份工作,做到现在也有三年了。你们应该知道,刘老板在郊区有家汽车修理厂吧。”他又灵活地把话题扯了回来,这回准确地看向了卓阳。

    卓阳微微一愣,心里一想便明白了,说“知道,就是刘老板那部哈雷883停放的地方吧。”当初为了送房立文去b城,刘文军曾经二度借了摩托车给卓阳用,当时车子就停在陆蓥一设计偷渡房立文的中转点一处偏僻的修理厂,原来那竟是赵远的地盘。

    赵远“嘿嘿”一笑说“那个修理厂是我在管,除了帮老板保养车子,帮公司里修修东西,有时候我也会接点朋友的活,偶尔还会去垃圾场买些报废的车子拉回来练手。我今天说的这个委托就跟一辆报废车有关。”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叠东西摆在桌上。陆蓥一用眼神询问“可以吗”,见他点了点头,便将那东西拿了起来。那是整整一摞包在三层塑料袋中的信件,全部用的是老式的牛皮信封,看起来得有二十多封。

    赵远说“这些都是我从一辆报废桑塔纳的手套箱里找到的,我猜测车主人原来可能是想要把信给寄出去的,结果不知忘了,以至于这些信到了我手里,所以我想委托你们找一下收件人。”

    陆蓥一“嗯”了一声说“我能打开看看吗”

    赵远道“当然,您随意。”

    陆蓥一先是端详了外面的塑料口袋一番,然后才伸手进去取出了那一摞信件。信件总共有二十九封,从信封的外表来看,有旧有新,旧的边缘已经磨损,新的还比较光滑。陆蓥一挨个伸手摸了一下,每一只信壳中都装着信纸,有的薄一些,有的则很厚,然而没错,最奇怪的一点是,尽管这个写信的人写了那么多封信,并且好好地封了口,但是所有信封上都既没有邮编也没有收信人的详细地址,统统只有短短的五个字“同舟兄亲启”。

    陆蓥一将这些信封一枚一枚排开放在桌上,于是便有了整整二十九个“同舟兄亲启”。

    房立文看了一阵子说“这些字好像不是一个人写的”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29封信中,有些信封上的字迹清晰有力,有些则显得孱弱无力,还有一些根本乱七八糟,不努力看几乎看不清楚,此外,写信人使用的笔也不尽相同,有一些是蓝黑色的钢笔墨水写的,还有一些是圆珠笔的痕迹,甚至有两封使用的似乎是炭笔,导致信封上黑糊糊的,很难分辨字迹。

    卓阳却只看了一眼便下了结论“不,是同一个人写的。”他指着其中“同舟兄”的“兄”字那一钩说,“竖弯钩最后那一笔往内斜收的风格是一致的。”

    “那怎么会区别那么大”房立文疑惑地问。

    “因为不是同一个年代写的。”陆蓥一一边比对着那些信封,排布着什么,一边说,“你看到用钢笔书写,字迹清晰的那些都是这个人正当意气风发,身体也十分健康之时写下的,而这一部分圆珠笔的恐怕不是重病就是年老到手已经哆嗦了,至于使用炭笔的,可能是因为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无法使用正规的文具来书写。现在你再看看。”他说着,指了指桌子上排好了的信笺。

    房立文低头看去,忍不住“啊”的一声。零散看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当陆蓥一有意识地排列过后,这种年代变迁的感觉确实十分明显。不仅是写信人字迹的变化,使用书写工具的变化,同样变化了的还有牛皮纸信封本身,从一开始的竖排红框格式,到如今的横排加邮政编码框的形式,以至于光是这么看着这些信笺,便会有一种时光荏苒的感觉铺面而来。

    “还有简体和繁体的区别。”房立文也发现了一个佐证,由于“同舟兄”这三个字不论简繁都是一样写法,所以看不出问题,但是“亲启”这两个字却有了显著变化,从初始繁体的“親啟”变成了后来简体的“亲启”。

    “繁体字简化是哪一年的事”他问。

    “有两次。”陆蓥一说,“近代以来,我国对繁体字简化做过两次大规模改革,第一次还是在1935年的民国时期,当时公布的第一批简体字表中有啟这个字但并没有親这个字。第二次则是在1956年,出台了关于公布汉字简化方案的决议,同时公布了一份简化字总表,这份总表共分三个部分,里面把親、啟两个字都收录了进去,所以就有了你看到的这个变化。”

    卓阳看着那些信说“使用親啟的信共有十二封,剩下的都是亲启。十二封親啟中有七封字迹清晰,另有三封字迹格外颤抖,难以分辨,此外用炭笔写的两封也是親啟,并没有发现使用親启的信。”

    陆蓥一说“那是因为1935年8月的简体字改革并未能推行下去,这批简体字表在第二年也就是1936年的2月就因为受到极度反对而收回了。”

    房立文说“我明白了,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在1935年以前出生,并且在1935年第一次简化字改革的时候至少已经到了会写親啟的年纪,也就是说至少有七八岁了,所以他并没有受到这短短半年多改革的影响。”

    陆蓥一却笑着摇摇头说“不对。”

    “不对”

    陆蓥一说“1935年,当时的国民政府推行第一批简化字总表的时候同时出台了推行简体字办法9条,其中一条提到凡小学,短期小学,民众学校各课本,儿童及民众读物均应采用部颁简体字。同时期还通知各印书馆,从1936年1月起,课本、读物不用简体字的不予审定。”

    房立文更糊涂了,说“这是什么意思”

    卓阳说“他的意思是,这个人在1935年的时候不可能是学生。原因很简单,尽管只有短短半年的改革,但是当时政府格外看重学生,可以说简体字改革就是从学生开始的。而一个人,在他童年时期学东西的速度是特别快的,为了巩固这个东西养成的习惯也是特别牢固的,反之,如果一个人成年了,想要灌输新事物,培养一个新习惯可就难得多了,所以,如果这个人当时是念书的年纪,后期会有很大可能写出親启这两个字。”

    “那我也没说错,我说的是至少,也就是说这个人在1935年的时候至少已经有七八岁,更大的可能是已经成年了”

    陆蓥一却再次摇摇头说“不是。”

    “怎么还不是啊”房立文都有点着急了,说,“别卖关子了,你快说清楚啊。”

    陆蓥一“呵呵”一笑道“你再猜。”

    房立文真心猜不出来了,求助地看向卓阳。卓阳说“笔。”他无奈地看了眼陆蓥一说,“房博士一直在国外生活,有些事情知道得没那么清楚。”

    陆蓥一说“那你说说看。”

    卓阳说“这些信大多是用钢笔写的,钢笔是从1930以后才在国内大量使用起来的,在那之前,读书识字的人用的多是毛笔,尤其是湘笔。”

    房立文恍然大悟说“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人在1935年以前就已经成年了,那他一定会比较习惯用毛笔来书写,就算改用了钢笔,多少也会带有一些软笔书法的书写习惯。”

    陆蓥一点点头说“这次对了。”

    房立文说“那这个人在1935年的时候既不是学生也不是成年人,所以要么是1935年的时候年纪在小学入学年龄6岁以下,要么就干脆是1935年以后出生的,加上他习惯使用親啟,那便一定是在1956年前出生的。”

    卓阳说“字迹最潦草的几封信信封上写的都是親啟,证明这个人在年岁上去,身体状况不佳的情况下由于童年习惯,无意中又使用了老式写法。”

    房立文说“也就是说,1956年第二次简体字改革的时候,这个人至少已经有了十五六岁年纪,不大容易改变习惯了,那么这个人就应该是在19291941年间出生。”

    卓阳说“嗯。19291941年间出生的话,到今天是7486岁,也符合了最后几封信表现出来的笔迹形态。”

    赵远在一旁一直听得连连点头,此时终于开口道“原来如此,你们真是太厉害了”

    陆蓥一却微微一笑说“阿远,明人不做暗事,你既然找到我们下委托,我觉得咱们彼此都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封信的原持有者是谁,什么背景情况身份地位,如果你不把真实情况给我们说清楚,我们可是很难替你完成委托的。”

    第41章 case023赵远

    赵远微微一愣,随后咧开嘴笑道“陆先生,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么,这些信是我从一辆报废的桑塔纳手套箱里找到的。我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好奇心强,爱管闲事,我想这个人既然收藏了这么一大摞信件一定是很看重这些信的,如果就这么丢了那就不好了,所以我才想做点好事,把信送出去算了。”

    陆蓥一慢吞吞地拿起茶盏,掀开盖子吹了吹,然后又慢条斯理地饮下了一口才道“这件事你跟你外公说过吗”

    话音才落,赵远整个人都蹦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盯视着陆蓥一,就像是在看一只怪兽一样,过了好半晌才又坐下来,这一次他低着头想了半天,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一直挂在脸上的亲切可爱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点尴尬又有点紧张的笑“陆先生,你真的是很厉害,你已经都知道了吗”

    房立文莫名其妙地问“知道知道什么”

    卓阳说“这些信件并不是从什么废弃车辆中偶然发现的,它们原本属于赵远的外婆。”

    赵远搔了搔头发说“卓先生,你、你也知道了啊。”

    陆蓥一说“阿远,我们无意让你难堪,只是你既然决定了把事情委托给我们,那么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的目的就是帮你完成委托,所以一些有助于委托完成的,该让我们知道的事情你还是应当说清楚的。”

    赵远两只手交握着放在膝盖间,来回搓磨了半天,最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抬起头来道“我会把事情说清楚,但是,我可不可以先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和我外婆有关系的”

    陆蓥一说“可以。”他伸出一根手指,“首先,这些信件都被保存得很好,哪怕是最早的一封信除了边角磨损也并没有被油污、水渍之类的沾染,可见保管信件的人对信十分看重,这么个人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信件随随便便丢在一辆老车的手套箱里拉去报废”

    赵远说“也许信件的保管人自己现在没能力照看这些信件,因此被家里人无意中丢弃了呢”

    陆蓥一摇摇头“这些信件外头裹着三层塑料袋。”他拿起那些塑料袋,摊开给旁边的房立文看,“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房立文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说,“塑料袋有的很皱了,有的还比较挺。”

    “是的,这说明信件保管人时不时就会拿出这些信来看看,也就是说,信件保管人始终将这些信件保管在一个离自己很近并且随时可以取出来看的地方。”

    赵远说“保管在手套箱里不行吗”

    “气味。”陆蓥一问,“老房,你闻到塑料袋上有什么气味吗,闻最皱的那只。”

    房立文闻了闻“好像有一点香味。”他说,“嗯,应该是香料的味道,护手霜”

    “除此之外呢”陆蓥一问,“有没有汽油的味道、机油的味道或是树脂材料老化以后散发出的气味”

    “都没有。”房立文说。

    陆蓥一点点头“你看,这些信件的保管人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上了年纪,并且健康状况已经很差,这从最后几封信的颤抖笔迹中可以看出,所以她不可能是你说的那辆桑塔纳的驾驶人,而这些塑料袋上也没有久置手套箱中的异味,证明这些信件不可能长期被保管在手套箱内。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些信会离开了这个女人被丢弃呢我认为你说的女人失去了照看这些信件的能力是真的,信件被她的家人丢弃一事也是真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信件是这个女人的家人趁着她身体不好,无暇顾及这些信件的时候,特地找出来后放进你说的手套箱蓄意丢掉的。”

    赵远的脸色微微变了。

    陆蓥一接着道“假使这些信的主人和你没有关系,那么你看到这些信后即便产生了好奇心,第一反应也应该是把信件归还给原主人,而不是托我们去找信件的收件人,那么你为什么会托我们去找收信人呢其一,因为原主人已经无力照看这些信件;其二,因为你很清楚这些信件一旦被她的家人发现会再次丢掉;其三,你觉得你有义务为原主人做一回信使。”

    “我”

    陆蓥一打断了想说些什么的赵远说“可别说你是因为不知道报废车的原主人是谁才去找收件人,现在报废车辆都是要登记的,只要有心查一下就能查到。所以,不管有没有这样一辆车,你不仅知道信件的原主人是谁,并且还与她关系密切。”

    赵远微微地叹了口气。

    陆蓥一说“刚才你跟老房提到过自己的学历吧,你说自己是中专生,毕业后游荡在社会上,没少让外婆操心,你的语气里透露出你和你的外婆感情很好、很亲,但是从头至尾你都没有提过自己的父母,所以我想,你应该是从小跟着你的外婆长大的。”

    赵远低声说“是的,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两个人都重组了家庭远走他乡,我是被我外婆外公抚养长大的。”

    陆蓥一说“这就对了,这些信件的字迹虽然很潇洒,但仍然带有明显的女性风格,加上塑料袋的香味还有对写信人年龄的分析,我觉得我们可以很容易得出这样一个女性形象,她是一名年龄在七、八十岁的老人,近期身体状况不佳,她对你十分重要,以至于你很想要为她做些什么来完成她一个可能一辈子也没实现的夙愿,但是你又撒了个谎,谎称自己并不认识信件的主人,所以,我判断信的主人虽然是你的外婆,然而她写信倾诉的对象,咳”陆蓥一清了清嗓子,省略了中间部分,“不方便让你外公知道,所以你无意中发现了这些信后,打算替你外婆把信送出去,当然你做这件事也是瞒着你外公的。”

    赵远听完,如释重负长长松了口气,他向后仰靠在沙发上,低声道“陆先生,你真是太厉害、太厉害了,有没有人说你就跟面照妖镜似的”

    陆蓥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说“怎么,你觉得自己是个妖吗”

    事情说开了,赵远那标志性的可爱笑容便又回复了,他搓了把脸说“我就是打个比方嘛,你知道我书读得少,别取笑我嘛”

    陆蓥一说“我也就是个高中毕业生,我书也读得少,咱俩彼此彼此。”

    赵远立马笑开了,脸上露出一边一个酒窝,兴奋道“陆先生,那咱俩可算是志同道合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啦”说着,就想要抓着陆蓥一的手摇一摇,结果冷不丁来个卓阳,往两人中间一坐,冷冷地咳嗽了一声。

    “说正事。”他说。

    赵远愣了一下,不知怎么觉得卓阳看他的眼神有点凉飕飕,下意识地就正襟危坐了说“哦哦,我说。”

    真实的事情跟陆蓥一所推测的差不多,赵远的外婆正是这些信件的原主人,老人家出生于1938年,今年刚好77岁,原本身体状况就不是很好,前一阵子突然查出来得了肺癌并且已经到了中晚期,医生考虑到她的年纪大了,体质又不太好,认为手术风险太大,建议还是采取保守治疗为好,如此一来,老人家剩下的日子便不多了。

    “好一点的情况是半年,差的话,也许就两个月、三个月。”赵远的眼眶微红,但是忍着没有流下泪来,“我就想着趁她还在,帮她把这件事办了。”他说着,看向陆蓥一摆在桌上那整整齐齐的二十九封信,“其实同舟这个名字我小时候曾经听过一次,当时我外公和外婆不知怎么吵起了架。他们俩的感情一直不错,很少红脸,但是那一次却吵得特别凶。外公当时说早知道你心里还想着同舟,我就不该绊住你什么的,外婆就哭了,后来他们和好了,却谁也没有再提过这个事。我长大了以后才慢慢明白,同舟很可能是外婆曾经喜欢过的人。这次外婆住院,外公替她拿东西去医院,结果被我发现这些信给扔在垃圾桶里,我看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我外婆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放下过这个人。”他摇了摇头,“虽然我能够理解外公的心情,但是外婆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为什么就不能让她没有遗憾地走呢”

    陆蓥一说“所以你希望我们替你找到同舟这个人,把这些本应该寄出去的信带给他。”

    赵远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他能够来送我外婆一程,当然,我也知道这要看老先生的健康状况和个人意愿,又或者他家里人也未必希望他过来,那就带个信吧,能录个音说两句话或者写两笔都好,就当是临别之际,送别旧友一程。”赵远说,“陆先生,我知道时过境迁要找一个人很难,我也没有很多钱,我想这个case,我就付”他伸出三根手指。

    陆蓥一抬起眼皮看了看,然后说“你等等。”把卓阳和房立文拉到隔壁的另一间会议室里,“你们看怎么样”

    房立文说“三千还好啊,至少这个月的水电煤伙食费都有着落了。”

    陆蓥一怒其不争说“我们是要开国际一流大公司的,你怎么就知道水电煤伙食费”

    卓阳说“小陆,我们已经好久没生意做了。”

    陆蓥一更生气了,说“宁缺毋滥懂不懂,我们如果老是接一些没有宣传价值的案子,那公司的格调就上不去了啊”

    房立文说“可是上周你不是还接了个护送小学生上下学的案子吗那个也不不高大上啊。”

    陆蓥一“”

    陆蓥一怒而看向卓阳说“都怪你,老是接一些既没有油水又没有商业价值的案子”

    房立文同情地看向卓阳,因为那个案子明明是陆蓥一自己接的,然而“躺枪卓”却一本正经地说“是是,都是我不好,我检讨。”检讨完了说,“那这个案子我去推掉。”

    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听陆蓥一喊了一声“回来”

    卓阳又走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蓥一。陆蓥一清了清嗓子说“那个阿远这个案子还是有一定的价值的,虽然并不高大上,但是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跨越几十年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一个特定目标对于我们练兵也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像老房、你们两个,正好趁此机会练练手。”

    房立文“啊”了一声,指了指自己,这才明白陆蓥一刚才干嘛盯着他让他猜。想到此,他点点头说“好的,我去做。”自从他来到空空保全以来,确实也没做出过什么实质性的贡献,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

    卓阳说“那就这么定了,案子让房博士负总责,我们配合。”说着,又要往门口去。

    陆蓥一又喊“回来”

    卓阳莫名其妙地看向他,陆蓥一咳嗽了一声说“接是要接,价格还可以再谈谈嘛。”

    “哦。”三个人又嘀咕了一通,达成了共识,这才又回到刚才的那间会议室去。

    赵远看到三人进来,站起身说“陆先生,你们看怎么样。”

    陆蓥一说“关于这个案子,难度还是挺大的”

    赵远说“我懂我懂,毕竟都几十年了,除了一个名字也没别的线索。”他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再多加点钱。”

    陆蓥一得意地瞥了卓阳一眼,意思是,看吧,生意就要这么做。卓阳看着他,心里就像被只小猫挠了一下似的,痒痒得厉害。

    赵远说“我我再加一万,四万,给你们十天时间,你们看可以吗”

    陆蓥一“”

    陆蓥一“四四四、四万”

    赵远说“要么四万五”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陆蓥一不由得两眼一翻就往后倒了下去。

    房间里登时一团混乱,房立文大喊“卓阳,快把他放平,小陆昏过去啦”

    第42章 case024赵远

    房立文惴惴不安地把这起委托的基本情况说了一遍,然后站着等待张雪璧给他回复。少年一如既往地蹲在电脑椅上“噼里啪啦”地飞速敲击着键盘,房立文只看到电脑屏幕上的程序指令跟瀑布似的倾泻而下,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回音,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回音,直到房立文觉得大概是没戏了的时候,却听张雪璧开口说道“行吧,案子不复杂,不过我不跑外勤,实地走访这种事只能你去。”

    房立文心头一喜,马上说“可以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陆蓥一这次让他和张雪璧一组负责这起委托,还任命他做了组长,可是房立文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与人交际,如今虽然有所改进,遇到了正事还是有点不知从何入手的感觉,他甚至有一点怯这个比他年纪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少年,不知道该怎么调动他和自己一起做事。

    张雪璧的手又在键盘上连续敲击了几下,最后一个回车,电脑屏幕顿时变了,上面出现了一组华丽流畅的动画,蓝天白云、高楼大厦,飞快移动着的车水马龙,然后是训练有素的人员穿着大方美观的制服,配备了高科技的装备,威风凛凛地整队,准备出发。

    “这什么”看到动画末尾出现了歪到一边的“保全”两个字,房立文忍不住问道。

    “还能有什么,空空保全的宣传视频呗。”张雪璧揉了揉颈椎道,“陆蓥一可真是会使唤人,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这种级别的黑客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房立文很明智地没有接口,小心翼翼地问“那俞英的事,你方便帮我查一下吗”俞英就是赵远外婆的名字。

    张雪璧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房里文顿时就有点怵,又自己退缩了说“当然是你、你方便的时候。”

    张雪璧站起身来,从一旁的打印机上拿过几张纸。张雪璧房间里的东西太多,电子噪音也多,房立文都不知道这些纸是刚刚打印出来的,还是早就已经打印好了的。张雪璧将纸拿在手里看了看,递过去给房立文说“喏,你要的。”

    房立文疑惑地接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得眼睛一亮。

    张雪璧蹲在椅子里边喝雪碧边说“俞英是1938年生人,她那个年代只有纸质档案,所以通过网络能查到的东西很有限。我查了她的退休单位和社保记录,大致上只能追溯到她24岁从本市第四机床厂当工人开始的一些后续记录,24岁之前只能查到她不是本地人,祖籍省白山市,父亲叫俞思源,母亲俞张氏,家庭条件似乎还不错,其他一概不知。”

    房立文说“那同舟”

    张雪璧说“我查了第四机床厂的工人名册,俞英从24岁起在那里当机床女工到50岁也就是1988年退休,当时同批次的工人中并没有查到有叫这个名字的,但是有一个和她同车间的维修工叫王学风,这个人比她小三岁,和她关系不错,不过王学风进工厂认识她的时候已经成家了,这个人退休后就留在本市生活。另外有一个叫李舟的机械厂工人,和俞英也是朋友,他们俩认识的时间应该比较长,我查到李舟的祖籍也是省白山市,所以他们俩很可能早在来市之前就认识了,李舟是二十多岁才来的本市,他在本市工作到1975年以后便跟着妻子去了邻省定居,在那里退休。除此之外就没有相关名字的异性了。”

    房立文思索着,同舟,风雨同舟,王学风、李舟,俞英喜欢却没能在一起的人会是他们中间的哪一个吗

    张雪璧挥了挥手说“地址和联系电话都给你了,你可以出去跑了,别在这儿杵着,我还要给陆蓥一那个黄世仁继续打工呢”

    房立文忙道“哦哦,我这就去。”转身就跑出去下了楼,出了门。等到都站在保全公司门外的公车站台上了,定神一想,他他该拿什么身份去见人家啊

    房立文就这么惴惴不安地先找到了王学风家。

    王学风如今也已经是74岁的老人了,子孙满堂,和老婆一起住在一个老式小区里,不过这年头老人们都普遍长寿,74岁不再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古稀老人而是被代之以“小弟弟”的称号,王学风这个小弟弟就精神健旺腿脚挺好,房立文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街心花园看几个老头下棋,一面看一面还嘟嘟囔囔,最后被几个老头一起给撵了出来。

    “观棋不语真君子,老王头你可真是够烦的”

    王学风“嘿嘿”笑道“谁让你们几个都是臭棋篓子,看得我着急的呀”

    “得了,就你那臭水平,赶紧的回家去守着你那老婆子当妻管严去吧。”

    王学风听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妻管严怎么了,妻管严活得久,妻管严身体好,家和万事兴嘿”说得还一套一套的。

    老头回过神来,见房立文苦着张脸正盯着他看,愣了一愣,问“小伙子,看什么呢”

    房立文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自己装得很路人呢,怎么会被王学风发现呢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撒谎了,心里一慌更是不会说话,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王学风顿时就警惕了,说“你哪来的,来干什么”

    王学风到底早年是做一线工人的,声如洪钟,中气十足,把房立文吓得腿都打哆嗦了,差点就把自己的家底脱口而出了。恰在这时,一阵风吹过,王学风猛然就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不大会儿功夫,就咳得面红耳赤的,连气都喘不顺了。

    房立文情知他是一时心急,吃到了风岔了气,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走上前去说“得罪了。”说着,就伸手把王学风的胳膊拽了过来。

    王学风本来是不肯的,可是这会儿实在是咳得厉害了。他有几十年慢性支气管炎的老毛病,平时看着嗓门大,但是换季或者着凉了就会发,此时房立文便不再是之前那副鬼鬼祟祟看着让人怀疑的样子了,在专业的领域里,他是专一、沉稳的,身上自然而然就会散发出一种令人信赖的气质来。他将王学风的左臂伸平,先在他手掌鱼际穴上反复按压摩擦至发热,跟着又在他腕下两寸边缘处按压了数十下,奇迹般的,王学风的咳嗽止住了,就连刚才感到难受的咽喉都好了不少。

    房立文松开手,王学风试探性地大声清了清嗓子,过了会自己笑起来说“嘿,不咳了神了”

    房立文被这老顽童似的老头给逗乐了,说“王大爷,您这看来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吧,等会我给您写张食疗加热敷的方子,简单得很,在家自己也能做的,但是很有效。”

    王学风这会看房立文的眼神可就亲热多了,说“先生啊,你是神医啊,快,神医快跟我上家去,我请你喝茶。”

    房立文这才有了余裕慢慢地思考,然后说道“大爷,您别可叫我神医,我叫房立文,其实是俞英俞婆婆那过来的。”

    王学风愣了一下,顿时表情都变明朗了说“哦呀,原来是她呀,快快快,那更要上来坐坐了。”边说边领着房立文爬了三楼,进了他家。

    小小的客厅里放着电视,王学风的老婆正在厨房里忙碌,听到声音探出头来说“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是个圆圆脸挺富态的老太太。

    王学风说“路上遇到个客人,是俞姐那边过来的。”

    “哦,她呀,好久没来家里了呢,怪想她的。”王学风的老婆泡了一杯茶出来说,“小伙子你多坐会,等下一起吃饭。”

    房立文吓坏了,赶紧起身说“不不不,我不吃饭,坐一会就好,坐一会就走了。”

    老太太在他肩膀上狠狠一拍说“坐着,说让你坐着就坐着”劲儿大得房立文一屁股就栽沙发里了,老太太满意地笑笑,健步如飞地走进厨房去了。

    王学风凑过来,狡黠地说“看到没有,老婆子厉害着呢,不让着点可不行。”说完推了一盘糖果到房立文跟前说,“我俞姐近来身体还好吧”

    “啊,还还好”

    王学风说“是么,前一阵子我还听说她得了病是吧,别看她平时挺精神的,其实身子骨有点弱,都是早年出车祸落下的病。”

    “车祸”

    “你不知道”王学风诧异,随后道,“也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她都还没来我们机床厂,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的,总之听说伤得很重,差点把命都赔进去了,还好后来救回来了。你别看她年轻时候长得漂漂亮亮,人也看着挺斯文的,其实性子野着呢,那时候我就是被她给打服了的。”

    “打”房立文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一个老头一个老太扭打做一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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