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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礼拜,舅舅用坏了我的女朋友 第11节

作者:松晗 字数:25584 更新:2021-12-19 15:45:50

    祁洛知我使坏,又对准我的屁股蛋连连拍击了几下,我一面要保持那根烧火棍被菊口的肌肉阻击,一面又要扭着身子躲避他在水中的攻击,只觉得累得口干舌燥、遍体生热。

    这一挣扎,四周水花四溅,我生怕动作太大,被偶尔经过的人看到,又重新抱紧舅舅大人,指挥道“你转到后面来。”

    平时我跟他做,大多是面对面的姿势,我喜欢看着他的脸,咬住祁洛的下巴或者肩膀释放。但这会场合不同,后入更好用力,也能让他进入的顺利些。

    祁洛在水中完成了这个调整体位的高难度动作,光是那茎身在肠中翻搅之感,便让我头皮发麻、欲仙欲死。

    只见他颧骨上浮上一层薄红,眼睛暗哑极,分明是又憋又难受,还在暗暗隐忍。这小模样看得我怪心疼,我攀住池壁,道“我已经很放松了,真的,要不然你试着动一下。”

    祁洛点点头,手环住我的下腹,在我身后缓慢地抽动起来。起初我和他都有些不适应,只是机械地磨合抽插。随后慢慢顺应了水中那种微妙阻力的节奏,祁洛的动作俨然变得大胆起来,整根插入又整根拔出。

    据说在泳池里做爱更省力,祁总抽插的频率比平时更猛,凶猛澎湃,我被他干得说不出话来,顺从地雌伏在他的身下,嘴里只能发出一些破碎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一波又一波的水流带着祁洛挺进的力道,拍击在我的脊背上。我把脸闷入水中,慢慢睁开眼睛,没有预想的刺痛,看见他在我身后挺身起伏,有水流被带动的撞击在脊背上,心中一阵温存而微妙的感动。

    他又将我翻过来,面对面亲了亲我的鼻尖,道“比平时还要舒服。”

    “嗯那完了,回去得买个儿童游泳池,放在咱家阳台上。”我探头去舔祁洛的耳廓,又故意道“你这几天都不跟我做是不是,就为了攒着今天”

    祁洛没有开口,突然搂紧了我,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胛,又特别大力地抽动了十几下,浑身抖了抖,那根东西在我身体里胀大了一圈,蓦地射了出来。

    泄身后,祁洛搂着我久久未动,纤长湿漉的睫毛贴在眼睑上,几乎可以看到白净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风一吹,耳边凉飕飕的,我用手挠了挠,他立即将我抱得更紧。

    一种莫名的伤感,如同清晨这不知何处袭来的凉风一样,笼罩在我和他之间。“怎么了”我碰了碰祁洛的脸。

    他也不说话,摇了摇头,有些孩子气地将额头在我的耳畔蹭了蹭,过了会才道“没事,再让我抱一会。”

    两个装了乳白浊液的套子,被我用纸巾裹住,投进了淋浴间的垃圾桶。

    原本寻思着再来一回合,没想到眼见一个带着小鸭子救生圈的鬼佬小崽子,在妈妈的带领下朝泳池这边一摇一晃地走来。我一惊,连忙手忙脚乱地让软掉了的祁小洛从我身体里退出来。又慌忙给他把裤子拉好,这才注意到老子的泳裤被拉到腿间,白花花的腚还晾在水中。

    上了岸,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想想这个小朋友就要在我们打野战的水池里玩耍,真真是有些不利于身心健康成长。不过这些年,我游泳的时候应当也喝了不少这些小崽子的在泳池的尿,这么想想,我的公德心得到了平衡和慰藉。

    回别墅的路上,祁洛突然说手表忘在更衣室里了,让我先回去。才走没几步,尹哥的电话便过来了,因为祁总的手机刚好在我这里,本想着不接,接了要暴露我拿着舅舅手机的事情,怕传出去底下人多嘴,又担心公司有什么大事。

    但尹哥能在祁总身边干这么久,铁定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挣扎一番,还是接了。

    尹哥一听是我,也没太惊讶,只问我祁洛在不在身边。我说他回去拿东西了,一会过来。尹哥支支吾吾说先挂了,只说等祁洛来了,第一时间让他回个电话就行。

    寻思着他语气不对,但涉及公司高层的事情,不跟我透露也是正常的。我还是回了更衣室去找祁洛。

    前面说了,我本不是第六感多强的人,偏偏走在回程的路上,心扑通掉个不停,心慌极了,好像我和祁洛这几分钟没见,他便不是我的了,我也再也找不着他。

    这类孩子气的想法,在我们的相处中,时常屁事没有,就倏地摄魂怪似的袭击了我的心灵。不害臊的说,我是那种迫切要在性爱中寻求存在和真实感的人,我和他这几天没有做过,我便不由得多疑不安。

    可能恋爱就是如此,俩男人之间的恋爱更是充满不确定和世俗的牵绊,所以我总不能有片刻平静。或者可能我糟糕的天性也便如此,没有安全感,对自己没信心,对旁人也无法报以持久的信任。

    总之,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的确需要怀有很多的爱,很多的耐心,是不是,祁洛其实也挺累的。

    当然,这样自责的念头,在我听到更衣室里的对话,便悉数灰飞烟灭。

    起初只感觉那说话声耳熟,又走近几步,我的心开始万马齐喑,耳朵在不住发热,一种偷窥做坏事的兴奋,和内心不自觉的冰冷感受双重夹击。

    我的手脚冰冷,血却呼啦往脸上冲,内心一滩平静死水,大脑却在嗡嗡作响,犹如身处冰火两重。

    屏息凝神,从两块布帘的缝隙中,如我在潜意识所料那般,那个银灰色头发的、形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祁洛背对着我,用手里的浴巾擦了擦头发,道“是,很久不见。”

    他抬起头,声调中没有多余一丝情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的眉毛挑了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胸口的项链,道“当然是来故地重游。祁洛,你不会不记得了吧,这是我们高中毕业旅行的地方。”

    啊,竟然是这样我还自以为是地邀请祁洛到巴厘岛来度假,怪不得他这几天都是淡淡的,对这儿任何都不曾表露太多兴趣。原来,早就和初恋旧爱有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唯独我茫然无知,如同一个被众人在陋巷中歼击的痴障,头破血流,嘴角还带着蠢蠢的、自作多情的傻笑。

    “不记得。”祁洛摇摇头,道“你还有要说的吗,没有我走了。”

    “可是我还记得。”萧恺文手臂撑着长凳坐下,姿势十分妩媚地点上一根烟,道“那个夏天可真热啊那时我们才18岁”

    祁洛叹了口气,抬手打断道“你似乎还没有理解,我们在相当早以前,就已经结束了。我对你,真的没有太多可说的,不必浪费时间了。”

    银色头发的男人始终凝着笑意,听完他说的话,吐出一口烟圈,道“祁洛,你还真是狠心。你来这儿,就没有一丝是因为我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祁洛说着便转了身,将手表表带扣好,淡淡道“还真不是。萧恺文,跟你,没有关系。”

    这样冷漠而坚决的样子,是我所不熟悉的,从未见过的祁洛。恍惚间我忍不住想,在我和他分手的时候,他是否也会这样不置一词。

    在祁洛转身的时候,萧恺文忽然扬起了下巴,朝我这个方向,飞来一个落寞而不甘的眼神,但他的嘴角仍然上扬,这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格外扭曲。

    同时祁洛也看见了门外的我,他顿了顿,指尖擦过我的手背,见我没有挣脱,才拉起我的手。

    这一刻其实我是抗拒的,只想一个过肩摔把他摔趴下。但也并不想令他在人前太难做,遂任由祁洛拉着,一直走回别墅前,才轻轻挣脱。

    “尹哥找你,挺急的。”我装作在口袋里找东西,低头把手机递给他道。

    祁洛犹豫了一下,眼神看上去难过,好似想伸手,最终点点头,把手机接了过去。这通电话结束的很快,尹哥在那边语速有些急,祁洛却在只是说了几个“嗯,好,我下午飞过去。”

    他收了线,抬手过来拉我,我闪了闪身,“顾喆。”祁洛唤我一声。

    我别开脸,只觉得眼眶发热,他总是这样,用一根手指就能打败我,随便喊我一句名字,轻而易举便能让我感到委屈。

    在撞见祁洛和萧恺文之后,嫉妒、愤懑、贪嗔人类一切低级狭隘的情绪,如同晦暗黄昏从天而降的魔鬼,轻巧地绕到我的背后,用他黑色的羽翼将我缓缓包裹。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这么在乎他呢从我们在一起那时候起,我总在担心,下一刻他就会走,担心分开再次见面的时候,他身边就已经有了别人。

    祁洛开了口,慢慢道“这几天手头很多事,没能好好陪你。”

    我听着他这种如同过年拜年例行公事一样的语气,一股子怒火从肺直蹿喉咙,是的,我憋不住了。

    “你既然从前就来过这里,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我抬起眼帘怒视他,眼睛涩得发胀。

    “顾喆,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

    “祁总,你是觉得这样瞒着我很好玩吗”我打断道,“你如果需要有人陪着你在这找回忆,只要你一个电话、一条微信,我相信响应的大有人在,你为什么一定要拽着我,来这里看你们过去怎样的恩爱”

    “你跟我在一起,我们走在这里,你会想起他吗想起你们一起走过的地方你是不是,和他在游泳池里,也像我和你今天早上这样”

    愈说愈激动,我不禁恶意揣测道“或者我误会您了,你干脆就是揣着重温旧梦的心思,我在这里误了你们破镜重圆的好事如果我今天没在外面撞个正着,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够了。” 见我越说越离谱,祁洛明显动了真怒,“人都有过去,你也有秦榛音。我们在一起,我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的胸口起伏,深深吸气道“这次,我并不知道这个人在这里。我也不认为,没有告诉你、没有跟你分享,我九年前的毕业旅行,这件事有什么罪过。”

    看着祁洛轻描淡写的样子,我的火气不消反涨“可您这位已经不是过去了。从我搬来跟你合租,到我跟你在一起,到现在,你的过去哪一件没有参与他也存在感太强了,就算没在你身边,也无所不用其极、时时刻刻提醒我和你,这才是你的初恋,这才是你用心爱过的那个”

    我们就站在别墅前面,这个点醒来的人依旧不多,我的声音控制不住有些大,在早晨的海风和鸟叫中格外明显。

    “对你来说,我算什么我是你一时新鲜的乐子是玩腻了不要还可以退回去再做下属的亲戚”

    我声嘶力竭,语调哽咽“你如果有一点在意我,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这个人,不停不停不停的出现在你我之间都这么久了,都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你其实还是放不下,你也忘不掉吧你也很享受,新欢和旧爱,通通围着你团团转”

    听我吼完这一大段,祁洛一蹙眉,眼睛闭的很死。再次睁开时,眼中闪过一丝寒星“原来一直以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

    是吗,是怎样,不是吗你否认啊,我只是想听你承诺,只是想听你说你只要我。

    我心里有个小人狂吼着泣血着,然而事实上,我只是把目光转向了海滩上破碎的浪花,未置可否。

    “顾喆,我一直不愿承认这点,从开始到现在,你是从来不信任我的。”他笑了笑,语气失望至极、痛心至极“我以为我给你的安全感能改变,是我错了。其实,你是捂不热的。”

    这句话如同一支利箭,在挟风带雨,以雷霆之势,精准地洞穿了那颗被拷在悬崖上、寒冰雕筑的心脏我以为我的心被铁汁浇铸过,已经很硬很硬了,原来在他手上,只是寒冬清晨被暖气片烤化的冰晶,蒸腾升空,灰飞烟灭,了然无痕。

    说完这句,他的手机又马不停蹄地大叫起来。我别扭着不去看他,却还是忍不住偷看他的手机屏幕。好在,是尹哥,我紧揪着的心,倏地松了一口气。

    “官司出了点问题,我可能要去一趟英国,现在就必须走。”祁洛将手机静音,想过来抱我,被我一把推开。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只是意难平,绕不过自己,放不过他。

    “你说我曲解你,把你想的太坏,彼此彼此吧。那你呢,你有试过要跟我好好沟通一下吗一直以来,我都是在你的安排下走,像你手上的棋。”我的胸腔里堵涨得厉害,双拳不自觉紧攥着,指甲嵌入肉里。

    祁洛抱着手臂伫立在一旁,阳光把他的头发染成金棕色,发丝边缘近乎透明,背着光,刘海挡住了眼睛,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正好。否则我所有的决心都会被他顷刻间瓦解的,我会没有力气说出口。

    “你走吧。”我看着脚下被踩乱的细小砂砾,下了决心道“你走了,我们就分手。”

    祁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我,突然道“顾喆,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93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退后一步,躲开他追逐的视线,“我不是说气话,我很平静,我很认真。我知道你工作的事情很重要,你去忙吧,我们分手。”

    不过是,还你一个尽情工作的空间,还你自己一个原本自由的祁洛。

    “是这样。”他眼中含着惊怒地看了我半晌,冷冷一笑,“原来你还当我是你男朋友。”

    “我也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真的走不下去了,我们会由谁先提出这两个字。”祁洛顿了顿,眼睛里光渐渐敛去“我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

    “太轻而易举了可能我和你的感情,就像这里的沙雕。”他指了指脚下的一个残次品,道“都不必经历风水雨打,堆砌它的小孩厌烦了,也就一把推散了。顾喆,你明白吗,有些事情,我一个人努力是没有用的。”

    他的语气很淡,像在天际边断了线、即将茫然坠落的旧风筝。他的指责我照单全收,他的感情我品味不到。

    我抬起眼眸看他,别扭地微笑着,道“别把自己推得那么伟大,你们这类人都是这样,总觉得自己付出了整个世界,整个世界都辜负了你们。”

    我知道境地已经很糟糕,还是忍不住,一次,再一次地去激怒他,去试探他,用这种别扭而愚蠢的方式,去拾起他心中那杆秤,去测量,我在他这里,到底有几斤几两。

    祁洛听毕,叹了口气,道“也许,我们应该冷静下来再谈。”

    我突然觉得再这样纠缠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就像小时候我爸妈吵架,我妈骂了几句,我爸便不会再争。后来我老娘走了,我爹老是念叨,那时候不跟你吵,是怕吵着吵着没有爱了,早知道你要走,就该多跟你吵吵架,往后多个念想。

    我和祁洛呢我们才不会鹣鲽情深,我们之间,如同腥臭泥土棺材板下互相饮颈长眠的吸血鬼,不过是只爱当下,没准哪一天,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便禁不住暴露在日光下的分量,顷刻双双阵亡。

    与其如此,不如早些放手。

    “随便吧,我说了,你要走尽管,没谁拦着你。我要回去睡觉了。”

    祁洛抬起头,脸上是光线在鼻梁和眉骨上投射下来的阴影,他的嘴角动了一下,像是要再说些说什么,我却没听到。

    他的背后有无限的光芒,我却选择了背道而驰。

    我拔腿往回走,总以为他好歹会上来拉我一把,哪怕是做做样子客气一下都好,情人一场,都不带挽留的。我和他养的来福跑了,祁洛都会出去尽力找的罢。

    这年头,真是,人不如狗。爱一个人,不如爱家养的宠物。

    不知什么时候,沾了沙子在脸上,眼睛痒痒的,我用手臂猛地擦了一把脸。砂砾粗糙,感觉眼角的皮肤被擦破了,火辣辣的疼。就好像,在广州的那天晚上,胸腔深处那个跳动的、被他攥在手掌的器官,也是这样的疼。

    现在离中午还有几个小时,我订下午的飞机回去,回家就收拾东西,先去英俊家住几天,再找我叔换个工作离下午还有几个小时,我还可以玩会游戏,跟解无双陆栎摆摆龙门阵,我不需要他,我不需要他在这里。离我们的纪念日还有多少天,离他的生日还有多久,那时候,我一定,我一定可以减少几分对他的贪恋和想念。

    身后祁洛的声线,如同刻在骨子里古老诅咒,一字不差的飘入耳中。他对着我一步一步远离他的身影,道“顾喆,你需要很多的爱,但不愿承住爱在你手里的重量。”

    这一个一个字,在我耳朵里就像炸开的烟花,惹得我的太阳穴“砰砰”直响。我很想叫他闭嘴,但他还是该死的把最后一句说完了“如同你需要我,并不是因为你想要我。”

    妈的,他妈的在说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否决我,祁洛你他妈知道个屁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怕到我宁愿先放开你。

    “你滚,你快点走。我祝你旅途平安、一路顺风、财源广进。”我故作不在意,没回头道。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沙滩里,一个没留神,我险些摔了个狗吃屎,连忙敛住心神,继续前行。终于忍住没再转身,浑浑噩噩走到别墅的房间门口,用脚关上门,本以为我终于可以在没有他的地方躲着伤春悲秋,才发现,一直忍着没有掉下来的眼泪,早已在风中被吹干了。

    23分钟46秒,或者更久,祁洛拖着行李箱站在我背后的时候,我正在玩笔记本里一个古早的国产仙侠游戏。那一关打了几次都过不去,急的我呲牙咧嘴,满头大汗,只想把键盘一颗一颗撬出来砸在墙壁上。

    “顾喆我走了。”祁洛从身后摸了摸我的脸,像过往千万次一样,他的手势缱绻而温柔,手心温暖干燥,带着一点点迟缓的忧伤。

    我本该躲,本该将高冷固执不可理喻进行到底,我却沉迷在与他肌肤相触的感觉中,心中有千万悔意,仍旧开不了口挽留。

    祁洛说完,便拖着行李箱走了,我猜他也一定没有回头看我,这样傻逼地别扭着不肯转头的顾喆,在他的记忆里,应该是跟爱过的人里,最可笑的一次别离。

    行李箱轮子拉长了的单调声响,对我而言,犹如置身于铁轨,有千钧的火车轰鸣而过,真真是此生最难熬的几分钟。

    我等了很久,终于行李箱轮子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再也听不到。电脑屏幕上的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主角拿着一把粗糙的短刀,呆立在村庄口,他的身边有一群小鸭子僵硬地跑过

    我告诉自己,祁洛这次真的走了。

    又是独自回程的飞机,解无双和陆栎大概都看出我心情不好,一路都没怎么跟我搭话,连座位都隔得远远的。

    飞机餐还是那么难吃,我费力地吞下一块面包,心想是不是因为喜欢他,跟他有关的飞行记忆,都是难过的。连我来时做的那个春梦都显得那么滑稽可笑。

    我固执坚信,我没有错,我一点都没有做错。就像洛丽塔的男主角满手是血,捏住的那只黑色发卡一样,我对他的感情,也是纤细的、质朴的,糅杂了往日的美好纯真和忧伤,任何时候,再回头一眼,只一眼,他是我永远的万般柔情。

    飞机上的冷气开得有点低,慢慢闭上眼睛,在这一刻,我站在机翼沐风栉立,云朵与脸畔擦身而过,而后纵身一跃,张开双手,拥抱整个平流层的孤独。

    在梦里,我们再次回到了那个激烈争吵的海滩,他终于伸手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说“等我回来。”

    我别扭地转过头,小声喃喃道“其实我想听的,只是这一句而已啊。”

    睡了一觉,除了眼皮还是有点重,精神头好了不少。在我站起来准备去洗手间的时候,前排座位那个裹着黑色头巾、戴着巨大墨镜的女人,也顺势穿过走道,跟我站在了一块儿。

    “surrise”那人将墨镜摘了下来,“嘘”地一声,小声道“吉吉吉吉,有没有很惊喜啊我没有走,一直躲在外面看你们,就是为了跟你们一起回去”

    我斜睨了池峻一眼,压根懒得说话,在他候机时夸张的左顾右盼、形迹可疑如同要引火自焚的邪教人员的时候,我、解无双、他的少年陆通通都已经注意到他。

    “吉吉吉吉,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啊不对,你一定是长针眼了,别难过来我家有过期的眼药水”

    “闭嘴啊闭嘴”我嫌他聒噪,躲开他挥舞的爪子,一把把池峻按在了卫生间的门上,转身而去。

    第19章 你不在的星期几

    日升月沉,日月交替,时间就像一个伟大的魔术师,在他的召唤下,地平线渐渐与黑暗合二为一,我从浴缸里醒过来。

    家里没有人,我可以有很多人独自冷静和思考。

    浴缸的水慢慢变凉了,相比身上的温度,好像还是温热了点。我把头埋在浴缸里,抱住膝盖,脊椎暴露在冷冷的空气中,就像未麻的部屋主角在浴缸里的那个分镜那样,只有把头脑浸入水中,方得在混乱的世界中求得一丝镇定。

    56,57,58还未默数到一分钟,肺里的空气已撑到极限。我终于忍不住,把头从水里捞出来,大口喘气。

    在水中最后看见的那个画面是祁洛的眼睛,非常纯粹,也非常深邃。像一块稀世的宝石,只是代价昂贵,我永远不可能占为己有。

    家里的浴缸我用的很少,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浴缸旁边的镜子前放着同款不同色的牙刷、透明漱口杯,有我和他的剃须刀。再往外,床边上是一个懒人沙发,非常软,非常舒服。

    周末的时候,祁洛喜欢倚靠在上面看书。有时我放下手中的电脑,走过去,赶开他膝盖上的来福,递给他一杯水或者咖啡,趁着他还未把杯子送到嘴边,我在他腿上跨坐下来,俯身去找他的嘴唇。

    床上的床单大多是冷色调,一般来说很干净,是祁洛一贯挑剔的风格。有时也会变脏,是因为沾上了我们的体液。这张不算太大的床,或许是承载着我和他记忆最重的地方了。

    床边紧靠着的衣柜,我和他衣服胡乱的挂置在一起,比我们本人还不分彼此,早上起得晚的话,我会随手拽出一件衬衣往身上套,祁洛偶尔也如此。以至于英俊还问过我们,你们是每件衣服都买了两件当情侣装,还是为了省钱换着穿。

    再接着,卧室连着书房,祁洛经常会在书房的电脑前面坐到很晚,书桌旁边有一盏暗黄的小灯,照亮了他在荧光显示屏后面的背脊。我常常会装作拿东西进进出出,然后躲在门口偷看他。就这么注视他很久,他一般不会回头,而是一边敲键盘,一边对我道“顾喆,你这么看着我,我没法专心。”

    客厅旁边的餐桌,木质,我喜欢上面清漆的纹络,虽然每天只有两个人坐在餐桌旁边吃饭,不热闹,可是我总觉得很有食欲。只要看着他,好像只是吃白水烫青菜叶子,都特别香。

    以至于在我习惯了跟他一起吃饭之后,往后独自一人时的每一餐,都只是为了贮备热量的敷衍。

    祁洛的手指很修长,拿筷子的姿势很好看,他吃饭时跟平素无异,安静,有效率。我相反,废话特别多,有时候眉飞色舞地一唠嗑,碗里的饭菜都凉了,这种时候,舅舅大人会夹一筷子肉堵我的嘴,然后对我道,“话唠,闭上嘴咀嚼,吃完再说。”

    他不知道,他每次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眼神里都是冻泉融解后一样的温柔。

    客厅的电视不常开,现在大家好像都是握住一只手机,就拥有了全世界。不过我和祁洛都喜欢用大屏幕放碟看电影,看起来比电脑要爽。时间太晚的话,我看着看着,头就垂到他肩膀上去了。他一般不会叫醒我,而是独自看完整部电影,然后利落的把我像尸体一样拖抱着运到床上去。

    难得的,我们都喜欢看香港老电影,我喜欢电影里镜头独有的深色胶片色调,和那座拥堵城市的忙碌感,就好像镜头里每个行色匆匆的路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地,都有所归属。

    忘了说,祁总这么精英现实的人,竟然执着于一遍又一遍地看王家卫。

    阳台上还有衣服忘了收,冰箱里的啤酒还在等待着我们的光顾,来福回家以后喜欢住在阳台,鞋柜里有好多双鞋。

    是啊,不知不觉间,已经积累了这么多。我狡猾地把自己的记号,插在了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可是剩下的我呢,行李这么多,回忆这么重,要怎么都带走

    只能记住了吧,拼命的,费力的,记下每个带温度的细节,把它们都拼命烙印在脑子里。

    我的手臂泡在水中,性器无力的垂在一旁,我碰了碰我自己那根疲软的阴茎,想到祁洛,它好像终于来了点精神,我握住它,一下一下撸动起来。又伸直了腿,变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卧着能够舒服一点。

    每个表情,他喜怒哀乐的样子,祁洛表情变化的度很微妙,需要细心品读。可是,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那个时候的状态下,所包含的情绪的是什么。

    他的眼睛,总是很深沉,没有太多波澜,可我此时再回忆起来,很罕见的,他在我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眼神,竟然是湿漉漉的。

    一定是我记错了,他在我面前,从不曾有过软弱。

    手下撸动的速度加快,手臂肌肉感觉到一阵酸涨,身下只有欲望倾泻后的虚脱,感受不到欲望发泄时的快意。我圈弄了几下铃口,伴随着压抑着的喘息,一股乳白的精液,无声地射落在水中。

    结束了黄金周,英俊回国后又开始连轴转,难得空出了一天在11点之前下班,我被他拽到我们小区附近的酒吧,美其名曰思考人生、放眼未来。

    “吉吉吉吉,你和学哥分手了”英俊对我举起了高脚杯,修剪的很精致的眉毛挑起来,“恭喜加入我们单身狗的温暖大家庭。”

    我根本不想搭理他,只得冲他甩甩手,“并没有,我只是暂时搬出来而已。你就这么着急,生怕我赖你家不走了么”

    池峻吐出一个又大又圆的烟圈,将烟灰一弹,道“朋友们都心心念念挂记着你们呢,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前阵子不是还爱他的要死要活,这才过了两天,怎么就黄了”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仅是对他,对祁洛,对自己,我都不知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解释比较有说服力。

    吧台适时地响起了一个国内民谣小清新的浅吟低唱,冲淡了我的窘迫,我喝了一口杯里的黄汤,道“我就算是喜欢他喜欢的要死,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有什么用”

    也并非是我在说负气的话,从我和祁洛在巴厘岛分开至今,除了当天我下飞机的时候,有过一通简短的报平安的电话,两个人再无交集,就像这么大半年的交往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就是觉得生气,他既然早就跟前任去过巴厘岛了,为什么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非要我乐呵乐呵地计划好种种细节,他倒好,在一旁看我跟看傻逼似的。”既然说开了,我索性一把把酒杯拍到桌上,吐起苦水来。

    “如果他真的在乎,他就不该这么没事人一样拖着行李跑了,我知道他很忙,我也不是占用他很多时间。”我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一比划,“就半小时,花半个小时,好好跟老子说说话,会损失很多钱么难道这几天也压根一个电话都没有,国际长途很贵我知道,他是怕破产么”

    “哟呵,看不出来啊,你平时那么欢脱阳光不拘小节的,这会倒有这么多耿耿于怀了”池峻眯着眼睛,把玩着酒杯调侃道。

    这话听的我甚为激动,酒精拼命刺激着脑垂体,我忍不住一拍桌子,大着舌头道“每个人在社会里,都有很多张面具你明白么可能真实的我就是这样呢,可能我并不是你们认识、你们以为的那样呢只许我大喇喇装笑脸,不许我发泄一下,这不公平。搞笑艺人还有得抑郁症的权利。”

    池峻连忙过来给我顺气,道“其实我挺理解的,在恋爱中,如果能时时刻刻都做到成熟冷静得体,那你一定是不爱那个人。”

    啧啧,看,这才是跟我掏心窝子的好兄弟嘛,我听得老泪纵横、连连点头。

    “但是学哥这个人,当太子爷、当领导惯了,你们公司一直是封建大家长的传统管理模式,你有没有想过,学哥也一直挺强势、挺霸道的。他可能有一种观念,只要是他的,就该有条不紊地顺着他的意思走。所以当你一旦质疑他,或者违背了他的意思,他就会下意识用更激烈地手段来打压。你要想他放下身段来哄你,其实挺难的。”

    池峻这个分析倒是头头是道,我忍不住喝彩道“对,怼祁洛那只畜生”

    祁洛就他妈是这样的人,这人有种骨子里、娘胎里带来的傲慢,就好像他说“我可以跟你道歉,但我不后悔”,在他的潜意识里,就觉得我顾喆是他的所有物。

    其实这次我也知道他在生气什么,我们俩都是犟,都想让彼此先低头,比赛看谁更宁折不弯。

    总之我特别不愿意妥协,尤其是在舅舅的前任这个问题上。大不了就这么耗着呗,反正我不急。

    我看着前方舞池里跳耀迷离的光线,道“但其实,他觉得愤怒,只是出于自己的所有物,竟然敢挑衅他的愤怒。并不是因为在乎我们的关系,你明白么”

    “哎,当局者迷。我就问你一句,你觉得学哥最喜欢你哪一点”

    祁洛喜欢我哪一点,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这我还真不知道。

    没办法,我愣愣地思考了一下,破盘子破摔道“g点。”

    英俊差点一口饮料喷到桌上,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抽出一张面纸蹭干嘴角“没有原则的迁就陌生人,和没有底线的苛责最亲近的人,我们都是这样。”

    的确是。我不置可否。

    人性本如此。池峻说的一针见血,我被他看透了,这种感觉像是出门忘记穿内裤,被人当场指出来一样。

    “别说我了,”我抬起手,指了指纸袋里的那个古早味的镜头,“你要给少年陆送东西,为啥不亲自送过去给他,还要说是我送的,平时我跟他才说过几句话,他能信吗”

    拜托我鸿雁传情,这才是池峻下班拉我出来喝小酒的目的。

    他啜饮了一口手中的鸡尾酒,对我道“卖你个人情还不好。我说了不见他,就不见。”说完目光又飘向了别处,悠远而忧伤,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

    说是要跟我深夜痛哭把臂长谈,池峻却一个人喝了个酩酊大醉,在我费力地拖着这一大坨上楼的时候,一阵夜风吹来,把我惊了个寒颤,我猛然想到据说明天,祁总就要回公司了。

    在我纯真的畅想中,我和祁洛的关系,巴厘岛之行已经糟糕到了极致。然而,每当我自以为正跌落在人生的深渊谷底,乐观地想象否极泰来的那天,命运马上就会露出藐视的目光,扬起讽刺的笑容,抬手给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教训道“打死你他妈个丑傻逼”

    祁总和张海丽一前一后推开楼梯的安全逃生门,萌叔正夹着烟,天花乱坠地吹嘘着自己某日在酒吧里的一段艳遇,当时张海丽的脸就绿了。

    何志猛像演哑剧一样,及时地闭上了嘴。他手中的烟头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又看了我一眼,冲着地板讷讷道“祁总好,张总好。”

    我看他这副奴颜媚骨的样子就来火,领导算什么,您刚才那个背地里怒怼领导的劲儿呢

    我偏偏不看张祁二人,叼着烟头深吸了一大口,朝着窗口吐出一大口烟圈,这才将烟头在脚下踩灭。

    张海丽目光一紧,当即就望向祁洛,面色有些紧张。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们楼梯间不能抽烟,公司有明文禁止。祁洛又对这方面的细节相当看重,这回被他逮个正着,也算是撞枪口上了。张海丽虽说对员工苛刻,关键时刻,仍是护短的。

    祁洛亦不看我,用他那种一贯欠揍的口气,反问何志猛道“我记得公司似乎是有吸烟区,你们在这里抽烟,是觉得多走几步很累吗”

    其实我和萌叔就在这儿吸过一次烟,大多数时间我们都逃到天台上去了,没想到流年不利,

    第一回就被大boss逮个正着。

    这几天张海丽火气大,还特意把办公室换到了厕所旁边那个,用我们部门小王的话来说,就是张姐为了看谁懒人屎尿多。所以我俩压根不敢跑那么远,在楼梯间抽烟,也就是就近图方便,怕一会干活儿了领导找不着人。

    何志猛涨红了脸,半天没出声,张海丽也跟着赔笑脸。我把打火机往兜里一揣,看着祁洛背后的窗户,道“是很累啊。”

    这对姘头当即吓了一跳,一齐惊惧地看着我,祁洛紧抿着嘴,眼神紧了紧,像猎豹试探羚鹿那样,两道目光小刀子似的嗖嗖嗖朝我飞过来。

    我统统视而不见,手指在口袋里一下一下捏着打火机的硬质外壳,道“我们每天上午8点半到公司,下班动辄晚上8、9点,一天一半的时间都在公司奉献,我又不是铁打的,能不累吗”

    萌叔拉了一下我的袖子,示意我别说了,我甩开他的手,继续补充道“我和何志猛会在这里抽烟,也是因为工作有问题随时要找,我们一上午都没喝过水上过厕所屁股都没离开过座椅,这些,您知道么”

    海丽姐看了一眼我和祁洛这剑拔弩张的势头,匆忙圆场道“是,最近是比较辛苦小顾,多坚持一下,互相理解一下。”

    祁洛悠悠地朝我扫一眼,对我之前的怒气通通避而不答,总结道“你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抽烟,是因为你们部门,还没有一个严格的规章制度,员工对自我的要求过于懒散。如果有下次,必须严格的处罚。”说完,他看了看张海丽,转身便走了。

    张海丽恶狠狠地剜了一眼我俩,赶忙跟了出去,一路解释道“是是是,这方面,我一定会跟他们重申公司的各项制度”

    一直到这俩人的声音远的听不到,萌叔那脖子才收回来,一脸心有余悸道“祁总最近是性生活不和谐吗肝火这么旺”

    “谁知道。”我从烟盒里又抖出一根,重新点上火道。祁洛身上穿的那件黑色的风衣还是我给选的,衣服还眼熟,人却生疏的很,没意思,真没意思。

    “那你又是怎么了吃了豹子胆了”他小心地看着我道。

    “没有,哎,也许我该辞职了。工资这么鸡巴点,每天累如狗,还不如去卖肾。”我心不在焉地答道。

    萌叔附和点头,撮巴着已经灭了的烟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要不去国外捐精吧,据说补贴很高,还有人免费给你撸,多爽。”

    下午张海丽和萌叔照例在办公室大吵大战,当时我被派出去外勤,错过了几年难得一遇的盛况。

    据小王转述,在他俩激烈地争吵后,萌叔猛地推开门,光着膀子,把上衣一把甩在地板上,怒喝道“老子不干了”随后长吟了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双目瞪如铜铃,骑着他的小电动,扬尘而去。

    想想萌叔多少是受了我的鼓吹和影响,我的内心还是自责的,我们都是天天为五斗米折腰的小市民,希望他能早点迷途知返,回来跟张海丽认个错。张经理虽然嘴上刻薄,骨子里还是心软的,萌叔肯表示个态度,这事也就过去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场大战太过伤肾伤神,海丽姐难得没抓着我们开刀,下班时间竟然灵光一现地恢复了正常。

    现在六点半,英俊平均下班时间是凌晨一点,我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附近游荡了一会儿。跟英俊这种工作狂魔住在一起,就别想正儿八经能吃上东西,胃里空搅着疼,遂游荡进了家门口的全家,想拎一份便当凑合了事。

    正犹豫着选黑标还是普通,猪扒还是鸡腿饭,我脚边突然窜过来一只灰蒙蒙的玩意,又大又肥,当即我差点没叫“啊抓老鼠”。

    定睛一看,我家来福“汪汪”叫了两声,扑到我膝盖边上来舔我的手,我侧了侧身,伸出手揉了一把来福的狗头。

    这段时间来福被胡一鑫照顾的很好,嘴上的伤基本上没有大碍,体重渐长,性格也不像刚买回来时那么怕人了,就是特别黏祁洛,对我只是应付。

    一转身,祁洛就站在便利店门口,他抬手指了一下门外,来福“汪”地一声欢叫,乖乖地趴了过去。

    我看祁总身上穿着速干衣,手里拿着运动水壶,头发柔软而蓬松,鬓角有一丝未干的汗水随着他抬头喝水的动作滑下。门口的灯光尽数打在祁洛的身上,将他深色的衣服罩上了一层淡黄的辉光,领口露出的皮肤白皙质感。用余光瞟去,显得与我两眼无神、精神萎靡的很有距离。

    大概是刚健身回来,今儿全天下的领导都偷懒了。我曾经笑言,他运动完大口喝水喉结滚动的样子,尤为性感。现在却不敢多看。我在想到底是不是该跟领导客气地打招呼,还是装作前男友重逢不认识走过去算了。

    他的眼眸依旧冰冷矍铄,从我身边经过,像以往无数次的习惯一样,走到冰柜前面,选他固定会喝的那款饮料。祁洛的生活就是这样,井井有条,充满了计划和条理,而我并非如此,粗枝大叶,得过且过。大概我不在身边,他也不会感到寂寞。

    这么想着,忍不住自嘲地想,自以为身处他人生活的中心,实则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房客。

    来福在我们中间跑来跳去,看着我们俩一副欠了隔世钱的样子,歪着脑袋有点疑惑。跑过来想咬我的裤腿,被我一伸腿闪过,挥着手让它回祁洛那去。

    祁洛冷冰冰地转过头,垂头看着地上的来福,道“过来。”

    一瞬间恍惚错认为他在叫我,我甚至都要答应了,还是假装注视着货架上的垃圾膨化食品,强忍着没有转头。

    一直到祁洛带着这条蠢狗走了,我一直提着的气才倏地松弛下来。我看着他的背影,回来之后他好像又去剪了头发,脖子根那儿露出一点发青的发茬。

    一人一狗走了几步,眼见祁洛似乎有要侧头的趋势,我连忙将偷窥的眼睛转回来。

    结账时,前台妹子突然叫住了我,转身从微波炉里取出一瓶牛奶,递给我道“您好,这是您的牛奶。”

    我有点纳闷道“没有买这个。”

    “是之前那位顾客买单的时候,嘱咐我给您的。”妹子一边手忙脚乱地解释,边朝头顶比划了一下,道“很高,带着狗的那位先生。”

    我呆呆地“哦”了一声,将牛奶拎在手里,加热过的瓶身温温的,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倒流逆行回到胸腔,四肢才慢慢有了知觉。

    这天傍晚,我躲在小区的儿童滑梯下面坐了很久,脑子里乱糟糟的,东想西想,却始终得不出一个结论。偶尔有小朋友尖叫着从头顶滑过的声音,吸管被我咬的扁扁的,牛奶握在手中,终于变凉了。

    “我唯一期望的事情,就是今夜不要梦见你。我太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我对牛奶瓶自言自语道。

    或许,比我们最终将分离这个命题更让我担心的,是我在这片名为祁洛的海里,干涸而死,再也找不回原来的那个自我。

    我面无表情地走在小区里,下午7点还火辣辣的太阳晒的我头皮发麻,隔壁超市的大喇叭适时地响起了一首乐曲,听着耳熟,回想了一下,竟然是春光乍泄里的bgaterfa这么有品位。

    这部电影是跟祁洛一起重看的,王家卫逼格太高,那天累如狗,看到一半我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放完了,画面跳到了阿飞正传里梁朝伟穿西装抹油头那里。我当时转头去偷看他,舅舅从始至终都一丝不苟地盯着屏幕,只是手悄悄伸到我背后揽了一把。

    春光乍泄的剧情我已经全忘光了,可是这首aterfa我还记得。

    我突然觉得眼眶被血红的烈日灼得很热,那些旋律就像一根纤细的针,硬生生把记忆从大脑皮层剥离出来,强硬地与之缝合在一起。

    自打这天的何张两人的萨拉热窝大战伊始,萌叔那枚已经开始谢顶的半秃头,还真没有再在我们办公室出现过。

    据八卦百事通部门小王透露,萌叔本要辞职下海回家做生意,被张海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劝住,两人达成一致,张海丽亲自去找祁洛给何志猛批了年假,让他好好休整一下,辞职这事暂时作罢。

    我在一旁听着好笑,还能用什么手段,不就是肉体和爱呗。

    祁家的养生项目各项关节终于打通,部门小王又说了,上头对这个新领域极为看重,将要从我们公司的高层调一个人手去广州常驻支援,极有可能就是祁洛。

    八卦就这么一飞,我就这么一听,是祁洛或是其他,都与我没有多大干系。

    经历过一个多月的轰炸式轱辘加班,终于迎来了短期的休整,上头心血来潮要带我们公司的员工去搞个烧,地点就选在祁洛郊区的汇佳别墅。

    固然是好事,然而这个活动,是跟我们养生项目的合作公司一起举办的,对方老总姓邢,在部门小王不遗余力地渲染中,是个酷爱中国风的诡异妖魔。

    于是,张海丽特意置办了一批唐装旗袍,要求我们全体员工,穿着这种充满了酒楼洗脚城气息的服装,出息这场草地bbq。

    没想到,人在点子背的时候,参加个烧烤趴,都能烧出幺蛾子。这次前往汇佳别墅,如同一枚深水鱼雷,再度引爆了我这段时间以来半封闭的避世状态,给了我重伤一击。

    那天邢总带着自己手缠飘带的中国风小女友,从一辆酱紫色迈巴赫上面下来,派头极大,简直犹如奥巴马访华。我们这一群穿着藏蓝色唐装的傻逼,自然是手持烤叉、夹道欢迎。

    张海丽捯饬了一件浅蓝色滚边旗袍,千年难得一遇的把黑框换成了隐形。张总身上的旗袍剪裁精良,比我们这些临时租来的破烂布衫讲究的多,的确是把她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材显现了出来,加上妆容配合,整个人那种刻薄的攻击性也冲淡了许多。

    可惜萌叔不在这里,假设他在我旁边,一定会嘚瑟地摸着下巴上的胡渣,道“果然是我的”

    在人人中国风撸串的诡异的场景下,祁洛仍然坚持了一身黑色西装,显得整个人鹤立鸡群极了。想想他穿着这么不便行动又死贵死贵的一身行头,等会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举着鸡翅玉米来啃,我就绷不住想笑。不过他是领导,怎么随心所欲都是应该的。

    领导们噙着关怀和蔼的假笑开场说了几句,诸如“祝养生项目圆满成功”“公司的明天更辉煌”等等客套话后,便钻进了房里享受,等着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将烤好的食物送进去。

    上一次来汇佳别墅的时候,我还在念大一,回国来过春假。一连几年故地重游,心境和从前愣头青傻小子已大有不同。

    我举着张海丽塞给我的一串大虾,绕着祁总的豪宅转了好几圈,汇佳别墅是祁家早些年置办下来的,祁洛在这里长大,按说有很多成长的回忆。

    我心想,咱们祁总也是够委屈的,有豪宅不住,偏偏跟我挤在出租屋里。

    就这么转到门口人迹罕至的车库处,终于,那个穿着一身银白大貂袄的男子,从一辆大众辉腾后面绕出来,走到我的面前。

    其实从一进门开始,我就感觉暗处老有人在看我,这下终于正面交锋了。

    萧恺文打扮得非常浮夸,就如同我常在电视台碰见的走穴圈钱的过期艺人,那件不知真假的雪白貂皮晃瞎我的眼,哦,据说他本来就是一个,我不熟识的十八线小咖。

    相较之下,我这样唐装ook的洗脚城进城务工男青年,看起来就要淳朴憨厚的多。

    “顾喆,终于正式见面了。”他勾了一下胸口的项链,冲我挥了挥手道。

    见我并不言语,萧恺文又补充道“别这么看着我,我是邢总的客人,不是非法入侵闯进来的。”

    他主动澄清,我反倒松了一口气,既告诉自己,这个人说的话,什么都不要听,又忍不住好奇心,很想看看祁洛喜欢过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萧恺文扭头看着那辆许久没有开出过车库的大众辉腾,摸了摸,道“真怀念啊,上一次坐在这辆车里,大概是八九年前的事了。”

    这车是祁洛上大学的时候开的,大概对他来说,也有着他们之间许多共同的回忆。

    这话跟他在巴厘岛找祁洛拉家常的语气一模一样,我不动声色地听着,再一次听到,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多少杀伤力了。

    那双戴着银灰色美瞳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我的脸,顿了几秒,突然道“像,真的很像。”

    这一瞬我忍不住哑然失笑,这话的意思是,老子跟他很像长得像老子没长一张鞋拔子整容脸啊。

    我嘴角抽了抽,道“哪里像,我改。”

    “啊,你不要误会,只是感觉像。”萧恺文古怪又局促地笑了笑,“祁洛大约没有告诉过你,他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一直没有搞到手的人。男人嘛,多少这方面都有些情结。所以他喜欢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那个人的影子。”

    “比如我跟你。”银色头发的男人把玩着胸口的项链道。

    他每说一个字,就感觉有只手,恶意地在我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上捏了一下,等他说完,那颗心就已变成了一堆软烂的橡皮泥,骨血都被挤出去成了浆。

    原来是这样,他娘的没完没了了还。

    我当时的反应就是,一个初恋就够多事的了,竟然还来个心心念念了多年的梦中情人,再加上一个还是新欢的我,祁总肚里能撑船啊。

    “哦,是吗,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活在当下就好了,我并不在意这些。”我拙劣地选择着措辞,想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他笑了笑,歪着头定定地看了我一会,道“其实他不该同你在一起的,你不是能成就他的人。”

    “祁洛就像一把利剑,天生就该饮血,就该被挥舞、去刺穿,他跟你在一起,就只能变成强行被收藏在箱匣中的古玩,除了落满灰屑,没有任何的价值。”

    这话说的我心情拔凉拔凉,这段时间我总在被各种人不停地否定,一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前任,指着我的鼻子说了一大通文邹邹的台词,总结一句话就是你们不适合。

    我们不适合,身份年龄性别地位都不合适,这是我一直炳若观火的事情,然而被一个见过只两面的陌生人指出来,还是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爽。

    我冲他点点头,真诚道“挺有道理的,我很赞同你的观点。你还有要说的吗,没有我出去撸串了。”

    虽说面上装的云淡风轻,但内心那种羞辱而愤怒的感觉,还是非常让人心肌梗阻和食欲不振。

    我举着这串被吹冷了的虾,又像个洗脚城搓脚的大汉的一样,十分傻逼的转回了草地。张海丽逮着我,非让我和助理小黄把一盘生蚝给祁洛他们送进去,我心说刚在人前男友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这就给眼巴巴送吃的,全职保姆都不带这样的。

    朝落地窗那边瞥了一眼,祁总和邢总正在里间畅谈人生与哲学。邢总面色有些苍白,笑起来的样子尽管灿烂,但总感觉带着股阴柔味,祁洛还是那副面部神经偏瘫状,但谈话间微微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对邢总的肯定之意。

    啊,真是英雄惜英雄啊霸道总裁的世界,我等蛇鼠之辈岂能洞悉。

    趁着同事们都在吃吃喝喝,我躲在大盆盆栽后,贪婪地注视着祁洛,这样的时刻,不用加以掩饰,不用逃避退缩,真真难能可贵。

    跟平时他那副脸丑欠揍的样子不同,此时的他,看起来沉着又自信,身上的衬衫在下午三点半的阳光的照射下,有着一种不属于现实生活的光泽。

    倘若萧恺文说的那个,祁洛默默爱了很多年的人,现在就站在他身边,他会不会,笑得更从容开怀

    我扯了个慌说要方便,就趁机从别墅后门溜出来跑了,一边走一边脱掉这件一股子化纤怪味的唐装上衣,觉得这一下午真是荒谬透顶、浪费生命。

    穿着里面的老头汗衫,在大街上溜了一阵子,喝了瓶冰可乐,我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点。正打算打个车回家,手机叫了,一个联系人,俩字舅舅。

    我当时还在想,祁洛这孙子终于良心发现知道服软了,还故意晾了一会儿才接。

    接通的那瞬间,我才意识到,祁洛的手机号码,在我这儿存的是祁总,叫舅舅的,就一个,就是我亲舅舅。

    电话一通,首先是一阵很含混的呜咽,我以为是串号了,握着手机“喂喂”了两声,只听我的亲舅舅祁海峰清了清嗓子,带着哭腔道“喆喆啊,你,你外婆没了”

    当时我愣了一下,花了整整几秒钟思考“没了”,到底是很么意思。我以为他打错了,正想确认,舅舅继续哽咽道“我现在,我现在过来接你,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去外婆家。”

    这一霎那,那种久违了的,一下子失去亲人的恐惧,自打我老娘去世后,再度光临了我的生活。

    在我的印象中,我外婆一直是个身体倍棒、生命力旺盛的小老太太,住在乡下每天买十斤菜,跟小贩讨价三十分钟不喘气的那种。一直到接到这个电话,我才迟迟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过她了。

    永远笑眯眯、给我做很多好吃的外婆,怎么会不在了呢

    外婆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是“喆喆,下次再来玩啊”,还是“你这个吃肉不长肉的败家东西”

    我把手机抓在手里,失魂落魄的在街上飞跑起来,跑了几步,才意识到,我现在这在郊区,跑回去得跑两小时。

    又浑浑噩噩地划开锁屏给祁洛打电话,摁了几次接听键才打出去,当即就是一个单调冷漠的女声,对我道“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我操。”我骂了一句,鼻子一酸,一下子知觉和意识恢复过来,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但是在太多时候,我都过于依赖祁洛了。先前被阻隔的世界又开始转动,我连忙拦了一辆车,朝市区飞驰而去。

    第20章 星期三一场葬礼

    晴朗多日,傍晚豪雨悄然而至,浇息了十月份还灼烈耀眼的旭日。

    先是一滴清透的雨滴坠落在车窗碎裂,流下道道蜿蜒印迹,像什么人遗落在此的眼泪。随后大颗大颗接踵而至,猛烈地冲洗着眼前的街景,最终,雷鸣和闪电姗姗来迟,黑云压城。

    一只白色的塑料袋,在街口胡乱鼓胀舞动,道路两旁不断有行人匆匆而过。我坐在车里,心想,大概老天也知道,有一位老人在这个下午,仓促离世。

    祁海峰,我的亲舅舅,坐在副驾座上用纸巾捂着脸,发出短促奇异的啜泣,身旁的司机一语不发。

    我坐在后排,身边放着忙乱收拾的行李包,拉链没拉好,一只袖子掉了出来。我低头把衣服塞进去,手机在手里翻来覆去,屏幕一直很安静。

    就像过年小孩总要躲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玩手机一样,我也不敢频繁摁亮屏幕来确认。把手机收进口袋,我又呆呆地看了一会窗外流动朦胧的雨景,总觉得做什么都不合适,复而又低下头来数座椅上的皮质纹理。

    舅舅哭嚎了一阵子,转头看了看,像才发现我在这里一样,将一串扯得破烂的卷筒纸递给我。

    我其实没有哭,但是还是接过来,往脸上随手揩拭了一把那本不存在的泪水。结果我尴尬地发现,那上面沾了不知道是舅舅的鼻涕还是眼泪,擦在脸上湿乎乎的。

    穿过寂静的几乎连水滴滴落的声音都能听见的小树林,沿着铁路驶过山丘,就到了外婆的家。

    车进了村子,整个田埂上都是水,泼瓢大雨还在持续地下,前边很黑很黑,几乎看不到一丝光。

    我们的车一停下,立即涌上来很多并不面熟的人,他们穿着雨衣举着手电,告诉我们说,外婆的遗体已不在家中,放置去了灵堂。有人扯着我的袖子,让我去看看,又有人阻拦说现在太晚了,小辈先休息,明天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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