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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礼拜,舅舅用坏了我的女朋友 第8节

作者:松晗 字数:25499 更新:2021-12-19 15:45:49

    转瞬间,我发现,心底那块结好的痂不知何时已悄然剥落,露出新生的粉色嫩肉。性是打通人心关卡的最佳捷径,我好像不害怕舅舅了。

    我们共同在笑意和周身的温暖中攀上顶峰,祁洛扣住我的臀胯,再一次深深射在最里面,那岩浆洪流灌进小腹,只想让人舒服的流泪。我咬着他肩膀,面对面挨着祁洛紧实的肌肉,亦是浑身战栗着射了。眼前只有白晃晃的光芒,腿间也热乎乎的一片湿泞。

    这一次射出稀了许多,却如释重负,这一次,我终于亲身的、真切的,体味到性爱的美好。

    当我们做爱,感受着你面容上纤毫颤动,或蹙眉或沉迷,每一毫的变化只因为我。细数你在身体里的每一下炽热脉动,伏于我上方起起落落,是一汪被日光染烫的海,将我包裹。

    和喜欢的人一起,喷薄飞溅而出的汗水融合在十指交缠间,的确是咸的,也亦是甘美,的确是最幸福最餍足的事。

    也许,除开享乐,性也可以让人成长。这种感觉就像是,夜里一个人行走于幽暗曲径,因为坚信暴雨中颠簸的小舟,将驶入前方璀璨万千的星河,因为背后贴着明月下狂舞的雪浪,因为骤然照亮海面的灯塔,所以我们隐去对未知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胸中升起满溢的勇气。

    和他一起,终将抵达。

    待外边走廊的灯再度亮起,我喘着气,扯了纸巾擦了擦肚子上的精斑,又丢了一把纸给祁洛,感慨道“我总算知道你的感觉了,这药,太猛了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小药瓶,精准地投入了墙角的垃圾桶,“对身体不好,不准再吃了。再让我看到你买这个我扇你。”

    “这么凶。”我垂下眼嘟囔了一句,“拔屌无情。”

    祁洛悠长绵柔地叹了口气,抬手捏起我的下巴凑过来亲我,亲吻充满了安抚的味道“你啊,”顿了顿,道“我等你,下一次心甘情愿。”

    在办公室里放纵一刻,后续面对的清理问题着实让人头痛。首先是祁洛和我的裤子衬衫,全是我蹭射出来的粘稠白浊,沾的到处都是,好在他这儿有备用换的衣物,我俩身材也差不多,倒不是什么棘手的事。

    其次是会客厅的沙发,听张海丽讲过,这张沙发贵的要死,三令五申让我们见祁总的时候,没事千万不要坐。这下上面除了有淫液,还有酒渍,我十分怨念地用纸沾着洗洁精擦了几下,心想着尹哥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切会不会欲哭无泪。

    再次是祁洛那几只钢笔,上面全是体液和润滑剂。只要目光一落在那上面,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笔在我下身抽搅的感觉,脸立马红的跟番茄似的,大约从此茫茫余生,我都没法正视这类管状文具了。

    祁洛一把捞起我,道“先洗澡。”

    落双腿仍酸痛不已,一站起身,便有汩汩浆液从下身淌出的那种不适感。在始作俑者的注视下,我更觉羞愤难当。

    我如同香港僵尸片里的群众演员,刚僵着手脚走了几步,听到他叫了我一声,一转头,便被祁洛连哄带抱拖进了浴室。

    光线适好,祁洛就站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伸手将他额前的头发全数捋成了大背头,露出光洁的额头,我愤愤地想为啥丫的啥发型都好看,真不公平。

    任由他拉着我往我身上抹沐浴露的泡泡,水雾让眼前的景象朦朦胧胧,我伸手捏了捏祁洛的脸,又摸了摸他的紧实大胸肌,好像这样才有了真实感。

    温热的流水下,酸胀的肌肉仿佛舒缓了不少,祁洛让我转过身去,在我下身那儿按了按,一小股精水滴出来。感觉到他的食指在身体里勾勾弄弄,身体一热,我怕被他再撩出火来,后退了点,胡乱问道“舅舅,你给别人洗过澡吗嗯我的意思是,像你对我这样”

    开口听似无心,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却是我迫切想知道的。多少人是这样,明知道有些事情无论结果如何,最终听的人都会不开心,可还是忍不住要追问一个答案。

    在情与爱这个隽永母题面前,考生可以写出的答案有一万种,走出迷宫的门径只有一个谁先动心谁先输,你我都是抖。

    他侧头想了想,点头道“有。”

    “哦”我嘴里无意识发出一个字音,胸腔里空荡荡的,整个人说不出的酸楚失落。

    “齐迪迪。”他补充道,“没有其他人了。”

    我听了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齐迪迪是祁洛的亲外甥,刚满一岁半,满月酒的时候我还抱过他。

    “真的”

    “嗯。”他一把揽过我,两人在温热的水流中赤裸相拥,“只有你。”

    心中的坚冰被温柔化开,我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两颗心以一个同步的频率稳稳跳动。

    于是我开了口“祁洛,广州那次其实我不是不愿意,只是那时候我们在冷战,很多话都没有好好来得及说清楚,我心里对你有许多误解,你又一冲进来就”

    我的喉咙费力吞咽了一下,“下次,不要再那样对我了,好不好”

    祁洛的睫毛被水淋得湿漉漉的,眼中弥漫着白皑皑的雾气,幽深又感伤,如同在森林中跳跃的小鹿,不要说责怪了,连大声说话好像都是罪过。

    他将我抱得更紧,侧头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耳垂,只听他道“没有下次。是我太心急了,每次想好好跟你表达,往往结果愈发糟糕,于是就总之,不二过。”

    见祁洛垂着头神色郁郁,我心中一痛,这种时候压根看不得他为了我有一点不开心,忙抹掉他脸颊上的水珠,碰了碰他的脸颊,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

    这个澡洗的太久,从浴室出来时,手指肚都泡的发白。冷飕飕的空调一吹,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祁洛用毛巾给我细细擦干了头发,我裹着薄毯,枕在他干净的胸前,只觉得此时满足至极。

    祁洛的手生的极好看,指节均匀,手指修长,指甲剪的干干净净,我发着呆,一下一下玩着他的手指,被他反握住,十指相扣,手心的温度一下透过层层血脉烙在心里。

    “舅舅,在你心里,你是怎么看我的”我忍不住问了一个恋爱中智商掉线的问题。

    他握住我的手背,亲了亲,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道“夏天的乌云。”

    “啊,啥玩意”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来得快去的也快,聚散都不由我。”祁洛停顿了一下,道“但是又很元气,很有生命力。就好像,在夏天走在路上,突然被淋了一身暴雨,也不会太恼火,反而会感谢这场雨驱散酷热。”

    原来,我在祁洛心里是这样的“我哪里喜欢无常,我明明脾气很好好不好”很奇妙的感觉,我听得一知半解,倒也不急于通通领悟,只是把他说的每一个字在心中默念,想要一字不差地刻在记忆的匣子里。

    “啊,那你问我吧”我像个学龄前的痴障儿童一样纠缠道。

    祁洛的嘴角勾了勾,眼神也含笑,明亮而宠溺,一字一句复读机道“顾喆,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

    “雀氏纸尿裤”我立马接腔,两眼放光道。

    “”祁洛听的满脸黑人问号。

    我故意往后挪了挪腚,蹭在祁洛胯间刚刚软掉的凸起处,道“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时时刻刻夹在我的两腿之间了”

    “”

    “怎么,不满意难道你想当护舒宝”

    “看来,不满意的是你。”祁洛铿锵有力地总结了一句,长腿一伸,反身将我压在了身下。

    我大惊,嚎道“啊,舅舅,我错了,真的不来了,不要,那里不可以,不,啊,嗯啊”

    介于我作死挑衅,又被祁大爷狠狠收拾了一回合,我俩这个澡算是白洗了。其实还有话未说,忙着干正事,让我一下给忘了

    嗯,祁洛,你之于我,当然不是雀氏纸尿裤或者护舒宝什么的。

    倘若我在你心头栖下一朵云,偶尔投下消散的暗影,去散无意。那么,你就像冬天的雪。是小时候南方下的第一场雪,能让我急匆匆从烤火炉的被子里钻出来,推开窗户跑到阳台上,嚷嚷着、笑着用手去接的那种;是马路上公交车驶去,车轮碾出一条带雪泥的轮胎印,不知为何,看了会有些微小的难过;我朝着灰蒙蒙的天空,张大嘴想尝一口初雪的滋味,才一接触到皮肤,那羸弱的冰晶便化成了匀在脸蛋上的细小的微凉水珠。是你。

    冷的,也带着一丝丝的甜。

    第13章 星期四下午张海丽

    “咚”墙角的落地钟摆发出一声悠缓的长鸣。

    张海丽有个毛病,哦,也不算是毛病,就是习惯吧,一发表起看法来声调慷慨激昂,马尾随着头部的摆动左右摇晃,手势雄健有力,表情沉重真挚,如同希拉里竞选总统演讲。

    每次看她这样,我就恨不得把她的脖子给扭正了,心说你当你是马薇薇上奇葩说呢。

    偏偏,我们祁总特别看重她这一点,表示说,这样很有激情、很有领导的魄力和风貌,能够最大程度带动员工的士气,应当保持发扬。

    “顾喆啊”海丽姐拖长了声调,悠悠地开了口。我一看她这阵势,就知道要完,偷偷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时刻下午7点整,等海丽姐跟我唠完磕了,我们组订的盒饭都该冷了。

    我点点头,竭力睁大眼睛,表示我真诚地接受领导在思想上的洗礼。

    “我知道,这次开会这事也不是你的错。”她在“你的错”这几个字咬着后槽牙着重强调了一下,眼中飞出嗖嗖寒意。

    “但是,小顾啊,你有没有反思一下,你放在公事上的心思,是不是不如刚来公司那一阵了呢不是我说,我见着你从广州出差回来,人瘦了很多,精神也有些萎靡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心浮躁,总觉得要追求梦想,总觉得生活在别处,但是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一个工作,是不辛苦,就可以做好的。”

    张海丽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咱们差不了几岁,你如果愿意,也可以把我看成你的姐姐,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跟我说一说,也是可以的,但是我觉得吧,不管有什么困难,咱们都不能耽误了工作。”

    “张经理,我明白,我会认真想想。”我连忙正襟危坐,以表决心。

    “嗯,”张海丽状似和蔼地勾了勾嘴唇,“说实话,当初,要安排你进我们部门,我是抱着保留的态度的。因为你知道,你专业不对口,之前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我一开始是不想让你直接接触客户的。但是当时祁总发话说,顾喆是那种,一开始接触没多大感觉,越到后面越能给人惊喜的好苗子,所以那我就说带你试试。你看,你在我们部总体来说,适应的还是很不错的嘛。”

    当初进这个公司,完全是我叔跟祁洛在背后打点好一切,我就只是带着毕业证复印件过来报道而已,本以为祁洛会嫌弃我这个走后门的,没想到第一次在他人口中听到祁洛对我的评价是这样,感觉很新奇,心里也有些美滋滋的。

    我摆出一个领导喜欢的表情,腼腆地笑了笑,道“谢谢祁总和张经理的栽培和错爱”

    “嗯,你明白我们的苦心就好。”张海丽甩了甩头,突然冷笑一声,道“何志猛这个人吧,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我知道你们关系很好,但是,好朋友不能只在生活上趣向相投,你们也应该在工作上互相督促”

    海丽又开始长篇大论了,我带着习惯性的微笑,一边听她唠一边点头,纯属大脑一片放空,左耳进右耳出的那种。

    一抬头,我竟然,在海丽衬衣领口露出的银色锁骨链上,看到一根蜷曲黑亮的毛,那毛上的毛囊,似乎还很大,黄澄澄的一粒。

    我平时眼神不算多好,一年到头,除了考试作弊和去电影院看电影,基本都不戴眼镜,也能这么凑合着生活。也不知道为啥,这种时候,我视力好的出奇,而且这还是我看张海丽的第一眼,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接下来她再说什么,我都全然听不进去了,眼中只剩海丽机械地一张一合的嘴唇,时不时游移到她锁骨处,望着那根男人的阴毛。

    这毛是何志猛的萌叔搞什么呢他俩刚刚发生了什么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海丽,又怕她一下子脾气上来,一巴掌抽过来骂我性骚扰。就这么在肚里反反复复地纠结着,我们结束了这场心与心的交流,我魂不守舍地出了办公室。

    我的难兄难弟萌叔早在门口候了我许久,一见我出来,挤眼道“出门去天台抽一根去”

    “走走走。”我早有一肚子疑惑想跟何志猛交流,只不过始终没逮着机会。

    一场秋雨,气温不降反升,迎来的是更加猛烈的秋老虎。临近傍晚,太阳还明晃晃地辣着眼,一阵带着热意的南风吹在身上,吹去了空调的寒意。我没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头脑昏昏沉沉,摸着额头也有些发热。

    萌叔歪着头看着远方林立的大厦,嘴里叼着烟,非常深沉不羁的样子,吐出一个烟圈感叹道“他妈的,人生啊,操蛋啊”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打趣道“你这脑袋还稳稳地安在膀子上,怎么就操蛋了”

    “没事,就是觉得不公平,人和人之间,太不公平了”他犹如哲学大师一样感慨道。

    听他东扯西扯始终说不到正题的样子,看着人真干鸡巴着急,我道“别扯犊子,你就说说,你不是被张海丽捉进盘丝洞了,怎么全身而退的”

    何志猛幽幽地看着天边稀疏的卷云,道“一开始她大骂我,说我一把年纪了,根本没花心思在工作上,吊儿郎当不像话,以后养老都养不起。那语气,就跟我小时候考试不及格,我班主任扯着我的耳朵训我似的。”

    “我压着嗓子就跟她吵,说最受不了她这一点,说她要的不是男朋友,是一匹牛马。我和她都很激动,很生气后来,后来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说自己年纪大了,我还这样,她根本不能松懈下来一刻钟,觉得这辈子根本不能指望男人。这么强势的人,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小时候,我爸妈吵架,我妈也是这样,哭的五官皱在一起,丑死了。妈的,女人哭起来真难看”

    我的妈,张海丽还被萌叔气哭了天下奇闻啊,但我刚才看她挺精神的,脸上的妆都是一丝不苟的。

    讲真,我一向搞不懂女人,在我这二十三年的生命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有仨,第一个是我妈,她在我初中没毕业的时候,就匆匆忙忙地撒手走了;第二个是我姥姥,一个有点刻薄古怪,但对家人又尽心尽力照顾的小老太太,我妈去世后,老人家就回了乡下独住,每年过年的时候见一次面,见了面还净拿拐棍戳我,说我怎么瘦的跟猴儿似的;第三个是我前女友,秦同学是个拉拉,对我和对自己的女朋友,完全不是一个样。在我面前软绵绵,在女朋友面前粗狂豪气,讲话都要压低嗓子装an,偶尔有一次看到她抽烟箍着女孩子肩膀的样子,感觉我压根真正没认识过这人。

    这仨人,奠定我对女性处于一种不了解、也没多大兴趣去深入研究了解的状态。我这人比较懒,很多事都喜欢别人来推我一把,自从和祁洛看对了眼,我对身边的女同事就更不上心,你要问我邻座小王今天上班穿什么,我还真掏脑子出来翻也记不清楚。

    有时候我也会想,这样不行啊,祁洛不是我的一辈子。但我自觉自个都弯成一个句号了,也没脸再去祸害别的女孩子。我估摸着,如果我和祁洛走不了多远,我就干干脆脆跟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离开这个城市,再换个新工作,重新开始。可能就这样过了吧,一辈子也没多长,混着日子就混完了。

    “然后她”萌叔说着说着便提顿了下来,嘴角浮上一抹故弄玄虚的微笑,再不言语。

    “然后你们就疯狂地做爱了。”我把烟头在水泥地上掐灭,随口替他把余下的话说完。

    萌叔猛地睁大了那眯缝小眼,道“我操,你他妈怎么知道的张海丽告诉你的”

    “不是。”我摇摇头,“我刚才去跟她谈话,我在她脖子上的项链上,看到了,一根毛”我比划了一下,“你最好发个微信提醒一下张总。”

    他一张嘴,脸上浮起一个不知是尴尬还是自豪的表情,红一块白一块,看上去精彩极了,“你小子,行啊你”萌叔擂了我一拳,低头用手机打字。

    风起的时候,有一架飞机低低地擦着天际的云层升上平流层,发出巨大的呜咽和嗡鸣,把那一团云朵搅乱了,机翼后留下一条一条淡色的影子。

    我见他把手机插回了裤袋,终于开口道“你们开会放视频,都不看一眼的吗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播完了”

    萌叔大力拍了我一巴掌,道“我也不知道啊那图标都差不多,又没有文件名,我就这么一点开,第一句就是你小子含情脉脉道榛榛祝你生日快乐,祁总听了眼神都直了,我要去关,他抬手制止了一下,视频又不太长,我们一下子就看完了。”

    话说回来,我只顾着出卖肉体把祁洛哄好了,他看了这个视频,又是怎么想我的呢如果是我,肯定气得厥过去。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我来公司之前,祁总是跟你合租是吗他这么有钱,汇佳那边的别墅现在被炒到了天上,放着豪宅不住,他为啥要跟你合租”

    萌叔听了,也目露疑惑,道“我也想不明白。其实我和祁总不算合租,当时我准备去跟张海丽同居了,这边房子又交了整整一年的租金,我想把房子转了,不知祁总怎么知道了,就说让我转给他,张海丽那边也有室友要搬出去,我就晚了几天,跟祁总合住了几天,公司就安排你就搬过来了,然后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我呆呆地“哦”了一声,我们租的房子其实也是公司的,是祁家的房产,为了补贴员工,低价出租给我们而已。

    本以为,是我的俊美无匹的容颜和锋芒尽显的人格魅力,在与祁洛合住的时候遮挡不住,令他在我的光芒下情难自已地爱上了我。

    难道,祁洛早就存着狼子野心,下了这么大一出棋,就为了把我骗来和他合住,然后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摇摇头,祁洛难道是这么心思缜密、情深似海的男子吗我还是太鸡巴自恋了,想想都羞耻,以后有时间亲自问问祁洛好了。

    “可能是有钱人的怪癖,都是他的房子,想住哪边住哪边,换换口味有新鲜感。再说了,汇佳别墅离公司很远,过来上班太耗时,祁总又是工作狂,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挥着鞭子抽我们,住这边的房子更方便。”我怕萌叔多想,随口解释了一下,岔开话题道。

    “哎是的,祁总太讲究细节了,又是大领导,我跟他住的时候,连袜子都不敢攒着一周洗,还是跟自己媳妇住舒坦,不想洗就塞床底下,等我家狗闻着味道哪天叼出来再说。”

    我砸了他一拳,说还没吃晚饭呢,别尽倒胃口。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云淡的已看不出形状。有一排灰色的鸟挨着楼顶的天线飞过,不知是不是急着回巢吃食,眨眼便没了踪影。

    细细反思,我也有不对,明明是朋友的事,却占用了工作的时间,间接导致萌叔闹了个这么大的乌龙。我是那种,明明心里知道自己做错,嘴上很难承认服软的人,即便是对萌叔于心有愧,碍于面子,也很难开口,心说下次多让他蹭我几根烟抽补偿好了。

    一看表,晚班差不多开始了,遂拍着萌叔的肩膀道“嗯,回去上班吧,好好表现,别让你媳妇再为你生气。”

    下午,舅舅大人捉着我跟他一起,在他那个吃喝拉撒一应俱全的豪华办公室卫生间洗了第二个澡。出来祁洛换了套衣服,打扮的人模狗样,便由司机拉着去机场接人,说是要跟什么帝都过来的大客户吃饭。

    以前偶然看过,据研究报道指出,一场激烈的性爱,可以消耗600卡路里,我跟他做了三次,那就是1800卡,祁洛这面不改色精神抖擞的,真真是铁打种马的身子骨。

    今儿可谓是我们公司一月一度的黑色星期四。大领导不在,我们也不能走,被张海丽拉着留下来加班,说要等领导回来一起欢迎客户,表现我们公司的精神风貌。鉴于中午萌叔出的岔子,同事们一个个耳朵尖都是竖着的,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的不行,生怕一失足步何志猛的后尘。

    等熬到十点,领导带着客户终于回来了,电梯门一开,我第一眼便看见了祁洛。走廊的灯光不算明亮,但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横刀直入地掠夺去你所有的注意力。

    舅舅大人的嘴角噙着聊胜于无的微笑,对众人点头示意,他的头发还是凹造型凹的一丝不乱,轮廓深邃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疲惫。

    我们一水人在门口候着,我站在一堆小卒中,不知怎么地,有些心疼他,人人都只当祁洛是全能的、有力量的、永远不会倒下的超人,可只有我知道,在背对人流的时候,他独自靠着门,眼睛里盛满的都是倦意。

    这么想着,又心中不禁有些许得意,一个人有很多样子,我看到的、拥有的,是不为人所知的,最全面的祁洛。

    领导们还要继续跟我们的衣食父母畅想未来,张海丽放话说让大家先回去休息,我正在地下室车库犹豫着,便收到了祁洛的微信别等我,你先回家。

    好嘛,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

    入夜后,早秋的暑热散去,晚风温情地扑打在人行道两旁的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动,仿佛留声机里最后那一支听过无数次的老歌。

    路边的行人不多,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小情侣,坐在便利店玻璃落地窗下,两人私语着什么,女生趴着男生的肩头笑得灿烂。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并不感觉孤独,因为我还有人可以等。

    来福又被送回了胡一鑫的宠物医院,家里安静的有些空落落,我洗了澡换了睡衣,站在我和祁洛的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拉开他卧室的门。

    我这个人有个不成熟的小毛病,不认床,认枕头,那种羽毛枕不行,一定要有精挑细选贴合颈椎曲线的乳胶枕,才能睡得着。因为这个,在外边出差的时候,常常几天都睡不好觉。

    我把自己的珍藏的两个乳胶枕都从我卧室搬了出去,一个放在祁洛的枕头旁边,一个塞在他的衣柜最深处。满意地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杰作,这下我才铺开空调被躺下。

    大约是有了自己的枕头,倍感安心,入睡得很快,这天晚上一夜无梦,只是觉得热的很,一翻身把被子全蹬了,连祁洛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完全没有知觉。

    睡得正香,只听到祁洛一个劲的喊我,边喊还边抽我耳刮子“顾喆,顾吉吉,大外甥”

    我被他骚扰地不胜其扰,心说这家伙是不是有病,一晚不见如隔三秋,大半夜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倦意正浓,我又懒得搭理他,就这么装死地躺着。

    少顷,我听到他好像出去了,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祁洛突然拿了一个冰凉的冰袋贴在我的额头上,我浑身一凛,睁开眼睛,见窗外天已微亮,祁洛站在床边,逆着光,我见他眼睛下面一圈黑黑的晕影。

    “祁大爷,怎么了这是”一开口,嗓子沙沙的疼,声音也哑哑的,我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发现全是汗。

    “你又发烧了。”祁洛严肃地举着一个温度计,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你上次到底有没有去医院”

    “我去了”我一抬下巴,掷地有声地接腔道。

    其实都是瞎扯的,英俊找了两袋五角钱的小儿退烧颗粒给我,跟我说很甜,可以当饮料喝。我那时忙着伤怀,就自己瞎冲了喝。后来发现,那药国家早就禁止销售了,据说喝多可能会死人,而且,英俊家的那包马上就到期了,喝起来一股子洗手液味儿 。

    舅舅大人是何等的火眼金睛,一见我这心虚的表情,便明白了大概。他一伸铁爪,用力拧着我的半边脸,生气道“我怎么跟你说的”

    “哎,疼,疼疼你轻点”我被他捏的脸颊发麻,鼓着腮帮子求饶道“我压根不知道你说了什么啊,你不是一直忙着跟英俊打电话吗,你都不来跟我说话,你心里又没有我,现在又怪我咯”

    祁洛叹了口气,道“我那天去的时候,你已经睡了。不说了,起床,去医院。”

    我一看表,都快七点了,现在看个病多麻烦,折腾一下,一上午的时间就打水漂。我犹豫了一下,道“你先去上班吧,我一会自己去医院,昨天接了北京那个谁,你今天不是挺多事,就别陪我瞎折腾了。”

    “你会去吗”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去,去,去,当然去,能不上班还不好。”我闭着眼,四叉八仰地重新躺下,“舅舅别凶我了,让我再睡会儿。”

    “过来,陪我躺会。”我伸出手道。

    祁洛拿我没法,只好又躺下来,隔着毯子抱着我。我身上烧的厉害,祁洛的长手长脚都凉飕飕的,被他抱着,就像抱着个融了的棒冰,感觉还挺舒服。心满意足地在他身上又蹭了蹭,我突然“哎”了一声,祁洛忙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你别抱着我,传染给你了怎么办”我伸手去推搡他道。

    “没事,大不了你去医院,我给你搭个伴。”祁洛眼皮也不抬道,将我抱得更紧。

    我不敢啃他嘴,便亲了亲他的脖子,如愿以偿地在美人怀里睡了个回笼觉。

    再一次睁眼,晃眼白花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来,投映在我的眼皮上,特别刺目不适。我眯着肿泡眼,迷迷瞪瞪地起身穿衣服,刷牙,洗脸

    去医院吗当然不去。嘿嘿嘿,祁洛大爷还挺好骗。

    贵金属贸易这一行,整个业内的底薪都不算多,我们公司就更甭提了,我们主要高收入来源便是签客户的提成,每个月还要搞星评制,谁第一谁老末,开会的时候榜单一目了然。这里面有一个面子问题,张海丽还特别喜欢拿榜单比较说事,所以每次快到月底,我们办公室加班加到升天,便是这个原因。

    从广州回来心情不好请了几天假,这个月再请假,我就该去榜尾喝西北风了。

    原本,我也不是这么有干劲、事事要争在前面的那种人,总觉得钱包不用多鼓,够花就好,房子不用太多,摆得下床和祁洛就好。只是想象着他说“顾喆是越到后期,越能给人惊喜的人”的语气和表情,我便不愿意因为一点点小病,就三天两头请假。

    我知道祁大爷今天很忙不在公司,估计也没多少功夫管我,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上班前去买个药再吃一吃,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就这么按照计划顺利撑过大半天,中午休息经过药店的时候,我顺便去买了感冒药、退烧药,和着一杯美式咽了,等回了公司整个人神清气爽,灵台一片空明,浑身的骨骼都在“咔咔咔”响,恨不得马上上楼大展拳脚,分分钟就可以搞定整个资料库里的所有客户。

    出了上个洗手间的功夫,经过大厅,我们这层楼搞卫生的王阿姨叫了我一声,道“顾伢子”

    我看着她举着抹布和水桶,面色为难的样子,走过去道“王阿姨怎么了”

    王阿姨指了指头顶的吊灯,道“这个灯,张总说要拆下来擦干净才行,否则要扣钱,我一个人拿不动,你能不能和小黄一起,帮我把吊灯取下来”

    我看着她一脸抱歉的样子,心中叹了句造孽,往往大领导一句随口的吩咐,员工就得鞍前马后累死累活。祁洛说要全面做好楼层卫生清洁,给客户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张海丽就让清洁阿姨翻来覆去的搞卫生,现在连吊灯的主意都打上了。

    这吊灯在这儿挂了好几年,从未取下来过,上面层层叠叠都是厚厚的灰,对于王阿姨这种而瘦小的老年人来说,真是个大工程。

    “行。您在旁边等着就行。”我答道。

    暂时拉下电闸,保安小黄从楼层杂物间搬来了人字梯,我和他一人一边,扶着那沾满灰尘的吊灯小心翼翼地往下放。

    吊灯上满满当当挂的全是水晶小挂珠,少说也有三四十几斤,我站在梯子上,腰还有点酸,头还昏沉着,一个没留神,手松了松,小黄吓了一跳,扶稳吊灯道“喆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摆手道。

    和小黄取了吊灯,正准备从扶梯下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张海丽那嘹亮高亢的声音飘了进来,“祁总,北京那边的客人我已经安顿好了,您让要买的东西都让王司机送过去了,您看”

    妈蛋,不好不好,祁洛回公司来了。没去看病,我本就挺虚,手里又拿着重物,这一下从扶梯上下来,差点没闪着腰。

    只感觉到背后有一阵阴风浮动,祁洛立即上前一步,接下我手里的灯,手臂在我腰背上扶了一下,又立即松开。那灼热的手指隔着衬衣,将温度烙在腰间,带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不由得让人心神一怔。

    舅舅大人一向是公私分的很清楚的人,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忙和小黄一起解释了情况,打招呼道“祁总好,张总好。”

    祁洛点点头,眼睛不着痕迹地从我脸上扫过,也没说什么,便跟着张海丽进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张海丽从里面出来,对王阿姨道“祁总说了,下次这种重活,您就不要亲自动手了,要是伤到哪里,多不好。”

    大约是祁洛刚才跟张海丽说过什么,张海丽这话听着体贴,脸上的表情倒是高傲尖酸的很。

    王阿姨连连答“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浑浊的眼睛颤动着,满面皆是不安的神色。

    我看着两个身份地位悬殊的女人你来我往,觉得有些兴味索然,手机叫了一声,滑开是祁洛的微信上来。

    相处过这么久,对彼此的习惯都有了更深的了解,我一看他这俩字,就能自动脑补他对着手机屏幕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于是我也忙不迭回了俩字不来。

    祁洛马上道那行,我亲自下来找你。

    我不不不不不,祁总您别,担不起,我这就上来。

    我这人比较怂,祁洛那个领导的雷厉风行范儿一上来,我也就只敢隔着手机微信跟舅舅大人轴一轴。

    站在祁洛的办公室那层走廊,碰巧见着一个长头发的妹子也在门口徘徊,妹子长得有些面熟,她见着我笑了笑,像每个初入职场的新人一样,笑得有些腼腆生怯。我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便主动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尹哥给我们开了门。

    进去后,祁洛见我和妹子都站在外面,指了指隔间,对我道“你在里面等一会。”

    我答了声“是”,老老实实地在隔间候着。这里属于整个办公室套间单独分出来的小房间,里面还有单人床可以供领导大人休息,卫浴空调热水一应俱全。我一屁股坐在祁洛的床上,不禁回忆起了我们办公室一到午休时间,就人手一张折叠椅争抢地盘的壮观场景,心中甚是愤愤,连骂了几句领导都是资产阶级吸血鬼。

    “祁总”隔着百叶窗,只见姑娘把手放在膝头,背脊挺得很直,对祁洛期期艾艾道。

    祁洛将手里的烟头在烟灰缸摁灭,和颜悦色道“在市场营销部感觉还习惯吗”

    “恩,还好,只是第一次离开家到外地,吃住不太方便。”妹子答道。

    我看着她的侧脸,越看越觉得很眼熟,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然后“哦”了一声,突然有了印象。这妹子叫张维,也属于祁洛他们家七大姑八大姨的那种亲戚,据说毕业之后一直没找着合适的工作,就这么在家里蹲着,家里人也只中意国企铁饭碗,前阵子托祁家走关系来着。

    无奈国企那种办事效率,光是打报告走流程,没个一年半载是听不到回音的,祁洛他爸就把人塞到这里,说凑合找份工作先干着。

    像祁家这么大产业,走后门分一杯羹的亲戚很多。从前在我家那小公司就是,隔三差五便有人打着老表老乡的旗号来找我爹办事,这种情况,拒绝不是,答应也为难,就更需要管事的对待员工、亲戚一视同仁。

    所以在公司,舅舅大人还是努力维持着一副人模狗样的操行,该威严威严,该亲切亲切。可能是那股子生人勿进的气场太强,尽管他从未在外人面前暴露过,那种对我怒目而视、拍案而起的狗脾气,大家还是怕他怕的要死。

    “住宿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张海丽去安排了,至于吃饭,属于生活习惯,只能靠你多克服。”祁洛话锋一转道,“正式入职以后,小张你想做哪方面的工作”

    “啊,”妹子哪里懂得领导问话的套路,含蓄道“都行,祁总觉得我适合哪里,我都服从安排。”

    祁洛道“之前你父亲也有跟我谈过,你大学专业是中文是吧文秘岗位应该挺适合。没有意见的话,就安排你跟着张经理好好锻炼一下。”

    张维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好像极力在压抑着什么,忽然间,她抽噎了一下,肩膀一颤,一颗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滚落到脸颊上。

    我被突如其来这一出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劲爆细节,连忙靠近百叶窗去看,恨不得把眼珠子直接黏在玻璃上才好。

    祁洛也略懵逼,咳嗽了一声“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可以说。”

    “我就给您说实话吧张经理她可能,可能不太喜欢我,我觉得,如果勉强让她带着我,她会不开心”妹子极力抹着眼角的泪珠,俨然一副受了深重委屈的样子。

    “怎么呢”祁洛继续循循善诱。

    “我刚来报道的那天她看了我的毕业证,问我你这是本科吗还是专科,我说是二本,还把学士学位证给她看,张经理说不会吧去年升本的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学校。”说到后面,张维的情绪更有些失控,一直抽抽噎噎,讲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尽管她的表达有失中文系美少女的水准,我还是听出个大概,心说小姑娘还是没经历过什么事,受不住委屈。

    你又不是人民币,张海丽能喜欢你,那才是怪事。

    张海丽女士叱咤祁氏集团近十余载,一路摸爬滚打,就从最底层的销售跑业务做起,直至今天笑傲风云,同一波的同事们都换了几扒拉,只有女魔头大人踩着众人的尸骨爬到了太子爷的平级,可以说,她是看着祁家的产业越做越大,一路发家的少数几个见证者。

    在海丽姐眼里,她自己,便是“高学历、没有关系、不出卖色相,赤手空拳、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这几个短语活生生的代言人。张海丽跟我们祁大爷,之所以能成为工作上一唱一和的好伙伴,他俩有个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挑剔。整个公司,张总能稍稍给予点肯定的,我真一只手数不出来。

    但要问试问她最看不惯什么样的,那便是两种人,第一,没能力混吃等死的;第二,走后门的。当两者混合连击,还是上面顶头领导亲自安排下来的关系户,不给你点颜色杀杀威风,那还是张海丽么

    当然,祁洛和张海丽的共通之处,最近又多了一个就是他俩挑选伴侣的眼光,衬不上他们在其他方面的严苛祁洛看上了我,萌叔搞上了张海丽。

    这厢我内心小剧场一番,那边祁大爷已然不知跟妹子说了什么,正在总结道“好了,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先这样。你先去整理一下。你的眼睛”他比划了一下妹子眼睑下的两条熊猫眼泪,又递了一张座位上的抽纸给张维。

    张维估计还想哭诉一会,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没想到领导这么快下了逐客令,垂着眼皮道“祁总,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想这样但是张总她”

    祁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打断道“小张,你穿着拖鞋上班,是觉得拖鞋非常舒服吗”

    他不说我还没发现,张维脚上穿了双粉色的洞洞鞋,在我们公司这种人人西装革履可以去群演黑客帝国的场合下,的确显得不太和谐。

    “这是因为”张维正准备解释,祁洛桌上的手机震了,他扬了扬手,压低声音对张维道“你先下去。”随后转身接了电话。

    张维走到门口,幽幽怨怨地看了我这个方向一眼,脊背还在一抖一抖。

    我大概知道这妹子想解释什么。这几天我们外走廊一直在翻修,地上很多墙灰水泥印子,张海丽嫌进出带进来的搞得地板不干净,曾有意无意对张维提过一句,大家可以带双拖鞋来公司换着穿。

    这话我们很多人都听到了,大家在销售部干了这么久,深谙张经理的操行,都明白她说这些只是信口一提而已,该遵守的规矩还是得按公司章程办。没想到这妹子心大,真穿着拖鞋来上班,还运气不佳,被大领导逮了个正着。

    至于张经理是不是故意挑着领导要问话的这天,对张维小朋友授意,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通电话打了将近十分钟,我听着大概的意思是,广州那边的养生项目,有关部门的关节一直没打通,证件到不了位,下面顺带全要耽搁。打电话的人声音不耳熟,不知道是哪个部的领导,但听得出是个急性子,可能是怕舅舅大人责怪办事不利,噼里啪啦解释了一大通对方态度如何横、自己如何在从中尽力游走,跟张维那种哭咽在精神上凌虐相比,这又是另一种风格的折磨。

    祁洛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拨两句,最后总结道“不要说尽力,落实到实处,你给我定一个计划,具体到哪一天能成事。”

    每天要接触各式各样的上下级,事无巨细都要一一点头才能传达下去,我听着都替他心累。

    接完电话后,祁洛没有坐下,只是对着窗外捏了捏眉心,一副深重倦怠的样子。

    办公室里没有关窗,晚风将祁洛的头发微微吹起,他背着手,站在窗户前,身后是车水马龙,是流光溢彩,是喧喧嚷嚷。不过,这些充满了烟火气息夜景,跟祁洛相比,都显得黯然失色他在这里,就是整个世界。

    祁洛转过身,淡淡地瞥了百叶窗一眼,在红木办公桌前坐下。他冲我抬了抬手,仿佛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魔力和威信,我即刻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转身出门,便随着他的召唤走上前去。

    还有几步的距离,他眼中闪过一抹寒星,一把拉过我的胳膊。我被他大力一摁,一下猝不及防便跨上前一大步,坐在了祁洛长而有力的大腿上。我一惊,只觉得这个姿势在这里太过僭越,刚想站起身,便被他捏住下颌,猛地吻了上来。

    祁洛的吻又狠又霸道,跟饿虎扑食似的,一碰到我的嘴唇,便死命拿牙齿吮咬,咬完还不过瘾,又含着我的下唇又吸又舔,完全不给我一丝换气的余地。才亲了几下,便感觉嘴唇被摩擦地肿痛不已。

    这么下去待会该没法见人了。我忍不住轻推了他的肩膀几下,他见我不配合,用力箍着我的腰,语调沉沉道“张嘴。”

    我极力仰着头,挪开他的手臂,抱怨道“祁洛,我还在发烧,会传染。”

    他哪里管这些,手掌辖制住我的后脑,又凑上来亲个没完,舌头在齿缝间游曳,逮着个间隙,便在我的口腔上壁轻轻搔动,和我的舌尖狠狠纠缠在一起。

    我嘴里这儿异常敏感,属于被他一碰,就头脑发蒙,浑身舒服得直抽抽。这么舔弄几下,我便尝到了滋味,渐渐地,也忘记了抵抗,手臂不自禁环在了舅舅大人宽阔的背脊上。

    可能是人在生病的时候,各种情绪都来的更为脆弱。这情动一吻,我才后知后觉,一日不见,还真有点想他。有首歌怎么唱的来着“这世界只有一种乡愁,就是你不在身边的时候。”

    漫长的深吻后,祁洛才肯放开我,抵着我的额头,蹙眉道“还在发热。”顿了顿,又道“这短时间瘦太多了,回家炖点猪肘子给你,以形补形。”

    “滚吧你,少拐着弯子骂人。”我嘴上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用手去抚他的眉头,道“还不是被你他妈亲的。你少拉着我做运动,我就长回来了。”我在“做运动”这三个字着重强调了语气。

    “行啊,下回你别再求我说舅舅你到底干不干我、舅舅操我这里、舅舅你快进来忍不了了。”祁洛用一种背诵课文的平板语调陈述完,嘴角一斜,眼角眉梢尽是惹人遐想的狡黠和揶揄。

    太鸡巴发指了这些话我平时压根说不出口,明知理亏,还被他调戏了个大红脸,只得伸手作势要揍他。

    “你到底有没有去看病,为什么不在家里休息”祁洛把我的手按住,拢在胸口道。

    “又不是纸糊的,没事还不能来上班了我尽心工作,你还不满意了”我避轻就重道。

    祁洛看了看我,指腹轻轻抚摸我的手背,又碰了碰我的脸,道“那好,再去一次医院,我亲自监督你。”

    现在将近快8点半,时间不早了,我刚想拒绝,他又补充道“你既然知道会传染”他抚上我的嘴唇,语气中有些狎昵,道“就好好配合。”

    我学着电视剧里霸道总裁的口吻,挑起祁洛的下巴,道“你这个小妖精,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去一趟医院吧。”

    “真是欠收拾了。”祁洛扬了扬眉毛,笑的轻松了许多。

    别的不心疼,我就怕他工作太累。我捏了把祁大爷的肩膀,道“张维这事,你打算怎么整”

    “我没这么闲,全权交给张海丽。本来也就这么打算。”他一抬手,又习惯性地皱了皱眉,道“张维这个性格不太懂事,让张海丽来磨一磨,最合适不过。”

    其实我知道,祁洛身边有心之人多了去,他对于张海丽平时在底下作威作福的事迹都一清二楚,只是不多干涉罢了。要在手下这么多吃饭的人之间,把握制约和平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挺考验双商和精力的。

    我和祁洛有一个默契,工作便是工作,在工作时间,我和他就是领导和下属,没什么纵容和余地之说。下了班,回到家,该怎么同流合污就怎么水乳交融,他也不会拿领导架子来压我。

    至于管理层之间的决策和龃龉,我从不开口多问,只是今儿见张维这样,偶然想到了初入公司的自己,和每一个在她手下被欺压的畜生不如的同僚们,一时略有愤懑,这才随口提了两句。

    当boss当到他们这个级别,实际上看人已经很准了,很多事只需要说两句,领导就把你几斤几两摸得透透的,顺带还在心里算一笔账,你这人能为公司带来多少收益,能在同事间起到什么作用。

    能上来的就提拔,扶不起的就放着,祁洛虽看似对下头的小卒小将不声不响,心里那杆秤早就端的平平的。我虽有打抱不平之意,也不便表露太多立场,没准届时出个什么破事,还影响了我俩现在这种难得和平的关系,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从他腿上起来,笑了笑,道“祁总,那咱们下去取车吧,一会看完病,应该还来得及回家看一集晓松老师。”

    第14章 病院乌龙星期五

    当今中国社会,最不缺人气的地儿有俩,其一是火车站。前几天,我和祁洛一起看了河正宇的黄海,结尾的时候,河大叔的老婆提着行李,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延边火车站,左右顾盼,望眼欲穿。

    我看着手机上豆瓣的一条短评读道“这个故事想告诉我们,不要轻易贸然出国找老婆,老婆早晚是会回来的。”

    “是男主死前的幻觉,”祁洛的玳瑁金边眼镜在屏幕前有点眩光,指了一下河叔的满面鲜血绝望的脸“你看,中国哪个火车站是没有人的。”

    我当时“噗”地一下笑喷,心说我们祁总这种一辈子没怎么坐过火车的太子爷,反倒对社会的认识非常深刻嘛。

    其二,便是医院。离我们公司最近的二医院,虽然在全国闻名遐迩,但几十年来始终坚持在那几栋破旧的独栋小楼看病问诊,导致巴掌大一个挂号大厅前,常年汇聚着各路牛鬼蛇神,从医托票贩子到举横幅闹事的患者家属一应俱全。

    我们下车的时候,差不多九点,急诊室门廊前密密麻麻坐了一圈人,凳子坐不下了,便有不少人席地而坐。一个年轻的母亲正抱着自己的小孩儿,从编织袋里拿出一瓶瘪了的农夫山泉,往孩子嘴里喂水喝,小男孩嘴一偏,母亲的发髻被拉散了,水洒的满身都是。

    听着那个母亲用方言呵斥儿子的声音,每次看到这种场景,虽然置身人海不免心生烦躁,但总能再多出几分悲悯又抽离的况味来。

    祁洛拍了拍我的手背,道“我去挂号,你在这儿等一会。”他指了一下刚刚空出的一个座位,便转身走了。

    旁边一个穿着跆拳道服的小朋友也正瞅着那座位,听见我和祁洛的对话,抿着嘴一脸翘首以盼地看着我。

    这小孩大约四五岁,生的白净可爱,薄薄的单眼皮,见人也不怕生,我不禁有点喜欢,道“小朋友,你坐吧。”

    小孩过来拉我的手,道“叔叔我们俩一人一半就好。”

    这么懂事的小朋友,快给我来一打。我带着他在座位上坐下来,道“你妈妈呢”

    “我一个人从少年宫坐车来的,妈妈还在路上。”他有点得意地笑了笑,黑溜溜的眼睛亮亮的,又举着手里一个硬币道“我已经会坐公交车了。”

    我俩这一小一大刚闲聊了两句,一辆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发出一声尖锐刹车声。车门一开,从上面滚下来一对穿着婚礼礼服的新人,新郎怀里还抱着穿着紫色纱裙的伴娘,新娘陪着揣着裙摆。

    那伴娘眼睛紧闭,面色如纸,身上的呕吐物沾的到处都是,手脚都在不停地抽搐,一股浓重作呕的酒味扑面而来。

    新郎新娘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医生,来人啊,救命啊”

    “这是结婚酒喝高了”冷不丁,我身后窜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老头儿,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浓眉深目,一对招子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二医院扛把子级别的大教授。

    新郎跑的汗如雨下,苦着脸道“这不,结婚一高兴,劝了几杯就我们也没想到,我们不是故意的”

    老头儿赶上前,按了按伴娘的人中,又翻起眼皮看了看,虽然我不太懂,但眼见已经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

    “重度酒精中毒,快送进去。”老头的镜片下隐隐投下谴责的目光,道“要是有意外,你们都要负刑事责任。”

    “不会吧这么严重吗啊”

    “怎么不会不过就是判多几年还是少几年的问题罢了。”老教授“啧”了一声,“怎么还在这磨蹭”

    这对新人年纪都挺轻,跟我差不多大,一听都傻了,新娘当即就捂嘴哭了出来,新郎跟着护士把人往担架上送,一面呜呜咽咽。

    整个外廊的病患和家属一致注视着他们,小孩和成年人的哭声混杂在一起,护士呵斥的声音和担架车轮在瓷砖上碰撞的声音交织,如同播放到高潮迭起时被突然掐断音源的的电影,只见屏幕上的演员表情夸张投入,观众却一脸漠然难以感同身受。

    直至这一路人马的背影在走廊尽头完全消失,老教授才将那责怪的眼神收回,转头对我和跆拳道小男孩怒其不争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疯起来,都是一群孽障”

    我感觉他连带我一块儿骂了,有点悻悻地把看热闹的心思缩回来,刚想打开手机玩阴阳师,那老头对我旁边的跆拳道小子道“小朋友,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

    毕竟人家妈妈还在来的路上,我忍不住打断他道“医生,你不用回去坐诊吗,我看那边还挺忙的。”我指了一下急诊室进进出出的人流道。

    “我今天晚上在住院部值班,出来散步溜达。”老教授横了我一眼,道“找我看病的人多了去了我正骨一次五千块钱呢”

    “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那好吧,您继续。”我讪讪道。

    “啊”小娃儿见我没有异议了,便配合地伸了伸舌尖,老教授眯着眼端详了一会,道“身体不错,营养均衡,长得很好,没什么问题。”

    又转头瞪着眼对我道“快,该你了。”

    我拿这种长辈没辙,只好也吐出舌头,心说祁洛千万别这个时候来,看到我这个蠢样。

    “恩,舌苔不重,侧面有斑点”他命我转过身去,又检查了一下我的脊椎,按了按我的腰椎道“小伙子,你的问题有点多啊你脾虚,血余气不足,所以汗毛重。”

    说我亚健康我认了,说我汗毛重,我不服,毛发不是一个男人的标志吗,又不是任谁谁都像英俊一样,为了穿小裙子还脱毛。

    话虽如此,面对这种养生狂魔专家,最快让他安静的方式就是不断地赞美和认同,我马上道“那,大师,我该怎么补气”

    教授闭了闭眼,一副非常满意受用的样子“这个嘛,你”

    “救人啊快来人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打断了我们仨的养生座谈。

    我一抬头,只觉一股腥风迎面扑来,一个彪形大汉背着一个满手是血的男人,裤腰间还别着把血糊糊的菜刀,从侧门旋风般地冲到了我们面前。

    我尽顾着关注祁洛回来的正门方位,一下子这么大的块头冲到我面前,我心中只有俩字李逵

    老教授十分沉着冷静,一个闪身,躲到了我后头,伸出头去对大汉道“怎么了,伤哪了”

    那大汉满身是血汗,身上的男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浑身被血映衬的白的吓人。我怕吓着孩子,连忙去挡,没想到跆拳道小子也有股子超乎年龄的淡定,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露出半边脸来悄悄观察。

    李逵瞅见医生,作势要跪下来磕头,背上那人更被他颠簸地吐血,老教授连忙拦住道“快说正事”

    就这么,我身上挂着的一老一少,隔着我,开始跟李逵展开了艰难的对话。

    李逵道“伤着手了大概,大概,肚子上也有伤”

    老教授道“怎么伤的”

    “我砍的”一语既出,他身边的人都自动后退了三米。

    李逵没有丝毫地察觉,还粗着嗓门嘹亮道“我一生气,就医生你救救他吧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后悔了”

    老头还未表态,李逵背着的那个男子,颤颤巍巍伸出手,一把抓上了我前襟,道“救我把他,抓起来”

    他手臂上的伤处深可见骨,白色的筋肉都被砍的豁了,这么一动更是血流如注,我被他抓着都懵了,不知道该担心伤员,还是心疼我的衬衫。

    这老教授虽然怂,但是还挺有眼色,忙不迭掰开那男人的手,指着旁边大门道“快快快,没砍到大动脉,进去缝针输血就好了。”

    李逵一迈腿,那把杀猪刀便“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吓得老头和小男孩抓我抓的更紧。

    “叔叔,你的刀掉了。”小男孩一面拽着我的裤脚,还想伸手去捡那把刀,被我一把拽住。

    “送给你啦,拿回家削铅笔吧。”李逵急匆匆背着人,头也不回道。

    剩下我们仨面面相觑了一阵,老教授长叹一声,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都是孽障。”我替他说完了剩下半句。

    正想着祁大爷怎么还不来救我于水火之中,手机“吱”了一声,祁洛的微信来了总部那边有点事,我出去打个电话,别着急。

    我心道不急,不急,您慢慢,你不在错过了好多年度大戏。

    跆拳道小男孩看着自己的天翼小手机,也默默叹了一声,腮帮子鼓鼓的,道“我妈妈说她堵在路上了。”

    “别担心,叔叔在这儿陪你。”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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