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我的世界再没有你
楔子我的世界再没有你
清晨的曙光,从露台的玻璃门直直地射进来,照在米白色的地板上,反射出刺目的亮光,刺得刚从暗暗的更衣室里走出来的丁湛眯起了眼。
他从更衣室里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适应了刺目的光线之后,大踏步地迈向门口,伸手,搭上门把,想要开门。
身后,从睡房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是莫凡扯起喉咙大声的嚷嚷。
“丁湛,丁湛,臭丁湛”
这个重复了无数年月的称呼,在过去许多年的无数个早上,阳光的阴天的雨天的,几乎每一天都会在丁湛耳边响起,听得丁湛差点以为,可以就这样听着一辈子。
只是,看来,这一辈子,这样的称呼,今天只怕是最后一次听到了。
丁湛甩甩头,莫名其妙的感怀,从今天开始,也不再需要了丁湛只是觉得奇怪,平时明明要睡到十点才醒的莫凡,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传来打开又重重摔上的房门声,本来准备无声无息离去的丁湛,无声地垂下手,伫在原地却不愿回头,这一次,他已经决定,不再回头
“嗒、嗒、嗒”急促的赤脚拍打着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一只有力的手狠狠地拽住他的手臂,将他硬生生地扯转了身。
“丁湛,你他妈的是在干嘛”
丁湛迎上那双盛满怒火的眼眸,这双琥珀色的眼眸,曾被他认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眸子。但今天,对丁湛来说,已经黯然失色全无了吸引力。
丁湛淡淡扫过攥着拳头好像是想要揍自己一顿的莫凡,眼前的莫凡,一如过去那么俊美绝伦。浓眉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笔挺的鼻子如画笔勾画的粉红的薄唇。这容颜,美得让丁湛痴迷不已,可惜,再美,也与他无关了
“莫凡,我走了,你多保重”
莫凡咬咬牙,攥紧的拳头一拳挥到门上,“呯”地一声巨响,血色慢慢在白色的木门上洇渗开来。
莫凡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燃成了火红色,死死地瞪着面前不动声色的男人,咬牙切齿地说,
“丁湛,你走你敢走我永远恨你”
丁湛扯起唇角,露出无比淡然的浅笑,性感的薄唇轻轻动了动。
“恨吧我早已不在乎了”
莫凡不可思议地继续怒视着他,狠狠地说。
“妈的当初不是你说爱我今天,你凭什么敢独自扔下我”
渗着血溅开了皮肉的手重重地搭在丁湛的肩膀上,几根手指,深深地掐住丁湛,似是,可以籍此禁锢着他。
丁湛使劲扯开他的手,对上面开了花渗着血的惨状视若无睹,依旧一派从容淡定淡淡地说。
“凭什么只凭我不爱你了这个理由,够么”
莫凡
丁湛趁着莫凡呆了一般站着的当口,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莫凡的掌心。伸手拉开门,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门,在他身后“呯”地一下关上
从今天起,他丁湛的世界里,再也没有莫凡这个人
01颁奖典礼
01颁奖典礼
丁湛八岁那一年,妈妈将他从内地接到了特区h港,八岁之前,他的世界里,只有姥姥一个亲人。
八岁之后,他的世界多了妈妈,还有,一个叫莫凡的小男孩。
八岁的丁湛被妈妈牵着手,走进了那家无比豪华的别墅。别墅是纯欧陆式的装潢,踩在脚下是松软的地毯,坐着的是豪华的真皮沙发,墙壁上画着巨型的抽象油画,通向露台是澄亮的落地玻璃,这一切一切,对于在内地那间阴暗的小阁楼里长大的丁湛来说,像是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另一个世界。
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梦一般的世界里,有一个像天使一般漂亮抢眼的男孩。
“小湛,来,这位是莫叔叔这位是慧阿姨。”
妈妈将他牵到一男一女面前,丁湛不怕生,仰起小脸叫。“莫叔叔好,慧阿姨好”
眼前的两位长辈都非常和蔼可亲,微笑着说声“小湛乖”然后一个摸摸他的头,一个摸摸他的脸。
叫莫叔叔的男人,细细地瞧了小丁湛一会,抬头轻声问丁晓兰。
“他知道吗”
八岁的丁湛耳朵很灵,知道什么他只以为,这个他,是指自己,却原来,并不是。
那时的他,并没太在意叔叔与妈妈的对话,妈妈是如何回答的,他也没听见。只是滴溜溜转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望向不远处那缸金鱼。
那几条正在游动的金鱼,非常漂亮,浑身闪着金光和红光,身体很长,像剑,在大大的金鱼缸里像火箭一样游得极快。不久之后,丁湛知道,那几条鱼,叫金龙,银龙。
就在他看得起劲的时候,却看见最大那条金鱼被网兜捞了起来,抬眸,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丁湛的所有注意力,顿时被这双眸子吸慑住,怔怔地望着这双眸子的主人,一个如天使一般漂亮的小男孩。骤眼看,男孩唇如樱红眸如矅亮,亮如一颗耀眼明珠。
“唉,小凡你这小祖宗,怎么又捞鱼来玩,快放了那条金龙,来,我给你介绍一个哥哥。”
慧阿姨跑过去,夺了男孩手里的网兜,将鱼放回鱼缸里,吃力地将小男孩从鱼缸后的凳子里抱了下来。然后牵着小男孩走到丁湛面前。
“小凡,这位就是兰姨的儿子,从今天开始,是小凡的哥哥,知道吗”
说着,又对丁湛说。
“小湛,小凡是慧阿姨的儿子,特别的皮,你以后,帮慧阿姨多多看着他,好吗”
丁湛跨前一步,伸手想要揉揉比他矮一点的小男孩的头,小男孩却撇撇嘴,把头一偏躲过他的手。
“屁我才不用人看着。还哥哥呢”说着,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神色复杂地瞟了丁湛一眼,像箭一般“嗖”地跑开。
“丁湛,丁湛,臭丁湛”
端着杯子站在露台出神的男人,被屋内愈来愈大声的叫嚷惊醒了过来,连忙将杯子搁在露台的护栏上,转身跑进了屋子里。
“小凡,怎么了”
丁湛寻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睡房跑去。
床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顶着一头蓬松乱发,睡衣的扣子全开,露出结实抢眼的胸肌。乍一看,男人容颜绝色,浅红薄唇紧抿浓眉轻拧,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是漾满了怒气。
“小凡,醒了”
丁湛对男人这种起床气极重的恶劣态度好像早就习惯了,快步走过去,托着仍带点惺忪睡态的男人那一张俊脸,“啵”地一下吻在他的唇上。
“嗯”男人有点不耐烦地轻哼了一声,继而想起自己嚷嚷的事。
“我的礼服呢”他明明记得,昨晚随手扔在地上了。
丁湛笑了,这小子,谁说他睡糊涂了,不是还记得这重要的事嘛。
“哦,我昨晚见礼服有几条皱褶,拿去熨了一下,挂在更衣室里呢。来,快起来,我今天熬了你最爱吃的蟹粥。麦姐十点到,你还有些时间。”
说着半抱着将比他高小半个头,却像孩子一样有极重起床气的男人拖了起来,推着进了洗漱室。
等莫凡刷完牙走出去,餐桌上已经盛好他最爱吃的蟹粥,还有一碟火腿蛋三明治。
丁湛微笑着望向他。
“小凡,快来,趁热吃”
为了熬这锅蟹粥,丁湛大清早起的床,将米淘好放砂锅里熬着,然后才开车出去买了新鲜的大螃蟹。莫凡嘴刁,所有不新鲜的东西都不放进嘴里。
等他从海边的海鲜市场提着生猛的螃蟹回来,已是两小时后的事,砂锅里的粥刚好熬得稀烂。
莫凡大刺刺地在丁湛帮他移开的椅子上坐下,勺了一勺粥放进嘴里。
“好吃吗”丁湛在他旁边坐下,自己也勺了一勺,却不急着吃,而是侧着头看着莫凡,黑漆的眸子闪着亮光,就像妈妈看着儿子吃饭一般开心。
“嗯,还行”
莫凡咽了一口,拿起一块三明治大大地咬了一口。然后,伸手拿了报纸,摊在一边的桌上打开头版看了起来。
丁湛眼里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了下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莫凡称之还行的蟹粥送进口里,本来,他刚才尝着很鲜美的粥,这时吃起来,却变了味道。现在他没品出鲜美味道,反而,有丝丝缕缕的苦涩味钻进舌尖。
果然,这粥真不好吃
“小凡,一会,我跟你们一起去,还是我自己开车去”
丁湛放下碗,拿了一块三明治细细地咀嚼起来。
“你喜欢”
莫凡从小就话小,讲话从来言简意骇,别人说“没有”,他只会说“没”。
今天晚上,在红馆将举行h港电影界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事金球奖颁奖典礼,莫凡执导丁湛主演的电影飞越未来成为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最佳影片等几大奖项的最大热门参赛影片。
这是一个对莫凡来说非常重要的奖项,虽然,对丁湛来说应该同样重要,但说实话,丁湛并不在乎,因为他压根不喜欢当演员。
对于能不能当选最佳男主角,在丁湛看来,并没有做一顿让莫凡喜欢的早餐重要。
但丁湛精心准备的莫凡最喜欢吃的早餐,却是在莫凡边看报纸边吃的方式下被消灭了大半,丁湛没说什么,自己吃饱之后,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给助理,确认了行程之后,决定自己开车去记者招待会。
他和莫凡的事,整个公司只有助理麦姐一个人知道,平时两人也是万分小心,尽量避免两个人被拍到共同出入某个地方的相片。
他自己是没所谓,反正现在的名气和光环,并不是他想要的。但他不想为此毁了莫凡的一切,莫凡有多看重他的事业,丁湛从十八岁那年就知道,不然,也不会为了莫凡,而选择做一名演员。
等他打完电话回来,莫凡已经吃饱,换了个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看着报纸。
“小凡,麦姐大概二十分钟后到,你换好衣服到停车场等她,我自己开车过去”
丁湛除了是名演员,似乎更是莫凡的私人保姆和助手,这些既繁琐又辛苦的日常工作,丁湛一点也不介意去做。为了自己最爱的这个男人,他什么都不介意。
“哦”
莫凡终于放下了报纸,踱进了更衣室,更衣室里,挂着黑色的西装礼服,这种衣服,是莫凡最讨厌的,但为了今晚这个鬼颁奖典礼,他必须要穿。
黑色的燕尾服边上,挂着一套白色的同款礼服,莫凡挑挑眉,开始解睡衣的扣子,准备换上衬衣礼服。
“这套,你的”
他随手指指白色的同款礼服,问丁湛。
“嗯,麦姐说,这部影片所有有份参加角逐奖项的工作人员,都是穿同款不同色的礼服出席。你挑了黑色,我特意挑了套白色。”
丁湛将莫凡的礼服从衣架里取了下来,帮莫凡套上衬衣。
“一会,我帮你配条围巾,这样不会显得跟别人雷同。”
“嗯”莫凡抬起下巴,让丁湛帮他将领口的扣子扣上,自己将袖口的扣子扣上。他确实讨厌跟别人穿同样款式的衣服,更讨厌跟别人做同样的事。
因此,他入行执导这么几年,拍的尽是与别人不同的题材,从开始的饱受非议到现在的慢慢被接受。甚至,在这一届金球奖里大放异彩,成为角逐几大奖项的最热门影片。
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别人接受他,没有他接受别人这个词
不得不说,丁湛的眼光非常独特,本来穿着中规中矩的西装礼服,被他随意地搭上一条宝蓝色的及膝长围巾,完全不同范了。
莫凡对着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
莫凡拥有像模特一般的身材,身高188,身材结实匀称,最要命的,是那张如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孔,比起时下很多名演员都要耀目得多,也幸亏他个性孤傲,平时总对人要理不理冷着一张脸,才会让那些花痴女演员只敢暗恋他而不敢明着向他求爱。
在他对镜自我欣赏的当口,丁湛已经换好了衣服,白色的礼服穿在丁湛身上非常合身,他也挑了一条围巾,与丁湛的围巾同款搭在脖子上,整个人看起来潇洒尊贵,完全没有沾染到半分演艺圈里的流里俗气。
丁湛拉好衬衣的下摆,抬眸见莫凡正侧头打量着自己,微微一笑。
“怎样,我帅吗”
因莫凡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明显地流露出欣赏的神色,丁湛才会十分自信地问。
“还行”
莫凡移开视线,转身径自离开了更衣室。
02莫大爷,你吃错药了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丁湛刚好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本来,他们大可以去到发布会现场再换衣服。但莫凡大少爷有个坏毛病,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整理仪容,他去到哪里都必须有单独的化妆间或更衣室。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准备得有点仓促,不可能有那么完备的设施,丁湛才特意让他换好衣服再出门。
门铃一直响,莫凡却仿若未闻,只是安静地站在客厅的鱼缸前喂金鱼,这是他从小到大除导演之外一直保持着强烈兴趣的事。
丁湛去开门,目光却落在那个全神贯注地喂着金鱼的男人身上。当年那个站在金鱼缸后捞金鱼像天使一般的男孩,已经长成了倜傥的男人。这个男人,早就不再玩捞金鱼的把戏了。
八岁那年,丁湛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认识到,上帝其实很爱跟人开玩笑,眼前这个有着一双漂琥珀色眼睛,睫毛很长,皮肤白得像牛奶一样像天使般的男孩,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恶魔
“小凡,你刚刚为什么将金鱼捞起来,离开了水,它会死哦”
人通常对漂亮的事物或人没有免疫力,尤其是八岁的孩子。丁湛主动地挨到莫凡身边坐下,笑眯眯地说着,从今天起,自己就是这个小天使的哥哥呢
“关你屁事”乌黑的头发贴在额角,看起来挺无害的莫凡,就这样兴冲冲地顶了他一句,屁股挪了挪,跟丁湛拉开了距离整个人窝进了沙发里。
“小凡,不许这样跟哥哥说话”
莫远宁喝了莫凡一句,莫凡撇撇嘴,瞪了丁湛一眼。丁湛因为从小跟姥姥一起住,家里只有他和姥姥两个人,所以,对同龄人的渴望很强烈,对于自己做了莫凡哥哥这件事很是高兴。
“莫叔叔,小凡跟我不熟,才会这样的”
丁湛好脾气地帮莫凡说好话,只是,莫凡显然并不领情,直起腰身腾地跳下地。
“要你多事”
莫凡飞了一个眼刀给丁湛,很快就跑到楼梯口“噔噔噔”地跑上楼。
莫远宁坐过来,揉揉丁湛的头。
“小湛,小凡从小跟他爷爷奶奶住在澳洲,才回来没多久,那脾气臭得不得了,看来是被他爷爷奶奶宠坏了,回头我去教训他一顿。”
都说三岁定八十,莫凡的脾气,大概在六岁时已成了型,直到现在,他的脾气依旧差不多没有改变过。
丁湛开了门,麦姐像一阵风一般冲了进来。
“莫大爷,可以走了没”
麦姐为人爽直,是除丁湛以外难得一个能跟莫凡相处的人,她朝那个伫在鱼缸前的男人嚷完,回身打量一下丁湛。
“哟,丁湛小哥,够帅的哦就你这样子,不用拿最佳男主角,只要将你的海报往电影院前一贴,再加上我们莫大爷的名字,绝对是票房的保证,那些花痴少女准能把电影院给撑炸了啧啧,你不喜欢女人,真是浪费了”
麦姐抱起双臂端详着丁湛,要说身高,丁湛是比莫凡矮了几公分,但整体的比例很完美,英俊的五官配上他本人特有的干净尊贵的气质,自出道以来一直是广告及大小屏幕的宠儿。
丁湛不是对自己的样貌没有自觉,只是,他并不觉得这是值得炫耀的资本。
那边站着专注地看着金鱼的莫凡,听到麦姐后面称赞丁湛的一番话,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倏地转身,迈着大步走向门口。
“走吧”
麦姐对莫大爷这种总是刮着阴风的臭脾气早就习惯了,拍拍丁湛的肩膀。
“小湛,我们一致看好你这次你和莫大爷的呼声最高,这个奖看来走不掉了”
丁湛无所谓地耸耸肩,弯身提起莫凡的包包,递给麦姐。
“随缘吧麦姐,我迟十分钟出门”
麦姐接过包包,点点头,快步追着莫大爷出了门。
麦姐小跑着跟上莫凡,电梯门关上之后,麦姐看看他微黑的脸,问。
“莫大爷,小湛没给你做河蟹爱心早餐吗怎么臭着一张脸”
“有”
莫凡看也没看麦姐一眼,只是盯着红色楼层数字的转换。
麦姐三十五岁了,从莫凡十六岁当导演起,就一直跟着这两个小家伙,可以说是看着这两个人在演艺圈从零打拼到现在的见证人,在她眼里,丁湛莫凡就像是她弟弟一样。
莫凡本来就是从不掩饰情绪的一个人,电梯里流淌的气息让麦姐嗅出那么一点不寻常的气味,手指戳戳莫凡的手臂。
“喂,你跟小湛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