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锦年知道自己言语上有点过激,但他现在疲劳过度,也实在提不起心考虑自己的用词得当。
“靠边停,来我开。”
汤锦年道“千万别,就您现在这状态,我还想活到见完你们家那位回去呢。”
李白白又不说话了。
又过了半小时,李白白再次道“靠边停。”
汤锦年也实在支持不住,他昨晚上刚睡下就被李白白喊起来,算算到现在为止起码有二十多个小时没合过眼。
他把车慢慢靠边停下,认真对李白白道“您先把个人感情放一边,用心开车,千万用心。”
李白白从神情上看好像正常了不少,点点头,貌似冷静道“我保证。”
汤锦年盖着外套睡后座去了。
车外的天幕渐渐变得暗沉,直到透彻的深深的蓝黑。
这会虽是初冬,天气却货真价实地冷了,汤锦年闭眼在后座睡觉,冷得直往自个的外套里缩,差不多要蜷成一个球时,前面传来声音“万一他是没法起来,所以叫别人打电话给我的呢?”
汤锦年叹口气,把外套裹紧,潦草地“嗯”了一声“有可能。”
李白白道“他可能是腿瘸了,要真是腿的问题,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汤锦年不再理会他,任他自说自话,翻了翻白眼兀自睡了。
深夜十一点多,汤锦年迷迷糊糊地醒了,他睡得脖子僵腰痛,缓了一会才发现车老早就停了。车外隐约传来李白白的声音。
“怎么回事?”汤锦年从车上下来,李白白正在和一个站岗的士兵交涉。
说是“交涉”,其实就是李白白一个人在那儿吵吵。
李白白“我是来找人的,就在山上,你们上面有个医院是不?”
士兵“上面是军事基地,严禁外人进入。”
李白白“我知道上面有军队,但我是去医院。”
士兵“上面是军事基地,严禁外人进入。”
李白白“我是去医院!”
士兵“禁止外人进入。”
李白白“我特么是去医院,又不是卧底,我又没带炸弹!你特么看我长得像炸弹吗!”
士兵看他一眼“不像,但上面是军事基地,禁止……”
李白白“!!!!!!”
汤锦年一看李白白快要气得暴走了,连忙上前把人拦住,在军事基地上干架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白白被汤锦年把两手箍着往后扯,汤锦年奋力拉住他,朝站岗的士兵道“麻烦向上面通报一声,我们确实是来看病人的,就在你们医院,你打个电话到医院,找蒋丞。”
那士兵打量他片刻,这才把枪交给另一个士兵,进岗哨打电话去了。
二十分钟后,从山路上远远下来一辆车,停在关卡后,车上下来几个穿迷彩的士兵“李哥是么?教官让我们来接你,你们那车不能进。”
李白白和汤锦年对视一眼,汤锦年道“回来给我个电话。”
李白白点点头,随即跟着那些士兵上车了。
军区医院。
其实李白白和汤锦年猜了个大致,医院里不能使电话,蒋丞也没法出来打,那通电话是出事两天以后,蒋丞手下的人来看他时,偷带着手机打的。
打那通电话时,蒋丞已经清醒了,半靠在病床上,特种兵在疗养院的树下打电话通知李白白,完事后给对着窗口给蒋丞做了个‘ok’的手势,这才回去了。
蒋丞伤得不算太重,右腿上中了一枪,同一条腿小腿也折了,被境外的毒贩从后面勒住脖颈滚到山腰上密布的树丛里,两人手上的武器都掉了,蒋丞单手握刀划破那人喉咙的时候,那人也使匕首直接捅进蒋丞左肋,软防弹衣防刀的效果不太好,刀卡在肋骨间,直到蒋丞带着绝大部分人回来,失血过多昏迷过去,送到军区医院,抢救后隔了八小时醒过来,又睡了一天,才完全清醒。
李白白被人领着一路到医院,那士兵似乎是看出李白白的不安,一直安慰他说教官伤得不重,就是腿折了,人已经醒了,完全没有问题。
李白白稍安一些,但五感因为困乏都不太灵了,茫然点头。
到病房门口,那士兵为他打开门,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李白白迟钝地从窄窄的开缝中挤进去,站在病房里看到蒋丞的那一刻,眼泪唰地下来。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抬了抬下巴努力止住眼泪,眼泪不停在掉,但他又没有哭,像是泪腺失控了一样,李白白丢脸地抬起一手遮住脸,‘哎呦’半天,声音抖抖的“操,丢人死。”
蒋丞的病床摇起,他半躺在上面,戴着呼吸面罩,但眼神完全是清醒的,拧眉眨了眨眼。
李白白平息情绪,走过去,鼻根处仍旧酸酸的。
蒋丞看了会他,眼睛眨了眨。
李白白低头研究他的表情“瞌睡了?”
蒋丞微微侧了侧脸,点了点下巴。
李白白刚才一场眼泪掉得精疲力竭,瘪着嘴道“你是不是一直等我来着,我本来可以早点来的,但是一下脑子没转过弯来,傻了,坐汤锦年的车来的。”
蒋丞听他说话,然后透过面罩,声音很哑地问了一句“你的车呢?”
李白白瘪瘪嘴“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3,昨天不是故意吊胃口的,来不及码完其实……
☆、第42章,这次不会再结婚了
病房里一共两张床,没什么坐的地方,但两张病床又离得太远,李白白就站在床边断断续续地讲了他公司破产的事,最后索性坐在地上说,紧靠着床沿,蒋丞握着他的手,李白白说了十分钟不到,蒋丞就已经再次昏睡过去了。
李白白感觉到握着他的力道减轻,问了句“睡着了?”
没人回答。
李白白将手反握回去,在地上坐了一会,才觉得情绪缓了过来,深深地呼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蒋丞在氧气罩下的面庞。
他的发质很硬,发际处十分干净,因为失血所以看上去没有平常像睡觉那样安稳,脸色青白。鬓角和脖颈处有未处理干净的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
很累的时候能够安静地休息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对李白白而言。
他站了片刻,到门口打开门,看到刚才带他过来的那位士兵正在和护士说笑。
李白白尴尬道“嗨。”
美女护士冲他笑了笑,士兵耸耸肩,李白白正不知所措,一位医生从走道那边过来,看到李白白显得有些意外。
李白白给他让开位置,正想着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护士和士兵都没有出声,那医生恪尽职守,径直地去到病床边给蒋丞做检查。
“左肺叶穿透伤,右腿胫骨骨折伴随一处枪伤,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至少要静养三个月。”男医生说完,抬头看向李白白。
李白白一愣。
护士在换吊瓶,医生笑笑“你是蒋老的二公子?”
李白白才明白他误会了,解释道“我姓李。”
那医生似乎有些诧异,但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
李白白心虚地补充“蒋,蒋教官和我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关系不错。”
那医生点点头,笑笑便离开了。
蒋丞再醒来是十四个小时后,下午五点多,李白白下去吃了顿午饭,又在旁边病床上睡了午觉,精神恢复不少。
蒋丞的呼吸机撤了,声音嘶哑地问“几点了?”
李白白想拿出手机看,摸到空空的口袋才想起来手机在门卫处就被押下了,只好说“下午,估计五六点吧,你感觉怎么样?”
蒋丞皱皱眉,上半身靠在摇起的病床上,仰着头道“还行。”
李白白道“医生说你被那一刀捅到肺了,这几天随时可能出现血气胸之类导致窒息的症状,得小心点。”
蒋丞哑着嗓子道“我知道。”
李白白还想说什么,但突然又想不到什么可说的,一时无言。
“你什么时候回到这儿的,蒋承泽呢?”
蒋丞说“他回美国了。”
李白白道“那又剩你一个人了。”
蒋丞看他一眼,拧着眉没有说话。
李白白道“饿么?”
蒋丞没有回答,过了一会,稍稍侧头朝李白白道“过来。”
李白白从另一张病床上起身过去,俯身看他。
蒋丞忽地抬起一手拢着李白白的后脑,压着他低头,微微起身吻在他额头上,足足吻了有三四秒,他的嘴唇才离开,重新靠在床上压抑得呼吸了一下。
李白白定定地看他片刻,倾身两手抱住蒋丞的耳侧,亲他的鼻梁,不能深吻,但单单唇触碰着又不能释放所有的情感,李白白的额头与蒋丞的用力地抵着,最后发泄地咬着牙根“啊”了一声“这次是你让我过来的。”
蒋丞又起身轻吻了他一下“所以?”
李白白深吸一口气,退回到安全的距离,坐到另一张病床上,泄气道“所以你得负责。”
蒋丞刚醒来体力不行,没法再起来更多,躺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笑了“我负责。”
李白白抬头看他,看了两秒后“切”了一声,跳下床往门口走,没走两步又回来,站在床尾。
蒋丞道“怎么了”
李白白状若平常道“晚上我睡哪儿?”
蒋丞说“找易平军,拿我的衣服,衣服里有钥匙,去那儿睡。”
李白白道“我出现在部队里也太显眼了吧,到时候人把我赶出去怎么办?”
蒋丞道“提我的名字,他们会打电话过来问我,不会直接赶你走。”
李白白又道“你宿舍离食堂太远了。”
蒋丞“其实不远。”
李白白“……我就想睡这儿,不行?”
蒋丞道“宿舍比这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