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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亲狈友之卧蛇藏鼠 第7节

作者:恩顾 字数:8415 更新:2021-12-19 15:00:37

    柏为屿端着饭菜,敲敲杨小空的门,“小空,吃饭。”

    杨小空应道“你放门口吧,会传染的。”

    柏为屿讪笑“又不是麻疯病,没事的啦。”屋子里没有声音了。

    乐正七抱着纸巾盒擤鼻涕,用胳膊肘顶顶柏为屿,“说话真难听。”

    柏为屿将碗碟放在门口,悻悻然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两个人无所事事,把土狗们抓出来洗澡,乐正七拖出个木桶,倒进温水,先将瘦黄狗扁扁丢进去。扁扁嗷嗷惨叫着乱跳,两前爪搭上木桶边缘,这才老实一点,柏为屿仰望头顶上的月牙儿,老头子似的叹口气道“小空真可怜,这下该怎么办呢?”

    乐正七眨眨眼睛,“不学漆画又不会死。”

    “会死啊,会死的很惨!”柏为屿透过朦胧水汽看了眼乐正七,“他这三年枉然了,考上了不念可惜,勉强混着吧,大漆不能用,用化学漆会长水痘,什么都做不了,混个三年又浪费时间。”

    “水痘长一次就终身免疫了!”

    “说的那么轻松!”柏为屿往扁扁身上倒沐浴乳,喃喃说“现在只是长水痘,天晓得以后会发什么病,再说,我们是整天和漆打交道的人,长期用化学漆也不是办法,不出三、四年,呼吸系统多少会出毛病,做一辈子的话,老了十有八九会得帕金森氏症。”

    两个人一阵沉默,乐正七揉着扁扁水淋淋的尾巴,小声说“先不去想他了,为屿啊,我明天要去陕西了,那里有个西汉的墓。”

    柏为屿吓了一跳,“什么?你又出什么篓子?不怕魏师兄揍你?”

    “我也不是很想去。”乐正七抬起左手,借着月光打量那道疤痕,语气里带着点儿悲哀“下雨天前这里痒的难受,我的左手没有以前灵活了,我怕再受伤,会疼。”

    柏为屿握住他的手腕,恶言相向“废话,能不疼嘛?我看魏师兄就该买条狗链拴住你。”

    乐正七抽回手,嘴巴一扁,可怜兮兮地说“老蛮昨天找南河说那个墓的情况,南河没理会他,他一早就走了,我偷偷打电话和小蛮谈了谈,不告诉南河,我单独和他们合作。”

    “又是小蛮那龟儿子!”柏为屿沉下脸色,“你这孩子翅膀硬了,还是叛逆期来了,刚刚还说疼,又想找疼去?”

    “我会小心的。”乐正七揉揉手臂,故作轻松地说“上次受伤后我游手好闲的待了半年,整个人像个废物……”

    柏为屿截断他“你就当个废物乖乖的游手好闲吧,免得给国家和人民造成损失!”

    乐正七一笑,“虽然我也不喜欢盗墓这个行业。但我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呢?闲久了,我很无聊的,南河要我念书,我又没兴趣……”

    柏为屿知道自己劝不了,寻思良久,说“我陪你一起去。”

    乐正七失笑“呵,曹师叔肯放你走?”

    柏为屿嬉皮笑脸“陕西嘛,你盗墓;我把风,老师那里我去处理!”

    “门都没有!”乐正七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你和小蛮一样,只会给我扯后腿!”

    回到木楼,饭菜还是摆在门口,杨小空什么都没有吃,乐正七恼了,一脚踹开房门,“杨小空,你给谁使性子?”杨小空吓了一大跳,用被子蒙住脑袋,露出一只眼睛怯怯地望着对方。

    乐正七把饭菜摆在床头,伸手扯他的被子,“这是什么天呀?被子盖这么严干什么?小心又长水痘又长痱子!”

    杨小空往床里缩了缩,“别动,会传染的!”

    “传个屁!”乐正七一把掀开他的被子,“老子十岁就得过水痘,早免疫了。”

    杨小空一头短发捂得乱七八糟,四肢及脸部的红疹愈发厉害了,他蜷在床角,精神萎靡的道“我吃、我吃,你们出去吧。”

    柏为屿拉过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我们看着你吃,吃完饭才能吃药。”

    杨小空悲愤地瞪着柏为屿,端起碗吃几口,“我没什么胃口。”

    乐正七颇有兴致地看着他愁眉苦脸,“你别哭啊,一个礼拜就能消下去,别用手抓就不会留疤,几个月就能好了。”

    杨小空委委屈屈的带着哭腔说“我没哭。”

    “得了,没哭也快哭了,你吃,我们陪你说说话。”乐正七盘腿坐在拔步床床沿,“我出水痘那时候还在墓穴里,我爸就把我放在棺椁中,他去村里诊所给我买药吃,只是我爸一走,棺材里的家伙就开始动了……”

    柏为屿“咳咳……”

    乐正七比手画脚的说“我一看,还是个……”

    柏为屿“咳咳咳……”

    乐正七不满地斜了柏为屿一眼,然后看向杨小空,“还是个肉粽子!它起来到处乱爬……”

    杨小空不解“肉粽子?”

    “就是没腐烂的尸体啦!”乐正七有点渴了,端起杨小空的萝卜汤喝一口,“本来它没对我怎么,是我看到它帽子上有颗夜明珠挺闪亮,就伸手去拔,结果被他咬了一口……”杨小空冷汗淋漓。

    柏为屿虚弱地站起来拉他,“七仔,让小空休息休息。”

    乐正七甩开,“我还没说完呢,说到哪了?哦,我被它咬疼了,也去咬它,它可真臭,我从它肩上咬下一块肉,蛆都爬到我脸上了……”杨小空吞口口水,刚酝酿出来的一点食欲又退下去了。

    “后来那家伙被我爸一刀杀了,我爸以为我必死无疑,抱着我哭得唏哩哗啦,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我爸哭,但我没死成,睡一觉就没事了!更奇怪的是后来不管在哪个墓穴里遇到肉粽子,它们都以为我是它们的同类,只追我爸不追我……”

    柏为屿插话“狂犬病还有十多年的潜伏期,你什么时候发作了别咬我。”

    乐正七翻白眼球给他,继续说“所以说嘛,小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倒霉一场,肯定会有另一场好事等着你。”杨小空捧着碗,原本还不想哭,这下便红了眼眶。

    柏为屿偏过脸偷笑,回眼见乐正七喝完杨小空的汤又吃起肉来,哭笑不得,他一脚跨入拔步床内,俯身用手穿过乐正七的腋下,拖起来就走,“好了好了,宝贝七,你别吃病号餐了!”

    乐正七第二天一大早便找借口回姐姐家陪爸爸几天,下山了。

    山里的清晨天气凉。魏南河找出一件破旧的牛仔夹克给乐正七套上,顺手把拉链一拉到顶,然后拍拍他的脸,“有空常回娘家去乖乖待几天,多陪你爸说说话,别惹他生气。”

    “我哪有机会和他说话,回去就和姐姐、姐夫说说话,他都不理我。”乐正七气鼓鼓的,“我姐给他买一只藏獒后他就更没正眼瞧我了!”

    魏南河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一下,“过年时我去一趟,给他陪罪送个礼……”

    “小心他放狗咬死你这衣冠禽兽!”

    魏南河一笑,“别学你爸骂我。”他伸手揽住乐正七,靠近对方的耳朵轻声说“那个元青花罐子当聘礼,师伯肯定喜欢。”

    乐正七眯眼笑了“你这奸商!我自己挖来的东西当我自己的聘礼,你……”说了一半,“呸”一声道“去你妈的聘礼!”抬手抓住魏南河的短发一阵乱扯,“你要胡言乱语气死我爸才得意啊?老流氓!”

    柏为屿从二楼窗内往外看着那两个人打情骂俏,酸味在心头绕来绕去,怎么也赶不跑,将自己酸得够呛!他把窗帘放下来,在黑沉沉的屋子里打转,嚷嚷道“小空,别窝在被子里,出去走走嘛!”

    杨小空蜗牛似的蜷成一团“为屿,你少进我房里,会传染的。”

    “我天马流星靠!谁像你这么娇弱啊?羊小花!”柏为屿拉开他的被子,“总要起来吃饭的吧!”

    杨小空“呜呜,真会传染的……”

    “哎呀,我的咩咩。”柏为屿吓了一跳“怎么越发越多了?”

    杨小空“呜呜,你别碰我,前一个礼拜是传染病菌的高峰期……”

    “得了,我给你把饭送上来。”柏为屿没法子,只好丢下杨小空下楼了。

    魏南河有个茅山派传人老蛮勘墓,杜佑山手里有个风水师霍梨,与那个糟老头子不同,霍梨是位光鲜亮丽的美女,年纪和杜佑山相仿,底细很是神秘,至于怎么和杜佑山掺和在一起,无从得知。

    老蛮在遥远的陕西勘出一个西汉墓的同时,霍梨就在本市管辖下的一个县城查出一处明朝官窑遗址。

    官窑遗址和墓不同,墓穴里非但机关暗藏还有肉粽子出没,像个迷宫似的东转西转风险极大,真摸到陪葬品还不一定能搬出来,而官窑遗址就不同了,古时候进贡朝廷的瓷器讲究到极致,一个窑烧出来的瓷器只有几件乃至根本没有一件达到朝廷的要求,其余的瓷器不能在民间流通,只有一条去处……摔进坑里埋了。

    这不能说那些报废品都是垃圾,古时候的窑工和陶工们拎着脑袋烧制瓷器,几乎每一件在当今看来都堪称精品,这些几百年来深藏在土里的精品,不是一件两件,一旦挖进窑里去,是几吨几吨的瓷片运出来的!大部分碎得厉害,可以在鬼市和古董行里以明朝官窑瓷的行价流通,差一点的几十块一片,好一点的几百块;一些磕去些许,很容易便能以几千的价格找到下家;还有极少数是完整品,那就更值钱了,拿到杜佑山自己的拍卖行,最低都能拍出十几万。

    杜佑山叼着根烟,志得意满地笑着嘱咐手下的人“先把那块地皮买下来,伪装成挖地基,想掘多深都没人管我。”

    杜佑山的得力助手兼保镖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退役军人,名叫武甲,斯文清爽的长相,瞧着像个书生,别小看他,他当年在所处的陆军营可是武状元,退役后跟了杜佑山好几年,行事果断狠辣,平常隐形人般站在杜佑山身边,从无多一句废话。

    说来,杜佑山这人心眼不大也不好,他可不理会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早把武甲全身上下啃了干净,嚼都嚼不出味来,偏偏还不肯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看,他嫌武甲的额头长的漂亮,就命令人家留个长浏海直盖到眉毛,又嫌人家生了一对灵动的丹凤眼,便丢过一副没度数的黑框眼镜,武甲则逆来顺受,像个软柿子,任他爱怎么捏就怎么捏。

    武甲的办事效率极高,十分钟后进办公室,交给杜佑山一张地图“杜老板,这片地动不得。”

    “有什么动不得的?”杜佑山摸出打火机,嗤笑道“那块地是民宅还是花园?找到负责人,多少钱都没问题!”

    武甲淡淡道“那是县派出所。”

    杜佑山一窒,连烟都没点,用惊悚的眼神望向霍梨,“派出所?”

    “杜老板怕啦?周遭几个省市你不都有弟兄?”霍梨笑颜如花,口气里带着挑衅的味道“你上次不还说就算有宝贝埋在市政府楼下你也会把市政府推了吗?”

    杜佑山抓抓脑袋,将烟在膝盖上点了点,叹道“霍梨啊,你真是给我出难题!武甲,你看怎么办?”

    武甲略一斟酌,道“把派出所门口的一些店面全租下来,白天雇人伪装作生意。晚上关门挖地道,从围墙外往内挖进去。”

    霍梨莞尔“我总觉得只要找武甲商量事就行了,杜老板只会说“武甲,你瞧瞧。武甲,你看怎么办。”到底谁是老板啊?”

    武甲扶扶眼镜,谦恭地说“作决定的当然是杜老板。”杜佑山斜眼一瞧他,心下唾弃,呸!

    第五章

    杜佑山是有心记挂魏南河的羊羔子小师弟,不过就是刚下山几天那么一想,后来也忘记了,毕竟羊羔子既不是什么绝色,论幼齿可爱也不如乐正七,杜老板身边花红柳绿,三下两下就把羊羔子忘记了,再加上从天而降这么一笔横财,就算天仙环绕杜老板也没心思奉陪了。

    杨小空自然也不会记得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杜老板,他出水痘这段日子白天在屋里睡饱了,晚上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便拉着条土狗给自己壮胆。最常在半夜被杨小空从窝里拖出来的是那只无比瘦弱的扁扁,此狗很无辜很胆小,要不是有个人给它壮胆,它也不敢独自在月黑风高的晚上散步。

    工瓷坊后的仓库在晚上时常亮起来,杨小空花时间在这些瓷片上完全是因为无事可做,若是临摹图案临得腻了,便将一箱一箱堆积如山的瓷片分门别类……没有什么依据,只是凭自己的认知。当他把瓷片很简单的分为单色瓷、青花瓷和彩瓷之后,水痘已经退下去了,病菌不会再传染,只是长过水痘的地方遗留下点点粉嫩的新肉,正在恢复。

    柏为屿勾着他的肩膀,老气横秋的劝道“小空,别玩这些个破瓷片了,你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杨小空摇头“不知道。”确实不知道,前途渺茫。

    半个月后,杜佑山那项“工程”正式启动,为避免过大的噪音,没敢动用大机械,而是高价雇用一批守口如瓶的民工轮流交替往下挖。

    宝贝们,我们来日方长!

    曹老在院里跑动跑动关系,找到雕塑系的崔教授商量是否能将杨小空转到雕塑系里,崔教授反倒踌躇起来,柏为屿那聒噪得要死的学生您曹老都能忍,杨小空你却受不了,肯定有阴谋,我要是接过来也不晓得会接过什么大麻烦!想到此,便赔笑道“曹老,大漆过敏不是什么毛病,几次就免疫了,您就凑合着带吧。”

    曹老扼腕状连声叹气“可这孩子就是没法适应,注定学不了漆画!不是我说,他确确实实是个好孩子,在我那什么都学不到,白白浪费三年时间,多可惜!”

    “曹老您夸张了,不是我不要这孩子,您也知道,今年研三那两个把我活活折磨死了,一个闹得像猴子;一个笨得像狗熊,没把他们安全送出校门我真的没信心再带研究生!”崔教授嘴巴上说得很谦虚,暗地里腹诽道,十有八九是一个讨厌的孩子,我坚决不要,宁死不屈!

    对方话已说得这么坚决,曹老也无计可施,只得另外找人,可谈何容易!一个学生能让一个导师不要,让第二个导师也不要,还能是什么好东西,杨小空莫名其妙的变成院里的传奇人物……声名狼藉那种型的,让美术学院所有导师闻羊色变,曹老无论如何都推销不出去。

    曹老很忧伤,连带看着杨小空的眼神都是怜悯而悲哀的,杨小空像受气包似的,低眉顺眼,看过去更加可怜了。

    他泡在仓库里,替魏南河做免费的义工,将已经分出来的三大类瓷片再次进行更细致的分类,单色瓷和青花瓷暂时不管,先把花花绿绿的色彩瓷根据形式分出几种,但他是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只是感觉它们不同。

    魏南河经过仓库时带着同情的口气赞扬一下小师弟的勤劳,再以两三句话将杨小空分出来的斗彩、五彩、粉彩、珐琅彩、别花等的制作方法介绍一遍。魏南河没有多在意杨小空的行为,不同形式瓷片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能分出来并不奇怪,他也没心思多和杨小空讲解什么,乐正七走了十多天都没回来,刚开始还给他打电话,后来连电话都不打,只好他打过去,没想到那小子的手机关机。

    这样又过了四五天,魏南河越想越不对劲,生怕老婆被关起来了,便不顾脸皮跑到乐正六家里找人,人没找着,反倒被岳父大人用拐杖抽了一顿赶出来,附带被凶悍的藏獒咬了一口。

    打了狂犬疫苗后,魏南河头疼了,心想,要不要报警?

    杨小空懵懵懂懂的,隐约觉得出事了,脑子还没来得及思考乐正七的行踪,柏为屿又失踪了。

    柏为屿本来是曹老派去一所大学帮位老朋友代几天本科的课,一天一夜后,老朋友打电话来告知曹老,你的徒弟半路被人绑了?到现在都还没到!

    柏为屿在火车站下车,直接搭车奔往机场飞去咸阳。

    魏南河打乐正七的手机打不通,想到了老蛮,可是却没有老蛮的联络方式……他从不主动找老蛮,一方面因为他并不像杜佑山一样有批专业挖墓队,他弄来东西只是自己收藏,从不拿来卖,老蛮找他,能合作就合作,风险太大就拉倒;老蛮不找他,定然没什么事儿;另一方面,老蛮是个脾气古怪的古董老头,除了身边带着个侄子,平常神出鬼没,想联络都难。

    老蛮的侄子小蛮,和柏为屿年纪差不多,看过去满口仁义道德,私底下一肚子坏水,明明是个道士,却到处招蜂引蝶。老蛮到工瓷坊有时会带着小蛮一起来,小蛮跟着大伯混日子,对什么风水陵墓根本不感兴趣,逮着机会就抱着柏为屿的笔电玩游戏,柏为屿和他的交情一般,只是交换过手机号码。

    这个时候手机号码是救命稻草,柏为屿一通电话就找到了乐正七的下落。

    到了咸阳,坐七个多小时的大巴,再换三个小时的小巴,在县城里找辆顺路的拖拉机搭上,颠簸了一夜直到清晨才在一个满目荒凉的村子里停下,柏为屿吐一口满嘴的黄土,忍不住破口大骂“这种地方老蛮也能找到,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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