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产检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一对双胞胎,那时候你走了,我自己养不了两个孩子,刚好那时候我一个姐们儿的孩子流了,我就把另外一个孩子过继给她了。”
叶梓还记得当年她离开膺城之后虽然跟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们儿关系虽然很好,可人在异地到底还是淡了的,她居然一直不知道她这个朋友从来没结过婚,后来两个人一起怀孕,孩子却都是没父亲的。只是她不知道,那人却知道的很清楚。
本来变淡的关系又因为这层原因好了起来,甚至后来她这姐们儿还特地坐火车来找她,而她这所谓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们儿,就是马艳蓉。
叶梓这么和胡齐说,其实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当年马艳蓉根本没怀孕,住进医院装流产博同情是真。本来难产又身体弱的小孩儿似乎应该多得疼爱,可当时叶梓先和胡齐相处的久了,反而更舍不得的是大儿子,小孩儿出声三个月后,被马艳蓉抱走了,只不过到了后来,叶梓连这大儿子都没留下。
她这次回来,用了不少方法找寻当初那小儿子的下落,可连马艳蓉都不见了,她去原来马艳蓉住的地方打听,才知道了马艳蓉当初说谎骗他的前因后果。不过她却不知道马艳蓉到底要他孩子是为了什么,五年前一场矿难之后,就再没人知道马艳蓉去了哪儿。
叶梓本来没想要要回自己的孩子,这次回来只是想看一眼,知道小孩儿过的好就行了,最多是听小孩儿喊她一声阿姨,可是前前后后跑了多少地方,却始终打听不到小儿子的下落。本来在找到孩子之前不想去找胡齐,可今儿在医院碰见,她干脆就把两人其实有一双儿子的事情说出来,如果胡齐或者盛岷出手,那找回一个孩子的可能性比她自己要大得多。
胡齐一直皱着眉头听叶梓讲完,两只手在桌面上交握在一块儿,始终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下来之后,第一个跳进胡齐脑海里的居然是那个叫南雨的小孩儿。盛岷不止一次说过他和石头很像,起初胡齐也不觉得,可在宏村的时候相处的久了,就连他自己,在一错眼的时候也会险些认错这两个小孩儿。
南雨看起来很纤细,年龄差不多却比胡磊低了小半个头,稍微有些清瘦,看起来斯文隽秀,却没有一点点柔弱病态的感觉。
胡齐也听盛岷说过,这个南家和他一样,当初南雨进南家,办的是领养,只不过胡磊是他亲生的,而这个南雨却实实在在是南方五年前在个雨天捡回来的。
太多的巧合搁在一块就不再是巧合,胡齐一直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孩儿的印象很不错,只是如果现在看来,如果叶梓说的都是真的,那恐怕如果让他想,这个南雨,最像是他的儿子。
可是看南方的样子,这个孩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被他们全家人从小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而且南方条件也不错,胡齐觉得,如果南雨是从小待在他身边儿的,能得到的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儿,他突然抬头看着叶梓,问“找到之后呢找到之后你准备怎么样”
“带他走。”叶梓耸了一下肩,说的却很笃定“我想我儿子了,而且,当年还有一些事儿,导致我必须带走我儿子。”
“此外,让我见一见石头。”叶梓看着胡齐的眼睛,她确实是很想自己这一双孩子,她后来再结婚,却没给那男人生下一儿半女,她心里也有愧疚,现在她回来了,是想补偿来着,不过她也明白,就算再怎么补偿,当年她亲手把自己的两个孩子都送走,这怎么也没办法改变。
这次她回膺城,得知了马艳蓉当年骗她的事儿之后,气的脸色铁青,同时她也有一点点害怕,怕自己的孩子在这个女人身边这么多年会受太多的委屈。不过归根结底这委屈都是谁造成的,让她想起来心里就隐隐地下沉。
一开始叶梓只是想回来看看自己的孩子,最好是能和他们说说话,如果孩子过得好,那不认回来也够了,可是如今,她非要把小儿子抢回来不可,马艳蓉当年太过分,简直触到了她的底线。
胡齐听她的语气,稍微顿了一下才说“好,先给我点儿时间。”
叶梓点点头,她现在担心的不是胡磊,而是另外一个孩子,自从这次见了胡齐之后,她知道胡磊跟在胡齐身边这么多年,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如果说对不起,那她亏欠另外一个孩子的更多一些。
豆包醒来两天之后,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儿,南方这才敢和家里老头老太太坦白,刚打了电话回去,没出半个小时,南老爷子就领着一家子呼呼啦啦杀进了医院。
南老爷子见了南方,啥也没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骂完还意犹未尽地嘀咕了半响,中间去不耽误看自个儿小曾孙子。老太太看着豆包脖子上缠着一大厚圈儿的纱布,立刻就有点儿红眼圈,好在被南方给劝住了。
南书娥出来的急了,家里火上还炖着汤,本来是想着南方这两天不着家,总说忙啊忙的,人都瘦了一大圈儿,眼底下一大片青色看的她直心疼,就给顿了锅鸡汤补补,这会儿正好用保温桶装了带过来。
南老爷子这回和南方算是赌上了气,在医院呆了一天晚上还死活不回家,非要再医院陪床。豆包这病房里本来有两张床,另外一张病床没人住,南方这两天就住在医院里陪着豆包。结果自家老头今儿非在这儿赖着不走,谁劝都没用,南方肯定是不会走的,这样儿又住不下,结果被自家老太太死拽活拽的拽回家了,还非要明天一大清早起床就来。
等老头子领着家里人走干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小孩儿歪在枕头上昏昏欲睡,勉强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南方收拾东西。南方拧了温毛巾给小孩儿擦了把脸,又让小孩儿漱了漱口,才把小孩儿放平,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睡吧,你爷爷明儿一大早就来了,肯定又给你带好多好吃的。”
豆包趁南方弯腰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伸胳膊搂住了南方脖子,一仰头在南方下巴上嘬了一口,却被南方下巴上胡茬扎的他抿了抿嘴嘴角,然后才放手窝在被子里闭上了眼。
南方愣了一下,屈指在小孩儿小巧的鼻头上点了点,看到小孩儿睫毛忽闪忽闪的就是不睁开眼,于是笑笑,悄悄退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胡齐也会来
、47
第四十四章
早上豆包醒的挺早,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大亮,南方还歪在旁边儿那张床上睡着,淡蓝色的窗帘透着晨起的曦光,就这种颜色能衬得屋里头最静,管换了其他任何颜色都不行。
南方面朝豆包这边儿侧躺着,一只手垫在脑袋下头,唇抿的很紧,两张床挨的并不近,可豆包总有一种一伸手就能够着他爸爸的感觉。他自个儿支起身子,就这么盯着南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
这次出这个事儿豆包确实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其实当那时候那个弹簧管崩到面前甚至划破了他颈子的时候,小孩儿并没感觉着疼。当时虽然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可究竟身边儿发生了什么,豆包却能感觉的出来。
事情来的太突然,豆包想了想,自己当时的平静,一是因为当时没来得及反应,二是他似乎从来都这样儿,很难对许多事儿兴起什么大的波浪,况且当时南方第一时间冲过来抱住他,那时候他就有这么一个感觉,就是“好了,没事儿了。”
豆包其实是有点儿早熟的,想得多,懂事儿的也早,就算从小被南家每个人宠着惯着这点也无法避免。豆包注定长不成像晴晴那样天真烂漫什么都不用懂的一辈子的小孩子,即使南方希望他是这样儿的。
豆包其实对身边的人不很热络,这不是冷漠,仅仅是一种没有态度的态度,就像是不讨好,更不会讨厌。
小孩儿小时候其实是想过妈妈的,马艳蓉这人其实还不算太坏,起码在他带着豆包的时候对小孩儿是不错的,从来没苛待过,比如有一碗粥,一定会先给豆包分去大半碗。她也是豆包记忆里头唯一能记得的亲人,他那个矿难的“爸爸”豆包都记不清了,就像是他对待所有人一样,没有态度的态度,忘的相当自然。
后来慢慢儿长大了,小孩儿能想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脑袋里头总有那么个平衡点,进去一样东西就得出来一样,直到很久以后他连马艳蓉都不怎么想了,因为他老得想着南方,想着南老爷子,想着老南家每一个人。
豆包是喜欢南方的,就像是他喜欢对南方“爸爸”这个称呼一样的喜欢,可具体是哪样的他又描述不出来。那时候南方逼着他答应将来当他媳妇儿,豆包其实情绪里头惶恐是少的,而更多的却是一种窃喜。窃,然后才喜,就像现在,他盯着南方不愿意移开眼睛,如果南方突然醒了,他还是会偷偷把眼神移走。
“豆包,爸爸好看么”南方没睁开眼,却眯着眼皮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点儿得意的沾沾自喜。
豆包抿了下嘴角,慢慢儿把眼睛移开,然后毫不费力地转移了话题“爸爸,我饿了。”
南方起来帮着小孩儿洗脸刷牙,等父子俩都收拾整齐了一看表,才早上六点多点儿,南老爷子就算再早也不会这会儿来。南方想着先给小孩儿弄点儿清淡的垫垫胃,就拿了个饭盒打算去医院食堂弄点稀饭小菜什么的。
医院的食堂一般都准备的挺早,可这会儿也就俩窗口开着,南方打了碗小米粥往回走,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头有声音,南方以为是自家老头子来的这么早,刚想伸手推门,却被身后的人喊住了。
“南方。”那人拍了下南方肩头,力道不重,可感觉跟憋着口气似的。南方回头,发现背后站着的人是胡齐,盛岷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胡齐脸色不太好,眼下甚至有一圈青黑,一看就是晚上没睡好。
南方冲二人笑了笑,客气着说“这么早过来看豆包的胡磊在里面儿呢吧,怎么不进去啊”
胡齐也勉强向南方笑了一下,他和盛岷这么早跑来,就是急切地想证明里头那个对眼前人来说都挺喜欢的小孩儿,究竟是不是他的儿子。
昨天胡齐回家几乎彻夜未眠,他和盛岷说了这事儿,盛岷二话没说只是跟以前那样儿的伸手拍了拍他头顶,像哄小孩儿似的。可到了最后,这事儿还得他自己面对,盛岷是会站在他身侧,可毕竟事情的源头在他身上,就算是盛岷,这时候对着南方,也没什么话语权。
胡齐后来想了一夜,不是他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只是南方对豆包如何,小小地相处了几次,他也能看的明白。他一面想跟南方把话摊开,让他同意自己带着小孩儿去做个鉴定,另一面又想不如就维持现状吧,就让南方当豆包的爸爸,自己何必横插一杠子。
胡齐想了一夜,到最后还是盛岷一句话把一切都说明白了,他说“不论你怎么做,南方都是豆包他爸爸。”
盛岷在这时候就像个局内的旁观者,看的比谁都清楚,南方和豆包,谁都不是那种能为了别的什么事儿动摇的类型,说不定如果胡齐真的把事儿说出来,人家父子俩还能对着他讲的话一笑置之。
“南方,你听我说。”胡齐到底还是想弄个明白,所以才今儿一大早连早饭都没扒拉两口就来了医院。
南方看着胡齐的表情,又扭头看了眼盛岷,才发现这俩人此时的态度都有点儿太正经了。他冲胡齐摆了下手,进屋把打来的小米稀饭递给豆包,东西都摆好了看着小孩儿开吃才退出来关上门。这么早住院部的走廊里也没什么人,三个人就在廊间的塑料椅子上坐下。
胡齐的表情似乎有点儿为难而后又转为笃定,他说“我知道我现在站出来对你和豆包都不公平,这事儿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胡齐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豆包可能是我儿子。”
南方听到这句话挑了一下眉,轻轻嗤笑了一声,突然抬起头来“你儿子”
这表情怎么看都带着三分痞气,语气似乎还带着点儿轻微的嘲讽。胡齐被噎了一下,张了张嘴又想开口,却突然被南方截住了。
“不是吧胡先生,你应该这么说,你应该说豆包可能是你的种,而不是你的儿子,豆包他爸就一个,我觉着我儿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南方这会儿心里头其实挺平静的,听见胡齐的话,就跟听了个不干己事的多余八卦似的,根本不想在心里头当回事儿。这回豆包出事儿进了医院,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按理说生死他都经历过了,害怕个不一定是爹的男人来跟他抢儿子
胡齐听南方这么说,也稍微有点儿激动,他声音微微提高了点儿,虽然还是不大,却不止是只有坐在一起的他们三个人能听见的了。
“不是,南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想从你手里要回点儿什么,我就是想知道豆包是不是我的孩子,我想去做个鉴定。”
“不去什么狗屁鉴定你别想带着我孙子去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检查,我孙子就是我老南家的人,关你们这些阿猫阿狗的什么事儿”
胡齐话音刚落,就听着走廊拐角出传来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南方听见这声音,眯了眯眼睛,但听着内容,又没忍住勾了下嘴角。
南老爷子从走廊拐角那儿走出来,一脸的霸气外加不讲理,手里头各种饭盒家保温桶乃至成玻璃瓶的鲜牛奶提了几大兜子。南方上去把老头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老头还是死盯着胡齐不放,眼里头都是很明显的敌意,意思是胡齐不走,他就老搁这儿盯着,一步都不让他接近自家小孩儿。
南老爷子没有南方淡定,自从刚才上楼路过拐角的时候听见胡齐说的话心里头就不好受,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忐忑,他从小就把豆包当宝,是绝对不会让小孩儿养这么大了还跟着别人走的。老头确实担心胡齐这个亲生父亲能抢了自己乃至于南方在小孩儿心里的地位,所以干脆倚老卖老,想着连面儿以后都不让他俩见。
“南方。”胡齐看着南老爷子这态度,知道今儿自己这钉子是碰硬了,不过看南老爷子这态度,也能猜得出来豆包对于这老南家的重要性。他站了起来,正预备和南方说什么,没想到这老爷子连个话都不想让他说囫囵。
“没什么好说的”南老爷子俩眼一瞪“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南方是我孙子,豆包是我曾孙子,南家我当家,有人想动我老南家的人,先问问我这把老骨头再说”
南老爷子又稀里糊涂吼了一通,南方看自家老头越说越不讲理,激动的脸色都红了,赶紧推开病房门。南老爷子一看病房门开了,就赶紧平复呼吸,南方就知道这招最治自家老头,小孩儿还在病房里头,只要门一开,老头怕小孩儿听见什么保证就得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盛岷也看南方他们家老头越说越过分,而且越来越有点儿胡搅蛮缠的架势,知道今儿这谈话是进行不下去了。上前搂了下胡齐的腰,跟南方说“我们先把石头叫出了来,剩下的事儿再说吧。”
南方点了下头,让盛岷进屋把胡磊带了出来,老头还是跟门神似的站在门口扫视胡齐一家,目光落在胡磊身上的时候稍微停了一瞬,然后又别扭的偏了开去。老头这一瞬间确实被胡磊惊了一下,事后越想两个人越像,这不就坐实了豆包是人家孩子的事实老头特庆幸自个儿当时把人撵走了,反正如果要有人打他孙子的主意,他绝不能手软。
南方今儿算是见识了自家老头的不讲理,差一点儿就对着南老爷子竖大拇指。老头进屋把带来的吃的一股脑全摆在豆包面前,一边儿看着小孩儿吃东西一边儿不停地扫视南方。南方就知道自家老头憋不住,自个儿冲着老头耸耸肩,一副很迷茫的模样。
“爷爷,我也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呢,人家就被你撵走了,要不我改天再去问”南方本来就觉着没什么,这会儿被自家老头胡搅蛮缠这么一闹,反而心情大好,甚至还有了闲工夫去逗逗自家老头。
南老爷子本来心里头火急火燎的,听南方一说这个,自己先纠结了。他实在不想在见着刚才那俩男人,能撇开关系最好,最好豆包以前的身世永远是零,永远是他南景书的好曾孙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老南家的人。
、48
第四十五章
胡齐来找豆包这事儿南老爷子知道了,那南家的人自然也都瞒不住了,知道了这件事儿之后反应最平淡也是最不平淡的人就是胡云泽。最平淡是因为表面上胡云泽知道了消息之后面儿上不显,实际上心里头已经乱了。
他本来想着,就算真的有人会回来找豆包,也不该是个身边儿已经带了孩子的。听南方说,豆包应该是还有个双胞胎的兄弟,当年马艳蓉把这孩子抱回来的时候,前因后果他不知道,临了了,现在最糊涂的竟然是他。
豆包过不了多久就要出院了,南老爷子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两天严防死守,每天都蹲守在医院里看着他小曾孙子,说什么也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
中间的时候周先生,也就是教豆包水墨画那老先生也来医院看了豆包一次,他说的那画展在下个月,刚好在豆包开学之前,老先生很喜欢豆包这个小徒弟,这次画展算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他舍不得小孩儿丢了这次机会。不过周老先生却也心疼他这小徒弟,看着豆包小脸苍白的坐在病床上跟他讨论画画儿的事儿,就又心疼又喜欢的不得了,甚至还特羡慕南老爷子。
南方看豆包很想去这画展,算算日子下个月豆包的伤口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周老先生问豆包意愿的时候豆包就拿俩大眼珠子可怜巴巴地瞅着他,瞅的他一阵心神摇晃,当下就答应了一定让小孩儿去看画展。
关键的事儿出现了,自家老头也非跟着去。那去就去吧,南方知道自家老头子现在正处于心理敏感期,要么豆包就得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让他看着,要么豆包走哪儿他跟哪儿,老头得称心,不然还得跟你胡搅蛮缠一次。
胡齐给南方打了不止一次电话,南方都推脱有事儿耽搁了,豆包出院前一天,他主动给胡齐打了电话约了时间见面。原因是他这两天找了个机会试着问了小孩儿一次,他问小孩儿想不想去找找自个儿妈妈。
南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从小孩儿那儿得到的答案,结果没一种能跟他家小孩儿挨边儿。小孩儿那时候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抿了抿嘴角,然后抬起眼睛盯着南方,问了一句让南方再也忘不了了的话。
小孩儿说“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南方觉着在这种时候,他实在是应该敬畏自己的小孩儿,豆包总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一句话戳到他心里头痒痒疼疼的地方,惹的从胸腔到脑袋都愈发温热起来。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支小羽毛搔挠着心窝,可里头一点点埋怨的意思都没有,南方觉着自个儿当初逼着小孩儿问要不要做自个儿媳妇儿的话简直逊毙了,跟豆包这话说的简直没一比。明明轻飘飘的带着委屈,可就是没法儿承受似的轻,压的他心甘情愿喜又不自胜。
既然没了后顾之忧,当然胡齐这事儿还是得解决,胡齐本来约了南方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南方却约了胡齐到家里来,他不想在外面谈这事儿,认为自家小孩儿所有的事儿都得捂在自个儿家里,连点儿气儿都不能透出去。南方这么干了,并且认为自己这一点儿执拗无伤大雅。
当天小孩儿自然是不在家,自从出院之后豆包就被南老爷子接回了生活区,老头老太太成天围着一个孩子打转,而且乐此不疲。这回院儿里一水儿的老头老太太都知道豆包生病住院了,有些甚至把压箱底儿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老铁头甚至还送了豆包一对穿山甲皮。
这回连南老爷子都愣住了,心说这穿山甲到底啥用不知道,搁家里看着还怪恐怖的。老铁头说了,穿山甲壳子厚,摆着看也是好的,他家媳妇儿怀着他小孙子的时候成天就看着墙上贴的那些个胖娃娃的大画报,按老铁头的话说,就是看什么补什么。自家老头听老铁头这么一说,就把那一对穿山甲摆在客厅电视机上,看着特显眼。南方觉着这些个老人家的思想很可乐,可说到底,都还是为着自家豆包。
胡齐这回是自个儿来的,盛岷并没陪着,他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都和南方说清楚了,并且又提了一次想带着豆包去做做鉴定的事儿。
南方这才终于知道,胡齐之所以找上他,不是因为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当时他捡的确实是自己儿子,仅仅是凭着豆包的长相和他知道豆包是当年南方从外头捡回来的弃儿,他觉着胡齐这样有点儿扯淡,而当他听见胡齐说着“弃儿”俩字儿的时候心里头是稍微有一点点着恼了。
胡齐说这俩字其实是无心的,他也是凭着叶梓的一面之词就来找了南方。不过对于豆包,他却是有着那么一点儿不同于别人的感觉,似乎真的是父子之间那么点儿血脉的联系。不过这理由他没能说出来,如果说出来的话南方会更觉得他扯淡。他胡齐从小没见过豆包一面儿,怎么现在这么多年了还能来谈血脉,如果说冥冥中的联系,南方宁愿觉着他和小孩儿之间才会有这种东西,而且绝对比胡齐这个不怎么称职的亲爹深厚。
南方没搭理胡齐说的要带豆包去鉴定这种话,反而问了当年抱走豆包的那女人的名字。当时叶梓和胡齐说这事儿的时候并没有提过马艳蓉的名字,胡齐当然也不知道。
南方嗤笑了一声,只是觉得可笑,讽刺意味倒是不大。胡齐是不想让叶梓知道豆包在哪儿,如果豆包真的是他们的儿子,那以叶梓现在的心境,肯定跟南家还有一场好闹。
南方也问了豆包的妈妈,事实上听胡齐说了整件事儿之后他最恶心的就是这女人,别人生孩子扔孩子哪怕卖孩子他都不管,可是这女人扔的是豆包,就让他对叶梓这女人生出一股子很难压下去的厌恶感。
南方让胡齐打电话问了当年抱走豆包那女人的名字,这事儿还有的查,既然他打定了主意来找胡齐了解当年的事儿,就得把一切都理的清清楚楚的。对于自家小孩儿,这些人的补偿他不稀罕,他只是想知道小孩儿当年经历过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会亲手把这些摘开,好好补偿给他的小孩儿。
胡齐是一点儿都不想让叶梓知道豆包的存在,所以跟叶梓说话的时候总带着弯弯绕绕,南方倒是没什么态度。叶梓如果来闹,那就让她闹去,他甚至不必带着豆包躲得远远的,他反而会站出来,指着这女人的鼻子问问,她当年究竟到哪儿去了,现在轮得到她出来瞎晃。
胡齐放了电话,告诉南方当年那个叫马艳蓉,这名字他一点儿都不熟,可南方却眯起了眼睛。
当年胡云泽被马艳蓉缠上的时候,之前在小车班的时候,马艳蓉还塞给过他糖吃,虽然年纪小记不清了,可两个人后来没出事儿之前,胡云泽对于马艳蓉的事儿都是不瞒着家里的,他在南书娥面前坦荡荡,南方自然听过这名字。
马艳蓉南方记的他十来岁的时候似乎还见到过自己父亲和个女人站在矿上的小街里,这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儿。南方想了想,如果这小孩儿真是豆包,他应该就可以好好回去问问自个儿爸爸了。
南方没松口让胡齐带着豆包做鉴定,虽然他不怎么在乎,可如果天天真有个豆包的亲生父亲搁跟前,那绝对跟眼里进了沙子似的不痛快。不过他也知道,他这么阻着不让去,其实就跟拿纸墙堵水一样,豆包该是胡齐的孩子还是,一点儿都不会改变。对于这事儿,南方的想法儿是能拖就拖,既然早晚得恶心自己一下,那当然是越晚越好。
当天晚上,南老爷子又给豆包炖汤大补,南方看着自家老头今天老鸭明天鸽子后天猪蹄儿,又是红枣枸杞桂圆山药,豆包住院到出院这几天不仅没瘦,反而胖了一点儿,捏在手心儿里比以前还软乎。
吃过饭南方抱着小孩儿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家老头在屋里晃了一圈儿之后蹭了过来。南方当然知道他家老头子这会儿心里头想的是啥,抬起头露齿一笑“爷爷,您真想知道呐您之前不说了嘛,豆包是您老南家人,别的什么您都不在乎”
老头听南方一说这,伸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还带响儿的。南方一直留的都是寸头,南老爷子常年练出来的拍头皮手,一打一声脆响儿。
豆包抬头看了南老爷子一眼,伸手抠了下他爸的手心,就准备从南方怀里站起来,一看就是又要给他爸解围。这回南方没放手,反而搂的更紧了。抬头冲着南老爷子说“爷爷,看见没,您这小曾孙子有多乖多可人儿,您老想那些个有的没的干啥啊要我说啊,倒不如想想下月咱去画展的时候都带点儿啥,您家小孩儿的喝牛奶问题怎么解决。”
在所有事儿没捋顺之前,南方实在不想让老头也掺合进来烦心,他这儿本来有着有落,老头子进来一搅合,关心则乱,说个不恰当的词儿,自家老头嫉恶如仇啊,特别是关于豆包的恶,这么一弄,还是别带老头玩儿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xb
豆包还不知道这事儿,不过快了。妈蛋我两章前就在想豆包知道之后要让他傲娇一下,结果现在还没写到
、49 第四十六章
吃过晚饭歇了会儿大概八点多,老头还是扣着豆包不让走,南方自然也跟着住下。因为第二天是周末,南方就带着豆包晚睡了会儿,想着明天早上睡个懒觉。一般来说一到了周末,胡云泽和南书娥也会回南老爷子这儿来,一家人聚着吃顿饭啥的,反正住的地方离的都近。
南方觉着,关于马艳蓉那事儿,他得和胡云泽摊开了问,不管事实是什么样儿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谁对谁错还是得分明,不过到底轮不到他来谴责。
豆包脖子上还贴着一层纱布,揭下来好长一道疤,颜色看起来微微的泛红,有些地方还结着血痂,南方有些不忍心看,可纱布揭开了,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伤口好长时间。伤口不能沾水,南方就让小孩儿坐在浴缸里,自个儿拿了淋浴小心地给他洗。
南方心里头想着胡云泽那事儿,难免有点儿心不在焉,小孩儿身上痒痒肉多,就一边儿被南方打着沐浴液一边儿不自觉地往后躲。等南方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小孩儿已经自个儿挤到鱼缸的一角去,咬着一点儿嘴唇,眼里头雾蒙蒙的,很辛苦的忍着,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痒”小孩儿伸手,自个儿把南方弄在他身上的泡沫抹匀。南方没忍住过去伸手捞摸了一把,豆包身上凉凉滑滑的像一尾鱼,拿热水一浇,又乎乎地冒起热气来。
南方看着,突然起了点儿不怀好意的心思,一把扯住小孩儿的脚丫子拿食指去挠他脚心。
“烦恁烦”豆包被他这样一弄,话都有点儿说不囫囵,上气不接下气的,扭着腰的在水里扑腾,脖子以上又不敢挨水,就打滚儿似的在水里乱扭,一边扭一边抬起另外一只脚要踹南方,结果一个没注意又被抓住一只脚踝。
南方顿了一下,搔着脚心的手突然停了,笑眯眯地瞅着自家小孩儿,豆包脸上有几滴水,不知道是扑腾着溅上去的还是笑出来的泪花儿。南方笑着拿手给刮了一下子,另外一只手还提小猫蹄子似的提着豆包的两只脚踝,一边刮着豆包小脸一边看着自家小孩儿说话。
“豆包,这不对啊,你老嫌我烦人。我不好吗你喊句好爸爸我就松开手。”南方发现自个儿自打从宏村回来就愈发喜欢欺负自家小孩儿,可豆包偏偏不识逗似的,每次都抿着嘴角不说话。可饶是这样,南方最后依旧是一边哄着一边继续逗,并且乐此不疲。
果然,南方看着面前憋红了小脸却依旧抿着嘴角一句话不说的豆包,第一次觉着不能这么样算了,占完了便宜大不了再哄,哄不回来就使劲儿哄,便宜得先占了,嫩豆腐也得先吃了再说。
南方低头看了一眼,瞅见自家小孩儿耷拉在下头的牛牛,软趴趴的伏在那地方,还没长大,也就跟他食指似的那么长,颤巍巍的可爱至极。南方不知道自个儿吃错了啥药,伸手下去就冲着豆包的牛牛弹了一把,完事儿还跟玩儿虫子似的左右拨楞了两下。
小孩儿睁大了眼睛差点儿一下子蹦起来,可惜两只脚踝还被南方提在一只手心里,顿时又气又急,眼里头红通通的,伸手就要往南方的下身抓。
南方也吓了一跳,赶紧往后一躲,小孩儿这一下抓的当然就落了空,气氛一时间有点儿尴尬。南方没想到小孩儿这么不吃亏,这回被欺负了不是抿着嘴角不搭硭且坏愣淮悸堑纳焓志头椿鳎铱魉愕每臁
他这地方跟豆包是真的不太一样,要说它嫩吧,它已经很成熟到能够经人事儿了,要说它不嫩吧,这东西别说别的,他自个儿碰的也不多,今儿要是真被自个儿儿子捞摸一下没忍住,那就真的太下流了。
豆包看自己一下没够着,收回手来看了南方一眼,然后扭到一边儿去没说话,嘴角依旧抿着,一看就是又被招惹烦了。南方讪笑一声,拿大浴巾把小孩儿裹了送到屋里床上来,半路当然得躲着自家老头老太太,开玩笑,让自家老头知道豆包被欺负了那一定得是有一场腥风血雨,就连他也不成。
小孩儿一到床上就翻过身靠里,用被子角把侧着的半边儿耳朵都遮了起来,一点儿不给南方将功补过或者承认错误的机会。等南方收拾完浴室又自个儿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小孩儿还是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一点儿没搭理他的意思。基本上这种状态就叫做装睡,南方还挺识趣,自个儿拉的被子躺在儿子身边儿,长臂一展把小孩儿揽进怀里,虽然把人得罪了,可小孩儿不是装睡么,那肯定就不能再装醒来挣开去啊。
第二天南方醒得早,懒觉自然是没睡成,睁开眼的时候父子俩还是老姿势,南方一只胳膊拦着小孩儿,豆包半拉身子趴在他怀里,一条小腿搭在他肚子上。南方稍微一动,小孩儿立刻睁开眼睛,还迷糊着就从他怀里退出来,显然昨儿晚上的气还没消。
“呦,还生气呢,小气包,爸昨天逗你玩儿呢,让你打一下成不”
豆包回头看了南方一眼,显然不很满意,其实这要是搁平常,南方哄人的时候一般是怎么得罪了就怎么还回去,可今儿他实在不敢。昨儿晚上他手贱,把人小孩儿的牛牛当玩意儿玩儿了,今儿还不敢说让小孩儿也弹他自个儿一下,大早上的,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南方被小孩儿看着他的表情噎了一下,自个儿有点儿心虚,声音很小,跟怕别人听见似的“豆包,我跟你说啊,昨儿晚上那个,爸小时候都这样,这样长得快,个子也能长高。”
其实按说豆包这个年岁完全不能理解那个长得快有什么用,不过南方说能长个儿,虽然将信将疑,豆包还是挑着眉看了南方一眼。南方心虚啊,于是满脸赔笑,小孩儿过了暑假就上初中了,初一就他姥爷的该开生理卫生课了,南方第一次觉着这课程就是拆他光辉形象来的。
南老爷子听见屋里有动静,就过来敲敲门,南书娥和胡云泽已经过来了,才早上八点,家里头老人都吃过早饭就等南方他俩了。等南方带着豆包洗洗漱漱坐在饭桌上的时候,老太太和南书娥已经开始腌鱼准备中午饭了。老太太总喜欢做鱼,因为说小孩儿吃鱼聪明,而且从来不怕费劲儿,一般都是早上就搁姜丝什么的腌上,中午时候炖出来能更入味儿。
南方一边儿吃饭一边儿看着自个儿爹,自从知道了马艳蓉这名字之后他就总觉着他爸的态度有点儿问题。要说以前胡云泽对着豆包也是疼爱的,可如今胡齐这事儿捅出来之后他老觉着他爸对豆包还有着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和愧疚。
事实上南方还真想对了,胡云泽以前知道豆包身世,只不过因为觉着豆包实在跟他无关,所以愧疚是少的。而如今最先能把事情前因后果串起来的是他,这么一想,就知道马艳蓉当初耍手段把豆包抱回来,原来还是为着他,就不得不生出一股子羞愧来。
今天天气正好,吃完早饭豆包就待在南老爷子特意给准备的书房里头画画儿,南老爷子隔三差五就得找个端茶送水的理由进去看一眼,到后来干脆跟小孩儿一块待在了书房里。南书娥跟着老太太敢早市尾巴去了,大厅里就剩下个胡云泽和南方父子俩。
南方瞅了瞅豆包那屋的房门,挪了挪屁股跟胡云泽凑得近了点儿,表情一排严肃“爸”
胡云泽放下手里的报纸,抬头看了南方一眼,南方一般工作上的事儿很少跟他说,所以这么严肃正经的时候少有。他“嗯”了一声,也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随即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还不知道南方要跟他说点儿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马艳蓉”
胡云泽手里的杯子晃了一下,茶水洒出来几滴,在棉布裤子上淅出几点褐色的印子来,再抬头看南方的表情,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才来问他的。他突然想自嘲地笑笑自己,自个儿把这些个东西搁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如今可能真是到了该说出来的时候了,对着自个儿儿子坦白,其实要比对着南书娥还是容易得多的。
“记得。”胡云泽说的很笃定,南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爸,侧过身子去,知道这是胡云泽打算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他了。
“其实早在你把豆包抱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早在那时候之前的几年,我就见过这孩子了”胡云泽的语速不慢,可南方还是总有一种他似乎说的很艰难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老感觉写不出啥东西一样
风骤凤栖梧
风骤茶薄书卷懒,闲弄小犬,映画如人脸。
稀露羞爬妆绿蔓,梅腮灯下夹衫散。
一夏轻寒一夏暖,东镜西瓶,好景十年乱。
雨幕尘随初会见,阳关自近蓬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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