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骞道“什么为什么?”
秦苍被他的态度惹得有些恼“温子骞!”
“嗯,你说。”
“你明知故问!”秦苍明显压着火气,书房都是工人,他不想当着外人面吵架。
温子骞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最近吃了火药一样,总生气。”
“为什么要回去?当年在老宅,你吃多少苦,你忘了?温……温子……”那个名字他说了好几遍,都没有说出口。
“温子熠……”温子骞道“你们就当我这么脆弱,一个名字都会把我打倒?”
秦苍叹了一口气,他越来越弄不懂温子骞了,他把他当作易碎品呵护着,可这人非要横冲直闯的去当钢铁侠。
“子骞……现在不好吗?我们住在这,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你想做什么我不干涉,我一直跟着你,保护你,不好吗?”
温子骞将轮椅靠近了些,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头发比小时候还要硬,脾气还要倔。
“你再不听话,我要像小时候一样,打你手心。”
小时候,秦苍不听话的时候,温子骞就会从书包摸出来一柄直尺,把秦苍手心打得通红以作惩罚。
秦苍用力偏头,想避开他的手,结果看见温子骞身子被他往前一带,就要扑倒过来。他赶忙扶住他的双肩,在他腰间摸了一把,果然没有绑腰封。
“喘气还困难?”秦苍皱眉道。
温远航葬礼已经过去一个月,秦苍知道,很多夜晚温子骞都无法入睡。音乐疗法也失去了作用,谢波来家里做了三次心理干预,效果都不太明显。
温子骞又把自己缩在自己的世界,任何人也把他拉不出来。他走不出温远航去世的阴影,心脏随时都会抽痛,好像下一秒就会碎掉。他知道自己情绪不能波动太大,可是忍不住,经常半夜引发哮喘,最初的两周,秦苍整宿不敢睡觉。
阿斌出了一个主意,把李佳雪的坟迁过来。温子骞听了心情才好了起来,终于能在晚上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秦苍赶忙着手张罗,帮着温子骞把李佳雪的坟迁到b市,和温远航合葬。等他一切安排妥当回来时,竟然面对温子骞要搬家的噩耗。
气得他从昨晚就没有搭理温子骞。
见温子骞不回答,秦苍语气重了些,道“你什么都骗我,身体不好也骗我,你就没把我当回事。”
温子骞拿他没有办法,也不想和他硬碰硬,妥协道“我没有骗你。”
“电话里不是说,已经好了吗?”秦苍扶着他坐正,瞪着眼看他。
温子骞手肘撑着扶手,道“嗯,哮喘好了,你走的这两周真没犯过。”
“当我傻子呢。”秦苍低骂一声,朝次卧喊道“阿斌,阿斌。”
温子骞抬手捂住他的嘴,道“让他睡会,这两周他也累坏了。真的没犯过,只是喘不上气,绑着腰封就更难受了。”
秦苍心疼的捋了捋他的后背,皱着眉头,“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去。”
温子骞道“这不是突然……我爸死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那是温家的老宅……我爷爷开始,温家的掌舵人就守在那,那里还供奉着他们的牌位呢。”
老宅的三楼有一间房,供着转轮地藏王和逝者的牌位。温家爷爷混社会时不少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供奉在那里,常年香火不断,为他们转世祈福。
温子骞年少时问过爷爷“爷爷,你真相信这世界有鬼怪轮回之说?你真相信人死后灵魂不灭得以转生投胎?”
爷爷笑了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其实我呀也不怎么相信,可是你供着他们,每次上上香聊聊天,就会觉得有一种念想挺好的。”
那时候,温子骞不懂,只觉得这样自欺欺人实在可笑。如今,他终于明白,人有时候活着,就是那一丝念想支撑着自己。
“温家的基业创建至今不容易,我不想毁在我的手里。主宅没人坐镇,外人看去了,还以为我们温家快倒了 。”温子骞靠在轮椅上,淡淡道“秦苍,我们不一样,你可以活的很简单……我却不能……”
秦苍看着他,道“你是想避开我吧。”
温子骞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我从没想过要回避你,从没有。”
秦苍抬头,温子骞目光坚定,看的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矫揉造作,好像一个寻求自己男人安慰的小媳妇,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酸溜溜的。“还说没有?不就是老宅有人照顾你么,我就变得可有可无的么,我就不重要了是吗?”
温子骞看着他皱眉抿嘴别扭的模样,忍不住微笑道“不,没人能取代你。老宅也是你的家,你随时能来。”
秦苍觉得他被这两句话哄的脸都有点红,还好皮肤不白,应该看不出来。他看着温子骞的眼睛,总觉得有很多情愫隐藏在里面,看着都觉得心疼。
第25章 25
25
温子骞搬回去没多久,在老宅办了一次宴请,邀请了不少参加温远航葬礼的重要人物。
温子骞一身黑色西服,坐在黑色轮椅里,对每一位来宾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潘琴和温子暄站在旁边,也点头致谢。
潘琴不请自来,温子骞没有说什么,只是警告“我爸百天都没过,看在逝者的面上,家丑不可外扬,其他事,我们私下解决。”
潘琴看着温子骞的目光,毒蛇一般。
宾客坐了大半,温子骞准备进屋时,只见一个高个子从远处缓缓走来。
走进才看清是纪涵志。
温子骞微微一愣,他并没有邀请纪涵志,他记得。
纪涵志难得没有穿的稀奇古怪,一身深蓝色西装显得他高大挺拔。他走过去,眯着眼低头看着温子骞,道“家父有事,让我带他来一趟,还请见谅。”
人很多,纪涵志客客气气的,温子骞也客客气气,抬起头道“纪四少客气了,里面请吧。”
纪荣没有来,温子骞多少有些失望,前几天潘方和潘琴已经私下找过纪荣,他们想通过温子暄和纪家联姻。
秦苍在客厅帮忙招呼客人,看见纪涵志不觉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纪涵志,从小就不喜欢。
纪涵志男女通吃,他们从小就领教过。
那年,少年秦苍找遍了楼上楼下都找不到温子骞,他从二楼窗户往下看,他看见温子熠贼头贼脑进了后院的库房。
他那时小,也没多想,就跑了下去看个究竟。结果……当他推开门,他看见纪涵志正趴在温子骞身上,胡乱啃咬。
温子骞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嘴里塞了布条,嘴唇肿的老高,因为被扇了耳光,口腔破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衣服扣子全部解开,露出偏白的皮肤,裤子扒到膝盖,私密处正被纪四少握在手里。
温子骞呜呜惨叫,眼睛瞪着纪四少,恨不得把那人吃了。他只能夹紧双腿,扭动身体试图摆脱那魔爪。
温子熠看着纪涵志玩弄温子骞,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让他目中无人,让他假清高,我看他以后还怎么趾高气昂。”
突然,一个侧影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纪涵志的肩膀。
纪涵志的肩膀被咬出了血,压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顿。那一次,秦苍被温远航鞭打住进了医院,小命都差点交代出去。
秦苍那时候虽然小,却明白,纪涵志绝不是为了打压温子骞的傲气那么简单。那个人的目光很可怕,就像……
时隔七年,再看纪涵志的眼光,依旧说不出的膈应。对,就像一只狼,看着一盘美味佳肴,垂涎欲滴的欲望一目了然。
秦苍走过去,挡在了两人之间,蹲下身半跪着对温子骞道“秦爷让你进去一趟。”
温子骞也想避开纪涵志,点头道“好。”
秦苍推着温子骞进屋,潘琴赶忙把温子暄往前推,道“还不带纪四少进屋。”
温子暄心不甘情不愿,招呼道“纪四少,里面请。”
纪涵志笑道“以前都喊四哥,怎么现在还生分了。”
温子暄小声喊了声“四哥。”
纪涵志笑了笑,两人并排进屋。
秦爷和温子骞在一旁说话时,温子骞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温子暄,纪涵志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他怕温子暄吃亏。
秦爷低声抱怨“子骞,你上次给我提的事,好是好,可行不通呀。那小子长大了,可不听我话了,我前几天也就提了那么一下,那小子竟然给我跪了两个钟头。我就问,你是不是看不上菲菲。他说,他拿菲菲当妹妹,这么多年了,没法改变了。”
温子骞敷衍的“嗯”了一声。
秦爷又道“后来我也问了那小子,你知道他说啥吗?他有喜欢的人了。”
温子骞惊了一下,道“什么?”秦苍那莽夫,他真怕那小子破罐子破摔,把这事都抖了出来。
同性恋这种事,大部分人还是不能接受的。
秦爷道“我也没打算强迫他娶菲菲,我女儿我还是希望找个喜欢她的,幸福美满。秦苍那小子性格太倔,不喜欢的,塞给他我还不放心。既然他有喜欢的,我也不反对,毕竟我是他义父,出面说个亲,别人还是要给我几分薄面,是吧。可是那小子,打死也不说喜欢的是哪家姑娘?你说气人不!”
温子骞心虚道“是吗。”
秦爷道“我私下给你说,就是想让你帮我问问这姑娘是谁?秦苍听你的话,你问他,他肯定说。”
温子骞觉得耳根发烫,脸皮都快抽抽了,尴尬的应了声“好。”
整个宴会不长,可是加上迎宾送客,少说也是两个时辰。
温子骞没有绑腰封,吃饭的时候就坐不稳了,左右手交替着撑在扶手上,时不时用手揉一揉后腰。
好端端的,下肢突然有些痉挛,温子骞疼的一哆嗦,筷子上夹的菜都掉了。
秦苍看他脸色发白,赶忙走过去,温子骞给大家赔了个不是,任由秦苍推着到了阳台。
阳台的落地窗把寒冬隔绝在外,与屋外的天寒地冻天壤之别,屋里是温暖的。今天的雪特别大,隔着玻璃可以看见漫天的雪花,花园白茫茫一片。
秦苍担忧压住他抖动的双腿,道“怎么突然痉挛了。”
温子骞撑着身体坐直,忍痛道“嘶……不知道……早上还吃了药的……可能……太累了吧……”
秦苍抱着他的腿,沿着小腿,大腿一阵捏。双腿很快恢复平静,他抬头看见温子骞面露痛苦,仰着头吐气。他有时希望,这种痛全部都压在他的身上,不要在折磨这个人了。
“疼得厉害吗……放松,没事的,低头,我帮你掐着。”秦苍安慰他,抚摸着他的小腿。
温子骞低头,看着秦苍脱掉他右脚的鞋袜,瘦削的脚掌被他捧在掌心,皮肤苍白,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足尖朝下耷拉,看着很不真实。青年将他蜷缩的脚趾一根根拉直,然后掐着大脚趾头,抬头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会重新感觉到我的温度和力度,你信吗?”
温子骞明知道他说的不可能,任旧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是好不了了……”
秦苍满眼坚定,微扬嘴角,好像十几岁那会痞子模样。“没事,那我也不嫌弃。”
温子骞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揪紧,他对自己说温子骞,你不能心软,你不能拖累他一辈子……可是,他深陷漩涡,不可自拔。
他看着青年头顶的发旋,摸了摸他的头发,叹道“为什么拒绝秦爷?多好的路,以后秦爷罩你,我多少是放心的。”
秦苍认真捏他的脚,道“你明知故问,你就装傻充愣吧,我看着你表演。”
温子骞道“我是男人……”
秦苍道“我眼睛没瞎!”
“……”温子骞低声道“我……我这身子……满足不了你……”
秦苍突然笑了,他好像明白了温子骞为什么拒绝他。“你在自卑?我认识的温子骞从不会自卑。”
温子骞摇头“我……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