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使出浑身解数,装傻充愣做小丑,想尽办法逗他开心。
他每天几乎24小时守着温子骞,那人睡着他才敢睡,那人醒他又要立刻醒来。
他不敢离开温子骞半步,一是怕潘家再来闹事,二是怕温子骞想不开。
“醒了?”秦苍拧了一条热毛巾帮他擦了一把脸,“想不想坐一会儿。”
温子骞心理压力太大,神经痛发作的相当频繁,白天黑夜的折磨着他,这让他很难入睡,偶尔熟睡一两个小时,都是一种奢侈。
他刚睁开眼,又觉得下身传来蚀骨的疼痛,明明疼的他抓心挠肺,却又无法定位是哪里疼,连揉一揉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唔……”他咬着牙□□着,实在是太疼了,疼的他面容狰狞,冷汗簌簌雨下。
“秦苍……”他疼的实在受不了了,伸出左手道“帮帮我……疼……”
秦苍赶忙弯下腰,让他圈着自己的脖子,小心翼翼扶着他坐了起来,斜靠在枕头上。
温子骞单手抓着床旁的护栏,看着秦苍帮他揉捏毫无知觉的双腿,然后掐着他的脚趾头给他看。
“好点了吗?”秦苍卖力的揉着。
也许是心理作用,他必须看着秦苍用力掐住他双脚的脚趾,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才会慢慢消失。
等幻肢痛散去,温子骞已经像是水洗一般,衣服都被打湿透了。
秦苍半搂着他帮他换了一套衣服,扶着他,让他靠稳了坐好。他必须肩膀贴实枕头才有安全感,即便靠着东西,也总觉得自己坐在圆滚滚的球面上,左手得撑着,才不会往一旁倒去。
他没有穿裤子,双腿间裹着白花花的纸尿裤,身下垫了尿垫。
秦苍熟练的解开纸尿裤,一只手托起他的双腿,抬高臀部,一只手快速抽掉纸尿裤往墙角垃圾筐投篮,百分百命中。
温子骞的耻毛剃的干干净净,白净的□□耷拉着头歪向一旁。他本是面浅的人,此刻却要叉开腿,羞耻的一览无遗。
他把头转开,胸口堵得喘不上气。
秦苍每天要帮他换七八次,早就熟能生巧,从床头抽出一张,单手就能展开,穿的也是极快,细心的整理好边角,盖好了被子。
“看不看电视。”秦苍扯出一抹笑,不等温子骞同意,便开了电视,调了一个动画片津津有味看起来。
从头到尾,温子骞都斜靠着,沉默无语。他看着窗外,远处烟火绚烂。
烟火?对了……今天是大年三十,新的一年来了……
“秦苍……”他突然撑着身体,想把腰背直起来,可是使尽全力还是直不起背脊。“我想看烟火。”
秦苍赶忙道“好,好,我们去顶楼看。”
他把能穿上身的衣物都裹在了温子骞身上,抱着他上了天台。
天刚擦黑,兴奋的人们便开始点燃爆竹,噼里啪啦从四面八方想起,让寂静的冬夜变得热闹起来。
“啪”,一朵朵巨大的烟花在眼前盛开,消失。
温子骞望着远方道“秦苍,我想坐到天台上……”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温子骞指了指天台,坚持道“躺了那么久,好久没有看到过很远的风景了……秦苍……”他望着平台的高度,笑的苦涩“以前那个高度……我抬腿都能跨上去……如今……靠自己我是坐不上去了……”
秦苍最怕他钻牛角尖,赶忙抱紧他,让他坐在平台上,双腿垂在外面,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你看烟花多漂亮……”温子骞苍白的笑了笑,满足的看向远方。
秦苍看过去,点了点头,“是的,很漂亮。”
“可惜,消失的太快了……”温子骞轻声道,望着夜空,烟花绚烂,他本来也会有这样绚烂的未来,可如今,只剩下破败不堪的身体。
“我也想放烟火了。”温子骞笑着说。
秦苍道“医院不允许的。”
“我想放烟火……”这段时间温子骞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喜怒无常,而且特别执着一些事情。
秦苍知道,今天若不满足他,他一定不会罢休。
他把温子骞抱了下来,放在椅上,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乖乖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温子骞受伤之后,他就只用哄小孩的语气,好像温子骞不是摔成截瘫,而是摔成了傻子。
温子骞看着他奔跑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野,才转头重新看向远方的烟火。
绚丽多彩的光芒落在他的眼中也变的得支离破碎,在这辞旧迎新的冬夜里,远方的热闹更显得寂静屋顶的凄凉。
温子骞想到了童年,想起了妈妈,他在幻想的快乐中,突然笑了。身上的衣服很厚,所以摔倒在地上时,他并不觉得很疼。
他爬的很难,身手矫健的少年,只能在地上缓慢的蠕动。他只能用下巴去使力,一点一点的朝天台的边缘爬去。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生之年,短短不到五米的距离,对他来说却犹如鸿沟。精疲力竭的时候,他回头望去,竟然才爬了三两步的距离。
他忍不住“呵呵”的笑,泪水在冷空气中刺得脸颊生疼,脑海里闪过子暄,她低着头走进病房,默默的站在床旁,她不停的掉眼泪,“噼里啪啦”一直掉。
他伸出手,想帮妹妹擦干眼泪,被妹妹躲了开。那一刻,他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让大家看个明白。
他说“子暄……我没有推子熠……我没有害他……他是我的弟弟……我不会害他……不会的……”他在心里期盼,期盼着子暄能够相信他。
子暄只是哭,哭的喉咙沙哑,缓缓道“我恨你……恨你……”
温子骞只觉的最后的一丝求生的欲望,被击打的支离破碎,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活着毫无意义。
他趴在地上喘气,冰凉的地面让双手冷的发麻,下巴蹭出血来,好不容易爬到了边缘,防护台就像一堵高墙,他仰着脖子却发现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站不起来,根本爬不上去,想翻过防护的平台,都是一种奢侈。
有人将他抱起,搂在怀里,他才发现那人在不停的哆嗦,抖的筛糠一样。
“一路上我都心跳不安,所以折了回来。”秦苍几乎哽咽“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欺骗我?如果你翻过那台阶,你是解脱了,那我呢?你要让我一辈子活在深深的自责中吗?你不可以这么自私!不可以就这么丢下我!不可以……”
他紧紧搂着温子骞,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失声痛哭起来。
温子骞被他紧紧搂着,仰面望着天空,眼泪涌出。“我没有害温子熠……是他推我……我只是本能的抓住了他……可是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
秦苍大声道“我信!我信的!我一直都相信。”他紧紧搂着温子骞,害怕他突然就消失掉,把脸埋在他的肩膀,眼泪鼻涕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声音嘶哑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没有守着你,你要是痛苦就打我,你打我吧。”
他说着握住温子骞的手往自己脸上打,温子骞满脸泪,哭道“傻子,关你什么事呀。”
秦苍杀猪般嚎叫“反正,你要不想活了,我也拦不住你。你要活着憋屈,那我陪你,咱么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死。”
温子骞看着秦苍糊着满脸的眼泪和鼻涕,泪流满面道“你以为你在演古惑仔呀,你活着好好的干嘛求死呀,你傻不傻呀……”
秦苍哭的浑天黑地直哆嗦,最后还是温子骞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你别哭了,我不死了,不死了。”
秦苍哽咽道“子骞,我真的害怕失去你,爷爷奶奶爸爸……还要让我经历多少次才够?才够?我怕了,我一想着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我的心都裂开了疼,子骞呀,你就让我哭吧,让我哭吧……”
温子骞本来收了泪,见他又嚎了起来,没忍住自己也跟着哭起来。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
天空飘下细雨,点点滴滴。
两个少年,在寂寞的雨夜中,相拥哭泣。努力营造出来的坚强,在现实中千疮百孔,寒风卷走体温,感觉很冷,从身体到心。
可是抱在一起的少年,有感觉到彼此传递给对方的那一丝微弱的温度,慢慢的,渗透进血液之中……
(第一篇章少年时光完)
第二卷心的距离
第12章 12
12
温子暄拖着行李箱刚刚走出航站楼,就看见了秦苍。
七年再见,依旧让人怦然心动。
秦苍的脸上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更加富有男人魅力,五官刀削一般,眼底带着戾气,冷峻的模样,只是勾起的嘴角添了几分亲切。
“子暄,好久不见。”他走过去很自然的拍了拍子暄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拥抱。接过行李,两人并排往外走,他道“你是先回家,还是去医院。”
当年出事之后,她随母亲去了欧洲。母亲一边养病,她一边学习,几乎秦苍断了联系。
父亲每年会去看望她们几次,可是去年,父亲没有来。母亲放心不下回了国,然后也没有回来。直到上个月,她才直到父亲得了胰腺癌晚期,病情已经加剧,没多久活头了。
她回来,是为了见父亲最后一眼。
她去了医院,看见了憔悴不堪的父亲。短短一年未见,竟觉得父亲老了十岁。
温远航两鬓斑白,眼窝凹陷,整张脸死气沉沉,强打着精神和女儿说了会话。
春日的阳光照在屋内,一家人沐浴在阳光下,和乐融融。
秦苍靠着门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一家人,转身离开。
“秦苍……”温子暄追了出来,在身后喊他。
他转身看着温子暄,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毛,用表情问有事?
“你去哪?”温子暄问。
“去公司。”秦苍道“去接你哥回家。”
温子暄的脸色僵硬,沉默不语。
秦苍道“子暄,你的家事我本不应该管。可是,七年了,我想天大的事情也该翻页了。再说,你现在大了,仔细想想,那不过是个意外,子骞不是那种人。”
当年的事情在家中是个禁忌,头几年里,潘琴精神异常,根本不能在家中提温子骞这个名字。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逃避,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
七年了,他们之间,竟然没有一通电话。
“这么多年,你也不给你哥来个电话,你哥也是死心眼,不停给你打,每次都要打几十通,你也不接。你知不知道,每次打完电话,你哥总会病一场。他一直觉得你不肯原谅他,想解释你也不给机会,就这样将他丢下,任由他自己折磨自己。”
温子暄低着头,不说话。记忆中大哥还是少年的模样,对她特别宠爱,带她玩耍,帮她写作业,爬树为他取风筝。
她吐出一口气,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秦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你回来这事你哥还不知道呢,见到你他会很开心的。”
黑色的跑车穿梭在车流中,温子暄望着窗外,忐忑不安。整整七年了,时间成了巨大的鸿沟搁在她和温子骞的中间,往事血腥浓重,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真的原谅他。
也许她不是不原谅他,她是不原谅自己。
“你哥挺不容易的。”秦苍突然道“你父亲其实三年前就查出来癌症了,只是一直瞒着你们。你爸身体不好,公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那么多事情,都落在了你哥身上。你哥身体也不好,为了你们在国外生活的衣食无忧,真的是拼了老命的干。你舅舅处处施压,和那些老家伙们时时刁难,整日为了公司业绩吵吵闹闹。一群剥削家,你哥为了撑起这个公司,太不容易了。”
温子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听秦苍又道“说这些并不是博取你的同情,只是告诉你一件事实。这次回来,我希望你和你哥能和好如初,起码能在面子上说得过去。”
温子暄点了点头,闷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