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远航要在家中宴请,办一个小规模的arty,请了少数商界,政界关系密切的朋友。
机器“嗡嗡”声传到卧室,温子骞把头埋入被窝,还是吵的他不能入睡。于是起床洗漱,准备吃早点。
睡了一觉,少年骨子里那一点脆弱的自尊分崩瓦解,饥饿激发了人性的本能,不论心里有多少的不甘和委屈,饭是一定要吃的。
不过,想吃饭,受气是难免了。
他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果然,刚下楼就听见温远航不冷不热的声音缓缓道“我以为今天你会继续绝食,以示抗议。”
温子骞心里呕的吐血,面上却恭恭敬敬走过去,道“昨天我错了,爸。”
温远航合上文件,抬眼瞧他,面对一张和李佳雪如此相似的脸,天大的脾气也能消减七分。他点头道“快去吃饭吧,都十六岁了,不小了,也该懂点事了。以后呀别总是使性子,昨天你潘姨和弟弟妹妹们,为了等你饿到了八点。单凭这一点,你不该心存感激吗?”
感激你妈的头!温子骞心里骂道,嘴上却乖乖应诺“好。”
温远航满意的点头,看着潘琴带着儿女下了楼,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要面子,也不便当着众人教诲,于是淡淡道“吃吧。”
温子骞吃相斯文,不紧不慢……也不停。
温远航吃完离开,潘琴吃完离开,温子熠吃完离开,温子暄吃完离开……他还在慢条斯理的含住一勺又一勺的燕麦粥,看来是把这个正值长身体的少年饿狠了。
温子熠去花园溜了一圈回来,看见温子骞端起碗正在喝碗底的粥,鼻腔“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猪呀。”
温子骞放下碗,仿佛没听见,拿纸巾把嘴巴擦干净,然后抬眼看着眼前的混世魔王,心里嘲讽一遍,面上却极其认真道“温子熠,我们是同类。”
温子熠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温大少皮笑肉不笑微启双唇吐出两个字“猪呀。”
温二少火爆性子,当即窜了过去想在气势上让温大少区服。
温二少属于那种扯着嗓门喊“信不信我打你”,“你再说我打死你”,“看我不抽你丫满地找牙”……可是嘴皮子倒是狠辣,行动上迟迟不见动手。
温大少恰巧相反,话不多,真是逼急了,开打绝不打脸,尽往皮薄的肚子上招呼。
此刻没等温二少拉着他衣服瞎嚷嚷完毕,他就一拳头打在了温二少的肚子上,疼的温二差点当场飙泪,捧着肚子弯腰直抽凉气。
温子骞站起身,俯视他,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来就要隔三差五教训一下你,你才会能长记性,记得不要来招惹我。”
温子熠确实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小时候被温子骞拳打脚踢,导致见了他都有心理阴影,老远见了都要绕道走。后来温子骞读高中后都是住校,一个星期回来一次,回来了也基本呆在屋里或者书房,足不出户。久而久之,温二这儿时的阴影便不治而愈,温二少又开始招惹是非了。
温子骞虽然比温子熠高了半头,可是没有老二长得强壮,力量上也逐年产生悬殊。
温二少是运动加力量型选手,学校橄榄球队的主力,活脱脱一个奔跑在操场的野人。
温大少却相反,从小因为身体不好,缺乏运动,看着肤白唇淡,骨架纤长,病殃殃的好似一阵风都能吹翻。
温大少屡战屡胜秘诀就在快狠准,他正准备抬脚补上一膝盖,结果余光瞟见小妹蹦蹦跳跳进门来,赶忙收了攻势。
温子熠缓了一口气,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嘴里骂道“卧槽!”一拳头就挥了上去。
温子骞头往后一仰,躲开了拳头顺势一倒,两兄弟一起砸向餐桌,碗碟杯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温远航听见动静走进屋,就看见两个儿子倒在地上,满地的碎片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温远航走过去厉声道。
几个佣人闻声而入,赶忙把大少爷和二少爷扶起来,查看受伤没有。
好在五月的b市季节舒爽,不冷不热,两兄弟都是长裤长袖,才没有被陶瓷碎片划伤。
虽然没有受伤,潘琴却受到惊吓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宝贝儿子,把碍眼的小畜生往后一推,责备道“你做了什么?”
撑腰的人来了,彪悍的温二少立刻收敛气息柔柔弱弱梨花带雨一般哭诉起来。
“妈,他打我,我就说了他一句,吃那么多干什么,他就打我……我想吐,头疼……”说着还配合演技干呕了一下。
潘琴一听,心头火噌噌往上窜,右手食指点着温子骞胸口,教训道“我看你在学校就没学好,这么大的人了,欺负弟弟算什么本事?”
温子骞被她戳的身子时不时往后晃动,垂着头看着地面,不说话不解释。
潘琴摆出长辈架势,训斥“你是哥哥,应该给弟弟做个榜样,而不是仗着自己年纪大,长得高,就动手打人。他是你亲弟弟,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下的去手,你说你心肠怎么这么坏。”
温远航拍了拍温子暄的肩膀,道“你刚才在屋里,知道怎么回事么?”
温子暄被眼前的场景吓得红了眼,捏着衣角,仰起小脸可怜巴巴望着温远航,带着哭腔道“二哥打大哥……”
潘琴顿时跟吞了苍蝇似的,狠狠瞪了女儿一眼。
温子熠也不哭嚎了,瞪了一眼温子暄,然后看向温远航大声解释“不是,我没有打他,是他打我,然后我才教训他,不是,我没有教训他……”
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抹越黑的节奏,憋屈的温二少此刻说什么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了。
温远航厉声道“还不给你哥哥道歉!”
温子熠委屈道“我没有打他,为什么要道歉。”
温远航道“难不成子暄冤枉你了?子暄那么小,从不说谎话。”
温子熠心肝脾肺肾都在吐血,瞪着小妹喊道“臭丫头,啥也没看见胡说什么?我才是你亲哥,胳膊肘往外拐的叛徒。”
温子暄本来就心里害怕,结果说了一句话之后,二哥瞪她,妈妈也瞪她,好像是她做了多大的错事一样。
她本来就被潘琴瞪得委屈,又被自己二哥骂是叛徒,于是伤心的哭了起来。
温远航感到头疼,眼看着客人就要陆续前往,家里还在上演闹剧,再不收场,岂不是脸皮丢大了。
他生气的对潘琴喝道“把你儿子带回房,中午吃饭才准出来,好好教育一下做弟弟该怎么尊重兄长。”
潘琴拉着儿子上楼,走了两步回头瞪了一眼女儿,道“过来。”
温子暄耷拉着脑袋蔫蔫的跟了上去,一顿说落是在所难免。
佣人们清扫餐厅,温子骞往外走,温远航叫住他道“去哪?”
温子骞回头道“去看看昨天的小孩。”
温远航皱眉道“中午有很多客人,怎么可以缺席。”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你别去了。
可惜温子骞装傻充愣,根本不甩他老爹,丢下一句“饭点肯定回来。”然后不等同意,径直走了。
第3章 3
3
温子骞赶到医院,刚进门就看见小乞丐正捧着一个海碗吃米线,活像一个饿死鬼,整张脸都快埋进海碗里面了。
他靠在门口看着埋进大碗里的脑袋,越看越觉得有趣,心里的烦躁也慢慢烟消云散。
小乞丐感觉有人看他,抬起头望向门口,王伟也回头,看见温子骞赶忙起身道“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温子骞走过去坐在床头凳子上,道“我来看看他,王叔,你回去休息一会,我帮你守一会。”
王伟受宠若惊“那怎么行?你是少爷……哎哟,你坐着,我来收拾就行,做不得,做不得……”
温子骞心笑他大惊小怪,却也感到安慰,整个温家当他少爷的寥寥几人,他都记在心里。
他年纪轻,动作利索,三下五除二收拾了病房,推着王伟出门,道“回去休息一会,我中午就要回去,看着点你再过来吧。”
王伟五十来岁了,熬了一夜确实有些疲乏,便顺了少爷的意思,回去休息去了。
温子骞坐到床前,小乞丐停止吃米线,包了一大口,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活像一只仓鼠,逗得他“噗嗤”一声笑了。
小乞丐睁着大眼睛看着温子骞,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明星,看的眼睛都直了,囫囵着咽了米线,噎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捂着胸口直咳嗽。
温子骞伸手帮他拍了拍背,递给他一杯水,笑道“你这是饿了几天了?又没人跟你抢。”
小子喝水顺了食物,胃里撑得倒回靠枕上。他的额头贴了一块纱布,脸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看着像梅花鹿的斑纹似的,四肢多少都有擦伤,最严重的是右小腿骨裂,打着石膏不能动弹。
他对陌生人有些畏惧和戒备,又有些好奇眼前长着蓝色玻璃眼珠子的少年。想看又不敢看,瞟一眼赶忙低下头,一会儿又忍不住想看仔细,干脆眼珠子往上翻,偷偷去瞟坐在床旁面容精制的人……厄……应该是中国人吧……头发怎么不是黑色?眼睛怎么是蓝色?嘴巴真好看……这么好看,不会是个女的吧……对,他想起来了,他以前看过电视里的选秀节目,这种叫做中性打扮,一个赛一个的俊……
温子骞哪里知道这小子满肚子疑惑,避免尴尬气氛,主动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
小子回到道“我叫秦苍,今年满十四……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
温子骞伸手在秦苍耳朵上拧了一把,疼的小子“哎哟哟”叫唤。
“没听见王叔叫我少爷么?这耳朵扇蚊子去了吧。”温子骞坏心眼的把秦苍厚实的耳廓拧了一百八十度,耳骨挺硬,是个脾气倔强的人。
秦苍捂着耳朵抬起头,瞪向温子骞。温子骞细细打量这个少年,面皮擦干净了,倒是一个挺俊的小子,尤其是紧皱的眉眼里,露出一股愤怒的小火苗,若非小子的腿裹着石膏,只怕会跳起来揍人。
以为是条流浪狗,原来是条狼崽子。
“小子,再这么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温子骞半开玩笑道。
秦苍年纪虽小,可是流浪在外这一年也见识了不少地痞流氓,知道很多人都是狠角色,以他目前的实力惹不起。他不甘愿的收回目光,鼓着腮帮子盯着面前风卷云残之后的面盆,里面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汤水了。
温子骞卷了袖子帮他收走面盆,取走餐桌,道“休息吧,你是伤员。”
收拾妥当,他就坐在不远的沙发里翻看一本书。其实,他是躲避温家才到这里来的,他不习惯那个家,总会让他心浮气躁。
秦苍很安静,不吵也不闹,只是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温子骞。
医生进来查房,检查一番然后对温子骞道“你家大人呢?”
“回去休息了,中午过来。”温子骞放下书起身道。
护士正在帮秦苍扎针,小屁孩腮帮子咬得紧紧地,一看就是害怕,却大义凌然把胳膊往小护士鼻子下一伸,看着倒是大无畏的很。
温子骞觉得这小子蛮好玩的,忍不住打量他的小平头,方正脸,眼睛和他截然不同黑得发亮,年纪偏小历事浅薄所以目光清澈,却又藏匿着男孩少有的不羁。他的鼻梁□□,嘴唇棱角分明,五官中透露着一股子倔强个性,若照此发展,长大了绝对是个祸害。
“也是,这孩子真是坚强,大人也可以不用操心。”医生夸奖道“别的孩子都杀猪似的,这孩子昨晚正骨的时候一声不吭,一晚上不吵不闹的,止疼针都没打,真是比大人还要坚强呢。”
温子骞收回目光看向医生,道“这伤很痛么?”
医生笑道“怎么不痛,伤筋动骨的事,把你骨头活生生撞成两截了,你说疼不疼。就不说骨头了,手上割破一道口子,也是疼的。”
医生护士查完房离开,温子骞才走过去上下打量秦苍道“想不到你还蛮坚强的,小子你没痛觉么?”
秦苍看着他道“痛!怎么不痛,痛得要死!”
温子骞惊奇道“你真能忍住?没想到你还是汉子一条,真是奇了。”
秦苍抿着嘴不说话了,一看就是有心事。
温子骞道“有什么话你就说,没听王叔叫我少爷么,我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秦苍一听,黑眼珠子亮了亮,又暗了下来,仿佛不太确信这个少年的话。可是,走到这份上,他又能相信谁呢?
“你能收留我吗?不要送我走?”秦苍突然抬眼直勾勾看向温子骞,黑色的眼球猛地撞入温子骞眼中,浓烈的眼神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一看就是饱受过摧残的孩子。
温子骞突然不敢回答了,他还小,能力有限,虽然被叫做少爷,可是他明白,哪算得了什么少爷呢?整个家又有谁会听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