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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无声 第4节

作者:元谋人 字数:22372 更新:2021-12-19 14:36:09

    她还想解释一下自己没有恶意,是个大好人,却被狄寒生急急打断“他现在在哪里我立刻过来,能否请你暂时不要离开他神志不清,我怕会出危险,谢谢您”

    狄寒生赶到时,看到周祖望正静静侧靠在饭店後门僻静街道的墙角。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拿著一只手机,蹲在地上,正在焦急地左顾右盼。看到他大步走近,脸上焦灼的神情一览无遗,意识到这就是来接人的,於是大大松了口气。

    她站起来把手机给狄寒生,热心地说“我去叫车。”

    狄寒生在极度的紧张後稍微放松了一点,这才感觉到内衣已经被汗水湿透。

    检查过脉搏血压,都在正常范围内。医生说不是酒精中毒,只是头上有点擦伤,问题不大。只是不断在呕吐,要当心不能让呕吐物哽住气管。又开了些药,嘱咐狄寒生多喂周祖望喝些水。对付醉酒,似乎也没什麽别的方法,只能让人休息,自己醒来。

    周祖望在回家路上又吐了两次,第一次一次他意识有点恢复,叫司机停车。结果他把门一开,一头栽到地上。马路上都是肮脏的雪泥冰水。周祖望本来就已经满身狼藉,手脚冰冷,这样一来搞得更凄惨。第二次说想吐时,狄寒生便不让司机停车放他下去了,脱了外套说“吐这里。”

    清洗费反正是付定了,司机的脸色他只当没看见。

    好不容易把人弄回家里,却不能立刻让人躺到床上休息。周祖望身上衣服冻透了,也脏透了,就这麽睡,肯定睡不好。

    狄寒生咬咬牙,心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把人半扶半抱地拖进浴室里。刚进卫生间,周祖望就抱著马桶又吐了几口。他原来吃的饭早就全部吐光,现在只是不住的干呕,看样子是胃伤到了。

    狄寒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狠了狠心,让他一个人跪坐在地上。自己先进浴室打开龙头放热水,再跑到厨房手忙脚乱地调了一杯陈醋加红糖兑白水的醋饮,尝了一口觉得不太酸了,放进了微波炉,这才又跑了回去。以前有人教过他,说喝过量酒以後,来点这样的醋饮料能护护胃。最好是再加点生姜片,但家里一时半刻也找不到生姜,只能事急从权。

    周祖望的外套是胡乱套上的,这时候脱下来也容易。狄寒生脑子里犹犹豫豫,寻思如果里面脏得不厉害,要不还是让他先去睡,明天再收拾。但是伸手一摸,线衫湿嗒嗒的,因为身上一直在出冷汗的关系,内衣更是湿透又冰冷。

    狄寒生不再踌躇,赶紧剥掉紧贴在周祖望身上的湿衣服。祖望这段时间瘦得愈发厉害,平时穿了厚厚的衣物看不出来,现在摸上去,骨头突出来都硌手。脱到内裤时他手有点抖,眼睛不敢往下瞄,但看著祖望微现痛苦的面孔,他就觉得自己的思考回路有点脱轨。

    幸亏微波炉此时发出“叮”的一声,狄寒生微微一愣,这才回过神来。

    祖望躺到热水里泡著後,狄寒生将他的头靠在浴缸边沿,看看暂时没有滑下去淹水的危险,这才起身去取自制的解酒护胃汤。

    热得太烫了,而且加热後也略酸了些,又加了点水,才拿进浴室。发现周祖望正用手遮著眼,狄寒生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光线刺眼,怕是不合适。他赶紧关掉照明灯,走上去轻轻托住周祖望的後颈,说道“喝点东西吧。”

    这时候周祖望似乎已经有点清醒,但又显得十分迷茫,看见饮品,只觉得胃部又一阵翻搅,於是直觉地摇头,坚决不肯再喝。

    狄寒生看出周祖望并无太清晰的意识,有点无奈,但又不能随他去,只得揽住了他的颈项,轻轻摩挲著安抚,一边低声劝诱“就一口,喝一口就行。是解酒的,我没骗过你吧”

    周祖望沈默了一会儿,才像警戒心极重的动物般,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喝了一口。他平衡控制不稳,其实是撞上来的,多亏寒生手拿杯子让了一让,不然还得磕到牙齿。

    也不急在一时,狄寒生把茶杯放在边上,腾出两手,开始专心地帮周祖望按摩冻久了的四肢和身体。

    浴室里黑黑的,只能借助些门外透进来的光。狄寒生控制手上力度,耐心地揉搓著皮肤,直到和水一般温热才停止。

    还好把灯关了。狄寒生有些庆幸地想著这样不刻意去看,就不会看到什麽不该看的。

    他不想做错事。否则,是侮辱了周祖望,也是侮辱了他自己──这麽多年来的心思。

    因为扩散到血液里的酒精作用,祖望一直昏昏沈沈的,有时候努力睁眼却怎麽也睁不大,挣扎著要动却没有力气;有时候又温顺地像羔羊,静静地任人搓圆揉扁。

    他喉咙里时不时地会发出点声响。因为无法说话的缘故,听起来,就像是呜咽。

    直到他整个人身上冰冷的触感都退去,狄寒生才停止动作,拿了浴巾给他擦身体。

    为了方便,狄寒生右臂圈著胸口将人扶起,却冷不防被对方紧紧抱住。

    他听到奇怪破碎的声音。是祖望受伤的声带被主人逼迫著工作。祖望紧紧搂著他,在他耳朵边急急地诉说著,可是他什麽也听不到,什麽也弄不懂,什麽也分担不了。

    他想说。

    他想听。

    可是在最需要交流的时刻,他们却无法交流。

    祖望的绝望和辛酸,一点点传达到寒生的脑海里。然後,不期然的,他的头被捧住,一双冰冷的唇慢慢压上来。

    狄寒生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什麽理智,什麽克制,什麽惺惺作态的礼仪廉耻,全部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需要思考,只需要顺从本能,响应他长久以来见不得光的渴望,来回应。

    他紧紧圈住周祖望单薄的身体。他们的心口贴在一起,隔著湿透了的薄薄衬衫,感觉彼此肌肤的温度。寂静的黑暗中,仿佛能听到擂鼓般的心跳声,在静谧的空间内被数倍放大。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周祖望的。

    祖望的嘴唇一直轻轻嚅动著,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嘴角,脸颊,像是在诉说著什麽,又好像是细碎的亲吻。

    有哪里不对劲但狄寒生什麽都不愿意去想。

    浴室里的温度在慢慢下降,身上湿嗒嗒的,觉出分外的寒冷。狄寒生胡乱擦干了对方和自己的身体,半扶半抱著醉酒後变得沈重的躯体,把周祖望弄进卧室。

    被灯光照射,一时不能习惯的周祖望眯起眼,用手遮挡著路过的客厅里的光线。那有点不适应的困惑样子,让正努力於心无旁骛的狄寒生心口漏跳一拍。

    黑黑的房间里很暖和。

    把周祖望安置到床上後,狄寒生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啄吻著对方的唇。他能感觉到手掌下的躯体呼吸逐渐急促,显然情动。

    吻慢慢加深,从开始试探时蜻蜓点水的碰触,渐渐演变成唇舌纠缠、相濡以沫的浓烈。

    祖望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他仰起脸,摸索著也抱住了寒生微微发抖的身子。

    寂静的黑暗里,只有隐约的喘息声。被温暖的空气和被褥包围著,心也陷入温柔的幻觉里。好像觉察到寒生的不安,不能说话的人用手轻轻抚摩著对方的後脊,传达无言的安抚和慰籍。

    狄寒生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呼一吸间,都是熟悉的气息,拥抱亲吻的,是熟悉的那个人。在梦境里才有的幸福,竟然变成了现实。

    他忍不住低低地念著那个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十多年的名字,一边放纵自己,向更私密的地方摸索探寻。

    冷不妨的,四周骤然光明。

    祖望开了床头灯。

    他逃无可逃,和祖望四目向对。喝醉的人,眼神依然是迷茫地对不准焦距,但清瘦的面孔上有一些迷惑,一些怀疑。

    寒生好像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骤然清醒过来。

    祖望的嘴唇嚅动著。

    他在叫“玉秀”。

    既然是梦,总是会醒的。狄寒生呆呆地注视著黑漆漆的夜空。那没什麽好看,他只是不想没有事做。

    胸口闷闷的,有些酸涩。胃好像也有点痛。他知道自己很难过,可是末了却慢慢弯起了嘴角,对著沈闷的夜色微微一笑。

    他行止有亏,他痴心妄想。

    所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他大概再也不能伪装祖望的好友留在他身边了。

    也许,他确实应该在高中时代结束时,便退出周祖望的世界,带著那副肖像画,远远离开,不要再犹犹豫豫拖泥带水。

    周祖望会记得他,作为一个少年时代的朋友──至少想起来时不会恶心吧

    “多年前”,这是个粗糙的时间概念。

    狄寒生已经想不起来他是如何开始注意周祖望这个人的。

    也许是因为在对床,也许是祖望当时孤独不合群,也许是因为看到了祖望惊鸿一现又被父母悉数带走的画具。也许,仅仅因为他狄寒生是个天生的同性恋,而周祖望恰好是他喜欢的类型。

    等到喜欢上了,也就无所谓什麽理由。

    看见了,便是欢喜。见不到,就会失落。

    那个教美术的老头子,虽然整天半眯著眼睛,却好像什麽都能注意到。包括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追逐著周祖望的视线。

    他刚进高中时,因为才遭遇重大变故,周末不愿意回去近在咫尺的家,总是泡在学校里。校友捐助的那座藏书量丰富的图书馆就成了他消磨时间的去处。那个时候学习还没有紧张到周末也全天上课的地步,因此到了周六周日,留在学校的同学基本都是像周祖望那样,从附近的县城考来的,回一次家不容易。

    他和周祖望熟识以後,就更加很少回家了。只是偶然在别人都奇怪时,才勉强回去一次周六走,周日回。

    那段日子,生活忙碌而又纯粹,幸福奢侈而又卑微。不停的做题目,每天都能看到他。没有失去的危险,也从来没想过要“得到”。

    他只是想在他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美术课上的一张肖像习作纪念,按照老师的希望,是他能就此放下,不再执著於这样无望的感情。可是他那个时候,又怎麽会往心里去呢他隐约感觉一直未婚的老师与他也许是一类人,所以才忍不住提醒他不要再纠缠。可是,他不愿意。

    他不甘心,不甘心只是朋友。

    年少气盛,所以才有气魄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直的人永远不会弯,他不愿意相信。所以周祖望应该得到那个直升的名额,这才能确保他和他能在大学里继续作同学。他费尽心机,只是为了能呆在他身边。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退回,而後只能背道而驰。

    他好像置身在那个画册勾勒的世界中。

    创世纪之後,基督召集万民於身边,分辨善恶。

    他,终将经由末日的审判,坠入地狱。

    chater8

    狄寒生站在门口,有些迟疑。他知道就这麽进去,周祖望也不会把他赶出来。但即使只是看到对方躲避的嫌恶的眼神,他想,自己也无法忍受。

    从祖望的房间里仓惶跑出来後,一直好像被沸油煎煮著。

    到黎明的时候,他终於忍受不住等待死刑宣判的煎熬,从家里跑了出去──其实那只是他借来栖息的地方,从来不算他的家。

    他总是奢望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而且,从来不吸取教训,死不悔改。

    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他终於还是下定了决心。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如果自己就这麽走了,一辈子都不敢再见祖望,那麽心存希冀,一辈子都会後悔。就算是死心,也该明明白白,干干脆脆。

    他人站在门口踌躇著,手却下意识地摸出钥匙,插进了锁孔里。轻轻一扭,门应声而开。狄寒生沈到谷底的心因为这小小的细节而略生希望。

    祖望没有换锁。

    他难道没有把自己列入人品卑劣心理扭曲的黑名单麽

    狄寒生推开门,随即听到了厨房拉门移动的声音。在油锅刺啦刺啦的伴奏下,周祖望有些憔悴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他心虚地避开了周祖望的视线,可是余光一瞥,也能看到男人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的自然神态。狄寒生眼神飘了飘,重新镇定下来,看向周祖望,见对方眼里的询问之意,赶紧说“我想起来有些事,所以回去处理一下。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他想起自己因为害怕面对对方的态度,还关掉了手机,心里顿时有些抱歉。

    周祖望点点头,刚想去桌上拿纸笔写什麽,厨房里油锅热过了头,发出劈啪的声音,随後竟然呼地一下,蹿起来火苗。两人都吓了一大跳,周祖望赶紧冲过去抢救。

    狄寒生在旁边看著,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他上去帮忙只会越帮越忙,无数次血泪教训都验证了这点。

    这时候祖望已经控制住了局势,看到他在一边扎著手干瞪眼,无所适从,偏过脸轻咳了一声,再转过来,比划了一下厨房里几碗已烧好的菜,又朝外面的桌子指了指。

    狄寒生会过意来,立刻出去擦桌子端菜。

    一边做事,一边在心里不无懊恼地想祖望肯定是偷笑了。只怪自己的厨艺多少年也长进不了,跟煤气和火相关的事情永远做不好。

    这麽想了一会儿,忽然惊觉,祖望怎麽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虽然说是喝醉了,但酒醉三分醒,一般情况下,模模糊糊的印象总还是有一点的。周祖望当时也不是刚醉死,已经缓过来一点了。

    但他确实没有什麽异样的表情或者是,上天保佑,他什麽都不记得──真的有如此幸运

    狄寒生还是觉得有些蹊跷。他心思何等缜密,刚才进门一照面时,明显看得出祖望松了口气後的惊喜之意。

    他心里一定是有事的,只是还没说而已。

    吃饭的时候祖望对他说,斐斐今天突然自己跑来,没见到“狄叔叔”很是惋惜。他带她出去玩了半天後送她回外婆家了。

    狄寒生随口问道“怎麽不多玩些时候难得的”随後又问“你昨天怎麽会被灌成那样以後不行了就不要自己乱跑,在饭店里就地睡倒也行。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就见周祖望露出尴尬的表情,有点窘迫地看著他,又有些惊讶的样子。好像他的反应不该是这样闲话家常平平淡淡的。

    狄寒生如坠云雾,不知道他的意思。

    为什麽祖望对自己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触犯了他,有什麽事对不起他一样做了趁人之危的事的人,明明是自己。

    周祖望看到狄寒生一脸天下太平没有任何异样,神色稍微安稳些。过了一会儿,好像又想明白什麽,慢慢地,浮出了一个感激的笑。

    他们两个之间有默契,知道互相之间有事要谈,都匆匆几口吃完饭。

    周祖望打开电脑,道

    周祖望犹豫了半晌,道昨天晚上实在太麻烦你了。

    狄寒生弄不清楚周祖望的真正心思,心里一半是迷惑,一半是紧张,不知道接什麽话好,只好默不作声。

    也许是先礼後兵,狄寒生悲观地想著。接下来就要请他这个变态离他远一点了。如果自己稍微识相一点,就应该不等他赶,自己滚蛋。可惜自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其实撞了墙,他也未必会回头,他通常会在墙上挖洞前进。所以,何况是现在呢

    只要周祖望没有亲自表达不要再看见他的意思,他就能自欺欺人,厚脸皮地一直无赖下去。

    周祖望看他不说话,好像也有些紧张。他沈默著,思索了一会儿,随後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滞涩地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昨天我喝醉酒,冒犯了你,实在是对不起。

    狄寒生万万想不到他居然会说出这麽一句来,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周祖望以为他是因为被提醒,回想起郁闷的事情,有嫌恶的反应才这样的,更加不好意思。但是他的性格,做错事是一定要道歉的,即使是因为酒後乱性,那也是自己不对。虽然狄寒生善体人意,想粉饰太平,不再提这件事情,他作为肇事者,也要解释清楚,免得万一有所误会。

    他继续道我把你当成玉秀了。因为以前也有被灌醉的时候,都是玉秀照料的。

    说著,周祖望也有些难为情。毕竟是已经离婚的前妻,他在酒後这样绮思,实在丢脸。但他还是咬咬牙,忍著羞耻感,和狄寒生认真地解释著。

    狄寒生看著,一个个中文字在电脑上蹦出来,想要字迹潦草无法辨认也难。字字句句全部清晰地传达到神经中枢,图形转化为意思,大脑像生锈的机器,齿轮啮合嘎吱吱转动著,费力地解析著目前的形势。

    祖望竟然以为是他侵犯了自己那就是说,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还没有被人发现

    一旦这个最大的恐惧解除,心底里阴暗的深处,其他隐藏的念头便陆续浮上了水面──其实狄寒生原先在万念俱灰的同时还有那麽点奢望,或者说狂想也好──会不会祖望也对自己有那种感觉呢会不会,因为这一次脱轨的意外,就此挑明了,於是多年来的思念得偿

    原来周祖望真的是把他当作了玉秀。

    不是他看错了说话的口型。

    祖望就此接受他他是想得太美了。世界上哪里有这麽好的事

    劫後余生,秘密没有暴露。狄寒生又是欢喜又是失落,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喉头发甜,面色大概也是清白交错。

    看到周祖望不知所措看著他的样子,他心里不知道为什麽,一口气就咽不下去。只要一想到周祖望是如此地心心念念著那个玉秀,连喝醉了都还是记挂著她,他就难受。祖望的关切,祖望的温柔,以前都是毫无保留地给她的。只是现在那个无耻女人弃他而去,祖望才能分些关怀给自己。

    其实这样已经很好,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幸福但他还是胸口发闷心意难平。

    狄寒生忍不住说“那个女人无情无义,你还记著她做什麽”

    周祖望明显愣了一下。这还是狄寒生第一次当面评价玉秀。

    大学里他和玉秀关系公开之後,狄寒生不像其他人,或是羡慕他能追到外语系的系花,或者各怀鬼胎来撬边。他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什麽。周祖望也不是会和人谈论自己女友的人。再後来他们匆忙结婚,狄寒生已经实习去了。

    狄寒生一向语有保留,轻易不出恶言。说到这样,已经是极狠的程度,说明他对玉秀的厌恶,已经达到极点。

    周祖望暗自寻思,寒生和玉秀从来没有交集,对她的观感,无非是来自我。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狄寒生,见他兀自愤愤不平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到了键盘上。

    寒生,不要这样说玉秀。她周祖望不知道该怎麽解释才好。

    狄寒生听他还是偏向於回护玉秀的,气得发昏,顺口道“祖望,你心太软,我原本是不便说的,不过今天既然说了也就说明白点。她这样对待你,你还帮她说话。这种人有福可以同享,有难却不能同当,自私绝情,心计毒辣,你和她离了婚是好事。不要再惦记著她了。”

    周祖望摇头,终於像是下了什麽决心一样,咬了咬下唇,她也不是就因为我手术失声才离婚的。

    我周祖望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著,其实斐斐3岁的时候,我就已经,不行了

    狄寒生一下子呆住,不做声地看著。

    周祖望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明明没用嘴说话,还是那麽口干舌燥。第一句说出来以後,後面的就流畅许多,她和我过了有名无实的这几年,现在离婚了也没和任何人讲出来,连她妈都没告诉,任由别人戳她脊梁骨,说她是黑心肝的女人她已经对得起我了。

    狄寒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又或者,应该说什麽。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他才茫然地接口“斐斐三岁的时候你才25啊”

    周祖望苦笑,是啊,我自己都无法相信。可是看了很多医生,几乎什麽药都试过了,还是没有见效。

    “有没有试过去度假呢”狄寒生沈默半晌,说。

    周祖望闻言,摇了摇头,你说的对,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的缘故。但是当时正是提升的关键时刻,後来又每时每刻都有工作追加,哪里有时间。

    他说出这个极损男人自尊的秘密,脸已经因为羞耻而憋得通红。狄寒生看著他变成粉色的耳垂,和因为强自压抑激动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就抑制不住地想再靠近。

    和喜欢的人肌肤相亲,以往都只是幻想,没试过真实的感受,可是一旦发生了,便食髓知味。渴望和欲念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再把这具瘦到只剩一把骨头的身体搂到怀里,他想亲吻他,停止他的颤抖。

    他听到魔鬼的召唤声。

    巨大的天顶上慈悲的影象越来越模糊。如果能得到心心念念了这麽多年的东西,哪怕只有一天,坠入地狱又何妨

    狄寒生好看的眉毛有些困惑地促起“不过,你的意思是,完全不行了麽”

    周祖望对这个问题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

    “可是昨天晚上,我明明感觉你有勃起。”

    可怜周祖望差点被这一句话噎死,哆嗦著嘴唇,手抖了半天才能打出字来,对不起他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大概是觉得对狄寒生太无礼了,已经不知道要说什麽来表达歉意。但是转念一想,脸上又现出些疑惑的表情。

    不过,会不会是你感觉错了,我从那时候起,情况越来越糟糕,没可能

    还没打完字,便被狄寒生截住了话头。

    “我说这个不是要你向我道歉,而且这根本没什麽,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想说,你很可能是心理问题影响了生理功能其实一切都很正常,会不会是这样至於是不是真的勃起,我也是男人,怎麽可能会弄错”

    周祖望原本将信将疑。但是他对狄寒生一贯没有怀疑,而且,但凡是个男人,都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男性功能还有救。原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现在却看到了希望。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失去信心,懊丧地摇头说,可是我,那个的时候,完全没有效果

    狄寒生不像他,还避忌著某些字眼,直接大方地说“自慰没反应这个很正常啦。自慰就能有反应,大概也没有难言之疾了要不我帮你弄弄看”

    周祖望面孔上简直要冒出蒸气来。半天才反应过来狄寒生最後一句的意思,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但惊吓到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讯息,倒没有什麽嫌恶,而只是单纯觉得男人之间怎麽可以互相做这种事。

    狄寒生早料到他的反应,故作镇定,笑笑继续投放炸弹,争取一次炸晕对方“其实这种事在高中时候很普遍的,大家有时候还相约一起打炮看a片上火了,互相帮忙用嘴吸的都有呢。”

    周祖望愣了愣,自己完全不知道。

    这种事确实有,狄寒生只是把它的普遍度夸大了一下罢了。

    “你就是太不合群了,其实互相帮忙寻常得很。”

    周祖望瞪著眼睛,已经完全相信了。

    他高中时确实很少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在温习功课。有时候会和狄寒生一起去看看闲书,也算是唯一的娱乐。但那些书都是正儿八经登上中学生阅读推荐榜的文学著作,狄寒生也从来没和他说起过这些东西。

    狄寒生看他傻傻地也不言语,好像还在消化这个讯息,有点怕他看穿自己的龌龊意图,正不安地想开个玩笑把刚才的胡言乱语掩饰过去,却见周祖望期期艾艾地问道,医生说我检查下来没有毛病,但就是

    狄寒生立刻听出周祖望羞於出口的言下之意,他心里狂喜,脸上却不露出半分,只是说“那就试试看好了,今天我跳楼价放送,不用你再帮我做好啦。”

    周祖望左思右想,又有些犹豫,要不我再自己试试看

    狄寒生敲钉转角,努力煽动“别人做和自己做当然是完全不一样的,不然干嘛要互相做啊好啦,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忸忸怩怩的,这又不算什麽。”

    他心里其实也著慌,只怕被祖望看出来他暗藏的不堪心事。只是今天凑巧,他不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试上一试,恐怕以後都会後悔。

    祖望沈默了一会儿,终於点点头,随後目露感激地看向狄寒生,谢谢你

    大家不用同情小狄同学啦,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小狄同学要当小攻,不吃点苦头怎麽行呢其实是因为俺嫉妒所有抱得小受归的小攻

    至於小周嘛他现在其实对狄同学越来越亲近了。会把那麽丢脸的私密的事情顺口说出来,是因为他已经在心理上把狄同学当作亲人,没有任何戒备──比好朋友更亲密的关系才会这样的

    他们两个会先做亲人,再做爱人。

    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纠缠,该是谁的幸福,就是谁的幸福。

    天注定,跑不掉的

    水声哗啦啦的,雾气蒙蒙,其他的声音都听不太真切。

    淋到一半,周祖望忽然听到狄寒生在外面提高了嗓音询问是否可以进来。虽然觉得奇怪,因为还有一个卫生间可以用的,但周祖望没多想,用手在隔门上重重敲了两下。

    这是他们说好的暗号。在周祖望不方便打字来表达意思的时候,比如在厨房,或者在外面买东西什麽,那麽简单的“是”与“否”就用敲击两下和一下来表示。

    平时一般用不到,周祖望可以用眼神表达意思,狄寒生完全能够领会。所以这暗号倒是极少使用。

    奇怪的是,狄寒生进来後,并不是去上厕所或者拿备用香波什麽的,而是朝浴室隔门走来。

    周祖望不明白他要做什麽,擦身的动作停下来,不自觉的人就有点僵硬,潜意识里好象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麽。

    “我看你什麽时候都要不自在的,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好啦。”狄寒生在隔门外面说道。

    周祖望见他大大方方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芥蒂的样子,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尴尬感又减弱了些。别人都不计较,愿意这样帮自己,再装腔作势实在有点小家子气了。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怪异的违和感,但毕竟都到这个时候,周祖望已经没脸说不干了,他下了半天决心,最後狠下心来,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可。

    隔门没有时延地被拉开。狄寒生只穿了条白色平脚裤,毫不迟疑地走了进来。

    周祖望觉得喉头发干。他连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紧张的感觉──不对,他没参加高考,高三最终那个唯一的直升名额,是落到了他头上。那就是面试吧,第一次面试时的不安感,可能也没现在强烈。

    理智上告诉自己这是很平常的,但拘谨的天性还是让他浑身不对劲。

    狄寒生好像也看出来了,坏笑著说“後悔啦”

    周祖望当然不能承认,艰难地摇了摇头。

    他刚才看狄寒生迈进来,特意将花洒关掉。狄寒生却说“开著吧,一起洗。”

    他们高中时候就是住校,学校浴室条件差,经常抢不到喷头,两个人共用一个喷头是司空见惯的事。周祖望那时候只和狄寒生熟,有时候在浴室里左顾右盼寻找空位时,就会被他招呼过去。

    一起洗澡互相搓背之类的事情对这两人而言熟极而流。周祖望很快就忘记了今天“鸳鸯浴”的终极目的。狄寒生脱掉了最後的短裤,和他裸呈相对,他也没怎麽在意。

    一直到狄寒生突然伸手握住了他下面那里,周祖望才吃了一惊,然後,鬼使神差的,他的条件反射居然是也伸手去抓对方的下面。

    周祖望正呆谔地思考事情怎麽急转直下成了这样,就听狄寒生一本正经铿锵有力道“善有善因,恶有恶报,天理循环,天公地道,我曾误抓龙鸡,今日皇上抓我,实在抓得有教育意义,我对皇上的景仰之心,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那一辈人,都是看著这些片子长大的。台词熟得不能再熟了。听著,眼前就浮现出周星驰版韦小宝的精怪搞笑。

    周祖望忽然想起以前在公共浴室偶然会听到其它隔间里面的哄笑声,有时候就是听到类似的话。他当时一般总是心不在焉地想著学习的事情,这时候才恍然大悟,那些人究竟在做什麽

    他满头黑线果然是真的,而自己居然连这些都不知道。难道集体生活算是白过了

    狄寒生冲他挤挤眼睛,手上却不肯松,握住他下面,凑到旁边来备受感动地说“大哥你这就是太客气啦,说好今天我帮你的嘛,要礼尚往来的话,来日方长啊”

    周祖望闻言清醒过来,赶紧放开自己的手。大概是热水冲久了的缘故,他身上都红了。

    刚想挣扎摆手表示今天就免了实战演练,却被狄寒生一把抱住,道“你这人就是太自我约束了,都和你一样面薄,前列腺按摩就没人肯去做了”

    周祖望听他这麽说,刚才条件反射的挣扎立刻就微弱下来。自己的性格确实龟毛了点,还给帮自己的人造成郁闷。

    其实狄寒生是不能再让他挣扎下去。虽然依靠多年共浴练出的定力,他现在还没有站起来。但再这样肌肤相亲下去,就很难说了。

    见周祖望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狄寒生会过意来,答道“噢,前列腺按摩是有前列腺炎的人做的,目的是导出炎质液体,嗯,也有性保健作用啦可以刺激性能力的据说。”

    他手上已经悄悄在撸弄周祖望那里,毫无反应,见祖望颇为尴尬,又继续说“你说我怎麽会知道哎呀,这是中老年病,我爷爷就有的。”

    其实他爷爷身体健朗,吃嘛嘛香,什麽都有,就是没病。不过狄寒生相信老头子不好意思介意他的这一编排。

    他没话找话,努力地自说自话唱独角戏,就是为了不至於冷场,害周祖望尴尬。脸上神色也严肃,但是配合正在进行的事情,此情此景实在是好笑多过暧昧。

    狄寒生怕自己下面硬起来,心思就不很集中,又担心弄得周祖望不舒服,手上也不敢乱来,小心翼翼试探的结果就是周祖望终於忍不住笑出来。狄寒生大怒,曰兄弟我正为大哥你两肋插刀,大哥居然这麽不给面子 周祖望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还是笑个不停,越是想给狄寒生面子停了不笑,越是难以自制。

    两人闹了一会儿,两厢罢手。

    狄寒生突然凑到周祖望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前列腺按摩要不要做”

    周祖望愣了愣,他没法说话,只好看向狄寒生。

    狄寒生见他没有立刻拒绝,立刻来了精神,趁热打铁道“据说有奇效的,你以前试过没有”

    周祖望自然是没试过。

    “那今晚试试看吧”

    周祖望和他闹到现在,心情放松,也没多想,心说既然是医学上有的,大概原来的医生只是顾虑我面子,没提出来,於是便点头了。

    两个人擦干了身子,穿上浴衣,跑到卧室里。

    狄寒生拉开床头柜,然後才想起来应该询问屋主“祖望,保险套放哪儿的”

    周祖望瞬间睁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前列腺按摩”还要用保险套

    狄寒生看出他心里的疑虑,挑眉坏笑著“就像做肛检一样,要伸到里面去的──前列腺的位置你不知道麽怕啦”

    仔细回想一下以前的保健知识,还是知道一点的。但是,但是周祖望苦著脸,那是用来上大号的地方啊,他怎麽好意思让狄寒生这样==小周,他以後还要“那样”呢,你不用替他担心

    狄寒生却丝毫不介意,“所以要套套子,呵呵,这样就不会弄脏手指的啦,而且平时入口这里怎麽可能有大便你想太多了。”

    说著,俯身靠近,脸贴脸地对著周祖望挑衅“还是害怕了害怕就说啊,现在还来得及”

    周祖望下意识摇头否决,下一秒便被扑上来的狄寒生压倒在床上。他不甘示弱,奋起反击,两个人展开争夺战略优势的拉锯战,局势不断颠倒交换。最终周祖望气喘吁吁跨跪压在狄寒生身上,扭住他手在头顶。本来下面一句就是喝问“投不投降”,狄寒生方可回答“死也不降”。可是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周祖望心下黯然,慢慢从狄寒生身上下来,也躺平到一边,想著自己的心事。

    狄寒生却是心慌无比。他玩火自焚,刚才那样,弄得他心浮气躁控制力下降。不赶紧处理恐怕一会儿就会露馅儿。所幸穿上了浴袍,一时倒也看不出来。

    但今天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周祖望生性保守,被忽悠到这份上不容易,今天错失良机,以後可能就再也碰不到这麽好的契机了。

    他默默警告自己,一定要摈除杂念,虽然这谈何容易。没有色情想法,大概生理反应也不会太激烈。

    正琢磨著,忽然见周祖望从床头柜里拿出了几个小包装,冲他摇了摇头。狄寒生略一思索便会意。

    过期了。

    他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周祖望恼羞成怒,饱以老拳。狄寒生赶紧告饶,而後翻身下床,跑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个过来。

    眼见周祖望神色古怪地看著他,狄寒生才想起来,自己自从住进周家以後,也从来没有外宿过。这保险套备著,似乎没啥用武之地也可能是他误会自己平时在外胡混,所以随身携带此类物品0──想到这一可能,狄寒生就有点胸闷。

    他只好干笑“这个,保质期有2、3年啦保证可以用的”

    周祖望下意识点头表示了解,然後忽然瞪大眼睛,好像想到什麽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盯著狄寒生,眼神里满是问号。

    大大的问号。十万火急的问号

    “呃”被他突然的反应吓到,狄寒生半天才回过味来,哈哈狂笑,“不是,怎麽可能那样啊是套在手指上啦我说了是像肛检一样嘛”

    周祖望看到他兴致勃勃,好像小孩子尝试新玩具以前的兴奋样,不禁非常後悔於没有问过他到底有按摩经验没有。

    狄寒生很权威地让周祖望趴在床上,拿了床头的一盒凡士林,挖了一坨抹到套子上,又粘了一些,往趴著的人的下面送去。

    周祖望感觉下身那个地方凉凉的,心头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有点好笑,又有点尴尬。他握著狄寒生递给他的一只手。因为不能发声,狄寒生叮嘱他,如果感觉不舒服,就捏他的手告诉他。

    开始紧张地不行,周祖望自己都能感觉到下身紧缩著。但那凉凉的指头耐心地在下面打圈,不轻不重地按压著,慢慢地,就伸了一点进去。他只觉得下面一凉,本能地,那个地方的肌肉圈又紧收起来,箍住了探进来的异物。

    周祖望心里发急,有苦说不出,脸埋在床单里就不想再抬起来。他甚至想,干脆用力点插进来算了。这样不上不下拖著,他又控制不住身体的自然反应,狄寒生肯定都感觉到了。

    幸亏寒生好像没在意的样子,只是慢慢地帮他放松。

    最初的紧张过去後,发现那里其实只有些发涨,并不如何难受。周祖望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不去想有的没有的,只放松身体。

    手指趁此机会慢慢地推进来,借著润滑,没有遇到太大阻碍。狄寒生缓慢地转动著方位,调整动作,轻轻刺激著对方的感官。

    既怕太过激烈,吓到那个人,让他产生警觉,又不愿意毫无建树。

    熟悉的感觉袭来,类似於撇大条──周祖望既无法说,也不敢如实告诉正卖力动作的狄寒生这一真实感受 拼命忍著,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研究握在他手里的那只手。

    寒生的手指修长漂亮,指甲修剪整齐。人说相面先相手,从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生老病死福禄寿乃至姻缘,实在是玄不可言的东西。

    想到就是同样的另外一只手,现在在自己那种丢脸的地方,周祖望觉得脸上开始发热。更让他羞愧的是,在手指轻轻按著某一点时,他久眠的欲望,好像真的有了感觉

    第一反应是错觉。

    因为他失望了太多次。越是急於成功,越是遭受打击。一次一次被玉秀从隐忍到不满的目光凌迟自尊,他潜意识里已经没有自信还能恢复正常了。

    但狄寒生好像发现了什麽,轻轻按了一下後,便在那一点流连不去。轻柔却执拗地揉弄著。

    一直没有完全消失的羞耻感好像把每一个细微的感觉都放大了数倍。

    久违的快感越来越鲜明

    到了已经无法继续伪装若无其事时,周祖望像脱水的活鱼一样弹了一下,挣开了那个地方的连接,翻过身来。他脸色潮红,低著头胡乱地摇,不敢看狄寒生。

    他怕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体反应。

    虽然本来就是说好要帮他重振雄风,可真的事到临头,他还是没脸坦然地在另外一个人面前做这麽私密的事。

    而且刚才的感觉,就像自己是因为狄寒生才会有反应的。

    想到这里,周祖望简直有点不敢想下去了。

    狄寒生看他吓成这样,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猜也能猜到个大概。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半是功败垂成的惋惜,另一半,对祖望意外敏感的反应又有些欣喜。

    停了停,还是对那个摇著头说不出话的人道“祖望,要不今晚就先这样吧”

    祖望开始还慌乱地一个劲儿摇头,等想明白了才赶紧点头,表示赞同狄寒生的意见。

    他抬脸,有些尴尬地冲狄寒生笑,狄寒生於是只好也微笑,“那早点休息吧。”

    转身准备往外走时,狄寒生突然又转了回来,扑到床上准确地抓住了周祖望的要害,嘿嘿坏笑著说“祖望你明明有反应”

    周祖望瞬间面孔通红,挣扎著推开他,拼命摆著手,做出告饶的样子。

    狄寒生却不肯就这麽离开,顺势压著他,咬著耳朵谆谆教诲“祖望,其实如果不是你总想著不行,那一定什麽都行”

    周祖望点头称是,他才离开。

    这次狄寒生是真的回自己房间了。

    关了灯。屋内黑漆漆一片。

    周祖望慢慢地,从刚才身体的激动中平复下来。

    虽然没有到达就被自己喊了停,可是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他觉得身体里有什麽东西好像在苏醒。不单单是性。

    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他还年少。那时的他,从来不说“我不行”。

    首先默一个,这一段写成搞笑了俺也没想到,狄同学其实是想悲情的,真的

    将就一下吧tt

    而且我把我一个高中同学的模子套进周祖望来写了,同学,我对不起你

    不要怪小狄穿没情趣的平脚裤啊

    第一是因为舒服,第二嘛

    人家小周需要的是居家好小攻,太火爆的吃不消

    从这件事情上,大家可以看出来,一个人的自信很重要。小狄就是用架势把小周吓住了,以为某事素非常司空见惯的──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现在的男生宿舍确实比较猥亵西瓜那纯洁的有女生在场的毕业聚餐就发生了两起以上“男男强吻”事件 甚至有可怜的男生被他的女友出卖他女友在旁边带头起哄西瓜对该男双手合十阿米妥佛,罪过罪过,你女友不是俺一个人带坏的,有全系同人女的功劳後来我们女生走了,场面有没有失控就不得而知了

    平时也经常看到走廊上男生摸来摸去的,看见女生就停手的行为实在“此地无银”不打自招

    由此推断,背地里肯定更加猥琐下流0

    小周,你被骗的不冤,真的将来别找俺算帐

    chater9

    早饭是最简单的,包子加稀饭。稀饭可能是考虑到周祖望这几天肠胃不适,至於萝卜丝馅儿的包子,则是狄寒生喜欢的口味。他不会做菜,自然是买现成的。

    周祖望有些奇怪,最近寒生起得都特别早。印象中他从来不是个早起的人。可能是工作太忙太累了,看他的形容也有些憔悴。

    今年的春节比较早,在一月下旬。元旦过後,人们便开始殷切期待七天长假了。

    单位里关於他和杜启的妻子有作风问题的传言满天飞。起因於她调动离开之前亲自来找过他一次。这之後别人不敢再明著针对他,但在人背後嚼舌根儿又不费本钱。周祖望气得几乎生病,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麽会这样恶毒。

    那天晚上会喝醉酒,一半是别人恶意灌他,另外一半,也是因他心里烦闷,而且来者不拒──他说不出巧妙辞酒的话来,又觉得闷声与这些人纠缠起来太难看。

    狄寒生却说“你是不是想著,如果还能讲话,就可以辩解是非,澄清事实”

    周祖望愣了一愣。他原来确是这样想的,但话从狄寒生嘴里真的说出来了,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沈默不理睬。

    他现在就能做到。

    福利单位就是福利单位,居然说放假到元宵节後才开始正式上班。七天长假之後的一个星期只是轮流值班。因为平时也不是很忙,所以需要值班的人手不多,不是每个人都要轮到。周祖望因为过去工作做得多,所以没被排上。他得知自己不用值班後,便计划要趁这个长假回老家一趟,看望他的父母。

    父母所在的县城离这座大都市很遥远,要乘一天一夜的火车才能到达。他过去因为假期短暂,从来也没能抽出时间回去看看。来到这个城市七年,居然是父母亲趁假期来看他,才能见了两次面。去年那次还是因为他开刀做手术,母亲来了这里几天。但是她还有工作,也不能久留。

    仔细想起来,周祖望心里便慢慢涌上了一股愧疚。父母虽然没有说什麽,还总是以他为荣,其实还是想念著他的。爹娘动过念头,希望他留在读大学的那个城市,就是他们的老家。那也是一个繁华的大城市,离县城的距离是5小时火车,他们走动方便些。

    但最终他还是到了这里。因为玉秀希望回家乡。

    具体值班任务分派好以後後,邻座的男人就转过来对他说“唉,小周啊,我这个春节正好要全家去海南岛,七天就回来很扫兴的,你代我值一下吧”

    说著,就自说自话地把值班表交给周祖望,并摩拳擦掌地准备去主任那里改名字。

    周祖望呆了一下。到这里後遇到这种事,他的条件反射都是“忍”,尽量容忍,免得和人起争执。虽然心里不爽,却也不好意思把不满说出口──因为他“说”的方式太缓慢,自己都觉得如果这样写著字和别人较真儿,有些可笑。

    但这次,他犹豫了一下,终於还是下定决心,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很好脾气地笑了笑,然後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抱歉地向对方展示。

    “我已经订好回家的来回票,时间恐怕不能改了。”

    对方很明显的愣住了。

    一切都很顺利。被他拒绝帮忙的人居然很尴尬的样子,说“啊是这样啊,那,那我找别人好了”

    周祖望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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