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救赎 第44节

    “对，后来我父母死后，他就没来找过我了。”叶赴眸色渐沉，但笑意不改分毫，因看着电脑屏幕而没被皇甫褚发觉。

    “真是人情冷淡啊。”皇甫褚感叹着，“对了，你订的哪家酒店？”

    “东堡。”叶赴实话实说，合上笔记本放到背包里，丢在地上，“我睡一会，你自便。”

    “好的。”

    人来人往的街头，没有片刻停留，都忙。

    两个容貌相似，气质截然相反的男人站在路边，正是才回到第三区的朴家弟兄两。

    “我们交换一下接管地。”朴珩说完又补充道，“少爷和我相处时间比较长。”

    朴玦冷笑着将烟头啐到地上，用鞋底碾碎，看向自己的弟弟，口吻带怒“老爷又没让我们换，凭什么给你？四年前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现在跟着少爷的人是我，不是你！”

    “哥，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朴珩皱眉道，“少爷身份敏感，稍有疏忽就会被第三区的人查到。”

    “那也是我的事！”朴玦撂下句话，钻进驾驶座，摔上车门一踩油门，把朴珩扔在原地。

    明明他才是当哥的，但从小到大都被朴珩压一头！四年前因为手下据点出了事，丧失掉去跟少爷的机会，谁不知道老爷就那一个儿子，以后位子不给他给鬼啊？如今朴珩攀上了少爷，还有他朴玦翻身的机会吗！

    越想越气，索性油门踩到底，连闯三个红灯，险些和左拐的车撞上。

    留在原地的朴珩心知朴玦性子暴躁，少爷全全交给他肯定是不行的，但朴珩管的据点在中心市，根本不能插手k市。

    暗叹口气，朴珩转身上了自己的车。现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盯着朴玦这边，出了漏子立刻来补。

    朴玦并未发觉自己的问题，他来到据点的别墅还喜滋滋的整理了下发型，准备给少爷留个好印象。

    开门的人是朴珩留下的一个属下，朴玦认出后立刻垮下笑容，让那人滚回中心市。那人知道各据点互不干涉的规则，见朴珩也没来，便收拾行李，二十分钟内消失。

    已经摸到二楼主卧室门口的朴玦不放心地拽拽衣服下摆，叩门三声，一本正经道“少爷，我进来了。”

    一道微哑的少年音传了出来“好。”

    推开门，映入眼底的是少爷穿着素白睡衣在拉窗帘，朴玦忙上前，帮人把厚重的灰色窗帘拉开，用略粗的带穗束绳将窗帘绑好。

    明亮的午日阳光泼洒了进来，照的少爷如度了釉质的白瓷娃娃，朴玦愣愣看着少爷轻咳两下，放在嘴边的手纤细修长，整个人仿佛有些虚弱。

    和老爷一样的纤细身形，如果老爷是看上去像猫的豹子，那少爷恐怕就是只货真价实的猫。

    “您……还好吧？”朴玦都不敢大嗓门说话，小心翼翼问道。

    “没事。”叶予摇摇头，问道，“你就是朴玦？”

    “是的。”朴玦很高兴少爷知道自己，“接下来您的安全由我负责！”

    “好。”叶予又忍不住咳了两下，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朴玦觉得少爷这么苍白的唇色，但脸颊泛红，多半是生病，于是问道“需要我给您叫个医生吗？”

    叶予诧异的看了朴玦一眼，目光中的疑惑让朴玦猛的反应过来——少爷现在不能见外人。

    然而上三区的据点做的不是打打杀杀的生意，没有据点医生，平日兄弟有不舒服的都是去正规医院，而弹伤等麻烦情况则是去黑诊所，那帮医生护士个个见钱眼开，少爷这种悬赏金上万的，断不能去。

    “那，您怎么办？”朴玦尴尬地岔开话题，回避了自己犯的蠢。

    “买点消炎药就好，我估计是嗓子发炎了。”叶予也不计较，坐到床边拿起了刚刚看一半的《逆向救赎》。

    “您也看这书啊？”朴玦眼尖的瞄到封面，上前套近乎道，“我也看。”

    “有什么感悟呢？”叶予顺势问道。

    “感觉主角太极端了，虽说是直面困难了，但以杀止杀的逻辑未免太奇怪。”朴玦耸肩说道，“不过最后以死赎罪也算罪有应得。”

    “的确，以杀止杀很奇怪。”叶予喃喃重复着，愈发觉得自己以和止杀的行为是对的，心情稍稍轻松几分，便问道，“那你觉得做错事就必须要以死赎罪吗？”

    “看是什么错误了。”朴玦摸摸下巴回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据点有条原则是以命偿命，就是说如果据点的弟兄杀了无辜的人，那么他们必须偿命——”

    “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朴玦的话，朴玦忙说着“我去买药”，快步离开了。

    叶予拿起床头的水喝进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发疼的嗓子缓解些许，他抓着杯子愣了好一会。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问题，最多的是周樊。朴玦说的没错，以命偿命，假如周樊真要杀他，他也没理由怨恨或者反抗。

    死了就轻松了。叶予轻笑一声，不以为然。

    在过往的岁月中，他不止一次想过死亡，以至于死亡在他看来，是一种解脱或是一场盛典。

    死在周樊手里倒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巨大的黑“奠”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胸口，周樊面无表情的坐在第一排，同样还有加弥尔，换了普通黑衣的她几乎叫人认不出来了。

    无非是“人死不能复生”和“节哀顺变”，周樊送走了所有人。

    加弥尔没有哭，她的悲伤在那晚用尽，撕心裂肺后是恐怖的冷静，这或许是高智商的馈赠。

    沉寂许久，加弥尔蓦然开口“是叶予做的。”

    “我知道。”周樊语调无起伏回道。

    “你知道就好。”加弥尔硬邦邦丢下这句话，扭头离开。

    除海斩外唯一的gx母体改造人，总帅的位置理所应当的给了周樊。加弥尔不信周樊会不顾父母惨死，还偏袒那个人！

    事实上，周樊对这件事上心到恐怖的程度，他让部下从研究所往外，无论是街头摄像头还是询问路人，挨个查。朴珩他们不是凭空出现的，躲的再好，还是架不住周樊这种秋毫不放的搜寻。

    朴珩他们从k市据点到研究所，路上换了三辆车。根据筛选法，找到了第三辆车车牌。挨家挨户调查时，有目击者告知了第二辆车牌。追到k市后，周樊结合目击者给的模糊消息与现场细节，确定车型，然后通过监控挨个排查。耗时近一个多月，终于找到了第一辆车的来处——一栋三层别墅。

    第49章 最后一句话

    派人监视了几日，发现那个别墅出入的只有七个男人，其中六个像换班一样，来三个，走三个。另一个男人出门则是去些特殊场所，但会回来。

    这日刚入夜，才换过班，正巧那个男人也开车走了，周樊一队人便从围墙翻了进去。

    竟然没有自装摄像头，看来这里并非那帮人常住的地方。

    一队十人，把那三人制服了，但动静着实不小，摔了个半人高的青花瓷花瓶。众人等待半晌，不见楼上动静，连个脚步声都没有。于是周樊带了两个人上二楼。

    三楼是露天阳台与温室，所以正主只能在二楼。令两人搜查后守在楼梯口，周樊独自一人进主卧室。

    带着几分警惕将门推开，周樊听到有呼吸声，只有这一个熟悉的呼吸声。心蓦然放下，走进开着床头灯的卧室关上门。

    听着呼吸节奏像是在睡觉，周樊打眼一看，果然在睡觉，不过是靠着床头靠枕半坐，手里抓本书，头微垂睡的。

    屋里没有什么杂物，只有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水与一盒药，药被拿出一板，银白的封纸被戳开好多个，里面没有胶囊。

    周樊拿起药盒，发现是退烧药，心中一紧，伸手摸了摸叶予额头。

    粗糙的掌心蹭醒了叶予，他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揉揉眼睛，“怎么了”尚未问出口，就愣住了。

    望着周樊收回的手，望着他左手持的枪。

    一定是生病的原因，才会突然眼眶微涨，好像要哭出来似的。叶予暗暗想着，深呼吸两下，低头道“最后让我说三句话。”

    周樊没做声，叶予就当他默许了。

    “u盘密码真的就是那个。那八个人是我派的。尽量谈和。”一口气说完，叶予便闭上眼抬起头，等周樊下手。

    黑眸无所波动，看了叶予半晌，终于将枪口抵在叶予的额头，周樊问道“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有的……

    我喜欢你。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我……”叶予微微启唇，忽然抿上，然后缓缓开口，“我一直都觉得同性恋很恶心。”

    话音落地，叶予等了很久很久，好像等了半个世纪那么久，什么都没发生。

    在他忍不住想睁眼时，额头的冰凉撤去，唇面被温热柔软的覆盖。

    “唔？”

    疑惑的睁开眸，对上了周樊黑眸，里面有怒意有爱意，唯独没有叶予以为的恨意。

    距离太近，叶予不得不闭上眼免得头晕。隐约察觉到对方的温柔，他第一次没有掩饰或者拒绝，而是放纵周樊肆意的深吻，笨拙的迎合，与之纠缠。

    吻到叶予实在没了气，周樊才放开他，抬手抹去他嘴角的津液，指腹滑过的触感很硬很糙，但给叶予的是切切实实的存在感与真实感。

    这个男人，竟然选择相信吗……叶予以为自己能不在乎的将一切放下，可面对这份出乎预料的信任，他没办法再次装作视而不见。

    不知道世上是否真有人可以一辈子孑然独活，面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叶予只知道自己做不到。

    “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周樊睁大了眼，他急忙坐到床边，按着叶予肩膀，催促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叶予鼓起勇气，将细若蚊呐的声音提高些许，“听到了吗？”

    周樊很明显接受不了叶予的告白，仿佛有种热量从胸膛膨胀开，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无措的站起来又坐下来，狠狠亲了叶予两下，然后问道“再说一遍好不好？”

    叶予被他这么盯着，莫名有些别扭，一口拒绝了再重复的请求。

    结果周樊蹬鼻子上脸，压着人硬是做了一次。考虑到叶予还是病人，也就没继续了，心满意足抱着人侧头在叶予耳边抱怨道“你不接电话你爹也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为什么？”叶予哑着嗓音问道，本来就不好的嗓子在□□后更糟糕了，这让叶予有些怀疑告白到底对不对。

    “那八个人对军处那么熟悉，只可能是跟着你派去拿u盘的人一起行动的，既然是你的部下，却违背你的原则，那么一定是你内部出事了才会导致他们不听话。”周樊抱不到人就伸手握住叶予的手，轻轻揉捏关节柔软的纤细手指，“所以，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会报仇吗？”

    叶予的问题抛出，周樊沉思片刻，回道“是尤塞克？”

    见叶予脸色变了，周樊会意，安抚性摸摸怀里人的后背，说道“我也不想继续战争。这是私人恩怨，我不会牵扯到别人，你相信我。”

    “可是……”叶予迟疑的问道，“你真不怪我？如果不是我让他们去拿u盘，也不至于……”

    “他们的计划你事先知道吗？”周樊叹口气，捏捏人脸颊肉问道。

    叶予摇摇头。

    “那不就行了，不知者无罪。你不用总是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无论是这场战争还是这次意外。”周樊轻笑道，“其实我觉得挺奇怪的。”

    “什么？”

    “明明一眼看上去是个贴满自私冰冷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圣母心？”

    “你愿意看到战争？你会主动杀人？”叶予很不喜欢圣母心这个词，不禁反问道。

    “不愿意看到战争，但我主动杀过人。”周樊漫不经心说道，“都是些背着人命的家伙，普通人倒没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