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按摩满意吗贱狗?”说话的人岁数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高挑略瘦,有一双漂亮的黄色狐狸眼,黑发被剃成监狱规定的长度,却并不妨碍这张脸的帅气。
“楼纸,你干什么!”抓着叶予的男人低吼道。
这个狐狸眼忽地伸手掐着叶予下巴扭过来,打量着说道“这人我看上了,滚吧你。”
男人恶狠狠咒骂几句,像之前被他踹开的青年一般,不甘地走开了。待这个小团队都走远了,楼纸才松开叶予的下巴,说道“蠢的不知道排边上的队伍吗?没那帮拿电棍的,你怎么活?”
“谢谢。”叶予知道此人是有意为自己解围,尽管话难听,但还是礼貌道谢。毕竟如果没楼纸,他怕是要被纠缠好一阵才能借狱警之手抽身。
打过饭,楼纸让叶予同他一起吃,两人坐下后,旁边的座位没人敢坐。叶予觉得原因肯定是这个狐狸眼太凶猛了。
楼纸饿着呢,先就着咸菜啃掉半块馒头喝掉半碗粥才减慢进食速度,咽下嘴里的东西,问道“我听狱警说,你是判区罪进来的?”
“嗯。”叶予慢条斯理喝着粥,应了声。
“你真是研究武器的?”
“是。”
得到答案的楼纸笑了,好奇的问道“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研究武器的,哎,你为什么判区啊?”
“因为上三区不适合我。”
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中最高层的需求是自我实现,能造出那些新式武器能带来极大的成就感与满足感,尤其是“目前只有自己能制造”这一点,更是平添自豪。
但是,叶予现在半点成就感都没有。他总觉得那些死在枪下的人是被自己亲手杀的。用人命来换所谓的自我实现,这不对,很荒谬。
“下三区就适合了?那里根本比不上上三区啊。”楼纸像是没发觉叶予的蓦然失落般追问道。
“在上三区研究武器,充其量只是一个重点研究员,但在下三区,他们能给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例如丰富的油晶,无拘束的研究环境……很多,叶予不想说的太详细。
“你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利用它换特赦?竟然被关进来,能活下去吗你?”楼纸呼噜噜把自己的那份吃完,见叶予已经放下筷子,便问道,“剩下的你还吃不?不吃给我。”
叶予把自己剩的粥和馒头推到楼纸面前,解释道“我不想把那些武器交给研究所。”
“为什么?”楼纸咬着馒头含含糊糊问道。
许是环境特殊,加上楼纸这人挺不错的,叶予竟说出心里话“那些武器只会带来战争,我觉得……是我在杀人。”
楼纸的反应是差点把粥喷出来“你脑子有问题吧?按照你说的,如果我吃馒头噎死了,就是做饭大叔杀的我?”
“这不一样。”叶予固执回道。
“哪里不一样了?”楼纸反驳道,“武器本来就是双刃剑,你怎么不说万一有人拿它救了人呢?”
叶予沉默下来,他思索时,楼纸吃饱喝足用袖子抹嘴时就听对面人问道“那我还要继续研究吗?”
“额……”楼纸难得仔细用脑考虑问题,毕竟叶予这么厉害的人问他问题,让他觉得很有价值感,“我觉得吧,差不多就行了,你不如弄点大家都能用的,尤其是车。我跟你说,我进来前可是有辆骚红色的sc86的……”
接下来就是楼纸滔滔不绝的跟叶予炫耀他的爱车和飙车“英雄往事”,他丝毫不介意叶予走神想事情。楼纸在意的说,而不是对方的听,他不觉得叶予这种人懂车。
叶予在想楼纸之前的话,感觉这人虽不怎么正经,话倒是值得斟酌。正如楼纸所说,武器是把双刃剑,可叶予不能推卸干净自己在推动战争这方面的错误,尤塞克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叶予给了他希望。已经造出的没办法收回,就随它们被人所用。没造出来的,需要重新衡量价值,军用的可以改成民用品……
有了楼纸这个凶猛暴力狂相伴,叶予的安全系数高了好几倍,连狱警都放心不少。
这天早上,叶予洗漱完正在等楼纸来找他,正巧余光有个人影,他以为是楼纸,起身看去,然后愣住,放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
来者一身纯黑军装,肩头为少将衔。
周樊快步走到叶予面前,担心地上下打量,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人动你?”
“你来干什么?”叶予口吻凉如水,移开目光不愿看周樊。
事实上,周樊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自己接受这个决定都十分困难,于是岔开话题“对不起,我是今天才拿到的限权——”
叶予压根不想听这个人任何解释,他打断周樊的话,说道“或许我该问你,你要什么?”
混杂嘲讽的冷漠目光让周樊失了掩饰的念头,他将视线放在叶予的唇上,尽量避免对视,低声道“叶予儿,给我s、、k三个系列,我就能把你带出去,这里不适合你。”
回应他的是长段的空白,周樊不用看都能想象出叶予此时的目光有多冷,肯定是冰凉入骨那般。
最终,叶予轻声道“周樊,我之前问过你,你的目的是什么。”
周樊一愣,他没想到叶予会这么说。
“我问过你,你当时回答我的是——你喜欢我,也希望我喜欢你。可是,周樊,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说实话,非要等我相信你了,再把事实摆在我面前。”
相信二字彻底把周樊砸慌了。他知道自己对叶予是动真心的,却没想过叶予对自己是否是认真的,或许是叶予的外壳让他不奢求任何回应。但是现在,叶予说了“相信”这个词……
才知道得到,又即刻失去。冲上脑门的懊悔让周樊几乎想跪下乞求原谅,他尚未有任何动作,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予,走吗?”
“等我一下。”叶予回完楼纸,看向脸色难堪的周樊,“我可以给你那些枪——权当结算的报酬。”
周樊想解释,但满腹的话无一可说。他就是个骗子,坐实了。叶予要的是彻底的自由,而自己将他拖进了漩涡,因为私心。
其实叶予真的很好懂,他的目光从不骗人。周樊能看出其中的决然与冷漠,而之前,这双黑眸是温敛如水。
在叶予与楼纸离开的瞬间,周樊上前拉住人,最后问道“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只要叶予同意,周樊就将那个荒唐的念头扼杀,只要他同意。
“再给你一次利用我的机会吗?”叶予并未察觉到自己做了一个决定,将周樊推上绝路。
周樊眸色蓦暗,他松开手,语调死水般,他说“等会回来,我带你去研究所。”
食堂一如既往人多,楼纸一如既往吃的多,今天他吃了两人份,因为叶予一口没动,坐在那看窗外。
“你……”楼纸开口引起人注意,才继续问道,“你要走了?”
“嗯。”叶予没什么语气应道。
“真好啊。”楼纸忽然感叹,“真好啊。”
“你也想出去?”叶予被莫名的感叹拉回思绪,对正在咬包子的楼纸问道。
“能出去自然不错,但是不出去也是理所应当。”楼纸耸肩回道,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说起来,楼纸还没提过他进监狱的原因,叶予忽然很好奇,于是问道“你犯了什么罪?”
“涉毒。”楼纸简短说道,“我姐死后,我想退出了,但事先走漏了消息,有人把我最后一单捅给了条子,就进来了呗。”
“为什么不招供,将功赎罪不用判死刑。”叶予疑惑问道。
“哈……”楼纸自嘲笑了声,“我还真没资格说你脑子有问题。”
稍稍顿了一会,楼纸才眯着狐狸眼,回道“还有不少兄弟家里有人要养活,我要是全招了,他们怎么办?入狱后谁替他们照顾?”
“上三区怎么会……”叶予有些难以置信。
“嘛,你不知道也属正常。走这条路的人八成以上都来自下三区,我们不是上三区的公民。但是因为长期在上三区走动,有人娶的是上三区的女人,我妈就是,所以我看起来和你们没什么区别。挺好的,不然路边吃饭都吃不了。”楼纸轻描淡写说完摸摸嘴唇,没心没肺笑道,“这种时候就该来根烟,虽说这两年的确把烟给戒了,不过没烟没酒没车的人生实在无趣啊……”
楼纸话真多,临走前还抓着叶予唠叨一种叫“摄魂怪”的烟,逼得周樊从自己烟盒中抽了只价格不菲的特供烟丢给楼纸,好让他闭上嘴别再烦叶予。
第38章 保护协议
用时一个星期,叶予将s、系列的枪械设计全部交给第三区研究所,被加弥尔接手投入实验与制造。
这一个星期,叶予暂住研究所的宿舍,每天独来独往,无人敢与他说话,日子清净。最后一天的中午,有人通知他去会谈室。
进门看到两个人,海斩坐在首座,左手边第一座是七天未见的周樊,已经换上了军装,肩头的军衔十分显眼。
叶予就坐在右手第一座,方坐下,海斩就将一沓白纸放到叶予面前。
第一页黑字标题——特殊人物保护协议。
快速翻完整个协议,叶予将它合上,说道“我拒绝签字。”
“为什么?”海斩问道。
“我不会继续制作新式武器,你们提的指标,我达不到。”
“如果不接受保护协议,叛区罪是要被枪决的。”海斩提醒道。
“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海斩留下一句“你再想想”就离开了。
只剩周樊和叶予。叶予起身要走,被周樊拦住。
周樊当着他面,把门反锁了。然后递给叶予黑笔“签字。”
啪!
叶予摔了笔,冷冷道“让开。”
周樊把笔捡起来,一把将叶予拽回桌前,摁趴后俯身压上,单手撑着桌,在叶予耳边道“签字,否则我不介意在这上了你。”
叶予像以前那样挣扎了一下,原本会由着他挣扎的周樊直接抓着他后衣领往下扯,宽松的毛衣被扯得大开,里面的衬衣扯断了两枚纽扣后露出肩颈一片肌肤。
“签字。”周樊另一手将笔放在叶予面前的桌上,侧头注视着他。
叶予被压在桌上根本起不来,那份协议和黑笔近在咫尺,肩处微冷的感觉提醒着他周樊变了。
咬着唇,叶予拿过笔,在协议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樊突然凑近在叶予脸颊上吻了一下,吻过就起身,嘴角微扬,拿起协议。
“等我一会。”
说完便匆匆离开,叶予整理衣服,幸好毛衣领口高,衬衫在它的遮掩下像只开了顶扣。
等叶予要出去时才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叶予挫败的坐回桌边,面对现在的周樊,他实在是没办法。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叶予想不通。他原以为周樊会就此放手,两人不再纠缠。
一直凭借高智商的叶予终于尝到了低情商的苦,没人告诉他,不要用自己的逻辑去推测别人,感情不是公式,不能随便代入计算,得出答案。
周樊办好一系列手续后回去接人,不出他所料,叶予一脸平静的坐在桌边,心里怕是已经炸毛了。
“走吧,收拾一下行李。”周樊在门口说道。
“去哪?”叶予坐着不动,问道。
“我家。”
叶予拿起桌上的笔在指间翻转两圈,然后摔出去,笔一路滑到周樊脚前。
“如果我说不去,你是不是又要用同样的话回我?”
“既然你知道,那就不用我重复了。”周樊踩上那只黑笔,仿佛踩的是黄油奶酪之类的软物,伴随着塑料碎裂的声音,这只笔彻底报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