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宁此刻却是跳出最拥挤的地段,来到一处偏僻安静的角落里。发现青瑶没追上也不好奇,静静地坐在河岸堤上望着从上游飘下来的莲花灯。她好奇地往前一站,自水中捞上一朵莲花灯,清凉的水流让热气一扫而空。在莲花灯一旁有一个竹筒,竹筒里放着的就是大家的心愿。
苏凝宁拿出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就着昏暗的烛光,只能模糊地猜着字意。大致上是百事如意皆通达,大家合笑齐欢迎。就在此时,发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苏凝宁做贼心虚地将花灯放回江中,自己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接着,发现来人不是冲着她的,又探出半个头来去瞧。只见,暗夜中一伙人冲着一个人大打出手,随后发出嘶声裂肺般的惨叫声。
苏凝宁缩着身子不敢出去,待打人的一伙人走了以后,她才敢踏出一步,朝着被打的那人走去。她凑近,用指尖探试他的鼻息,谁知被对方狠狠推到在地,他平静地说道“我还我活着。”
苏凝宁本还嫌弃对方身上传来的一股恶臭味,现在被人推到在地,更是火上浇油,她道“你是乞丐吧?”
“是。小姐千金之躯,不该靠近我这个乞丐。”
苏凝宁见他一脸的别扭样,忽生好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辉。”
“苏凝宁。”说着,她又跑回原来的江边,从江水里捞上一朵莲花,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许辉见苏凝宁带着莲花灯跑回来,惊道“你不怕遭天谴么,偷别人家的许愿灯。”
“这是死物,能拿来用时干嘛不用。”
苏凝宁放下手中的莲花灯,将身上的衣服撕扯下一块布料来,缠在他受伤流血的小腿上,“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
“谢谢。”
“小小年纪,怎的被人追着打。”
“家里有个妹妹,已经很久未吃饭了,我去包子店里偷了些包子,再偷的时候就被抓个现成。”
“我也最怕饿肚子了。”说着,从发髻上拔出金簪子放到他手里,说道“你拿着,可以救济一段时间。”
“小姐,经常这样施恩么?”
苏凝宁思索了一会后,回道“我很少出门的,碰到一次算一次吧。”
“小姐心地好,但下次,请不要这么随意施舍,会让有心人起贪念之心,反而会害了你。”
苏凝宁在小乞丐的额头上打了个栗子,说道“老成。”她转过身,望着来时的路继续说道“今天跟我的丫鬟走丢了,不知道怎么回去。”
“难道你就这么等着?”
“恩,青瑶会回来找我的。”
“你也不小了,总能认识回去的路,若在这个地方等着,你只怕回不了家了。”
“我才不信。”
“小姐,这里太偏僻了,一般人都以为你去的是拥挤的闹市。你最好是去你去年,或者大前年常去的地方。”
“有道理。”
苏凝宁向小乞丐道了别,一个人往灯市走去。距离灯市越近,人越多,其拥挤程度好比你陡然被人踩了一脚,回头看时,已经找不到人了。这时,前头的人背影一闪,一个穿戴华贵的公子迎头撞了上来,苏凝宁一个没躲闪,整个人朝后摔去,正巧又被一人拦腰扶了起来。待苏凝宁站定身子后,她问“小姐,没事吧?”
苏凝宁惊魂未定时,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见是青瑶,欢喜道“青瑶,终于看到你了。”
“小姐,你走得太快了,一个转身你就不见了,我担心死了。”
“这不,找到了么。”
青瑶轻叹一口气,拿出一根长绸子,一端绑在苏凝宁的左手上,一端绑在自己的右手上,“这样,我才能放心。”
另一边,苏凝宁想找人算被撞倒的这笔账,抬眸望去,只见对方紧盯着自己不放,更是怒气冲天,正要开口去咒骂时,却被青瑶阻扰了,“公子,小姐失礼在前,在此道个歉。”
苏凝宁皱着眉头,心不甘情不愿的瞪着青瑶,青瑶咧着嘴巴,双手硬是在苏凝宁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脸,使其对着贵公子。贵公子一看这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顿时乐开了花,问道“你家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苏凝宁立刻回道“苏家,江南城最大的富商苏家。”
贵公子躬身道“到时我会再拜访的。”
贵公子走后,苏凝宁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不解恨地“哼”了一声。
青瑶赶忙拉过苏凝宁的脑袋,在她耳边私语道“我的小姐,你怎么能在陌生人面前自报家门的。”
“当然是为了有仇报仇。”
“那也不用把仇带回家呀。万一老爷问起来,怎么办,我还得跟着小姐一起受罚呢。”
“没事,凡事有我罩着,你放心,顶多罚你跪祠堂而已。”
青瑶心道跪祠堂是不太可能,露天跪青石板倒是真。
☆、鹊桥会(二)
“噼啪”一声巨响,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红的、紫的、绿的,一朵朵开得极艳,也照亮了江中孤舟上站着的一个人影。
忽的,青石栏杆旁围了一群人,有的怕看不见,手里还特地多提了一个红灯笼。苏凝宁也凑着热闹挤到最前沿,青瑶只好跟上。
苏凝宁与青瑶两人刚一站定,孤舟上的人影忽然间有了动作,一旁知晓情况的观众开始解说“左边那个是吴家的儿子,右边那个曾经是吴家的暗士。”
“那他们岂不是窝里反。”
“听说那吴家的暗士为了吴家出生入死,到最后连个亲人都没保全,还记得去年江南水灾,救济的粮仓失火的事情,吴家也算是江南城数一数二的官家,那时能逃过一劫也是背后有人。也就是这时,那暗士被有心人抓了,那有心人一开始试探没问出什么,就放了他。待他回到家中,家里已失火,无一人逃出。那暗士不甘心,这一问就与吴家的儿子问了三年。”
“这还用问,明显是那有心人下得一步好棋,让吴家人永远背锅。”
左右两边的人目光忽的齐齐刷向苏凝宁,青瑶悄悄挪了挪位置,远离苏凝宁一米半的距离。
一阵刀光剑影的比试之后,那位暗士落败了,他灰蒙蒙地低垂着眼眸,没有一丝亮光。
“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的鹊桥会,苏凝宁果然是不负众人的期望,买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物件,青瑶只见着手里的铜串、碎银子一个个消失。
这期间,青瑶在一家酒馆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笛音,是从酒馆楼上传来的。她站在原地站了许久,直至笛音消散,她才开始继续追逐苏凝宁的身影去。
往年的鹊桥会基本上都是月明星稀的夜晚,今年,却多了阴云。青瑶送回了苏凝宁后,又继续回到了那个酒馆里。她踏着步子,一开始两步并一步,但快临近时,她迟疑了。她一边将脚下的步伐放缓,一边想象着再见面的情景。
待她站在楼梯口时,目力所及皆是零散摆放的桌椅,她焦躁地跨出几步,左右张望,让身后追来的店小二有些疑惑,“客官,是来买酒?”
青瑶转身,从满是期待变成失落,“我,我……我要最烈的酒。”
店小二将毛巾往身后一甩,叫道“好咧,客官,先找个地儿坐吧。”
青瑶叹着气走到窗口处,刚一入座,就瞧见对面角落里趴着的一个人,黑色锦织的衣锻,朵朵祥云翩然地点缀其间。青瑶眼睛一亮,急忙往前走去,坐在他的对面。
只是,店小二就为难了,毕竟那位客官曾吩咐过,只要一个座位,现在,这人说也没说的就往那里坐下了,岂不是扰了别人的兴致。
“客官,你可熟识眼前这位姑娘?”
子墨眯着眼睛,抬起头,露出脸上轻微的红晕,他眨了眨眼,点头道“认识,子鱼,你今天穿的好清淡。”
青瑶示意店小二退下,“我刚刚找的就是他,你继续把最烈的酒端来。”
店小二莫名地看着两位,最后乖乖退了下去。
青瑶瞥见他胸前衣兜里放置的玉笛柄,她轻轻唤了一声“洛笛。”只见玉笛慢慢自衣兜里跑了出来,慢慢落在青瑶的手心里。她抚摸着玉笛,轻轻道“真的是你。”
子墨忽的眼睛一亮,握住玉笛的一端,问道“什么真的是你?”
“你忘记了么,我说过,只要你拿着玉笛来找我,我就会出现。”
“呵呵,你骗人。你一定又是我梦见的影子,我明明吹着它吹了十年,你都没有出现。”
“你还是想见我的,对不对?”
子墨点点头,又继续枕回了自己的胳膊上。
青瑶微笑地看着手中的玉笛,心里升起一股甜甜的滋味,“我会等你醒来,然后,告诉你,这十年,我的生活。”
不久之后,店小二端来店里最烈的酒“醉梦”,喝了几口后,青瑶侧身往窗外望去,这会儿,阴云已经遮住了半个月亮。
子鱼披着黑纱,遮了面庞,趁机偷袭,对青瑶下了迷烟,只见青瑶翻身摔下了椅子,子鱼才现出身影。
子鱼对着青瑶的脑袋,伸出长长的五指,“没想到,你就是青瑶,早该将你一掌毙命的。不过,现在也不迟。”
待子鱼伸长的长指甲要触及青瑶的脑皮时,闭目的子墨忽的抢先握住了她的手腕,“放过她。”
“主子,我谁都可以放过,唯独不能放过她。当年你就是因为她才受的伤。”
“我是她救的,我欠她。”
“主子,不要忘记了魔君的大业。”
“不用提醒,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子墨蹲下身子,将青瑶抱回椅子上,将身上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手指掠起她的发梢绕到她的脑后,“这样看着,也是挺好看的。”
子墨回想着与她一起的日子,那段时间虽然很短,却也是他为数不多开心的日子。他并不明白复苏魔君有何意义,魔君醒了,他又会去哪里呢。他既然是魔君分裂的另一半,那为何没有执念魔君的霸业呢。
夜深人静之时,吴家大院的后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小乞丐递上一封书信,说道“吴公子,墨家家主让我转达一句话,苏吴联姻。”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偷入古斋坊。”
“给你包扎伤口的人似乎也是个贵人。”
“吴公子,不要在揶揄我了。我只是一个小乞丐。”
“能入墨家家主的眼,估计也不是小乞丐可一言概之的。”
这时,一个小厮拿着火把站在树影后,叫道“那边是哪个小贼,在那里窃窃私语!”
小乞丐小声道“吴公子,我先告辞了。”说音一落,便顺着小墙角麻溜地走了。
待那小厮将火把凑近了瞧,才慌道“原来是二公子,属下眼拙。”
吴昊然将双手背在身后,冷冷说道“这里,你没看到任何人。”
“是,是。”说着,小厮赶紧灭了火把,摸着园路石子走到了有光的灯笼下,长长叹息了一声。
不巧,这一幕被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瞧见了,二公子大晚上在后门处跟人秘密私语,必是见不得人的事,于是,她快步跑出后院,来到前院大夫人休憩的卧房。正欲敲门之时,却见房里的嬷嬷走了出来阻止。
“有事明天说,老爷今晚住这里。”
那贴身丫鬟翠儿不敢多说话,规矩地附在嬷嬷耳边说起今晚这一事。
☆、雀海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