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抿抿唇，“我现在是你女朋友，什么亲密的举动都没有，不太合适。”
“是我疏忽了。”斯忻笑笑，没再说什么，却还是觉得整个身体都怪怪的。
在他过去的十八年里，除了云洵，还没有被任何人，更别说是女人挽过他的胳膊了。
所以，斯忻虽然佯装淡定地走着，步伐没有一丝混乱，可是他此刻的身体却是僵硬无比的。
徐意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她凑近斯忻，“放轻松点。”
“嗯。”斯忻咬咬下唇，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才勉强把本来握紧的拳头松开，装作一副毫不紧张的样子。
两人很快到了斯忻父母面前。看到他们，斯忻露出一个笑容，“爸妈，我把女朋友带过来了。”
“阿姨，叔”徐意刚抬头看清他们的长相，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是您？”
同时愣住的还有斯忻父母二人，他们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斯忻妈更是张大了嘴，“是你？商场里的那个小姑娘？”
“是，是我。”徐意看了眼斯忻，又看向他们，“你们是斯忻的父母？”
“嗯。那这么说来，你就是忻忻一直提到的女朋友了，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斯忻听着他们的对话，简直一头雾水，他看向斯忻妈，疑惑不解，“妈，你认识她？”
“对啊。昨天我跟你爸闲来去逛商场，正好遇到这个小姑娘……”斯忻妈刚要接着说，脑袋里却突然闪过了斯忻那天在阳台上跟她说的话，“妈，我女朋友她回家了，后天早上才能回来。”
后天早上，也就是今天早上才能回来。
那么昨天…她为什么会在商场里看到斯忻的女朋友呢？
斯忻妈的话一下子顿住，怀疑的目光看向斯忻，甚至还带上几分凌厉，“你不是跟我说你女朋友五一要回家，今天早上才能回来吗？”
“是啊。”斯忻虽然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答道。
“那我昨天在商场里见到的，是鬼咯？”斯忻妈看着本来乖得要死的儿子竟然学会了在她面前撒谎，脾气一下就就冒了上来，连带着语气都泛着讽刺。
“什么…什么鬼啊？”斯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妈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我昨天跟你爸去逛商场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你的女朋友，她说她五一不能回去。而你，却告诉我们她五一回去了。儿子……”斯忻妈长长出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斯忻着急要解释，却发现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越来越慌，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忻，”斯忻爸也插进对话里，语气凝重无比，“我和你妈从小教育你什么？不要撒谎，不要撒谎。现在，你却是对着我们撒谎。小忻，我要你今天必须说出你撒谎的原因。”
“爸，妈…我……”
究竟要怎么解释，要怎么解释啊！！斯忻抓耳挠腮。怎么会这么巧呢，怎么可以这么巧！！
他费劲心思找到的可以假装的女朋友，却在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开始时就被他自己之前为了掩饰谎言而说的谎言拆穿了。
真的是这样吧。
谎言就像雪球，只会越滚越大，如果不用真相的阳光照耀，迟早有一天，他会被这个雪球砸死，不留余地。
父母的话还交替在耳边回放，斯忻耳边仿佛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儿子，你为什么要对我们撒谎？”
“小忻，从小就教育你不要撒谎不要撒谎，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儿子不乖，不听妈的话了……”
“小忻，今天你必须说出撒谎的原因…”
“……………”
“………………”
撒谎好累啊，好累啊。
洵，我好累。
我支撑不下去了。
斯忻的眼睛已经没了焦距，他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突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云洵温柔的脸庞，听到了那句承诺一般的话语，“乖，我在家等你回来。”
对不起，我还是失败了。
看来，我是真的很白痴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爱他，好爱好爱
斯忻表情愣怔，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父母的方向，却又不是在看他的父母。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回神后，才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妈，爸，对不起。”
“忻忻，你不用跟我们道歉，你就说说你为什么撒谎。如果你事出有因，我和你妈不会怪你的。”斯忻爸一直着重于斯忻的人品方面的教育，他坚信自己从小教到大的儿子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他们撒谎。所以，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是相信斯忻的。
“爸…”斯忻咬着唇，当他看向他父母因为年过四十而略显沧桑的脸，突然觉得心头一阵密集的疼痛。他将唇咬得毫无血色，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斯忻妈看到斯忻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冒出火气，她索性不再针对斯忻，而是扭头看向一旁同样呆住的徐意，语气冷淡无比，“小姑娘，跟阿姨说实话，你究竟是不是我们忻忻的女朋友？”
“我……”徐意一时愣住，她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可是从来都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但现在……
徐意有些懵，她看着斯忻父母严肃的脸庞，意识到现在再撒谎只可能是雪上加霜，吞吞吐吐半天还是决定说实话，“阿姨，叔叔，对不起。我…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以他女朋友的身份来见我们？”斯忻妈没了之前觉得徐意懂事孝顺时的好态度，甚至咄咄逼人。
“我……我……”徐意说不出话来，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斯忻。
“你先走吧，之后我会再联系你。”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时，斯忻反倒淡定了下来。他让徐意先走后，才重新看向他的父母，声音冷静地出奇，“爸，妈，我们回宾馆说吧。”
“嗯。”
十分钟之后，三人到了宾馆。
斯忻爸关上门，和斯忻妈并排坐到了一起，严肃的目光带着审视意味地看向斯忻。
从未看到过父母这样的目光，斯忻不由苦笑了一下。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纸终究包不住火啊。
拖了又拖，骗了又骗，这些他和云洵苦心营造的假象，最后还是要轰然崩塌。
“说说吧。”斯忻妈率先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爸，妈，对不起。”斯忻顿了一下，才缓缓酝酿出勇气，“其实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女朋友。”
“你说什么？！”斯忻妈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一瞬间，所有的问题争先恐后地从脑海涌出，让她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儿子，你说你没有女朋友？那你过年的时候一次次去看望的人是谁？出车祸的是谁？过生日的是谁？跟我通电话的那个女孩子又是谁？”
斯忻爸的脸色也掩不住苍白。想过年时，还是他送的儿子去机场，还把银行卡给了他，让他买些营养品。
斯忻妈劈头盖脸的质问鱼贯而出，斯忻脑子一片混沌，刚才还稍微有些冷静的脑子顿时变得慌乱，“妈，那是…是…我是去看云洵，那次是……他出了车祸。跟你通电话的女孩子是……云洵的朋友。”
“这么说，”斯忻妈深深吐出一口气，眼光有些混浊，“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为什么？儿子，为什么要骗我和你爸？”
“妈，妈……对不起……你听我说…你别生气…这个事它从一开始就不受我控制……不受我控制的……”斯忻低下头，断断续续地开口，话语毫无逻辑。“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没办法…妈…我真的没办法…”
“什么不受你控制？儿子，嗯？什么你没办法？”不知为何，斯忻妈只觉得她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着，好像接下来斯忻说的话会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听到的。
“妈，爸。”斯忻把头抬起，眼眶已然红了一圈，却还是吸吸鼻子，倔强地开了口，“我，我和云洵在一起了。”
“什么？儿子，你说什么呢？妈怎么觉得不能理解呢。”斯忻妈突然笑了，有些莫名所以，“你跟云洵不是很好的朋友吗？什么叫做在一起了？你给妈解释一下，妈听不懂。”
“对啊，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啊？爸也不能理解。”斯忻爸也笑得牵强。
他们明明预料到了这句话的意思，却拼命逃避的样子让斯忻心里痛得不能自已。他用力咬着下唇，抠着凳子一侧木板的指甲都快要断裂却毫无所觉，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同样惨白的脸，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云洵，我爱他。我和他以后要在一起一辈子！”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万分寂静的房间内突然响起。
这一瞬间，斯忻呆住了，斯忻妈也呆住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通红的右手，下一秒募地就抚上斯忻的脸颊，声音颤抖地不成样子，“对不起，儿子，对不起…妈不是故意打你的……可是…可是你怎么可以跟妈开那样的玩笑呢？快收回那句话，乖儿子，收回那句话…好不好？妈求你了……”
“妈，”斯忻偏过头，躲开斯忻妈的手，“我没开玩笑。”
“怎么会？怎么可能呢？小洵他是很好，可是…可是他是个男的啊…儿子，他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你们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在一起？”斯忻妈哽咽起来。
“妈，我…我不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他，就爱他，就爱他一个人。我没办法…我好爱好爱他………”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斯忻眼角滑落，他毫无察觉。
“傻儿子，”斯忻妈揉揉斯忻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般，“我知道了，你是没有接触过女孩子才会觉得自己喜欢男生吧。儿子你从小就不聪明，你肯定是把对小洵的兄弟感情误以为成了爱情，对不对？妈懂，妈都懂。没事的，你休学跟妈回家，妈给你介绍好多很好的女孩子，你一相处就知道你喜欢的还是女孩子了。对，就是这样……他爸，你说是不是？”斯忻妈已经六神无主，她非要得到另一个人的肯定，她才能安心。
“是是是，就是这样。忻忻，咱们先不上学了啊，你跟爸妈回家。”斯忻爸边说边强制性地拉住了斯忻的胳膊，“咱们现在就回去。”
“爸…我…我不回家…”斯忻扭了半天胳膊却也摆不脱斯忻爸的钳制，他着急地挣扎着，急得都快要哭出来，“我要见云洵……他还在等我呢……”
“你！！你这个孩子！！”看到斯忻不知悔改，斯忻妈索性直接去翻斯忻的裤兜，拿出手机后直接把手机卡掰断，还泄愤似的跺了几脚，“斯忻，你给我听清楚，从现在开始，我不许和云洵再联系！你现在必须跟我回家！！”
“妈…你让我跟云洵说一声，就说一声…好不好？”
“休想！”
……………
原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这么让人无奈。
以前总以为只有地震，海啸才会让人无能为力，可是直到斯忻被父母强行没收手机，强行带上高铁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就连这些渺小的人为因素，都能让他心生绝望。
他的父母像看犯人一样地看着他，就连他上厕所斯忻爸都要在门口寸步不离地守着。
此刻，斯忻托着下巴，看着熟悉的风景一点点从视线中抽离，就好像看到他和云洵曾经的种种，一点点从记忆里抽离一般。
本以为跟父母坦白之后，他还可以叫来云洵，他们一起解决。可是没想到……
他的父母对于这件事，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
也许吧，哪个父母能堂而皇之地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个同性恋这样的噩耗呢。
他不怨他们，他没那个立场。他只是觉得奇怪，明明很简单的爱情，就因为性别相同，就衍生出了后来的种种鄙视与不认同。
…………
那么现在，云洵在干嘛呢？
一想到云洵，斯忻觉得他的心快要停止了跳动，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冰窖，动弹不得。
他一定还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吧，悠闲地看着书，等着自己回家。
可是，他不会再回去了。
你等不到我了，云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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