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穆零收回自己的手，放到床上，声音温柔且带着安抚，“糖果，怎么哭了？”
“没事，穆零哥，我没事，没事的。”斯忻没有解释原因，只是一个劲儿重复着他没事，仿佛这样，他就真的没事了。可是，哽咽的嗓音，红肿地眼眶，穆零怎么会天真地以为他真的没事。
看到斯忻这个样子，穆零的心也跟着一起痛了起来。他把身体坐直，直接拔掉手上的针管，而后挑起斯忻的下巴。这才发现，斯忻水润润的眼睛里都带上了一丝血丝。
他放在心尖上疼都来不及的人竟然成了这个样子，穆零心里的火气募地窜了上来，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冰冷，却还是带着温柔，“糖果，告诉我，是不是云洵欺负你了？”
斯忻一回过神就连忙后退，不让穆零再接触到自己。他咬紧下唇，看一眼穆零担忧的目光，随后低下了头不再看他，断断续续地开口，“不，穆零哥，不是云洵，是沙子迷了眼，我才会哭。”
“那云洵呢？”穆零手背上因为愤怒而青筋暴起，却还是柔声开口，不舍得吓到斯忻。
“他说，他累了，所以就先，先回去了。”斯忻说着蹩脚的谎言，目光闪闪躲躲。
刚才云洵的话似乎还清晰地回荡在他耳边，让他跟穆零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嗓子疼痛无比。不该怨穆零哥的，不是他的错。可是如果不是因为穆零，他们不会吵架的，他们一直都那么好。心里的纠结让他根本不想再抬头看穆零一眼。
爱情太自私了，爱情让他变得太自私了。明明就知道是非对错，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站在他爱的人那一边，不论他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都心甘情愿。
“糖果，过来这里。”穆零看到斯忻这个样子就觉得生气，云洵给他洗脑了吗，他要这么护着他。都为他哭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肯说他一句不好的话。
因为生气，穆零语气里不自觉带着命令的味道。斯忻诧异地抬起了头，而后慢吞吞地走了过去。“怎，怎么了？”
穆零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拉过他的右手，捋起了他的袖口，手腕处刺眼的淤青让穆零皱起眉头，他把手臂放到斯忻眼前，“这是云洵弄的不是么？”
斯忻连忙挣脱，把袖子放下，有些慌乱地开口，“他，他不是故意的。”
“到现在，你还要护着他吗？”穆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喊道，“你害怕他对不对？我看出来了，他太强势霸道了，他不让你对他有任何的意见，一点都不行，他就是让你绝对服从他。你们在一起不幸福吧，他对你一点都不好。不说别的，就说现在，他把你手腕弄成这样，又害你哭成这个样子，却连安慰你一下都不会，直接回家。糖果，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别跟他在一起…”
穆零滔滔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斯忻强势打断，“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穆零哥，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跟他之前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云洵！什么叫这种男人，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糖果，事到如今你还要这么冥顽不灵吗？你们不合适，你太容易受伤了。你需要的是一个温柔的人，能够细心呵护你的人，而不是他这样，动不动就发脾气还整天无理取闹的人！”说到这里，穆零情绪也激动了起来，隐藏在心里多年的话语也鱼贯而出，“糖果，跟他分手吧。跟我在一起，我会比他对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穆零哥，你…”穆零的话让斯忻直接愣住了，他有些呆滞地开口重复，指指自己，又指指穆零，“我，跟你，在一起？你开什么玩笑？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糖果，我是真心的。我喜欢的人，从小到大就只有你一个！本来我以为我们没机会了，谁知道老天这么厚待我，竟然让我又一次遇到了你，那一刻我就发誓再也不会让你从我的世界里逃脱了。糖果，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我会比云洵对你好，我事事都顺着你，我保护你爱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再流一滴眼泪！”
穆零信誓旦旦地说着承诺，却让斯忻连连摇头，“不，穆零哥，我不会答应你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云洵分手，我只爱他一个人，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糖果，你…”
“穆零哥，你不懂。不管云洵他怎么样，他对我怎么样，我都爱他。他的好，他的坏，我都爱得不得了。对，他很强势，很霸道。可是，他爱我，你不知道他有多爱我。有人欺负我时，他会帮我狠狠欺负回来。公车上我站不稳时，他会紧紧搂住我的腰。路上有石头时，他怕我摔倒，会把我抱起来。他爸爸不同意我们的事，为了我，他宁可跟我一起走。穆零哥，这些，你都知道吗？所以，别跟我说什么云洵不好的话了。就连哪天，他用枪杀了我，我也只会觉得是枪走火了。对不起，穆零哥，就算你多喜欢我，我都无法给你任何的回应。”
“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糖果，给我个机会好不好，好不好。不要就这样直接判我的死刑。他爱你，可是我比他还要爱你。你不比较怎么知道呢？”穆零急切地开口，本来苍白的脸上都急出了一层细汗。
“不用比较。我认准他，那就是他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是不是打疼你了
病房里一片寂静，跟白色的墙壁和消毒水的味道十分契合。
不知何时，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啪啪啪地打在病房的窗户上，沙沙作响。
穆零看着近在咫尺的斯忻，却觉得他离自己好远。
远得他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接近他一分一毫。
斯忻的话音刚落，似乎就凝结在了空中。
他说，我认准他，那就是他了。
多么感人的话啊，却让他的心生疼。他把心摆在他的面前，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扔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半晌，穆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的嗓子里仿佛被人塞满了黄连，连咽口水都是苦的。
“糖果，糖果。”
他呼唤着他的名字，却无能为力。
对啊，不爱就是不爱，怎么勉强呢。
“穆零哥，对不起。可是，以后，请你不要再叫我糖果了。”
似乎还嫌穆零不够痛，斯忻继续凌迟他，他的声音郑重，一双眼睛里藏着的满满的都是认真，好像这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不要再叫我糖果了。
不要再叫我糖果了。
穆零呆呆地看着他，眼里是不可置信，他忍不住再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再叫我糖果了。”斯忻说着，身子往后退着，直到抵到病房门上。“云洵听到了，他，他会不高兴的。”
斯忻重重地咬着唇，有些艰难地重复。他不想这么直接说出来，他知道这句话很伤人，尤其是在穆零跟他坦白了心意以后。
可是，不说不行的。
不行的。
云洵已经生气了。
是自己不乖吧，他才会那样口不择言地说出那种话来。
“糖…”穆零本来已经抽痛的胃此刻更是叫嚣着，似乎已经蔓延到了全身。他慢慢捂住肚子，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艰难无比，“好，我不叫你了。”
“对不起，穆零哥，对不起。可是，请你原谅我。我去再给你买一碗粥。”斯忻说完这句话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没办法再去看穆零的眼神，那里的深情他承受不了。
所以，就狠狠地毁灭吧。
不能答应你，就绝不耽误你。
看着斯忻的身影出了病房门，穆零本来半支撑地身体重重落回床上。他把被子盖上，把输液管拔掉，而后背对着门躺了下来，身体半蜷缩着。
太痛了，哪里都痛。痛地他都不能分辨究竟是胃出了毛病，还是心脏。
每一次跳动都那么疼，如针穿过，只留下密密麻麻的孔，任冷风灌入。
糖果，糖果，糖果。
以后再这么叫你，就只能在看不见你的时候吗？
那我叫给谁听。
…………
斯忻走出医院，准备去往外面买饭时，才发现雨已经下得如此大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他才发觉他忘记拿饭盒出来。
但，不想回去。
他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远方因为下雨而模糊不清的风景，神情有些恍惚。
曾经，好像也是一个大雨天，他独自躺在操场上，无人救赎。
哗啦
仿佛只是一瞬间，老天爷就发了怒。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行人纷纷跑着，像是遇到了炸弹一般。
斯忻就愣愣地站在医院门口，跑来这里躲雨的路人把伞上的水晃到他身上，他也浑然不觉。
直到，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斯忻摸摸口袋，把手机掏出来，接通放到耳旁，妈妈的声音传来，“怎么样，见到你穆零哥了吗？他情况好不好？”
“穆零哥，他在输液呢。我，我准备去给他买午饭。”
“你带伞了没，现在雨下得这么大。”
“没有，我忘了。”斯忻闷闷地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似乎忘了怎么聚焦。
“那你可千万别出门，就在病房里待着。妈请一下午假，去看看穆零，顺便把饭也捎过去。”斯忻妈嘱咐着。
“哦。”斯忻心不在焉地回答。
这头斯忻妈刚要挂电话，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开口，“对了，云洵呢？他是在家还是跟你一起去了？”
“云洵？”呆滞地那根弦随着这两个字被狠狠触动，斯忻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头猛地一痛。
对了，云洵，云洵呢。下这么大雨，他又没有带伞，他去哪里了？
连跟斯忻妈说句再见都来不及，斯忻把电话挂断，立刻拨给了云洵。
刚才晕乎乎的脑袋瞬间回了神，斯忻拿起手机，颤抖地放到耳边。
嘟嘟的声音没响几声就被接通，那头云洵的声音，似乎被水冲洗过，沙哑而无力，却低沉地性感，“白痴。”
“洵，洵，”斯忻焦急地喊着，刚才发生不愉快的事似乎被从大脑里完全抹去，“你在哪里呢，在哪里？我去找你。”
“你在医院待着别动，我马上过去，听到了吗？”看着如瀑布般不知节制的雨，云洵担心斯忻会冒雨跑过来，什么都顾不得说，连忙开口警告他。
“找你，我要找你！你在哪？我要找你！”听到云洵的声音，斯忻的情绪一下子到了一个爆发的极点，他站在医院门口，无视别人跟看疯子一般看他的目光，声嘶力竭地喊道。
刚才，是他先走了。
所以现在，也该他来找他。
“白痴！你他妈地给我呆在医院不许动，动一步我看见你就废了你。”云洵怕斯忻真的会来，只能色厉内荏地发飙。
“洵，”仿佛刚才的几句话就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斯忻的声音一下子瘫软，他坐到地上倚着医院门口的大柱子，看着越下越大的雨，低低地开口，“我听话，我在门口等你，我一动都不动。”
听到斯忻这句话，云洵才放心地挂了电话。刚才积压在心头的乌云，烟消云散。
雨没有任何停的趋势，他的心却已经放晴。
在他刚转身要奔回医院时，环顾四周，才发现他根本不认识这个鬼地方。
跑回去怎么也要二十分钟，斯忻等得了，他却等不了。
他站在路边，伸出胳膊挥着手。试图拦下一辆出租车。但是，因为雨太大，出租车看到他都直接略过，不带一点减速地飞过去，只留给他一个屁股，顺便还给了他车轮带起的污水。
“！”看到过去的好几辆都对他视如不见，云洵本来不怎么好的脸色更加铁青，不由咒骂出声。
顿了顿，他站到了马路中央，在下一辆车出租车来到时直接伸出胳膊拦住。
本来来得飞快的出租车司机被云洵不要命地行为吓得半死，立刻刹车在他面前停住，摇下车窗就开骂，“他妈的，你不要命老子还要钱呢。走开走开。”
无视司机的话，云洵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把湿哒哒的外套脱下来拿在手上，抽出几张有些湿的百元大钞，扔到前面，堵住司机的嘴，“去市中心医院。”
“你…”司机被他气的不轻，转过头看着已经湿了的坐垫，更是生气，刚要开口再骂两句，就看到了云洵吓人的眼神。
云洵此时脸色铁青，眉头皱着，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却莫名让人觉得阴森森的似乎酝酿着风暴，本来紧紧抿住的唇因为看到司机磨叽的行为而张开，一字一句都冷得慑人，“再不开就给我滚。”
已经而立之年的司机，自认为已经见过不少大世面，却还是云洵的语气吓到。他忿恨地埋怨一声，才扭过头开始认真的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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