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将邱继炎最近没来按摩的理由同这种情结作比较似乎有些牵强,夏忘川却真的又打开书,将刚才那段认真的翻看起来。
“夏哥,这两天大家都在聊院里新推的贵宾打赏呢,说是得到打赏最多的按摩师,年终院里会有好几项重奖,我听说苏舟和何达那两派都想争这个打赏的头牌,不过,要是没有一手绝活,想让客人出血打赏当头牌也太难了点儿吧”
“喔,听说了。”
夏忘川似乎对这个话题并没有过多关切,可他的目光却从红楼梦上抬起来,慢慢落在自己那双纤细修长的手上。
绝活这双手上,应该是有的。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邱继炎初见自己时那张带着些坏笑的脸,还有他的那句,“真傻,长得也傻。”
邱公子,能让你这高冷男神感觉偷不着、又不那么顺从好上手的,大概得是宫里的头牌吧
清晨。
邱继林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向餐厅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揉了揉双眼。
自己没看错,书房的灯亮着,从磨砂玻璃里看过去,特大号的书桌前似乎有个人影躬身站在那里写着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用问,他也知道那人是谁。
邱家祖孙三代几家人住在一起,可是除了自己这个因为要上学而不得不早起的学生外,整个大宅子里唯一能比鸡起得还早的,除了负责做早餐的工人,也就是自己大伯家的大哥邱继炎了。
何况那身影虽然弯着腰提着笔,却依然可以看出高大而又健硕的线条,全家有这样模特般体型的,除了他大哥,还有谁。
邱继林放轻了脚步走到餐厅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早餐,他瞄了一眼,全麦面包、豆浆、蔬菜沙拉。
“金婶儿,我哥又要吃一周的全素吗”
他看着从厨房端着餐盘走出来的金婶,主动站起身把盘子接了过来。
煎蛋双份、火腿、培根、牛奶、面包、橙子,没错,这才是自己早餐的样子。
“可不是,从今天开始,吃一周的素。”金婶直了直腰,目光往书房那边瞥了瞥,“大少爷今天起得可早了,我起来时他就已经在书房里抄经了呢。”
金婶大约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微胖的身材,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
她看着狼吞虎咽的邱继林,回头朝刚走过来的青姐笑笑,“还是咱二少爷胃口好,看这吃相都觉得香甜,这才对吗,大小伙子家家的,不多吃点哪行。”
邱继林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牛奶,“金婶儿,可别再鼓励我了,我也想控制自己少吃点,可是我又馋又懒没毅力啊,我要是能像大哥就好了,说吃素就吃素,说早起就早起,你看看他的模特身材,再看我的蘑菇身材,衰”
邱继林虽然才十七岁,可是身高178公分的他体重却将近170斤,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胖子。
四十出头的青姐是一个面容清秀的中年妇人,她将邱家几位老人早上喝的粥煲上后也走到餐厅里来歇脚,毕竟除了这两位早起的少爷,邱家其他十来口人的早餐时间还早得很呢。
听见邱继林的话,她忍不住点头道,“二少爷说的也是,大少爷的诚心和毅力那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就说这抄经文吃全素吧,我要没记错,一个月前是不是已经有过一次了啧啧,才二十多岁的男人,能有这份坚持和信仰,阿弥陀佛,我也信佛,我可真做不到。”
书房与餐厅离得很近,三个人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几乎不差分毫的传了进来。
邱继炎微微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毛笔,乌黑的眉宇迅速在深邃的双眸上方拧成一条如墨的直线。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所抄的经文楞严咒是干什么用的。
家里人都知道邱继炎偶尔会用一周时间来吃全素抄佛经,虽然知道他并不是有心向佛,但至少都觉得他是个有虔心有定力的人。
依然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这跟虔心真的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这只是他自己给自己暗中定下的规矩只要自己没有抵抗住欲望,自渎一次,就一定要罚自己吃全素一周,抄戒淫欲的楞严咒一卷。
因为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原因,邱继炎是一个从小便对有着强烈反感的人。
反感到,他明知道这样的自己应该是不对的,却又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这份不对。
二十六岁的他,不仅没有婚配,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谈过恋爱。不仅是个处男gay,还是个一年里最多用手解决七八次的处男gay。
那个很多人眼中的“大,很大,非常大”,除了本尊以外,其实还没有第二个人有机会一览真容。
已经抄了将近一个钟头的经,他感觉腰有些微微的酸胀了。这酸胀的感觉从腰眼儿开始,上至整个后背,下至臀股和双腿。
他直起腰,目光最终落在书架的一排书上。那里面,有几本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红楼梦。
他默读了几句经文,经文中枯涩的字眼和身体上的酸涩碰撞在一起,竟让他忽然间感觉眼前有些模糊,四肢愈发的无力。
那症状说不出是劳乏还是什么,对应在他的心里,就是一个字,躁。
没错,就是这股说不出的躁劲儿,让他在昨天晚上,终于没有管住自己伸向“很大君”的手。
哎,都怪那轮鹅黄色的月亮。
第5章
昨晚,一股说不出的躁闷,像窗外微醺的夜色,伴着一轮鹅黄色的圆月,让邱继炎在暖暖的春风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默读了几段经文,又刻意去回想了一遍白天里难以决断的一单生意。
然并卵
终于,在辗转反侧的天人交战里、在时冷时热的手心上,邱继炎还是没有招架住那股心底既抗拒又隐隐渴望的春潮,在半明半暗的睡房里,柔软如绵的大床上,慢慢点燃野火般的欲念。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那欲念在鹅黄色的月光下汩汩地流淌,像一条半融半冻的冰河,看似依然坚固的冰面,暗地里却早已软脆如酥。
然而,让他感觉莫名颤栗的是,在欲念如柳絮飞舞的一刻,在朦胧斑驳的月光里,自己的眼前突然浮现了一个修长结实的身体,正在用他的鼓翘和圆润,辗压着自己。
朦胧的月光中,似乎又看到那柔软而光洁的五根纤长手指,像春风里鲜嫩的笋尖,轻轻地压在自己的五指之上,那种感觉,仿佛是指尖上的情挑,既密不可分,又若即若离,直至将自己带至最后的荒唐。
点点滴滴,零落成泥。
而那手的主人,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是一个自己幻想出的模糊幻象,而是清晰而又完整地出现在脑海里。
那是一个穿着宫里按摩师制服的青年男子。
对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操,真是邪门”
要知道,正因为酒醒后留存的模糊印象太过荒唐,邱继炎才特意中断了去宫里的按摩,就是想快点把那天的糟糕状态彻底忘掉。
可是恰恰相反,从那天之后,他偏偏有好多次,在一些乱七八糟、兵荒马乱的梦里,反复地梦到那个人。
或许,是因为从那日宿醉中醒来的自己,在事后无论如何也没能回忆起那个人的样子吧。
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那是一张一会儿很丑,一会儿又很好看的脸、一张似曾相识却又捉摸不定的脸。
对很多男人来说,好像有一种非常犯贱的天性,似乎那些越是神秘、越是半遮半掩的东西,就越是放不下。
犹豫了再三,邱继炎打开了手机,翻了翻前些天宫里领班林大伟发来的微信。
微信没什么内容,主要是告诉他那场突如其来的小火灾让宫里停业整顿了一周后,已经恢复营业了。
邱继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这些天,那个位置总是有一丝酸酸胀胀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武侠小说中描写的被谁点了穴一样。
得,卡上还有那么多钱,难道因为那个记不清脸的按摩师,自己还不去宫里了
而且而且说不定再让那个按摩师推拿一次,等自己彻底看清楚了他的样子,解了心疑,就不会总在夜里胡里胡涂的梦到他了。
一周后,邱继林看到大哥的早餐里恢复了火腿和煎蛋的配备。
早上,在从公司停车场到办公室的路上,邱继炎边走边给林大伟发了个微信,“晚八点,约夏师傅。”
很快,林大伟的微信回了过来,连续三个报歉的表情,后边接着一句话,“邱总,实在是不好意思,夏师傅的预约已经排到了三天后,我再给您介绍个好师傅怎么样您放心,手上的活儿包您满意”
邱继炎的目光在他的微信上大概停留了有三秒钟后,回复了一个字过去。
“嗯。”
隔着小半个北京城的宫里,一个男人盯着微信上那个“嗯”,抹着脑门上的汗水朝下属发着牢骚,“看见没邱总这是不乐意了,话越少,说明带的劲儿越大妈的,大爷,都他妈是我亲大爷,我能得罪谁呀我”
邱继炎从停车场走到公司入口处的时候,林大伟的微信才“叮”地一声回复过来。
早晨八点四十五分。
邱氏企业所在的办公大楼里,群名为“君子好邱”的女同事微信群里,微信如雪片般翻飞不已。
寒烟翠“还有五分钟,咱们男神该到停车场了吧”
肉球没节操“那还用问,从咱们男神上班第一天开始算,什么时候迟到过一分钟啊”
秋水伊人“大家快猜猜看,今天邱总会穿什么颜色的西服我猜是藏蓝色系的。”
日生烟“我感觉还是黑色的,昨天是阿玛尼,今天估计是圣罗兰,反正邱总穿黑色的修身西装最带劲儿了,那胸那臀那大长腿,啧啧”
求爱敢死妹“是滴、是滴,话说我跳了几家公司,就没见过比咱邱总腿还长的老总,关键脸还那么帅,就是太端正太高冷了点儿,冷得我都想用姐的胸抱着他给他加加温了。”
厉害了我的邱“我吐姐姐咱能要点脸吗你那胸还是留着晚上给你老公加餐吧”
这个微信底下迅速跟出了一溜的加1、加2加二代身份证号码。
邱男神是我一个人滴“八点四十九啦姐妹们赶紧来倒计时读秒吧,37、36、35”
王者荣耀之迷妹小乙“大家快点坐好,邱总走过来啦,日姐猜得不错,又是黑色西装,尼玛,简直帅了我一脸的姨妈血”
迷妹小乙是公司的前台接待。
王者荣耀之迷妹小乙“预警预警从远看邱总的脸色比平时还要冷”
王者荣耀之迷妹小乙“o”
王者荣耀之迷妹小乙“预警解除多云转晴了,看来今天又是个好日子,啦啦啦”
八点五十分整,邱继炎准时坐在办公桌前,端起秘书端过来的咖啡,喝了一口。
的确,从他上班的第一天起,风雨无阻,八点五十就位,他真的从未差过分毫。
“味道不错,九点半例会。”
一分钟后,邱总今天心情非常不错的消息从秘书丁婉那里迅速传递开去。
丁婉的理由是,惜字如金的邱总,在数年如一日的那句“九点半例会”前,竟然给自己冲的咖啡加了一句,“味道不错”
邱继炎心情确实不错,他自己都感觉到身体内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或许,是因为今早的京城难得既无雾霾又不堵车吧。
当然,也可能和走到公司前台入口时林大伟回过来的微信有点关系。
“邱总,我拿出吃奶的能耐,总算给您调出夏师傅今天的钟了,八点半,宫里贵宾室,不见不散”
宫里按摩院是从下午一点钟才开始营业,毕竟做养生保健的人群,大部分还是集中在晚上。
夏忘川却从来没有因为上午休息而睡过懒觉,每天早上六点钟,他都会准时起床。
他租住了一间小小的一室一厅,位置离宫里不远。
小区虽然有点旧了,房子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交通也很便利,尤其难得是绿化竟然很好,院子里有不少树木,到了夏天感觉比其他地方要凉爽很多。
起床把早餐吃的粥熬上后,夏忘川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站在窗前开始每日必做的功课来。
他从很小的时候起,或者说,从十六年前认识邱继炎之后起,便坚持每天练习自己的口才。
因为他小时候是个说话口吃很严重的结巴,然而现在,包括关系走得很近的顾小飞,一般人已经很难看出这一点了。
在小时候,练习时主要是说一些绕口令,背背唐诗宋词。大一点后,便开始背红楼梦里比较绕口的段落。比如今天,他选择了小红给王熙凤传话后来回话的一段描写。
早晨的阳光软而温和,照在他光洁的脸上,像是给白玉镀了层薄薄的金箔。
他调动起自己的感觉,宏亮而清晰地背着那段非常绕口的文字。
用书里面李纨和凤姐的话说,这段话里说了一大堆的奶奶,又夹杂了好几门子的亲戚,难为小红竟然能表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等夏忘川将那一大堆绕口的奶奶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之后,他满意地笑了笑,红润的唇角里闪出了雪白的牙齿,映在面前窗子上的,是一个俊美的青年。
看到窗子中的自己,夏忘川微微皱了皱眉。
自从那天和邱继炎见面之后,他似乎改变了主意,重新剪了一个清爽利落的头发,摘掉了眼镜。用顾小飞的话说,宫里第一美男终于要重现江湖了。
不过在当时,顾小飞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没忘了给他提醒。
“夏哥,那个邱公子可是有名的土豪,现在宫里有贵宾打赏活动了,你不想让他照顾照顾生意吗别忘了,他可是不希罕美男子的”
夏忘川一边把大黑眼镜锁在自己的更衣柜里,一边笑笑说,“我可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来宫里的客人那么多,喜欢丑的大概就他一个吧”
他其实在心里还有一句话想对顾小飞说,“他不希罕美男子那是你没听到他酒后吐的真言”
这些日子,虽然邱继炎一直没有到宫里来。但找夏忘川推拿的客人,却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因为他要改变自己,要做一个让邱继炎感觉不是“顺从”,不是那么容易偷得着的按摩师头牌
所以从那天开始,对每一个推拿按摩的客人,夏忘川都使出了过去从未使用过的家传绝技。
他用一手精准的点穴功夫,让那些客人感受到了穴道被真正打开后那种前所未有的舒泰。尤其有些对中医比较偏爱的客人,更是被他的手法震惊到了,一时间纷纷路人转粉。
大概是商业客户圈子相通、口口相传的原因,不少人都是通过朋友介绍,知道宫里新来了一个姓夏的按摩师,有一把非常漂亮的穴道推拿手法。
这些客人在约了他的钟后,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成了回头客。而且这些客人大多是商业高端人士,推拿后除了常规的收费,对夏忘川的打赏也非常大方。
当然,来宫里作保健的人虽然上层人士居多,但毕竟鱼龙混杂,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从眼前看,他好像忽然间就在宫里红了起来,很多预约都排在了三四天以后。
宫里很多人都在背后猜测着他忽然间爆红的原因,除了说他的技术,更多的则是将一些想当然的脏水在他背后泼过来。
用顾小飞的话说,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贱人就像阴沟里的垃圾,又脏又臭,时间长了,他们习惯了自己的恶心,还要让别人也跟着恶心。
“不管怎么样,夏哥,你红了,让他们妒忌去吧不过,我听说苏舟和何达现在可开始留意你了,他们俩在宫里一直斗得很凶,以前咱们是逍遥派,他们两派都不会针对你,现在你可得长点心,那帮人,坏着呢”
这个叫宫里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没有宫斗呢
第6章
下午,夏忘川刚刚来到宫里,领班林大伟便找到了他。
“夏师傅,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你最近这么忙,咋还越来越帅了呢,哈哈,还是咱宫里养人吧”
林大伟上下打量着面前唇红齿白身材修长的夏忘川,他刚才的话既有对当红技师的几分逢迎,也有几分是发自内心的真正赞叹。
这个叫夏忘川的按摩师若论身材和外貌,的确算得上是宫里属一属二的人物,说起来也就宫里的红牌按摩师苏舟等一两个人可以相提并论。
“林经理找我有事吧您说。”
夏忘川没有因为对方是领班并且奉承自己几句便笑脸相迎。
这里的人跟红顶白好像是天生的技能一样,谁红了捧谁,墙倒了则众人推。能不能给宫里赚到最多的钱,给经理带来最大的提成,才是真正的王道。
所以夏忘川在不红的时候没有抱怨过,现在所谓的红了,也没觉得要端一端架子。毕竟,自己在宫里真正的意图,并不在此。
“是这样,预约你的客人名单有点变化,昨天给你的资料里八点半那位客人换成邱继炎邱总了。”
“为什么客人不都是三天前就预约了吗被更换的客人知道吗”
夏忘川嘴里问着,心里却涌动起一股莫名的感觉是期待吧。
“哎,别提了,邱总你也知道的,咱们宫里超白金的豪客,他坚持今晚要找你做推拿,我们实在是推不了,就跟八点半的客人说你今天生病了,将他推到了三天后。”
“这不太好吧。”
夏忘川没想到林大伟是这样把邱继炎调到了今天晚上,不过他说的也对,估计那个男人冷着脸向领班提出要求时,面前这个油滑的男人大概还真不敢一口回绝。
八点二十分整,邱继炎准时从宫里的贵宾专用电梯里走了下来。
他常用的1069号贵宾按摩室离电梯很近,非常省时省力。
还没走到贵宾室门口,一阵异常的吵闹声已经从门里面传了出来。
“操他妈的敢他妈忽悠老子,毛长齐了吗不就是个按摩的吗,还学会摆谱挑客人了是不是”
“小样儿,都给我一边呆着,老子今天还就要玩玩他,姓夏的,不都说你这双手好使吗,你要侍候不好老子,我给你卸一根手指头你信不信”
话犹入耳,邱继炎的一双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1069号贵宾室的门“呯”地一声,开了。
房间里的人一愣,几双眼睛齐唰唰地转向了门口。那里站着一个双手插在西裤裤袋里的高大男子,正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室内的众人。
“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