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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兄长我的父 第4节

作者:满江一片红 字数:24467 更新:2021-12-19 13:22:30

    颜开平有种灵魂被海啸扑进大洋底部的错觉。

    他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颜开平给他安排的助理叫许求恩,外号许仙,看起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但精通业务、聪明强干。

    对于找谁来辅佐颜绪,颜开平考虑了很多人选,能力强的现在身居领导职位,必然不甘心当颜绪的小助理,能力一般的颜开平又怎么可能放心思来想去,他便想到了许仙。许仙原本并不是云海餐饮的人,而是颜开平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颜开平非常赏识他,总是夸他有前途,有作为,是难得的人才。然而,许仙虽然聪明,但聪明人也有弱点就是太好女色。一个月前他被对手公司下了套,中了美人计,要不是他脑子反应快,差点就将商业秘密给抖搂出去。虽然没有酿成大错,影响却非常恶劣,导致许仙在集团中的地位一落千丈,颜开平即便有意保他,也架不住董事会一边倒的讨伐之声。

    许仙只好主动辞去副总裁的职位,在家苦闷的憋了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颜开平找上门来,告诉他我现在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你要把握住。

    颜开平给他的机会就是做颜绪的助理地位非常低,但是颜开平知道许仙会做,而且会做得很好。许仙在颜氏集团干了十几年,所有的心血和青春都耗在颜氏,他不会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放弃,只要颜开平肯给伸给他一根橄榄枝,他就会拼死抓住,绝不放手。

    事实证明,颜开平的选择是非常对的。

    但是颜绪却并不知道这些,他对许仙这个人都一无所知。

    他只是在颜开平将他介绍给自己时有些紧张,紧张的手心里微微冒汗。

    许仙身材精干高大,笑起来像个弥勒佛。颜绪伸出手时,许仙看到了他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虽然早就对两个人的关系有所了解,但还是无比震惊。他当了颜开平心腹那么多年,只见过他在重要场合戴过那么几次。如今却给了颜家小四爷,可见他在颜开平心中的地位实在不一般。

    他抬眼看了一下颜开平,那意思是我能不能碰你这块儿心头肉

    颜开平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挑高了一边的眉毛,然而这挑高也微不可查,只有许仙这般善于察言观色的才能发觉。于是许仙仅仅是点头哈腰的鞠了一躬,碰也没碰颜绪。

    颜开平抓了颜绪在半空的手,与他五指交缠“走,先让许助理带咱们参观一下公司。”

    颜绪仰视着颜开平,轻轻点点头。他的双眼里满满的都是信任和崇拜。

    我有话要说这篇文真的是甜宠,你们不要不信

    云海的总部规模不大,设在一处商务大厦的25楼,占了半层的面积。颜绪被带着认识了总部五十几名工作人员,又熟悉了一下业务,便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颜开平一直很低调,低调到一直站在颜绪的身后。

    颜绪问了很多问题,但是没有指出问题。他感到自己在这样的工作面前茫然无措,只能不停的搜肠刮肚大学时期学到的金融管理方面的知识可惜在这样的实战面前他还是显得太业余。在问了一个相当没水平的问题后,颜绪有些胆战心惊的看向颜开平,他担心颜开平对他失望。

    颜开平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目光里满是鼓舞和激励。

    “慢慢来,没有人会一口吃个胖子。”颜开平将手搭在他瘦瘦的肩上,坚定而温柔。

    颜绪感到自己的心安定下来,提问时的嗓音不再颤抖。

    他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干买卖,这行当太操心,太费神颜开平担心他精神压力太大,再出什么意外,所以才给他安排了脑子聪明的跟开了挂似的许求恩。实质上颜开平并不在意颜绪能不能经营好一家公司,他甚至不在乎颜绪能不能学会如何在社会上立足,他清楚的意识到,即便颜绪没有被他毁灭到如此的地步,他也不会是一个好的商人。或许他会是一个好的职员,一个好的下属,但唯独做不了一个好的老板。

    单纯就兄弟而言,他甚至没有资格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颜开平冰冷冷的想,假如颜绪从小便跟在他身边,他也不会在这样天资愚钝的儿子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精力。他不可能选择颜绪做继承人,他仍旧只会成为一名备受冷落的小少爷。更何况,他也不一定就是自己的儿子当然这个在他心里真的并不重要了。

    想到这里的颜开平轻轻一笑,他爱怜的摸上颜绪的耳朵,那后面是两颗美艳异常的朱砂痣

    颜绪跟自己哪里都不一样,样貌,性格,脾气和魄力,真是一点像的地方都没有。他的性格太过软弱,没有主见,容易被人煽动,也极易被人操纵。他遗传了他母亲容易被人欺骗和诱惑的性子,即便没有他颜开平来做他的“救世主”,也会有别人打着“救世主”的名号来掌控他的人生和将来。

    颜开平想,我又有什么好懊悔的呢颜绪这样的人啊,只适合做自己一手掌控的“女人”。

    他的脑海中突然迸出四个字得其所哉。

    不知为何,颜开平竟然觉得有些侥幸。他侥幸颜绪是这样的命运,而非自己的“儿子”。

    他低下头吻了吻他的耳垂,全然不顾身边还有一个许求恩。

    颜开平沉浸在颜绪的面红耳赤里,笑着想,让颜绪在这些虚假的“独立”和“事业”中寻求到一点满足吧自己总是要让自己的“女人”开心点儿。更何况,颜家的小四爷还需要提升一点地位,为将来要做的事做准备。

    今天工作忙,这章有点儿短,大家凑合看。

    我瞅瞅明天能不能补上。

    以及老颜如此丧病,你们觉得他还能不能救了

    颜绪甜蜜而坚定的握紧了颜开平的手“二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的手不再像平时那般带着股微微的寒意,而是炙热的,有些烫手的。颜开平突然发现,他从未感受过颜绪这般的温度。

    日子过得飞快,转瞬间就是一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第一件事是颜开平鲸吞了杨家几乎所有的产业,而后光速与杨雨兮离了婚。杨雨兮并非一无所有,她借着颜开平的影响提升了自己的身价,也办起了自己的娱乐公司,生意红火,资产过亿她失去的可能只是她曾经开过的云海餐厅。她曾经想去挽救自家的企业,可惜她还是无力回天,颜开平告诉她“我对你们杨家势在必得,谁要是拦我,魔挡杀魔,佛挡杀佛。”颜开平不吞并杨家,便难以在互联网金融领域称雄,他为这一天的到来努力奋斗好多年,最终让他成了功。

    颜绪终于明白颜开平为什么会跟杨雨兮结婚。他曾经以为二哥是真的喜欢杨雨兮,可是他从未感觉到颜开平对杨雨兮情感上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是比自己多了尊重和包容当然了,一份本就不平等关系,又何谈什么尊重和包容。

    颜开平跟杨雨兮的婚离得轰轰烈烈,就跟他们当初结婚那样,所有的娱乐新闻、财经八卦都是他俩的消息,微博头条、网站a、微信qq,推送都是颜开平与杨雨兮的分道扬镳。明星离婚总是要找出原因,而原因不外乎是当事人出轨。颜开平虽然做互联网的买卖,但是他显然缺乏了一点娱乐八卦方面的互联网思维,即便想到杨雨兮会拿这件事炒作,但是没想到她再一次把主意打到了颜绪身上。杨雨兮工作室策划的很周密,委托私家侦探拍到了颜开平与颜绪车震的图片。

    那天是七夕节的晚上,刚生完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感冒,养了半个月才好,直到当天还有点儿咳嗽。颜开平知道颜绪是累病的,他真的没想到颜绪会那么拼,几乎把公司当成了家,颜开平想见他一面都得提前预约。颜开平本身就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墅里除了佣人在,他想见的人却屡屡不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窘境打得颜开平有点儿措手不及,心中隐隐的吃起云海餐厅的醋来,但他又不肯承认。

    终于有一天颜开平闹起了脾气,对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累得浑身虚软的颜绪说,你一晚上一晚上的不回家,是不是想让我再出去找别人

    颜绪一听脸色惨白,赶紧脱了衣服缠上颜开平,好声好气的抚慰他。

    第二天颜绪便病了。

    他的病情来势汹汹,早上还是好好的,只是眼袋有些乌青,人有些没精打采,到了下午便突然烧到40度,直接晕倒在了会议现场,旁边的许仙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颜开平一听说他病了,懊恼了半天,从公司赶回来,亲自照顾颜绪,顺便把许仙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骂他为什么不知道替颜绪分担工作,活生生把颜绪累病了。

    许仙心里真是有苦难言,平时他真的想替主子分忧,但主子愣是非要亲力亲为。颜开平嘱咐过多次要照看颜绪的身体,他这个工作助理还得充当生活助理,天天盯着颜绪把调理身体的中药喝了才算完事。这次生病真的不关他的事,颜绪回去一趟,第二天脖子上的吻痕遮都遮不住,鬼都知道到底是谁把颜绪折腾病的。

    正在气头上的颜开平才不要管这些,他按着颜绪在家不准上班,除了去别墅身后的森林公园呼吸新鲜空气,其他人多密集的场所一概不准去。

    颜绪躺在家里,满脑子却是工作上的事儿,心心念念的想要回云海处理公务,连吃饭都有些漫不经心。

    这样的日子直到半个月后的七夕节才改变。颜开平看他已经好了大半,晚上约了他去私人会所吃烛光晚餐。

    颜绪心里打着小算盘,他知道回云海的机会来了。出门之前他掏出了网上买来的黑色项圈,套在了白`皙的脖子上。

    那上面挂一个金色的铃铛,如果仔细翻看,能发现上面刻了细微的一行英文字母beonoyk。

    这天的颜绪只是穿了一件简单的暴露了两根漂亮锁骨的纯白色t恤,腿上套了件破了几个洞的紧身牛仔裤,将他浑圆紧致的屁股和修长的腿型展露无疑。颜绪将t恤的下摆塞进裤子里,显得他的腰细细的。

    他就这样趿拉着一双白色帆布懒人鞋,坐上了自家的车。

    颜开平在会所的包厢里已经等了他一会儿,他透过中式古建筑风格的圆形开窗,一边赏着园林风景,一边喝着茶,气定神闲的好像升了仙。待颜绪推门进来,颜开平一见他脖子上的项圈儿和铃铛,却仿佛突然从仙界直接坠到了凡间的牡丹丛。身上的欲望火烧火燎的灼起来,灼得他恨不能马上把颜绪拆吃入腹。

    颜绪却不知怎么强硬了起来,一边撩搔他,却一边躲着他,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又君子谦谦的保持距离。颜开平忍着把一顿饭吃完,忍着跟他上了车,忍到车开到半路,却突然没法再忍,把司机赶下了车。

    颜开平眯着眼,拽着颜绪项圈上的铃铛,压抑着欲火问他“你这玩意儿从哪儿捯饬来的”

    颜绪吃吃的笑“小东西罢了,从哪儿捯饬不来啊”他濡了唾沫的指尖钻进颜开平的嘴里,“二哥你喜不喜欢”

    颜开平咬着牙一把抽出他掖在腰里的衣服“喜欢,喜欢的恨不能肏死你这个小浪蹄子”

    颜绪却突然按住颜开平猴急的手,他的动作引起一阵铃铛响声“那二哥让我回去上班不然我这个小浪蹄子就合上腿,有火就憋着,憋不住了,你爱去找谁就找谁”

    颜开平啧了一声,到底还是没忍住扒下了颜绪的裤子。

    顺带撕烂了颜绪故意穿的黑纱内裤。

    他把它蒙在了颜绪的眼上。

    杨雨兮雇佣的私家侦探拍摄的,便是这样一张非常清晰的照片

    颜开平双目含情的与颜绪唇齿纠缠,而蒙着眼、带着项圈的颜绪则环住了颜开平,将一条雪白的腿探出了半开的车窗。

    而这张照片,颜绪比颜开平更早看到。

    微博a的推送

    “杨雨兮前夫、金融巨头颜开平与小鲜肉七夕节玩车震图片”

    为了抗议回帖骤减,我要深夜放毒。

    我的兄长我的父邪教の番外

    颜绪跪在颜开平身后,掐着二哥精壮的腰哭唧唧的说:“二哥的里面好热,绪绪忍不住了”

    享受着后背位的颜开平扭过头来:“坚持,不要早泄。”

    颜绪嗯嗯啊啊的抽送了一会儿,泪流满面:“二哥,绪绪没力气了”

    颜开平低斥:“今天没吃饭吗艹人都艹的没力气”

    颜绪哽咽:“对不起二哥,绪绪错了”

    颜开平拔出自己的菊花,转身推倒了柔弱无力的颜绪,跨着一双毛茸茸的大长腿坐到了颜绪的小丁丁上:“躺好,我要自己动”

    推送的新闻里详细描述了那天颜绪的行程几点几点到的什么什么会所,几点几点跟颜开平从会所出来,几点几点在路边停下,几点几点开始玩车震,几点几点车开回了别墅。他们详细八了那个会所面向的高端人群,详细八了颜开平那辆价值1500万的劳斯莱斯幻影,以及他们居住的那栋已经炒到四个亿的豪宅。

    他们甚至列出了曾经跟颜开平闹过绯闻的男男女女,而这些男男女女颜绪却一个都不知道。通篇文稿里,每一个字都沾惹着钱与性的臭气。其中有一个女明星分手时拿了两千万的分手费,以及一辆兰博基尼。

    颜开平对别人真是大方,而自己跟着他的这几年,却几乎没捞到一分钱他曾经攒下过几百万,但是都用于自杀后在医院的治疗费了颜开平的管家刘立淇对颜绪说“四爷,你在icu住了三个月,光是住院费一天就三万块。加上新闻封口费、后续治疗费,你的那些存款不仅全花光了,还欠着颜先生很多钱呢”这导致后来有一段时间,颜绪觉得自己跟颜开平上床就跟卖淫一样,是还债的。

    颜绪木然的看着新闻里那张偷拍的香艳照片,以及另外两张二人亲昵搂在一起的背影照,感到了一股寒意从心底爬遍了全身。他刚刚洗完澡,他用手机开着eba的远程教学视频,正按照中医大夫要求的那样在腿部的几个穴位贴膏药。他的全身本来还是热的,现在却因为那条推送整个人都冷了起来,冷得像跌进了数九寒冬的冰天雪地。

    他慢慢站起身,抱着霜寒彻骨的身体踱到露台上。

    他又看到了外面黑压压的山林,与他被吊在晾衣杆上的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是一样的。一模一样。连夜鸟的哀鸣都一模一样。

    颜绪僵硬着脸笑了一声,摇摇头准备走回卧室,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几个嘁嘁喳喳的、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在说“颜绪又爆出艳照门了,比上次还淫`荡。”

    “怪不得他大哥想送他去做男娼。”

    “他恬不知耻的爬了亲哥哥的床。”

    “你知道吗,上次那些视频就是他二哥让人拍的。”

    “因为他想跟刘苗结婚。他这样的人,竟然还想跟女人结婚,怪不得会被二哥惩罚。”

    “他二哥可真会玩儿他,把他往死里糟践。就算这样,他还恬不知耻的跟他二哥求爱。”

    “因为他恬不知耻,所以又被二哥惩罚了吧”

    那些人幸灾乐祸的笑声忽大忽小,忽近忽远,嘈杂刺耳,宛如鬼魅。颜绪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他惊恐的环顾四周房间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冰冷的家具,冰冷冷的门窗,以及外面没有一丝光明的黑夜。

    “够了,别说了”颜绪咬紧牙关,捂着双耳倒在了床上,“我没有恬不知耻为什么又要惩罚我”

    我跟刘苗已经没有关系了,真的没有关系了

    颜开平是在酒席上得到了这个消息。当时他正在与几个老总谈天说地,席间还有几个女艺人助兴,氛围很是热烈。但是他的助理却突然跑了进来,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颜开平气息一滞,脸上瞬间阴云罩顶。他站起身子自罚了一杯酒,便跟在座所有人告了别。

    回家的这一路上,颜开平的手机响声不断,都是亲朋好友打过来的电话一水儿的调侃他风流成性。冯浩天还不正经的问颜开平哪儿找的极品小鲜肉,他都对着照片上露出的半条腿打了一次手枪。

    颜绪向来低调,这些年甚少出现在公共场合,网上曝光的这张照片上又遮了眼,几乎没人认得出这名“小鲜肉”是谁。

    颜开平骂了冯浩天的八辈祖宗,并恶狠狠的挂了手机。冯浩天那边还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

    这一路他给颜绪打了无数个电话,颜绪都不肯接,他便知道颜绪比他更早看到了照片。

    家里的佣人被颜绪轰了出来,正紧张兮兮的围在门口等着颜开平回来。颜开平紧张的推开门,卧室的床上是大汗淋漓蜷缩成一团的颜绪。

    “绪绪。”他走过去,将湿漉漉的颜绪抱起来,“我回来了。”

    颜绪整个人都像浸泡在水里似的,牙关也咬得死紧。他对颜开平的归来毫无反应,只是用力闭着双眼他那样用力,以至于雪白的额头都绽着青筋。

    “绪绪,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二哥,你睁开眼看看我啊”颜开平只感到自己心疼的快要炸开,“你别怕,我回来了,我回来救你了”

    他一开始又像溺水时那般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的任颜开平摇晃,好一会儿才微微睁开眼,但是那眼皮一睁开,便有止不住的眼泪溢出来。他破碎的哽咽响在颜开平耳边“我没有跟刘苗在一起,我不会跟她结婚,也不会再吻她,我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什么意思”颜开平一颗心迅速下沉,不好的预感遍布脑海,“怎么突然扯到刘苗身上”

    “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又要惩罚我”颜绪突然开始挣扎起来,“你为什么又要让人拍我为什么又要传到网上”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颜开平咬牙抓紧他,“绪绪你清醒点,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

    颜绪却突然歇斯底里起来,疯了似的挣扎“别打我,别吊我,别惩罚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现在真的什么都听你的”他哭叫的声音扭曲变形,几乎是劈了嗓子。颜开平想搂他进怀,他却只是劈头盖脸的打他。

    颜绪哭到咳嗽,再从咳嗽哭到呕吐。

    颜开平抱着他给他顺气,但是他却始终停不下来。他掰过奋力挣扎的颜绪,捏紧他的下巴迫使他面对自己“颜绪,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放开我”颜绪拼死挣扎,他不管不顾的只想挣脱颜开平的钳制以至于他随手摸了一个东西,便砸向了颜开平的额头

    那个东西是卧室里做装饰用的陶瓷香薰托盘。

    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是浓重的血腥味的弥漫。

    暗红的鲜血慢慢从头顶流出,流过颜开平的额头和眉毛,没过了他的眼睛,滴落在颜绪满面泪痕、瞠目结舌的脸颊。

    颜开平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肉体伤害,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即便是挨家罚也不过是在祖宗牌位前罚跪。他唯一挨过的打,还是养的小情人轻轻扇了他的耳光然而那也是情趣。人到中年,却突然被人砸破了脑袋,令他一瞬间有些懵,还有些震惊。

    颜开平伸出手抹了一下眼睛,确实是腥味浓郁的鲜血。他又望了一眼身下水鬼似的一动不动的颜绪,他面色铁青,毫无血色,瞳孔骤缩,眼球惊恐的几欲脱窗。他刚才那么愤怒,现在又那么害怕,颜开平感到他脸上的泪水和血迹几乎都要结了冰,他甚至怕得呼吸急促。

    头上钻心的疼痛没有让颜开平感到一丝一毫的愤怒,他只是突然意识到颜绪比自己认为中的还要怕他,怕到了骨子里。颜开平想起颜绪说爱自己,并非是出于畏惧,然而现在颜绪却因为砸了自己而露出了极端的恐惧。

    在这样的恐惧里,颜开平看不到颜绪对自己一丝一毫的担心,他的恐惧只是单纯的恐惧。

    佣人们惊叫着跑过来要扶起这两个人,颜开平却低低的吼了一声“滚”

    所有人的退了后。

    颜绪急促的呼吸,频率已经到了不正常的程度。他开始微微抽搐。

    他过度换气了。

    “颜绪”颜开平有些疲倦的垂下头去,力道适度的半掩颜绪的口鼻,“不要害怕,放松,我不会罚你呼气,颜绪,呼气”

    颜绪死死的抓住颜开平的胳膊,终究还是听了他的话。

    “呼气,对,呼气慢一点,颜绪,慢一点,你能行”颜开平一点一点的引导他,直至将他从焦虑与恐惧中慢慢平静下来,慢慢的降低呼吸频率。

    许久之后,颜绪才终于恢复了理智与平静,他浑身虚脱的趴在颜开平的肩头,低低的哭了出来。

    头上还在冒血的颜开平只觉得心底空荡荡的,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心里五味陈杂,心疼,懊悔,失落,甚至夹杂了沉重的挫败感。

    整个灵魂都陷入了空虚的颜开平将颜绪的手放在了唇边,深深的叹息“绪绪,我发誓,这次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会把背后搞鬼的人给你找出来,然后,”他顿了一下,“然后轻饶不了他。”

    身价暴增的杨雨兮接连接了三部电影,都是大投资、大制作,她自己甚至也开始筹划自己的处`女作。

    虽然颜开平与颜绪的车震门事件被迅速的压下去,各大门户网站、a平台也将照片新闻悉数删除,但杨雨兮还是凭借这次炒作,获得了持续的曝光率,成为了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女星。

    今天杨雨兮的戏份结束的很早,从影视城回到酒店时华灯初上,她支开了助理,准备回房间好好泡个热水澡,再按照老习惯放松一下。

    她打开门,套房里窗帘紧闭,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把高高的椅子背对着门横在室内。但是她没有上心,只是开了灯,关了门

    “啊”

    杨雨兮一声尖叫那把椅子突然转了过来,椅子中间的人更是让她不寒而栗,瞬间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杨雨兮几乎要魂飞魄散

    “颜开平”面色惨白的杨雨兮扶住桌子,咬牙切齿的瞪向那装神弄鬼的前夫。

    坐在椅中的颜开平神色如常,眉心的竖纹微微淡了去,他唇间带着笑,那张不怒而威的脸上爬满了嘲讽“好久不见啊,雨兮。”

    杨雨兮怒极反笑“想我了就直说,老夫老妻的,惊喜什么的就算了。”

    她平复了呼吸,站稳了身体,环住双臂,又恢复到她以往性感慵懒又风淡云轻的样子。只是那双眼里满满的复杂情绪,藏也藏不住。

    颜开平嗤笑着摇摇头“你知道我这人最不会玩儿什么惊喜,只会玩儿惊吓。”

    杨雨兮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却惊见颜开平撩开腿上的黑布,露出了一个圆柱形的玻璃管那是用来吸食大麻的大烟壶,里面甚至还有一点残迹。

    杨雨兮顿觉五雷轰顶,扑过去就想抢颜开平手中的东西,却不知被何处冒出来的黑装大汉按着跪倒在地她惊叫一声,那大汉便捂了她的嘴,威胁道“杨小姐如果再不克制,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她听出了这壮汉的声音,他是一直跟随颜开平走南闯北的保镖阿元,平时颜开平总喜欢带着他,因为他身手矫健,下手狠毒,很得颜开平的心意。

    阿元说到做到,杨雨兮自然是半点也不敢动。

    颜开平闻了闻那烟壶,便紧着鼻子拿了开“跟你结婚那么久,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点小爱好。真不知道如果我把这些玩意儿交给警方和媒体,你的影迷会对你有多失望。”

    杨雨兮气愤难当,一把扯开阿元的手叫道“想去就去,谁能拦得住你颜开平吗还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毁了谁就毁了谁”

    颜开平认同般的挑了挑眉“说得很对。不过我暂时还不打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交给警方。”

    杨雨兮冷笑“怎么,顾及旧情,舍不得我啊”

    颜开平弯腰,将那烟壶放在地上“你那个心地善良的小叔子,让我放你一马。”

    “什么意思”她咬着牙,故作不知。

    “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吧”颜开平交叉起十指,半阖上眼,“你这个为了一时之气或者蝇头小利就螳臂当车的毛病,真是打死也改不掉了。上一次你安排刘苗闹了那么一出,我便把云海交给颜绪,我还以为你会长点教训,结果这次又让人跟踪我们,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长了个鱼脑子,只有三秒钟的记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踱到窗边,将那密不透风的窗帘扯了开窗外的灯火通明全部映了进来。

    颜开平打开了窗,海边城市特有的气味儿卷携着温暖的风,吹进了整个房间。

    “我本来是想好好惩罚你的,但是颜绪不同意我这样做。你猜他说什么”颜开平回眸望了望她。

    杨雨兮嗤了一声“还能说什么不过是说我可怜。”

    “他说是我欠了你,这次就当是他替我还清了欠你的人情债。”他点上一根烟,迎着海风慢慢抽了起来,“虽然我并不觉得欠了你什么。当初结婚是你情我愿,你明知我跟你结婚的意图,你不过是拿家族命运来做豪赌,豪赌我会不会爱上你。即便现在离了婚,你也并没有损失什么你看,你现在有名,有钱,有自己的娱乐公司,你甚至还得偿所愿的当过我颜开平的老婆你现在的不高兴只不过是因为你的痴心妄想没有得到满足。”他哂笑着用夹了烟的手指指杨雨兮的左手上的尾戒,“那枚改小了的戒指,是我送给你的吧”

    杨雨兮心中一冽,似乎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一般的,将左手藏进了右手。这枚素戒,是杨雨兮最喜欢的戒指,因为那是颜开平送给她的第一枚戒指虽然还是她跟他要的,当初颜开平还笑话她怎么挑了一枚这么普通的戒指。

    她也是爱钻戒的,只是因为颜开平挑戒指时,多看了这一枚素戒几眼,她便一定要买下。

    颜开平走到她面前蹲下,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抓起了杨雨兮藏起的左手,轻轻摸她手指上的戒指。那戒指嵌在她的指根,与她的皮肤纹丝合缝。

    嘴里夹着烟的颜开平含糊的说“我本来是想把戒指买给颜绪的。”

    他细长的眼里没什么感情,冰冷冷的。

    他突然用力,硬生生的往下扯那枚戒指

    杨雨兮在这盛夏里,感到了当头一盆冰水泼下的,深深的寒意。她疯了似的想要撤回手指,但是阿元毫不费劲的按住了她,让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颜开平拔下了她的戒指,带着她指头上的血与肉

    “还给我”杨雨兮泪流满面的喊起来,“你把它还给我”

    它是她的念想,它是证明自己曾经真的跟颜开平在一起的唯一证据,她本是要戴着它,戴一辈子的

    她那么爱他,他却冷酷无情的永远捂不热。他好狠,他真的好狠

    颜开平抽出纸巾擦了擦那枚戒指,向阿元使了个颜色,他随即松开瘫在地上痛哭的杨雨兮。

    “好自为之吧。”颜开平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如果你再让我不痛快,我真的会毁掉你。”

    他站起身,转身欲走,杨雨兮却突然冲着他高高的背影喊“颜开平,你想不想知道颜绪跟刘苗说了什么”

    她伸出手,冲着那停滞的男人说“你把那枚戒指还给我,我就告诉你。”

    颜开平顿了一顿,举起那枚戒指道“说。”

    杨雨兮笑了,这笑容充满恶意“颜绪对刘苗说,我们本可以在一起的,全怪这该死的命运,太过残酷。”她突然哈哈大笑,“颜开平,你以为颜绪爱你你不过是他想摆脱却无法摆脱的该死的命运罢了”

    颜开平将口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他转过身来,对着杨雨兮微微一笑“人生在世,哪能什么都十全十美,得到人或者得到心,既然不能两全,那我也不会贪心,所以也劝你断了自己的痴心妄想吧”

    说罢,将那枚戒指远远的扔出了窗外。

    它沉入了夜色,再也遍寻不着。

    艳照门事件很快平息下去,得力于颜开平资本对媒体的操纵。颜绪慢慢从这件事里走了出来,但他有段时间很抵触颜开平的亲热,颜开平倒是大发善心,由着他自己去解开心结。直到憋了一个多月,颜开平实在忍无可忍,按着颜绪在自家的露天温泉里做了一通,两个人才算是真正和好了。

    唯一的后遗症是颜绪不愿意泡温泉了。

    而杨雨兮也在不久后被人举报吸毒,事业几近崩溃。颜绪看新闻时问颜开平是不是他搞的鬼,颜开平笑得极其坦诚“不是。”

    当然,颜绪对他毫无信任可言。

    这一年里,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云海新开了一家连锁店还是在另一个大城市。其实他刚接手云海时,云海的经营状况并不好,甚至有两家分餐厅的财务出现了赤字。颜绪一开始听到这个情况傻了眼,连忙问许仙怎么办,许仙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说这些事都交给他。颜绪并不傻,他在随后与许仙的相处中发现颜开平并没有真的想让他自立的意思他想,他只是为了哄自己开心。

    这让颜绪心中五味陈杂,一方面是感动,一方面是失望。他决定给颜开平干出个样子来,让他看看自己也不是那么没用。直到艳照门之前,他几乎是天天耗在公司,即便后来身体确实承受不了高强度的工作,他才减少了一点工作时间。一年的时间,两间餐厅扭亏为盈,甚至打出了名气在外市开了连锁,颜绪激动的久久不能平静。

    对于这样的成绩,颜开平也非常意外。这其间,虽然是许仙起的力挽狂澜的作用,但颜绪的进步他是看在眼里的。要说不欣喜是假的,谁不盼着自己人尤其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自己儿子的人好一些呢但他又有些不可告人的隐忧。这种隐忧竟然远胜于自己的欣喜了。

    他看向颜绪的眼神神秘莫测,但颜绪眼看到的颜开平,是言谈中充满了鼓励和赏识的兄长。他甚至像个父亲那样,威严的坐在沙发里,跟对面端坐的颜绪说“绪绪,你表现的很好。”得到认可的颜绪心跳加速,红着脸去舔颜开平的嘴唇。但只有颜开平知道,他嘴上说的是欣慰,心里却是满满的不高兴。他没有去给新餐厅的开业典礼捧场,甚至在颜绪坐飞机去的头一天把他做到完全昏迷。

    颜绪只觉得他心情差,而且差的莫名其妙。颜开平从未这样喜怒无常,他这个人一向情绪四平八稳,平稳到颜绪认为他是个没心没肺的怪物。

    从那个剪彩的城市飞回来之后,颜绪为舅舅和母亲扫了墓。早年姥姥姥爷私奔出来,祖籍不明,姥姥生下母亲后很快便病逝了,姥爷独自撑了几年,得了肺癌,也撒手人寰。舅舅和妈妈年纪半大不小,去了孤儿院,也没人愿意领养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舅舅上的是寄宿制的初高中,后来又考上了大学,跟母亲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颜绪小的时候,舅舅很少提及母亲,年幼的他缠着他可怜巴巴的求他说的时候,他才勉强会说一些兄妹年幼时的趣事。懂事之后,颜绪才明白为什么舅舅总也不提母亲他觉得母亲学坏了,她卖身换钱,跟有家室的老男人在一起,她是个坏女人。她的死是咎由自取。

    颜绪拍了拍肩头落下的细密的雨滴,将手中的百合花放在了母亲墓前。墓碑上母亲永远青春靓丽的容颜,比这雨中的百合还要美丽动人。

    “妈妈。”颜绪喃喃的说,“小的时候,一直很怨恨你,怨恨你丢下我一个人走。还怨恨你做那些不光彩的事,等现在我也步了你的后尘,方才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命运无常,人活着真的是苦痛大于欢乐。妈妈,当年你也是有苦衷的吧姥姥姥爷走的早,舅舅又不在身边,谁会教导你怎么活下去呢可是你现在人都没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人理解你了,他们只会骂你,侮辱你,往你身上泼脏水。”

    颜绪苦笑一声“如果我死了,别人又会怎么说颜家的小四爷呢不过妈妈,你放心,我现在很好,我今天就是想来告诉你,我开了一家新的餐厅,我做出点成绩了。你为我骄傲吧”

    清明时节的细雨一丝丝飘下来,飘到他的眼角,仿佛是眼泪一般。颜绪摘下用作装饰的平光眼镜,伸手捏了捏两只眼角,想把那些偷跑进眼睛的雨水抹掉。

    掩饰了一切的他缓缓睁开眼,余光却瞄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突然站到自己身边他衣着考究,身材清瘦,蓄着一头黑黑的短发。颜绪对他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但对方却神情肃穆的望向颜绪母亲的墓碑。

    他手里捧着一束白色雏菊,显然也是来悼念颜绪母亲的。

    “你好。”颜绪对他微微一笑,“请问先生是”

    那男人弯下腰,向颜绪母亲献上了雏菊。这时候颜绪才发现他的头发有些斑白,一缕一缕掺杂在他浓密的黑发里。

    他站起身,回应了颜绪一个礼貌而不失热情的笑容“你好。”

    这时颜绪才看到了他的正面四十岁左右,应该与颜开平差不多,他的五官分开来看没有什么英俊之处,组合在一起却极有韵味,尤其是那微微下垂的八字眉,让他看起来带着丝孩童般的无辜。他的白发并没有让他有一丝半分的显老,反倒给他添了一丝神秘的成熟感。

    他看向世间万物的眼神,似乎都带着无限的深情和探究,颜绪觉得,他跟那个运筹帷幄又高高在上的颜开平非常不一样。

    不过他又摇摇头,也对,世间又有几个跟颜开平一样的人呢

    “我是苏蓉蓉的高中同学。”这个男人似乎在掂量着用词,说话时的语气非常优雅,“我叫江信恪。”

    颜绪心中一跳,激动的回握住了江信恪的手掌“您认识我母亲”

    他一出生就被舅舅带去了他念书和工作的城市,直到舅舅离世,才被颜家接了回来,除了舅舅,他从来没跟任何一个与母亲有关的人打过交道。小的时候他没有打听寻找母亲旧识的能力,长大后却没有了那份精力,镇日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活些什么。

    对方笑起来的时候八字眉更显得温和一些,嘴角的弧度也煞是迷人“从高一到高二,我跟蓉蓉是一个班。不过高三那年我出国留学了,直到前几年才听说她已经去世,当时震惊悲痛之情难以言喻。”他遗憾的垂下眼,“真的没想到她那么年轻就会,我都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他落寞的低下头,视线落在苏蓉蓉定格的笑容上。

    “江先生是专门来祭拜我母亲的吗”颜绪还是没有从激动的情绪中平静下来,他白`皙的脸上染了红晕,像这春日里满树盛开的桃花。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江信恪对苏蓉蓉亲密的称呼。

    江信恪凝视着他“也不算,只是我的母亲也葬在这里,所以才会一起祭拜一下蓉蓉。”

    “哦,原来是这样。您跟我母亲是朋友”

    “可以这么说。”江信恪微微偏了头,有点下垂着的眼睛深深望进颜绪深水潭似的瞳孔,“刚才我站在你身后,却听到你叫蓉蓉妈妈,真的非常非常惊喜。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旧友的儿子。当年她送我去机场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一转眼二十多年,而她的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颜绪心中泛起一阵悲恸,他转头望向母亲的墓碑“对,已经这么多年了。我真羡慕您,江先生,当年她送您的样子您还历历在目,而我却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她。我甚至不知道她长得多高,是怎样的性格,说话什么声音,喜欢吃什么食物,爱好有哪些,我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来得及抱我一下我对她一无所知,只有这张黑白照片。”

    这样说着的颜绪红了眼圈。他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到鼻头发酸,可能是因为今天的雨让人伤感。他抬手又按了一下眼角,想掩饰自己的脆弱。

    颜绪有些尴尬的对江信恪说“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江信恪却只是体贴的递过了一张纸巾“没有什么好抱歉的,睹物思人,思人伤情,别说是你,就算是我现在想到她,也会觉得很伤感。不过你也不要难过,我会告诉你关于她的一切”他比了比自己的肩头,笑容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活泼俏皮,“比如她长得只到我的肩头,身高实在是堪忧,以至于她会冒着被老师罚站的风险穿高跟鞋来学校,连上体育课都要穿着”

    颜绪忍不住笑“她这么爱臭美吗”

    江信恪温暖的笑容在阴雨天里也是熠熠生辉“对,她是我们学校所有男生趋之若鹜的女神,当然特别注意自己的形象。”

    “她还有什么事你再给我说一下”颜绪急切的走上前去,离着江信恪只有一步的距离。

    “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关于她的事情都告诉你。”他意味深长的俯视那用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颜绪,“所有。”

    清明时节的雨洒在江信恪的背影里,他的影子似乎比其他任何事物的影子都要浓黑一些。

    两个人边走边聊,江信恪说话优雅又幽默,将颜绪母亲的每一件事都说的颇富趣味。比如苏蓉蓉如何嗜糖如命,就跟颜绪那样,包包里永远有巧克力和;比如她笑起来多么漂亮,嗓音多么甜蜜,犯了错之后,连老师都舍不得训斥她;比如她有时会冷不丁的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像个精灵一样;比如她会从后面偷拍江信恪的左肩,却站在他在右肩之后;但她也有爆脾气的时候,脱了高跟鞋、赤着脚去殴打揩她油的小流氓

    都是些零散而琐碎的事情,江信恪给颜绪描绘的他的母亲,是一个天真烂漫又活泼开朗的高中少女,完全不似舅舅口中那个腐化堕落、为了金钱出卖肉体的妈妈。

    从小到大很长一段时间里,颜绪对母亲的感情是负面的,是排斥、对立的,然而随着年纪的增长,被颜开平拽入乱伦深渊的他却越来越想要了解自己的母亲,他甚至有一种隐隐的想法,想要去证实母亲并没有舅舅嘴里说的那样不堪,仿佛那样才能证明自己身上并非天生就流淌着污秽的血液。

    所以江信恪跟他说的那些事,明明是很逗乐的段子,但颜绪却听得眼角含泪。

    颜绪对告诉自己这些事情的江信恪充满了感激,仿佛是他挽救了他似的。

    只是跟他聊了没多久的江信恪,在颜绪眼中突然变得高大起来。

    而在颜绪有限的,近乎封闭的人生里,也确实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一举手一投足都富有魅力当然颜开平也富有魅力,然而他俩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颜开平周身都充斥着身居高位者的压迫感和威慑感,颜绪看到他,即便对方对他再温柔,他也克制不住自己虚软的膝盖,仿佛随时会跪倒在他的面前。

    而江信恪不同,他的眼神充满探究,深入人心,却温柔儒雅的不具有任何侵犯感。

    他的眼睛似乎一直在说话我理解你,我尊重你,所以请你信任我。

    两个小时的聊天,却快得好像一瞬。两个人在屋檐下谈笑风生,像是一对忘年交。直到突然有个年轻美艳的、眼神异常犀利的女子走过来附到江信恪耳边说了什么,江信恪神色肃穆了起来,转头对颜绪说“真的很抱歉,我有些急事要去处理。本来还想着邀请你去吃点东西,结果”

    “没关系,江先生”颜绪雀跃的回答,“您先忙,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聚。”

    江信恪点点头,对颜绪伸出手“把你的手机拿过来。”

    颜绪一愣,但还是将手机递过去。

    江信恪将没有任何密码防护的手机解了锁,飞快的按下了几个键,几秒后他的电话便响了起来“这是我的电话。”

    颜绪笑笑“到现在我还没有自我介绍一下呢,我的名字是”

    “不,你不要告诉我。”江信恪抬起头,坚定的阻止了他,“今天遇到你,是我人生的一大惊喜。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等到下一次,我们还像初次见面那样彼此介绍时,我就会重新经历一遍今天的惊喜。”

    颜绪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江信恪一笑“我舍不得把这份惊喜一次性用完。”

    那男人走出几十米后,又突然折返回来,对着疑惑的颜绪说“你知道吗,你的眼球下方有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痣。”颜绪眨了眨眼,下意识的想去摸,但江信恪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他细长的手指已经轻轻碰上了他的睫毛“就是这里。跟你的母亲一样,她也长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痣。可是你的眼睛比她的眼睛更明亮,更纯净”

    江信恪的眼神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意乱情迷“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非常非常美丽”

    颜绪一整天都显得有些魂不守舍。除了因为母亲的往事,还有江信恪的话。颜绪说,夸我漂亮说我美丽的人很多,江信恪却问他

    “那有没有人说你有一个非常美丽的灵魂”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从文艺小说中走出来的清新男主角。这样肉麻的,文绉绉的话从江信恪嘴里说出来,却意外的不令人觉得别扭。

    而且他的这句话恰巧戳中颜绪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他似乎看透了他。

    颜绪不禁想问这个人是做什么的他看他衣着考究,谈吐不凡,气质也非常优雅,必然不是普通人物。江信恪身边的那个穿着黑色旗袍的美艳女子,面庞冷硬,气质凌厉,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煞气,颜绪熟悉颜开平的安全团队,她跟他们身上有相似的气质,但又不尽相同。她显得相当冷酷。

    颜绪想跟颜开平说说这些事情,但颜开平早已经飞美国谈生意。而且他还有些犹豫。苏蓉蓉虽然已经去世了,但在颜家却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角色,她毕竟是颜家的一桩丑闻颜家是名门,面子比天大,颜开平父亲颜辉让一个援交女高中生坏了自己的孩子,如果散播出去,是件非常的丢人现眼,因此苏蓉蓉从怀孕到生产,一直都是呆在香港,跟这边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掌管着颜家几乎所有开销、生活大事的大管家刘立淇曾经直言不讳的告诉过颜绪“小四爷,当年颜老爷非常宠爱您的母亲,所以才有了您的出生。不过您要清楚,您的出身实在是不够体面,您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提及您的母亲我们对外给您安排了一个体面的身世,希望您务必维护颜家的颜面。”

    颜绪盯着手机上那个拨出的电话号码,陷入怔忪。

    他与颜开平本来就不是无话不谈的关系,又何必事事跟他汇报。

    他将手机扔到一边,缩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直到下午三点许仙打来电话催他,他才猛然记起今天还有个生日派对要参加。

    派对的主角是近几年刚刚崛起的新富豪江津国,只有二十八岁。今天晚上的庆生泳池趴,京城富豪明星云集,他又请了几十个嫩模穿比基尼助阵,可以想象现场会有多热闹。

    这样的聚会颜绪一般不会去,一方面颜开平不喜欢他去“乱七八糟”的场合,一方面颜绪的身体也不适合到这样人多的地方,太耗精力。但是今晚不同,云海餐厅一直合作的企业换了新东家,颜绪一直想亲自跟新老板见见面,但对方却动了换合作对象心思,一直避而不见。许仙说对方今晚会参加江津国的生日趴,所以颜绪打算去制造“偶遇”。

    颜绪打理了一下自己总是乱糟糟的头发,又穿着他那件黑t恤、牛仔裤和双白板鞋出了门。许仙看到他的时候,跟见了鬼似的皱起五官“妈呀,我的小四爷,你穿这样真的行太没分量了吧”

    颜绪有点紧张的挠挠头“不是泳池趴吗我穿着西服跳下去又不合适。”他抬起自己的手腕,“再说我觉得我这个腕表就挺有分量了。”

    颜开平送给他的三千万的腕表,是挺够分量的。

    许仙摇摇头,为他拉开了车门。

    “这个江津国到底是个什么来头”颜绪摘下手上的佛珠,一粒一粒的掐捻,“我以前都没有听说过。”

    “他原先在澳门开赌场起家,后来到内地开了两家上市公司,这两年开始涉足娱乐圈,身价十亿。不过他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全靠他义父扶持他,他才走到今天。”许仙答道。

    “他义父谁呀”

    “你听说过j吗”许仙的脸显得很神秘。

    “我听说过鸭。”

    “啧,我说的是黑道教父j。”许仙忍不住因他的无知摇头,“原先是香港那边的黑道头目,后来越做越大,势力范围涵盖了整个东南亚。他前几年回到了内地,在这边把生意做得很大。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只知道大家都叫他教父,代号j。江津国就是他收的义子。”

    颜绪有些兴奋的问许仙“原来真的有教父啊那今天晚上能看见他吗”

    许仙思考了一下“听小道消息说,他今晚真的有可能出现。”

    “哦哟蛮想看看电影中才有的大佬长什么样子。”

    “我猜他不是个秃头就是个胖子。”

    “为什么”

    “我国中年成功男人的标配秃头、油脸、啤酒肚。”

    “我会把你的这句话转达给我二哥的。”

    一路缓行到达目的地,会场位置非常僻静。

    分三层的泳池趴会场守卫森严,从外面看来一片肃穆,却有无数豪车经停。颜绪从车上下来时低声问许仙“这种场合你来过吧美女是不是挺多的”许仙点点头“很多,一眼扫去波涛汹涌。”

    当进入会场,混杂的浓郁香水味,暧昧的灯光,dj的打碟音乐,直接扑面而来。

    各色人种的比基尼美女或者在巨型泳池,或者在池边伫立喂别人水果,或者凑过来跟颜绪打招呼。这些女人或清纯或妖艳,每个都身材火辣,性感暴露,要么端着酒杯,要么跟人嬉闹,气氛嗨翻天。

    第一次参加这的颜绪只觉得晕眩。不仅仅有波涛汹涌,更有细腰肥臀,所见之处皆是肉色。

    许仙见他摇晃了几步,马上扶住他“四爷,你还好吧”他不仅是颜绪的助理,更是颜绪的老妈子,无时无刻都得盯着这位男版林黛玉别出事。

    只见一点红色从颜绪鼻子冒了头,他赶紧伸手捂住“纸,给我纸”许仙正要因为他突然出鼻血心惊胆战,却听到颜绪哽咽着说“能见到这么多美女,我今天晚上就是死了都值了。”

    他推开许仙,抿了抿自己的头发,兴奋得向美女扎堆的地方走去,全然不顾今天晚上的主要任务是什么。许仙叉起腰一脸无奈“颜先生,我怎么觉得你头上有点儿绿”

    三楼奢华的洗手间里水不停的流,洁白的浴盆里被冲淡的腥红血液渐渐被冲进下水道。

    头发半白的男子甩了甩手上的水,他身边涂着黑色唇膏的女子便马上递过毛巾。

    “在今天这样高兴的日子见血,”那男人满含歉意的看向伫立在一边的江津国,“让你扫兴了吧”

    身材魁梧的江津国却紧张的低下头,从来都是嚣张狂妄的他在男人面前显得无比卑微“父亲大人说这样的话是在折煞我该说道歉的人是我,还要劳您亲自动手。”他余光瞄向趴在地上的尸体,那人是警方打进自己内部的卧底。今天如果不是义父亲自出马做诱饵,一时半刻真的捉不住他。

    男人温柔的揉了揉江津国的头“乖孩子,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江津国头也不敢抬,冷汗扑簌簌往下滴“请义父责罚。”

    那男人轻笑一声“今天就算了,你毕竟是寿星。明天去赵姝那里领五十鞭子,以后张长记性,不要随随便便就着了警方的道。”

    江津国擦了擦汗“谢义父宽宏”

    赵姝从手下那里接过墨蓝色大衣外套,轻轻披到男人宽阔的后背“父亲大人,外面寒气有些重,您还是披着大衣吧”

    男人轻拍了一下赵姝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示意自己明白,便缓缓走出门外。

    颜绪在整个社交圈毫无名气,一开始那些美女看见他时表现都有些冷淡,虽然他长了一副令人移不开眼睛的漂亮面孔,但今晚她们的主要目的还是钓金主。直到颜绪说他是云海的老总,颜开平的四弟,她们才纷纷围拢上来,与他暧昧调情。

    原本还很雀跃的颜绪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推开了那些缠绕在颈子上的玉臂,也推开了凑上来的酥胸,独自一个人踱到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找了一圈合作商却未果的许仙回来寻他,却只看到他端着高脚杯喝葡萄酒,出神的看着面前的酒池肉林。

    “没找到”颜绪看他悻悻而归,一屁股坐到他旁边。

    “没有,他可能没来。”许仙失望的叹了口气,“四爷,怎么不过去玩儿了”

    颜绪喝得微醺,脸色绯红,神志却非常清醒,似笑非笑的样子“不敢玩儿。”

    许仙扶额“放心,我不会给颜先生打小报告的。”

    颜绪也笑了,用虚软的手支着头“我知道。”

    许仙看他有些醉了,便去夺他手中的酒杯“四爷,别喝了。颜先生吩咐过,您不能沾酒。”颜绪用头孢混着酒自杀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沾过一滴杜康。即便是现在有了应酬,也都是许仙给他挡下,而他只是喝点白开水。

    然而颜绪却晃过了他的手“别,让我醉一回吧,许仙,我又现不了原形,吃不了你的。”

    “你是吃不了,法海会吃了我的”许仙才不管他的央求,仍旧夺过了他的酒,泼到了地上。

    颜绪有些寥落的看着那满地的酒渍,无奈的笑了声“你看,我名义上是你的老总,却连一口酒都做不了主。”

    “除了这个,你都能做主。”

    “哦,我做主。”颜绪喃喃的重复这句话,“我做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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