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了他没啥背景，什么高富帅都是你们的美好幻想。”
“也不错了吧，凯美瑞招谁惹谁了。”
陆瀚云全当没听到，满面春风跟同事们道着早安，钻进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去开会。
“你们陆总是个踏实的人，他父亲走得早，下面还有个妹妹，全靠自己努力打拼到现在。”唐总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众人身后，幽幽说了这么一句。渠道部的人见领导驾到，都不再嚼舌根，各归各位开始工作了。
董冲也在一边听到了唐建的话，他皱起眉头，不认同唐建这种轻描淡写泄露别人私事的做派，但又暗自庆幸，这消息放出去，恐怕公司里那些争着在陆瀚云面前找存在感的花儿草儿能消停不少了。
晨会结束后，老板叫陆瀚云留下来。
“瀚云来，过来坐。刚入职你就出差去了，也没机会好好聊一聊，怎么样，新环境还习惯吧”方老板笑盈盈地问。
“方总，谢谢您的照顾，这边都挺好的，我正在尽快熟悉工作。前几天走访了解到不少实际情况，我们部门还在总结，唐总会亲自和您汇报。”
“我这里到底是小公司，跟ea比差得远，你能来是我捡漏了。”说到这儿，老板笑了两声，说，“昨天跟陈总打电话还说起你，多亏陈总牵线搭桥，才给我这破庙招来金凤凰。”
陆瀚云暂时摸不透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不管怎么说，这样一顶高帽子，他可戴不起。
“方总谬赞了，我才是承蒙方总赏识抬爱，愧不敢当。”
“瀚云，你们这次下去也看到了，现在市场差得很，可是ea那边任务又压得重，”老板陡然语气沉重，“今年还增加了销售质量考核，这个你都清楚，毕竟也算是你在ea那时候操持着推下来的。”
陆瀚云隐隐猜到了后文，果然
“这次我们有3家店质量考核没达标，被扣了30奖金。你知道本来现在利润率就低，均下来进销差基本没有了，就靠一点返利奖金。瀚云，你去找陈总说说，看怎么能把这次的事挽回。”
陆瀚云回到办公室，关了门，在窗前静默了一会儿，抓起手机拨通了陈定秋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并不知道凯美瑞有什么优惠政策，请各位姑且看看，轻拍，谢谢。
、锻炼
电话接通，但是立刻被陈定秋挂断了，不多时一条新消息跳上手机屏幕。
“上午开会，中午我打给你，12点半左右。”
陆瀚云比平时提前去食堂吃了午饭，然后独自坐在办公室等电话。
老陈向来准时，开门见山道“方老板够沉得住气，还以为昨天晚上就派你来当说客了，他可算是逮到你这么条好枪。”
“陈哥，你这是给我下马威啊，我可是鼓足勇气才来联系你的。不过这事确实是我们工作疏漏，我们认罚。就是现在日子太不好过，怎么也得给下面人留点口粮啊。”
“瀚云你跟我还来这套，我特意跑出来给你打电话的，你那边说话还方便吧”
陆瀚云看看紧闭的门，说“可以，方便。”
“你说说你，从ea离职就离职了，你去哪不行啊，跑到经销商那个大酱缸里干什么，一个个都是沙场上搏红了眼，认钱不要命的主，何苦呢。虽说大家都在这行混，谁也不比谁干净，可到底是行业特点如此，政府要求品牌授权，所以授权方就握着经销商的生死命脉。我就是喝酒的时候多说一句话，真不是想让你去j公司啊。你到底图了个啥，傻不傻。”
陈定秋噼里啪啦说了一串，陆瀚云沉默着听完，说“陈哥，望城你也知道，机会不多，j公司这边也还好。”
“好个屁你要不回来吧，北区有你的位置。”
“陈哥，我家里人在望城，不想去别处了。”
陈定秋有点困惑“家里人你妈不是在老家吗算了算了，我过几天可能要去你们那儿看看，到时候一起喝酒，我要当面教育你。”
陆瀚云笑着说“那我就等着请陈哥喝酒了。”
“还有你去跟你老板说，那3家店台面上罚30没跑儿，年底模糊返利里面，我给你们补回15，还有下季度优先给你们配畅销型号。”
“陈哥，就别优先了，现在市场不好，我们也订不了几台，满足我们的订货量就得了。”
“你少忽悠我，现在就这几个型号能挣钱，方老板流水充裕，这还不给我把指标都占了，不行不行。”
“那我列几个型号，别让我们再进货了。”
“你不进，他不进，我卖给谁。”
“那把罚款的25给我们补回来吧，拿到模糊返利的钱都要到明年2季度了，现在钱不值钱”
“陆瀚云你要是能让j公司把今年签的销售任务全完成了，我把你这30都补给你。”
“陈哥我这里可是有电话录音的。”
“知道你以前被经销商耍惨了，谁都防一手。没问题，随便录，我陈定秋说到做到。”
下午陆瀚云把与陈定秋商量的结果汇报给了老板，方总坐在宽大的红木桌子后面，摇头晃脑，不置可否。
陆瀚云知道老板是不满意的，但自己实在是与陈定秋太过熟悉，当年在ea的时候，连怎么忽悠底下的经销商都是陈定秋手把手教的他，他能想出的招，老陈肯定都想过一百遍了。至少现在，自己是斗不过老陈的。
“这次不达标的经销商太多，ea中华区总部也不满意，陈总要亲自来下面看情况，过几天也要来望城。一般来说，调研之后可能会调整细则，ea总部那边也可能出一些补偿政策。”
“瀚云，这些空头支票就不要讲了，你先去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陆瀚云恭恭敬敬退出了老板的办公室，一抬头正看见唐建在窗边吸烟看风景。
唐建也看到了他，笑着招呼陆瀚云过去“瀚云，脸色有点差啊。”
陆瀚云瞅着他心知肚明的表情，脸上有些无奈“唐总您就别取笑了。”
“世道艰难，最近都没什么喜报。”唐建又看向窗外，“出差调研的报告初稿我已经发了，你回去收邮件，提提意见。”
要说怎样能把一份让人心塞的报告写得不那么心塞，唐建可能是这个领域的牛人。然而陆瀚云觉得这些都没用，你写得天花乱坠，方总心里也清明得很，毕竟都是他自己的钱。
看时间也快下班了，陆瀚云把报告放在一边，清理着手头零碎的工作，想着晚上回去要给小辞做什么饭食。
沈辞从学生时代就一直瘦弱，食量小。最近陆瀚云又发现了他胃疼的毛病，一问才知道是这些年饮食不规律的后果。看沈辞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陆瀚云心疼得厉害，找来各色养胃食谱帮他调理，现在沈辞看见那些糯软寡淡的东西就皱眉，要陆瀚云百般哄着才肯吃。
回家的路上，陆瀚云忽然看到了街边的健身房招牌，有了新主意。
沈辞8点多进家，看到陆瀚云正系着围裙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菜。他凑近桌前，发现今天的菜色不像前些天那么没滋味，顿时心情大好。
见陆瀚云已经把盘子放下来，他便扑上去用双臂缠住了他的腰“辛苦了。”
陆瀚云比沈辞高不少，索性坐在椅子上，指指自己的脸颊，说“请有点诚意。”
沈辞瞪了他一眼，不屑地撇撇嘴“我去洗手，饿死了。”
陆瀚云没脾气地笑了“动作快点。”
饭桌上，陆瀚云一边给沈辞夹菜，一边说“我自从回了望城，就没去过健身房了。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我的肌肉松了”
沈辞嚼着东西，腮帮子一动一动的，他不明所以地看了陆瀚云一眼，说“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我查了查，学校南门斜对面那家健身房口碑挺好的。我们去那边办个卡怎么样”陆瀚云笑起来眉目含情的样子总是让沈辞招架不住。
“你想去就去，告诉我一声就行，没时间做饭的话我就还和以前一样吃食堂，还可以给你打饭回来。”
“不是我，是我们，我俩一起，我带你健身。”
沈辞这才反应过来，他重新埋头吃饭，干净利落地说了两个字“不去。”
“别这么果断，你再考虑考虑，有我这样的帅哥教练全程服务，包你满意。”
“不去，累。”沈辞头也不抬，说得斩钉截铁。
“你不是喜欢我的腹肌吗，你也能练出来，考虑一下”
沈辞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他“我不是喜欢你的腹肌，我是喜欢你。”
陆瀚云老脸一红，哑了火。
然而要论小聪明，沈辞是比不上陆瀚云的。当晚陆瀚云就在床上跟他玩起了花样。
陆瀚云光裸的躯体在灯下像是涂了蜜，沈辞直看得脑袋发晕，恨不得冲上去从他的额头舔到脚底。陆瀚云却不急不躁地摆布着沈辞，笑得有礼有节，动作游刃有余。
“你看，这个姿势需要大腿的力量，你现在这个程度坚持不了多久，玩不爽的。”
“还有这个，你腰腹软得像棉花，根本撑不住。”
“柔韧度也不行，再过几年”
“陆瀚云你给我滚出去”
沈辞绷足了劲揣了陆瀚云一脚，陆瀚云早有防备，灵敏地闪开了，还不忘解说道“长期运动的人反应速度也快。”
他压上去轻而易举地制服了沈辞，细细吻着他的眼睛和鼻尖，又凑近耳朵用气声说着“你什么时候练到我这样，我让你在上边。”
沈辞顿时像猫一样睁大了眼睛，下面竖起铁旗。陆瀚云心头爱潮涌动，喃喃道“小辞真乖。”然后又开始温柔爱抚。
欲海沉浮，如梦似幻，沈辞被爱人折腾到筋疲力尽，心里却还嫌不够，只是全身酸软，再不能要更多了。
第二天早晨，闹钟响过几轮，沈辞还是抱紧枕头不愿起来。陆瀚云不停地骚扰他，甚至把他团在被子里整个人抱起来原地转了三圈。几经折腾，沈辞终于缓缓脱离睡意，他打着哈欠念叨“昨天是不是玩过头了，这么困。”
说着他从床头摸过手机看时间，一看就怒了，恶狠狠瞪了床边整装待发的陆瀚云一眼，什么都没说，倒头继续睡觉。
陆瀚云俯身亲他“起来啦，都醒了还不起，一起去跑步。”
沈辞继续睡。
“不去健身房练器械，还不跑跑步吗，我陪你一起跑。”
沈辞继续睡。
“今天天气特别好，早晨正是不冷不热的，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沈辞早就睡不着，眉头紧锁，咬牙切齿地看着陆瀚云“昨晚运动得那么激烈，运动量早就超标了，今天休息一天。”
陆瀚云被他逗乐了“锻炼身体这件事，既要走旱路也要走水路，昨晚是水路，现在我们去走旱路。”
“陆瀚云你这是自寻死路”
最终沈辞受不住陆瀚云的缠磨起了床，简单洗漱后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运动服套上，来到门口看到同样穿着一身运动装的陆瀚云，彻底醒了神，惊觉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自己那件松松垮垮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颜色都发暗发黄了，穿在身上像件邋遢的高中校服。再看看陆瀚云，身材完美，穿着成套的名牌运动装备简直像商场橱窗里的模特，更比死气沉沉的模特多了几分鲜活，闪闪发光，一笑倾城。
“时间不早了，别花痴了。我这两天就把情侣运动装买回来，今天就先委屈你凑乎一下。”他亲了亲沈辞的额头，牵着他的手下了楼。
陆瀚云好说歹说，沈辞终于同意每天早晨一起跑步锻炼，如此坚持了一周，沈辞也渐渐形成了生物钟，起床时不再哭爹喊娘。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天沈辞在饭桌上跟陆瀚云说自己接了个工作，晚上可能需要熬夜加班，早晨起不来那么早，晨跑的事要先放放。
陆瀚云以为是科研任务，就说“那晚上我去学校接你回来。”
沈辞摇摇头“不是，我接的私活，吃完晚饭在家弄就行。”
要说私活也不算是私活，与实验室常有合作的一家公司在做新项目，需要写个报告。虽然报酬不错，但是时间紧任务重，大家平时工作就够忙了，同事里问了一圈，只有沈辞和另外一个新人愿意做。
陆瀚云用筷子戳着米饭，想起席姐在抽油烟机底下说的话，斟酌了一阵才说“行，你也别太晚了，熬夜伤身体。”
沈辞吃过晚饭就在卧室写字台前忙起来，陆瀚云不去打扰，又跑进厨房给沈辞煮夜宵。
他端着甜点坐到沈辞身边，一边看沈辞电脑屏幕上的报告，一边用勺子喂他吃东西。
“唉，这些我都看不懂了，也不能帮你。”
沈辞扭头看了他一眼“我的事，不用你帮。等会儿我就去客厅饭桌上写，不影响你睡觉，你该休息就休息。碗和勺子都给我，我自己吃，快一些。”
陆瀚云眼瞅着沈辞三下五除二把东西灌进嘴里，心里不忍。捧着空碗坐在一边看沈辞忙碌，简直要把沈辞的侧脸盯出花来。
几分钟后，沈辞终于憋不住了，说“瀚云你别在这儿看着我，我紧张，都写不下去了。就像你以前非要和我一起上自习，我根本没心思做题。”
他扭过头对陆瀚云笑了笑，带着点羞涩。陆瀚云腾出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脑门，说“不看就不看，小气。”
夜里，陆瀚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看着门缝漏进来的客厅灯光，想起沈辞说到的旧事。本科时候他缠着沈辞要一起上自习，让沈辞辅导自己功课。可是自己好像每次都不是去看书学习的，总忍不住想捏沈辞的手，和沈辞说悄悄话，但沈辞这个人永远在老老实实地做题目，眼神从没往自己这边瞥过。那时候陆瀚云总是托着腮看沈辞的侧脸，看着看着就趴下睡着了。
陆瀚云想着过往，悠然入梦，但他心里惦记仍在加班加点的沈辞，又睡不踏实。
乍然惊醒，陆瀚云看时间已到了4点，身边还是空空荡荡。他连忙起身到客厅去，发现笔记本屏幕还亮着，沈辞已经趴倒在资料纸堆上，像是睡着了。
陆瀚云轻声叫了几次小辞，沈辞也没醒。他帮他点了保存，然后一把抱起沈辞进了卧室，把他安安稳稳放在床铺上，仔仔细细盖上了毯子。
夏夜短促，窗外已经隐隐透出亮蓝色。陆瀚云把窗帘开了个缝往外看了一会儿，睡意渐消。他干脆悄悄退出卧室，留沈辞一个人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连续三章回忆二人互相看对眼的校园时代
、青葱岁月 1
陆瀚云和沈辞已经相识近十年了。
沈辞记得，在那年开学伊始的新生班会上，环境学院的大一新生们轮流上台自我介绍。大家刚从紧张压抑的高中进入自由开放的大学，在新的环境里，虽然心怀忐忑，但脸上都洋溢着质朴纯真的笑意。沈辞坐在角落里，也耐不住兴奋东张西望，对所有人所有事都兴致勃勃。
自我介绍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新同学走马灯一般站上讲台，说几句大同小异的套话便匆匆跑下来。如此反复了半个多小时，沈辞虽然兴奋，也渐渐意兴阑珊了。
忽然，一个英俊高大的男生走上讲台，他沉稳地环视全场，没说话，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笔画不少，所有人都好奇地关注着他的动作，不少女生开始交头接耳。好一会儿，他终于写完，转过身来用明亮清朗的声音开口说道“大家好，我叫陆瀚云，这是我的名字。”
沈辞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他再听不到身边同学的窃窃私语，甚至听不到视野中心这个帅气的少年在说些什么，他没有头昏，也不耳鸣，他就是听不到了。似乎是因为人的全部注意力就只有这么多，沈辞已经无暇顾及声音，只想把这张脸刻在自己心里。
沈辞一直在看陆瀚云，一直，一直，看他从讲台上走下来，坐到新交的朋友们中间，看他东张西望，看他为别人鼓掌，看他与身边人笑成一团。沈辞的脸涨红了，他喉咙干涩，在年轻人们的嬉笑声中独自默念着，陆瀚云，陆瀚云，陆瀚云心如擂鼓。
轮到沈辞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甚至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同学拍了他的肩膀，辅导员也叫着他的名字。沈辞如梦方醒，虚浮着脚步走上讲台。
从台下到台上，沈辞不习惯这样的视野转换。他惯性一般在人群中寻找陆瀚云，看到他微笑着的正脸，忽然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
“大家好我叫沈辞，沈阳的沈，告辞的辞，我”
沈辞知道自己搞砸了，他虽然不算开朗，却也从不是这样腼腆羞涩在人前说不出完整句子的胆小鬼。他垂下头，偷偷瞄着陆瀚云，看他还是那副微笑的表情，好像对自己的出丑无动于衷一般，心里就更加沮丧。
辅导员在一边循循善诱，说沈辞同学不用紧张，可以说说自己的家乡和兴趣爱好。然后又转身向同学们介绍，说沈辞同学因为高考成绩出色，获得了新生奖学金，这是我们环境学院第一次有同学获得这项奖励，大家来给沈辞同学鼓掌祝贺一下。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现在沈辞自己也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浑浑噩噩走回角落里的座位之后，坐在前几排的陆瀚云回头看了自己一眼。视线交汇，沈辞手忙脚乱地理了理头发，又整了整衣领，可还没来得及对陆瀚云笑一下，那个人就已经坐正了身子，只留给自己一个笔直的脊背。沈辞脸上酝酿的笑容顿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茫然飘荡，不知所措。
散会以后，沈辞随着人流走出教室，听见身边的女生们在评点班上的男生，正说到陆瀚云。他不禁缓下脚步，侧耳倾听。
有几个人表示陆瀚云长相帅气，评得上班草，也有人说他有方言口音，哗众取宠，上不了台面，还有人说现在流行韩星那种纤细美，陆瀚云相貌打扮不够fashion，只能算土帅。
沈辞早知道女生们大多眼高于顶，可还是听得烦闷，快走了几步，径直回了宿舍楼。
本科宿舍都是六人间，但环境专业男生不少，沈辞和陆瀚云被分到了不同的宿舍。
一进新宿舍的门，舍友们就开着玩笑怂恿他请客，沈辞也没有推拒，爽快地答应晚上出去找个馆子改善伙食。
没想到的是，这天他们一行六人走进学校旁边的小餐馆，来招待引位的赫然是陆瀚云。
刚刚入学，同学之间还不算熟悉，也就能勉强叫上舍友的名字。陆瀚云这时换下了便装，穿着餐馆服务生的制服，几个人并不太敢认，等他离开去吧台拿菜单，沈辞的舍友们才悄声讨论起来。
“刚才那个人好像是我们班的吧”
“好像是姓陆”
沈辞没有说话，他默默看着陆瀚云的背影，猜测他为何刚刚开学就跑来做兼职，是需要自己打工赚生活费吗
一直到菜上齐，也没人戳破这层同学关系。大家或多或少觉得来餐馆端盘子这类兼职是不怎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只是照常点菜下单，不多看陆瀚云一眼。
沈辞也一样躲避着陆瀚云的目光，不敢和他对视。但他总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偷瞄陆瀚云，却只看到这个人脸上真诚的笑容，没有一点尴尬和掩饰，反倒是显得自己这一桌人有些可笑。
六个人动了筷子开吃，陆瀚云忽然又送上来6听啤酒。
“我们没点这个。”有人脱口而出。
陆瀚云却看向沈辞，微笑着解释“我跟老板说有同学来聚餐，老板送的。”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尴尬。陆瀚云也没等他们道谢，就走开去别的餐桌招待客人了。
初入大学，大家都还放不开，沈辞也不是个会活跃气氛的东道主，再加上这点小小的风波，一顿饭吃得不算热闹。沈辞饭量小，吃完之后枯坐了一阵，觉得没什么意思，借口去洗手间就离席了。他没怎么喝过酒，一听啤酒就有些上头。沈辞在小餐馆昏暗简陋的卫生间里用冷水拍了拍脸，一抬头，陆瀚云正从镜子里看着他。
“沈辞，还记得我吧，我是陆瀚云，和你一个班的。”
“当然记得”两个人离得太近，沈辞只能仰头看着陆瀚云的双眼，在这么幽暗的环境中，那双眼睛里闪烁着银河一样的光芒。
“啤酒是我送你们的，祝贺你得奖学金。”
“这怎么好意思”沈辞并不意外，不如说，像是印证了什么猜测一样，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石头砸在跷跷板的一端，把杠杆另一端的沈辞抛上了天。
“我还要忙，你们好好吃。”
“陆”沈辞的声音太轻了，那个人已经消失在门外。沈辞转身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张脸更红了。他升腾出一种绝望的兴奋感，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这之后就是平淡的大学生活，上课下课自习作业，大算不上名校，但终归是省内首屈一指的重点大学，而且因为理工科强势，所以校风颇为严谨，就算是调皮好动的男生，也不得不在疯狂打球游戏之余踏踏实实坐在桌前完成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
由于获得新生奖学金的缘故，学院里的很多老师都知道了大一的沈辞，开学不久，就有老师联系沈辞问他是否愿意去自己的实验室参与项目。沈辞自然是欣然同意，开始了教学楼、实验室、食堂、宿舍四点一线的简单生活。
这天，他从实验室去食堂吃饭，路过篮球场，被热烈的加油欢呼声吸引了。不知是在举行什么比赛，场上正激烈厮杀，场下拉拉队也叫作一团，沈辞不禁驻足观看起来。
沈辞自己不善运动，却最喜欢运动系的男孩子。高中时他暗恋班上那个强壮的体育委员，可惜连一句暧昧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毕业各奔前程。灿烂的阳光下，高挑健壮的男生们正跑动跳跃拼抢，晶莹的汗珠反射着太阳的七色光，沈辞看得目不转睛。
“你喜欢打篮球”陆瀚云不知何时出现在沈辞身后。
沈辞一惊，扭头的动作太猛，差点磕到陆瀚云的肩膀上。陆瀚云不甚在意地后退了一步，又问了一遍“你喜欢打篮球”
“哦，不是，我就是路过看看”沈辞支吾着，与陆瀚云对视了一瞬，又不自然地错开视线。
“可惜我篮球打得不好”陆瀚云似乎有点遗憾，但他马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开朗，说，“我参加了学校的话剧社，下周演出可能有上台的机会，虽然是个小角色，只有几句台词，你能来看吗”
“”
“在学生活动中心一层的剧场，下周五晚上7点开始，我帮你留位置。”
“这个还有一周多，我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其他事情。”沈辞扭捏着。
“没关系，我下周还会再提醒你的。”陆瀚云扬着嘴角，“虽然下课之后总见不到面，不过我有你的手机号码。”
“你怎么”他吃惊地对上了陆瀚云含笑的眼睛。
“我问班长要了全班同学的通讯录啊，记得回我的短信。”陆瀚云这么说着，跟沈辞挥手告别，跑开了。
他高大的身影最终还是隐没在学校午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沈辞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陆瀚云走开的方向好久，忽然想起什么，站在球场边上慌里慌张地从书包里掏出了笔记本。微风吹过，纸张抖动，正午的阳光刺眼，沈辞认认真真在扉页上记下了陆瀚云刚才说的时间地点，又把纸笔胡乱装进书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无表情地去食堂吃饭了。
之后的一周里，陆瀚云发来了两次确认短信，沈辞的回复总是很简单“好，我会去的。”
那一天，沈辞5点就收拾东西请假离开了实验室，他慢悠悠地走着，从学校西门边的实验楼走到了东门边的学生活动中心。大幅海报贴在门口，他试探着往里张望，莫名其妙心虚起来，忐忑地走进了剧场。
场内已经有零星的观众了，他选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给陆瀚云发了短信“我到剧场了。”
不一会儿就见陆瀚云站在舞台上东张西望，看到沈辞后径直朝他跑过来。
他出了汗，沈辞盯着陆瀚云鼻尖沁出的小汗珠，想拿纸巾帮他擦掉。他当然不敢这么做，所以不由得攥紧了手，紧张地克制着自己的动作。
“沈辞”陆瀚云难得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虽然才刚认识不久，沈辞却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陆瀚云应该是永远自信阳光的那类人，“我今天不上台了。老师说我的表演还很差，发声也不行，普通话也需要练还不能参加演出。”
“没关系。”沈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他只会这样一味轻声说着，“没关系，你才刚刚参加话剧社，没关系。”
“已经有好几个大一的新社员参加过演出了。”
“以后有机会的，我相信你，你以后肯定能成为男主角。”
沈辞并不肯定自己的这句话是发自真心还是仅仅为了宽慰。而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似乎就除去了陆瀚云脸上的阴霾，虽然他还是有些惋惜，说“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
沈辞摇摇头，问“你也会坐在观众席看演出吗一起吗”
陆瀚云的脸上绽放出光彩，他把沈辞拉到前排，安排他坐下，然后又跑去帮忙搬道具布景。直到开场前不久，他才坐到了沈辞身边。
“忙完了给你擦擦汗。”沈辞把早就准备好的纸巾递给陆瀚云。
“谢谢。”
两个人挨得太近，沈辞闻到了陆瀚云身上汗水的味道，却不讨厌。他只觉得自己被陆瀚云的气息包裹了，像被一只金光闪闪的雄狮标记了归属。飘在天上的心情忽然落了地，沈辞垂下眼睛，看着身边陆瀚云的手，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演出结束后，两个人一起回宿舍。他们走在无人的校园小路上，头顶的路灯洒下温馨的光。路过镜湖，陆瀚云忽然放慢了脚步，对沈辞介绍道“我听学长们说，镜湖夏天开满了荷花，特别好看。”
他顿了顿，又说“我觉得咱们学校特别好，我特别喜欢。”
沈辞不禁莞尔，回应道“我也是，特别喜欢这个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学生时代第1章，共3章
、青葱岁月 2
沈辞和陆瀚云两个人的大学生活都足够充实，虽说在同一个专业，却几乎只有上课时能见面。陆瀚云其实特别想坐在沈辞身边和他一起听课，但是所有科目的老师都认识沈辞，坐在沈辞旁边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几率超级高。陆瀚云怕在沈辞面前丢人。
托话剧练习的福，陆瀚云的谈吐气质有了长足进步，他已经不再去小餐馆端盘子，而是顺利地找到了一家大公司的实习岗位，算下来时薪比做服务生高不少。
稍微挤出空闲，他便邀请沈辞一起去上自习。
沈辞无奈地看着站在自己宿舍门口的陆瀚云，他手上的高等数学习题集崭新，像是从没有翻开过。听说这个人已经找到了本城一家跨国公司的实习岗位，这件事在同年级同专业的学生中间已经传开，男生们都直开玩笑说要称呼陆总了。
沈辞带着陆瀚云走到了最大的阶梯教室，他们从后门进去。沈辞庆幸最后一排还有空位，他顶着一对情侣不满的眼神，推陆瀚云坐到了女生身边。
心不在焉地给陆瀚云讲了两道习题，沈辞感觉到陆瀚云同样心不在焉，于是划了几道同类型的题目让他练习，不再破坏教室的安静。
笔尖看似流利地在演算纸上写写画画，但沈辞自己知道，解题的速度只有正常状态的三分之一。
因为他觉得陆瀚云在看自己。
然而沈辞并不敢确认，他怕这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怕这个人真的是来补习数学，怕自己再次陷入暗无天日的单恋
已经陷入了。
沈辞姿势端正，表情严肃。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有过多次暗恋无果的经历，经验丰富，才能在这个时刻不在陆瀚云眼前丢人。
但再怎么克制，他还是觉得自己两侧脸颊的温度都不一样了。
沈辞害怕地想，如果这时候陆瀚云跟自己说话，恐怕自己就再也装不下去，一定会被他看出端倪。
与其被戳破，索性
终于，沈辞鼓足勇气把眼神飘到陆瀚云那边，却发现，这个人，已经睡着了。
圆珠笔松松地夹在手指间，练习册在他脸颊上压出了痕迹。陆瀚云睡得很熟，连旁边那对情侣收拾东西离开都没有惊醒他。
沈辞长出了一口气，竟然忍不住笑起来。他停下笔，不再装腔作势，眼神空茫地从阶梯教室最高最远的一排座位向前望去。时间不早了，这里已经没剩几个学生自习，一些空位上散落着书籍和水杯。最远处，负责清洁的校工已经用水清洗了黑板上的粉笔迹，墨绿色的黑板在灯光下竟然通透得像一块美玉。
身边的人还在睡，气息悠长干净。沈辞收回目光，看着他轻阖的双眼、硬朗的眉峰，竟觉得甜蜜又安心。他凝视了陆瀚云好久，在教学楼关门的铃声响起之前一刻，才又假意打开书本，看着那些原本熟悉现在却变得陌生的字符出神。
铃声准时响起，陆瀚云醒来的那一瞬间有些茫然，沈辞把他这样细微的表情变化烙在了心里，脸上却很嫌弃，说“醒了到时间了，走吧。”
陆瀚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收拾书包乖乖跟在沈辞后面回去了。
这种笑话一样的辅导功课上演了几次，后来陆瀚云觉得沈辞肯定已经讨厌他了，不太敢再约沈辞，可沈辞还是每叫必到。
直到期末，陆瀚云才显示出自己的应试天赋。沈辞为他划了重点，精挑细选了题目，陆瀚云不分昼夜地埋头苦学，使出吃奶的劲儿复习了一礼拜，所有科目都通过了以严格著称的大期末考。
公布成绩之后，陆瀚云高兴地跑来要请沈辞吃饭。结果沈辞整个宿舍的同学都起哄要陆总请客，说沈辞光顾着帮你复习，都忽略了宿舍的兄弟。
沈辞无奈道“我做的复习重点你们每个人都拿到了啊。”
同学们就是不依不饶，陆瀚云倒是很高兴似的，又叫上了自己宿舍的同学，带大家到附近有名的饭馆大吃了一顿。
一行人餍足归来，沈辞随陆瀚云走在最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让你破费了，我知道你挣钱不容易，以后不能惯着他们这群人。”
陆瀚云闲适地伸着懒腰，仰头看天上星斗，说“没关系，我今天很高兴。只是，要放假了，开学才能再看到你。”
沈辞心里一颤，没有说话。
第二学期依然如故，沈辞忙碌于实验室，陆瀚云忙碌于实习工作。据说因为他已经算是部门的长期实习生，业务熟悉，形象也好，时不时会随着领导出差。陆瀚云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沈辞没有再和他单独上过自习，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交流机会。他偶尔能收到陆瀚云的短信，内容大多是今天下雨记得带伞这类可有可无的话。也收到过几次陆瀚云出差带回来的特产，沈辞简单道一声谢，转身分给宿舍同学。他不喜欢这些东西。
所以，第二次被陆瀚云叫去看话剧演出的时候，沈辞有点惊讶。
陆瀚云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次肯定没有乌龙，自己绝对会上场。
果然，他顶着一张帅脸，把一个猥琐的小配角演得活灵活现。沈辞坐在台下，心里的冰楞子忽然化成了一汪水。戏剧表演的专业知识沈辞不懂，他只知道，现在陆瀚云的普通话已经非常好，完全听不出半点口音了。不知道他下了多少功夫。
散场后，沈辞犹豫要不要先走，他犹豫了好久，一直犹豫到话剧社的社员们收拾完毕也出了学生活动中心。陆瀚云看到沈辞，马上与同伴告别，快步跑到沈辞身边，脸上显露出巨大的惊喜。
“祝贺你演出成功。”沈辞说得诚恳。
“你应该准备一束花什么的。”他语气轻浮，似乎还在戏里没有走出来。
沈辞不理他的话茬，说“虽然我太不懂，但是我觉得你进步特别大，真的。”
“你第一次看我演出，怎么知道我进步大。”陆瀚云像是不相信。
沈辞不说话，其实他上学期偷偷来看过话剧社的练习，陆瀚云太投入，没有注意到。
陆瀚云接着说“我这学期缺勤太多了，老师很生气，差点没让我上台。”
他笑了笑，声音里都是得意“可是，没人比我演得更好了。最后还是让我演了，哈哈哈。”
“你说过我能演男主角，我一定会演给你看的。”陆瀚云忽然转身，用力扳住了沈辞的双肩。沈辞没预料到他的动作，一时有些慌乱，却又被陆瀚云的眼神吸引，僵立在当场。夜色里，那双眼睛乌黑宛若磁石，沈辞看着，感觉自己要被吸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抱歉。”陆瀚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松开手，“今天兴奋过头了。”
沈辞低着头，即使是在夜色掩护下，也不敢让陆瀚云看到自己通红的脸。他小声说“没关系。”
陆瀚云确实很兴奋，他讲起自己为这个角色付出的努力，每天清晨起来跑步练声，出差也带着资料认真研习，每天睡觉之前躺在床上背台词练表情。
一直走到宿舍楼下，几乎沉默了一路的沈辞打断了陆瀚云的滔滔不绝，他说“你这学期缺课太多了，什么时候有空，我帮你补补课吧。”
反倒是陆瀚云迟疑了，他呆了几秒，才说“好。”
沈辞知道有不少女生在追求陆瀚云，本院的，其他院的，高年级的，低年级的，陆瀚云总是不在学校，他的床上堆满了女生们送他的礼物。他的舍友说起这个总是一脸悲愤，沈辞的宿舍卧谈时也常提起这事儿，说陆总是人生赢家。
沈辞不爱参与聊天，他的舍友们都习惯了。同学们知道他是一心学术的未来科学家，并且指望沈辞在期末时江湖救急，就都容忍他小小的不合群。
每次躺在床上听到别人谈论陆瀚云时，沈辞总是闭着眼睛催眠自己。他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陆瀚云的消息，他只想听他亲口跟自己说话，说什么都好可惜他连短信都发得少了，更别提之前说好的“补课”。
又是期末，这次陆瀚云不仅有成堆的书本要学习，更有大量与成绩挂钩的作业要赶在死线前交给老师。他愁眉苦脸地找到沈辞，哭诉说自己不想挂科。
沈辞一瞬间恍然，原来陆瀚云和其他人是一样的，费心与自己搞好关系不过是为了考试前的帮忙和辅导。沈辞很想苦笑，自己早该明白的。但更剧烈的情绪控制了沈辞的大脑，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作不出平时那副温和冷静的样子了。
沈辞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自己的作业自己去做，我凭什么管你。”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陆瀚云眨了眨眼睛，脸色难看，他仓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便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他再也没来找过沈辞。
沈辞晃了几天神，实验室的学姐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可以让他回宿舍休息。沈辞顺势请了假，拎起课本电脑钻进自习室，又是划重点又是写报告，忙了整整两天。
他拿着资料，壮着胆子去陆瀚云宿舍找他。结果同学说，陆瀚云最近都在外面通宵复习，不回来。沈辞追问了详细地点，然后抓起书包就跑出了宿舍楼。
夏夜气闷，他跑得汗流浃背，终于看到前面就是快餐店橙色的招牌，感动得要流下泪来。
夜里，快餐店没几个人，连店内音乐都关了，值班的店员正百无聊赖地在柜台后打盹。
陆瀚云听到动静，一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沈辞，不敢相信似的。
沈辞把资料砸到他脸上，说“你按照这个复习，作业我来做。”
陆瀚云不好意思“我们换个大点的桌子，我两天没洗澡”
沈辞眼神凶狠“别浪费时间。”
凌晨时分，沈辞替陆瀚云写着最后一份报告，陆瀚云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沈辞放轻了敲击键盘的力度，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无可奈何的人，心里全是自责和疼惜。他不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知道他的陆瀚云太累了，不会醒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学生时代第2章，共3章
、青葱岁月 3
兵荒马乱的期末总算过去。沈辞听说陆瀚云盯着各专业的考试时间表，把女生们送给他的礼物和情书，在对方考试结束后一份一份亲自还了回去。
他还听说，陆瀚云拒绝的理由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沈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要说失落，大概有一些吧，不过他多少也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沈辞庆幸自己理智，他没有太多期待，就不会在终局头破血流，就可以潇洒地抽身而去，在自己的人生路径上继续安定生活。
因为要跟老师做项目，沈辞申请了暑期留校，没想到陆瀚云也以实习的名义申请了留校。本科低年级暑期留校的人不多，学校为了方便和安全，要将留校人员集中管理。
环境学院同年级只有他们两个男生暑假留校，这就是说沈辞感觉自己心脏失了重这就是说，这个暑假，他可能要和陆瀚云住同一间宿舍。
陆瀚云从宿管办公室借来了推车，帮沈辞一起将被褥等生活用品搬到临时宿舍。沈辞试探着问他“你整个暑假都不回家吗”
“嗯，答应公司暑期做全职的。不过，我打算下学期就不在这个公司兼职了。”
“为什么这么好的公司，你又受器重，没准毕业后可以直接留用。”沈辞十分意外。
“你也看到了，期末的时候有多惨，”陆瀚云对沈辞温柔地笑笑，“占用时间太多，学业都耽误了。还连累你陪我一起熬夜，第二天你的眼睛红得像兔眼睛。真对不起。”
“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沈辞低下头，又问，“那你的生活费怎么办”
“我另外找个不这么忙的兼职呗，再说我有助学贷款和助学金，不会饿死的。我妈身体好一些了，现在也能挣些钱，家里不用我贴补太多。”
“嗯。”
沈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的家庭很简单，学校生活很简单，他只需要考虑学业，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压力和难题，而陆瀚云的世界似乎比他的复杂太多。
陆瀚云看懂了他的表情，轻笑着说“我没事，这不是每天挺乐呵的，你别瞎想。”
学校的安排还算人性化，既然是临时宿舍，就没有再让六个学生挤六人间。每个房间只安排住三个人，正好占用三个下铺。
沈辞果然和陆瀚云同一间宿舍，另一个舍友来自数学学院。舍友明言自己申请留校是为了上英语培训班，只住一个月就回家。陆瀚云和沈辞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却彼此看不懂对方眼神中的意味。
临时组合的这三个人都不是难相处的人，他们白天各自出去忙碌，晚上返回宿舍，相安无事。开始几天沈辞觉得回宿舍面对陆瀚云尴尬，总是在实验室耗到很晚，后来他看陆瀚云行为举止大方自然，对自己和另一个舍友都是一贯的亲切热情，便暗自嘲笑自己太过矫情，也不再刻意晚归。
转眼到了周末，陆瀚云惯例放假，沈辞也难得休息一天，数学院舍友出去上课，于是宿舍只剩了两个人。
天气炎热，外面骄阳似火，槐树叶子干得打了卷。沈辞望“阳”兴叹，打消了出门的念头。当然宿舍里也好不到哪去，望城在北方，沈辞本科那个时候，学生宿舍没有空调，只有挂在墙上的电扇摇头晃脑吹出一些聊胜于无的热风，陪伴莘莘学子们熬过苦夏。
陆瀚云和沈辞床铺相对，中间隔着一张木制长桌。沈辞把电脑搁在桌上，噼里啪啦敲着程序代码。因为热，他穿着比自己身材大出很多尺码的宽松t恤，可汗水还是浸透了后背。
陆瀚云本来躺在床上看书沈辞之前偷瞄过那本书，似乎是戏剧表演方面的专著可能是因为下铺空间狭小，在这样的天气里更显得闷热，陆瀚云躺了一阵便难耐地坐起来，就在沈辞正对面，脱掉上衣，然后也挨到桌边，继续看书。
沈辞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对面的人，见他脱了上衣，心里咯噔一声。又见他大大咧咧坐在自己正对面，自己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健壮的躯干，沈辞顿时觉得像被封在了火炉里。
炎炎夏日，男生宿舍里有太多人这样光着膀子，但眼前这个是陆瀚云。
沈辞t恤前胸后背都湿透了，连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代码更是写得漏洞百出，bug连连。他头晕脑胀，抓过水杯喝了一大口凉白开，可惜无济于事。
“今天可真够热的。”陆瀚云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窘态，从书上挪开视线看了沈辞一眼，随口说道。
沈辞简直要像沸腾的茶壶一般冒出白气，他腾地站起来，说“太热了，我去水房洗洗衣服。”
可惜他素来勤快，衣服都是随换随洗，眼下只好忍着尴尬勉强扯了枕巾枕套扔进水盆，逃也似的冲出了宿舍。
清凉的水流淌过指缝，沈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机械地搓洗着手里的东西，大团大团的白色泡沫甚至蹭到了下巴上。
陆瀚云走进水房，看到的就是沈辞缩在最内侧的龙头前，木着眼睛大力搓洗衣服的场景。他有点想笑，心里却又美滋滋的。
陆瀚云走到沈辞身边，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水流下冲洗着。
“昨天公司里同事分了我几个樱桃，挺好吃的，下班的时候就也去买了些。”陆瀚云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又把手里装着昂贵进口水果的小盒子推到沈辞眼前，“来，尝尝。”
沈辞刚刚趋于平静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陆瀚云离他太近，蜜色的躯干铺满了他的视野。听到陆瀚云跟他说话，他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的脸，却又触电一般躲闪开，迷蒙的目光沿着对方的身体一路向下，肩膀、胸口、腰腹沈辞猛然惊醒，他掩饰一般低下头去看地板，却看到陆瀚云穿着人字拖的双足。
“你的脸比樱桃还红。”陆瀚云的声音变了样，好像俯身在自己耳边说话似的，带着些许温度，浓情蜜意，缠绵而挑逗。沈辞闭紧了双眼，恨不得缩成一团把自己冲进下水道。
“你不尝尝吗，很贵的。”那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沈辞抬起头，看到一脸温柔笑意的陆瀚云，“来，张嘴。”
沈辞听话地张开嘴，一粒大樱桃被塞了进来，他呆呆地嚼了嚼，甜美的汁液溢满齿间。
“甜吗”
沈辞点点头。
陆瀚云拍拍他的肩膀，又兴致勃勃往他嘴里喂了一粒，指指旁边水盆里的东西说“快点洗，不然等会儿被我吃完了。”
那个燥热日子发生的事情像一场樱桃般甜蜜的梦境。在那之后，虽然陆瀚云还是和以前一样与自己相处，但沈辞隐隐感觉到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微妙地起了变化。
沈辞的生日就在暑假里。那一天，陆瀚云赶在半夜12点整给沈辞发了短信，静夜中，两个人隔着一张长桌，各自捧着手机，通过短信说着话。
“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你明天能早点回来吗，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不用这么麻烦”
“也不需要太早，正常时间六七点钟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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