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受气狂人声嘶力竭地怒吼着他的极度不甘心,随即躂着超乎常人的快捷脚步,从我们的後头飞也似地追赶上来。
眼看那个抓狂的男人就要抓到我,千钧一发之际我们冲进了停在庭院中的车子里,在男人抓狂般地敲打车窗之下,颜达杰火速踩下油门,不顾男人可能会被擦撞的危险,将他大大地甩在车後头。
我在车子行驶得稍微平隐之後,开始套上我的裤子,情势虽然不再那麽紧张,但方才那惊险的一幕,仍让我的情绪激荡不已、浑身发颤,我不时的朝窗外观望看是否又有什麽动静。
这一座雅致的庄园以及周围的林地据颜达杰说都是他们家的祖产,因为每次过来的时候我都是直接进到屋内的,所以并没有发现外头的这一整片山林竟是如此之大,大到连开车绕出庄园都得耗费一些时间。
不晓得是否是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还是颜达杰对这儿的路况还不甚熟悉,透过在车窗视野内不断倒退的植被景象,看起来就好像是未经开垦的荒郊之地,我怀疑颜达杰是否能安然顺利地开出这片原始森林?
同样被事出突然的紧急状况吓到的颜达杰虽然看得出也焦虑不安,却仍认真而镇定地驾着车子驶在他认为应该是ok的路径上,尽管这路径也只不过是繁树乱草之间勉强可以穿行的狭窄空间罢了。
但我依旧慌得浑身发抖、心神未甫。
你没事吧——
他担心地看了我一眼,空出一只手来摸着我的头。可我对於他的关切一点都不领情,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落得像此刻这样被人抓奸在床後只能光着屁股仓皇逃逸的狼狈模样。
你干嘛不留下来跟他解释?!我怨恨地瞪着他。
看到我的反应他无奈地露出一脸的苦笑没有什麽好解释的,他早就知道了……
至少安抚一下他吧!你看他那麽生气,不把我们都杀了才怪——
安抚他?别傻了,那种人,安抚了只会更严重!他敢杀了我们,就给我试试看,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如果你真的不小心被他杀死了,那麽请你放心,我会陪你一块死的。但假如先死的人是我……维曦,我希望你也可以陪我一块死……颜达杰瞅着前方幽暗仿似毫无希望的视野,淡淡地这麽说道。
我的身体不禁起了一阵寒栗,愕然地望向他。……这也是你的计谋之一吗?
什麽计谋?他不解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你在说什麽?
我也不再有所顾虑,将我心中所有的臆测全都托了出来你故意接近身为林以皇爱人的我,引诱我跟你发生关系,然後再藉由这件事去打击林以皇,让他为此被人耻笑、受尽屈辱,达成目的之後再把我一脚踢开、或者致於死地,对不对?!
什麽?
像似没有料到我会这麽想,他既吃惊又不悦地严正反驳道你会不会想太多了,维曦?我接近你纯粹是因为我喜欢你,和你是谁的爱人根本就没有关系,况且我怎麽可能会致你於死地呀!我要是那种人的话,早就把你丢在刚才那个地方不管了,怎麽可能还会拼死拼活地把你给带出来?!
就算你那麽说,你跟林以皇是敌对的关系准没错吧!
没错,林以皇是我的敌人,但是你不是!他神色凝重地揪紧了眉头,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腕,不要再乱想了,维曦——
我才没乱想、快点放开我——我不会再落入他的圈套里了。
他亦使劲不让我挣脱,别闹了——
这时我忽然看到眼前一个巨大的影子直扑过来,让原本就很晦暗的视野变得更黑了——哇、小心前面——
跟着发现不对劲的颜达杰当下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踩刹车,虽然即时减速了,不过还是来不及闪过,车头硬生生地k到前方一棵巍峨的大树,猛烈的撞击让车内忘了系上安全带的我们受到了急遽的冲力加反弹,厚重的碰撞声音和凄厉的重叠惨叫同时响彻整个车厢。
车子因为大树的阻挡而停止了前行,不过喇叭却因为车身结构的变形压迫而发出刺耳的叫声。
——我想我跟颜达杰应该都在瞬间昏厥了过去,直到那不停歇的喇叭声音把我们揪醒了为止。
除了慢慢恢复痛觉的惨烈伤势,眼前一片狼籍的景况,更让我们的处境陷於一种凄冷惨澹的绝望之中。
车子毁了,人也受伤了,这是否意味着,要是我们没有撑到最後一口气走出这片丛林,就得直接葬身在此处了?
如果直接葬身在这里也就算了,怕的是那震天价响的喇叭声要是将颜达杰的男友引了过来,那我们不就死无全屍了?
不管怎麽想,绝对都是被那个杀红眼的男人逮到的下场最凄惨。一意识到这儿,我浑身就充斥着一股求生的意志与动力想要挣出这车牢。
在一番折腾後,我夹带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与血迹钻出车外,再绕到驾驶座去协助颜达杰将卡在方向盘下的腿给慢慢抬出。他的伤势不比我轻,但我们却有一个共同的想法,为了不被他男友逮到,就算是用爬的用滚的、也要逃出这绝境。
——不幸的是,最後对方还是循着喇叭的声音,驾着车子追到了我们。
那个脸上洋溢着得意笑容的男人,眼底释出的神采,光是被他扫过一次,就足以令我的心脏停止跳动他绝对会杀了我的!
★ ☆ ★
颜达杰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势,只是拉着我拼命地冲拼命地跑,有路就窜、没路就转。
而男人似乎也乐於玩起这种索命的追逐游戏。他浩浩荡荡地下了车子,和我们一起在这犹似迷宫般的林树之中你追我躲、毫不倦怠。
後来颜达杰带着我跑到某条可以直接通往市区公路的捷径,不过在那之前得先下过一个有点陡危的小断崖。
如果都要死了,那我宁可选择摔落断崖下,也不要死在那人妒意醺心的凶狠手法中。
颜达杰小心翼翼地支撑着我,让我顺利地度过那个小断崖。然而换到他要攀过的时候,却不小心滑了一跤,整个人跌了下去,还好我及时拉住他,要不然他可能就此魂归西天了。
你撑着点、我拉你上来——
我用力握住他的手臂把他往上拖,让他的双手两腿可以完全攀附住石块、以不致於整个人虚荡在崖边,我也好顺利将拉他上来。
心里才刚这麽想时,我就听见在我身後的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令人丧胆的窃笑
你们再逃呀!奸夫淫妇,我看你们还要逃往哪儿去……
像似明知猎物已经掉入陷阱,却还故意如同看好戏般地按兵不动,那人隐含浓浓恨意的语音,从我後方隔了一个颓圮的路段遥遥飘来——
——还好隔了一个颓圮的路段!不然要是他就这麽冲过来,我们绝对没有逃脱的机会。
但是若真要逃脱,就绝对不能再有迟疑不定的时候,必须当机力断、即刻就走。
这是唯一的机会,分秒必争的决定!
我看着颜达杰疲惫却不肯放弃的面容,胸口传来了痛楚不是因为方才在车内伤到了肋骨的缘故,而是我必须横下心来去跟眼前这个或许是真的在喜欢着我的男人告别——
对不起、达杰……在确定他暂时不会掉下去之後,我松开了他的手。
他的表情顿时丕变,不可置信地望着我。维曦?
对不起我要放下你了……我摸摸他惊愕的脸庞,像在安慰他、也似在说服我自己请你原谅我的自私与不得已,我得抛下你先逃了。不过你要知道我被逮到的下场会有多可怕,可是你并不会!你会被救起来,会活得好好的,然後再重新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因为那个人爱你!
可是我爱的人是你啊、维曦,我想跟你一起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而不是那个人哪……请你不要抛下我——
我不认同地摇摇头你跟我在一起是不可能会幸福的,达杰。就算我们都活了下来,林以皇那个人也不会放过我的,我知道我终究还是会不得好死,可是我想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我不想死在你男友的手里——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选择跳下这断崖一起死掉吧!我想和你一起死,也不要活着跟那家伙一起回去!
你别任性了、达杰,我就是不希望你死才选择离开的,你一定要活着,帮我的份一起活下去,求求你……快没时间了,我苦苦哀求着他。
我不要这样,维曦、我爱你呀……他神色哀怨地看着我。
我得走了!
身後的男人越来越接近,我霍然站了起来,达杰,假若你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爱我,那你更应该要好好地活下去,养好自己的身体之後再来找我,我也一定会尽力不让自己死掉等着你来找我的!
维曦——
我尽量忽视那一声声带着凄绝愤怒的叫喊,不再看他,也不看那个追杀过来的人,只是头也不回地、朝着那个对我来说还有一丝存活机会的方向,使劲的冲、奋力的跑……
★ ☆ ★
逃亡的过程是艰困的、是辛苦的,特别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更是孤独的。
在顺利逃到了暂时安全的市郊公路上,强忍着身上里里外外无法即刻得到舒缓的痛意,我沿着山脚走下,期盼经过的车辆能够好心停下来相救。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了,从我身旁呼啸而过的车子不会超过五辆,更没有人愿意停下车子来稍微察看一下,大家都把沾了一身脏泥污血的我当成是个染了病的流浪汉,没人肯理我。
夕阳黯然下沉,夜星憬然赴目。我在已然完全没有任何车辆会经过的时辰,颓倒在这仅剩月亮相伴的寂寞公路上。
冷风掀起我的衣角,像在频频催促着我、赶快起身离开这个不欢迎我之地——
我也不想死在这里啊!
但我已不晓得我该走向哪儿去、也没有力气再站起来继续走了……
也许我真的会死在这里也说不一定……
抱持着毫无希望的心情,我闭上眼睛,打算任凭冷风的袭蚀、体力的透支以及伤口的恶化,来将我的灵魂给带走。到神那儿面对审判也好,去地狱里边接受惩罚也行,只要留给我一个容身之处,好让我不致於在这凄冷恶寒的黑暗之中凭空消失掉……
然而经过了一夜的折腾与煎熬,在隔天清晨太阳初昇的那一刻,我竟然醒过来了?!
我居然没有死?
当温暖的阳光拂在我身上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感觉我彷佛还有一个容身之处,只要我试着努力走到那个地方,我就还有希望。
——豪叔,你就是我的希望。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篇重临深渊
重临深渊(下)
豪叔静静地倚靠在窗口,时而搁在唇上的香菸,冒出一缕缕的灰白烟丝,将他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表情,给覆上一层难以亲近的隔纱。
我摊在豪叔客厅中那条虽然老旧却仍坚固的长形藤椅上,说了一堆我离家这些年来的状况与现下的处境,而他一直沈默不语的表现、和完全没有任何同情或者关怀的神色,让我仅存最後一丝希望的心绪,跌入了更为绝望的谷底。
或许我应该在断崖那里就直接投谷自杀的!反正不管我怎麽躲怎麽逃,最终都是死路一条的……
我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这时我又感到了胸口一阵闷痛,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这次倒不是因为情绪使然,而是在历经了重重危机、饥渴难熬的拖命逃亡、终於获得短暂的休息之後,那些陆续累积在身上的伤口痛楚,此刻全都悉数回笼了。
我知道我无法要求豪叔救我,也不能奢望他再施舍我一点点什麽的,他已经为我做了很多的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就像在这最後的时刻,他仍愿意耐着性子让我坐在他的椅子上、听我说些对他而言已经再无任何意义的废话一样……
而力气……彷佛刚好也在此时使用殆尽,我放松了死撑已久的紧绷神经,在这条久违亲切的老旧藤椅上,回味着当年我刚来到豪叔家的那份清新直朴的藤香。
★ ☆ ★
当我闻到空气中一股特殊的药水味时,我感到了自己似乎还存在——
原本只在胸口作动的痛楚,现在已经隐隐蔓延到全身上下各部位。大概是由於痛觉分散的缘故,我已不再像刚开始时那麽的痛苦难受了。
不过还有一点令我不适的是,我的四肢沉重无力,我的脑袋昏眩迷茫,唯一可以让我自由运作机能的,只剩下我的眼睛。
然而我的眼睛,却也只能让我看到眼前的天花板和嵌在上头的一盏灯,以及在灯泡反射下所映出的躺在一张床上诧异地睁着眼睛的我。
转动眼睛,我看到了周围的景致。这是一个同样老旧的房间,格局很像从前豪叔为我准备的那个小房间。至於里头的桌椅床柜与用品摆饰,我早就已经不复记忆了……就像心灰意冷的豪叔、也一样早已对我放弃了吧……
——但是我还活着?!
是豪叔救了我吗?
他还没有放弃我吗?
当我正心存一丝希望开始揣测时,房门这时被粗鲁地打开了——果真是豪叔。
豪叔……
我满怀感激地开口,但是我的声音却因为喉头的乾渴而沙哑难言。
他毫不吭声地来到我的床边坐了下来,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淡漠气息,透过那张默然冷酷的脸孔,给人一种你不晓得他会不会突然在你眼前亮出一把刀的可怕臆测。